弈秋-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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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离职业考试越近，亮君就变得越发焦躁。他的不安太过明显了，那种不愿意被逼近却又带着隐隐期待的矛盾，写满了他的脸上。

“诶诶，沙罗桑？”塔矢亮不解地任由女孩抓住他的手腕然后径直往外走。

“市河小姐，我和亮君出去吃点东西，等一下要带一个栗子蛋糕回来给你吗？”由于对方的要求，现在女孩已经很少对这位会对亮君撒娇的市河小姐使用敬语了。

“嗯嗯，你们去！”市河晴美笑着挥手目送他们，最近小亮看起来的确不是很对劲，棋坛的事情她也不是非常清楚，不过小沙罗在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吃了一口最爱的芝士蛋糕，女孩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抬头看了看对面心不在焉的男孩，“亮君，你在想什么？”

透明的玻璃幕墙隔绝了外面的烦嚣，仿佛眼前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不过是另一个世界上演着的一出默剧。

“呐，亮君，职业考试的本战很快就要开始了。”假装没有察觉到男孩的异样，女孩单手托腮继续将视线放在窗外，“眨眼间竟然这样就一年了，感觉很短暂，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但是想一想这一年所走过的路，又好像是太漫长了。”

“是啊。”塔矢亮也有些感慨，如果不是进藤的存在，他大概也会觉得业余的世界已经离他很远很远。

“起码一年前我们坐在这里的话大概没有现在这样自在。”女孩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老实说，刚到海王的时候，我对亮君的印象不是很好，只是没想到现在我们会成为这样的朋友。”女孩低头以调羹轻轻搞动杯中的奶茶，想起他们第一次来这里吃蛋糕的相对无言，女孩轻笑了一下。

时间的魔力真是不可思议。

“我知道，不过我也很庆幸能够认识到沙罗桑。”塔矢亮怔了几秒，然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如果女孩不是真的把他当成了重要的朋友，大概以她的性格也不会如此的直言不讳。回想当初，她对自己的那份疏离，的确比对任何人都要明显。

“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经常听祖父他们说起你，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们早点正式认识的话会怎样……”亮君记得那个抱弓的女孩，如果早点认识的话，说不定她会愿意和他分享她的那个秘密。

塔矢亮亦愣了一下，如果他们早点认识的话，大概如今他们各自所认定的对手都不会是其他人，轻叹了一口气：“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或者其实现在这样也不错，起码如果现在在我面前的是韩国那位而非亮君的话，我大概不会如此心平气和地吃着蛋糕。”女孩忽然吃吃地笑了，她似乎已经可以想象她和高永夏见面的时候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但是如果是沙罗桑所认定的对手的话，你们现在大概就已经在下棋了？”塔矢亮莞尔一笑，沙罗桑口中的那位，他也有听说过，韩国的第一新人高永夏，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可以和他下一局。

“那亮君呢？如果现在在你面前的人是进藤光你会怎么办？”女孩目光一转，她绝不承认她这是故意设个陷阱让亮君往下跳。

“你会掉头就走，对不对？”女孩轻呷了一口奶茶，“其实我一个月前和进藤君下过一次棋，他……”

“他怎么样？”根本不需要犹豫，塔矢亮立即询问，脱口而出之后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一个月前的进藤君想要通过职业考试应该是有点勉强，但是现在的话……不好说。”女孩也没有吊对方的胃口，“不过，我觉得10月份应该可以在《围棋周刊》上看到他的名字，他正沿着你走过的路追上来，那么亮君你准备好了吗？”

既然不知道怎样才能消除亮君的焦虑，那不如挑明一切，将它最大化。她相信亮君可以超越这道魔障，一切点到即止，女孩随即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亮君已经是二段了，我也得加油才是，总不能落后你太多。”

“沙罗桑你又在挖苦我了……”塔矢亮任由话题一直被女孩所主导，脸上的笑容很是无奈。

“好，亮君，这个你带回去给市河小姐，我等下还有一些事情。”看了一下时间，女孩将打包好的栗子蛋糕推给对面的男孩，“那我先走了，明天再一起下棋？”

“好。”塔矢亮目送女孩离去的背影，开始觉得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浓雾在渐渐散开，他知道女孩的用意，她是在告诉他，他只需要一直前进就可以了。

……

推开柳围棋沙龙的大门，女孩发现这里似乎比平日还要热闹，好奇地凑了上去，发现正在围观的熟人还不少：海王围棋社的指导老师、伊角桑还有和谷君。而正在对弈的两人就更有趣了，竟然是秀英君和进藤君吗？

职业考试不是就要开始了吗，怎么这三位院生还这么闲？

“他真的是院生吗？不会！”女孩慢慢挤了进人群之内，还没看清棋盘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尹老师不敢置信的低呼。

“嘘，”女孩将食指地在唇边，然后才低声地说，“尹老师，进藤君的确是院生，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沙罗桑？！”这时，伊角以及和谷也发现了女孩，她怎么会在这里？

“好久不见。”女孩笑着挥了挥手，面前的两位男生就不约而同地腾出了一个位置让她挤进去。大久保沙罗见状也不客气，笑着向他们道谢之后便开始将视线放在了棋局之上。

不过是开局没多久，棋盘上的激战似乎已经持续了相当的时间，混乱的布局里尽是你来我往的攻击，虽然现在是秀英君的黑子稍占了优势，但持续的拉锯战使局势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极大地牵制着彼此的行动，直到执白的进藤光落下了一手“坏棋”——

真是坏心眼的家伙，如果不是曾经见过一次，女孩觉得自己也很可能会被骗，虽然这一手白子看起来没有上一次的高明，但是却是隐蔽多了，要骗过最近状态不怎样的秀英君应该不难，甚至要骗过在场的所有人，也不难。这样的天分真让人嫉妒，难怪亮君最近会如此的焦躁。

真不知道自己也会不会有让韩国那位这样焦躁的时候？女孩好笑地想，不过她还是觉得小时候他输给她那副气急败坏的表情比较有趣，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也可以再次看到。

当那一颗白子发挥它的作用的时候，女孩听到了耳边传来的阵阵抽气声，以及一抬头便看到了秀英君猛然刷白的脸。进藤他，的确是成功瞒过了所有的人，那一手真的漂亮得可怕。

本来黑子全面占优的局势瞬间出现了大逆转，焕发着耀眼光彩的白子宛如重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复了失地，并开始对黑子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执黑的秀英君随即奋起，展开了激烈的反扑，棋局再次陷入了混沌之境，但在女孩的眼中，白子的胜势已经悄然定了下来。她也相信秀英君不会不明白，在他终于意识到那颗白子的作用之时，黑子已经输了。但他还是坚持要下到最后，拼尽最后一分力气。

即使输了，所流下的泪水也不是因为悔恨，不过是不甘而已。

“我的名字是——进藤光！”进藤君那掷地有声的说话几乎是让在场所有人都记住了他的名字，而不止是他刚才的对手。

真耀眼。

差点就觉得自己几乎要睁不开眼睛的女孩低头笑了一下，刚才的那一局，如果换了执黑的人是她，相信自己的选择也会跟秀英君一样，即使明知道已经是不可能，还是想要看看奇迹会不会在自己的手上诞生。

这一个星期以来，她每天都会来这里跟这个男孩下棋，说实话他的实力不在一个月之前的进藤之下，但她从来未能让他燃点起失去的斗志而下出像今天这样的棋，即使她自认为她的棋力比现在的进藤高。

或许她与进藤之间的所谓比较，也不过只是现在，又或者只是她自认而已。

想到这里，女孩悄然退出了人群之外，然后静静地离开。虽然秀英君是输了，但她想他也应该找回了如何赢棋的感觉了。高永夏拜托她的事情算是完满完成了，虽然功劳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为什么看完了这样的一局，心里变得焦躁的人反而变成了是她自己？进藤明明是亮君的对手不是吗？难道她也在害怕自己也会被这个天分在自己之上的男孩追上？

她一直觉得自己才是追逐者，无论是亮君还是高永夏，过去她只需要凝视着他们的背影，然后奋起直追，全然没有别的顾虑。而今天，她发现一切似乎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进藤君就在亮君的身后，也就在自己的身后，而自己所处的位置甚至可能是他一伸手便能触及的地方。

只要稍不留神便会被超越，只要对方伸出他的手——

一只手自她的身后轻拍她的肩膀，女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然跳开。

“沙罗桑，抱歉吓到你了。对了，你不是有事先走了吗，还是事情已经办妥了？”看到女孩一副饱受惊吓的表情，塔矢亮有点不明所以，他刚才有这么可怕吗？

呆呆地看了对方几秒，女孩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地又走回了紫水围棋会所，而亮君也自然还在。

“嗯，已经办好了，抱歉刚才在想一些事情，我只是突然好想跟亮君下一局。”大久保沙罗勉强地勾起嘴角，双手捧住面前的棋盒想要取下来，不经意地低头看去，却看到了自己那颤抖的指尖。

作者有话要说：呼，伪更捉虫，MUA各位~

　伊始

“感觉最近沙罗桑的棋变得更加可怕了。”塔矢亮看着棋盘上的布局，这次输的人是他。

“因为我也终于感觉到了身后日渐逼近的脚步。”女孩笑了一下，那天的事情她没有告诉面前的男孩，她觉得自己可以超越亮君，但是却很可能会被进藤超越，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

“对了，听说亮君最近在指导一名院生下棋？”女孩好奇地问，变得越来越忙得亮君显然有很正当的借口去拒绝这样的工作，但是他却接受了，其目的也是显而易见的。

“嗯，他叫越智，昨天已经确定可以提前通过职业考试了。”塔矢亮顿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地说。

“原来是越智君吗？幼狮赛的时候我第三轮的对手是他，他的实力很不错，”女孩稍微回忆了一下，不过那个时候的越智，应该比不上现在的进藤，“他和进藤君的比赛还没有开始？”

亮君是想要借越智的手去赢进藤吗？

“他们的比赛在最后一场，以越智的实力应该没有问题。”话虽是这样说，而实力也摆在了那里，但不知道为什么，塔矢亮竟然觉得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进藤君能不能赢越智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他一定会通过职业考试。”就凭进藤光当日赢了秀英君的表现，女孩知道他一定可以做得到。

没有正面回应女孩的这句话，塔矢亮示意女孩看一下面前的棋盘，然后墨绿色的眼睛便一瞬不眨地看着她：“尹老师前几天摆过这样的一局给我看。”

“呃，这是……”这一局正是进藤与秀英君那天的对弈。

“沙罗桑果然一早就知道，对吗？”当尹老师告诉他沙罗桑那天也在场，他愣住了。沙罗桑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更别说将棋谱摆给他看。这种被刻意隐瞒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是滋味。

“抱歉，亮君。”女孩歉然地低头，也没有任何的辩解。这件事的确是她处理得不好，明知道亮君有多在意进藤的事情，但却种种的关系拉不下面子地与之交好，虽然她与藤原老师以及进藤君都有过约定，但这件事却是与藤原老师无关，与他们的约定无关，作为朋友的她是应该让亮君知道这张棋谱的存在。

看完那样的一局之后，她所想到的就只有自己，正如母亲所说，她有时候真的太过自我了。

“是你突然跑回来紫水的那一天？”其实有过先前的两次经历，塔矢亮知道女孩似乎和进藤的私交不错，眼下自己也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他只不过是觉得不舒服而已，为自己被两人同时排除在外而感到不舒服。

“嗯，进藤君的话大概不知道我也在，我那天原来是去找秀英君的。”女孩亦不再隐瞒什么，“我那天的样子很失态，因为我完全没有想到，进藤那天下的棋竟然让我产生了一种害怕的感觉，所以我落荒而逃了。”

她很清楚，那不是藤原老师所下的棋，而是进藤自己所执的白子。

亮君说她最近的棋便可怕了，是因为她变得更加死命地习棋了，在赶上高永夏之前，她不希望自己就这样就被身后的人所超越。

“落荒而逃？”塔矢亮喃喃地问，或许他开始明白女孩没有说出口的原因了，内心也不觉开始感到释然。

“难道亮君觉得不像吗？”女孩笑着反问，她差点就要为自己的轻敌而付出代价了，还好她发现得还算比较早。

“进藤不会是沙罗桑的对手。”不需要考虑，这样的话可以直接脱口而出，连塔矢亮自己也感到了愕然。

“谢谢你，亮君，但即使是现在，亮君也有十足的把握赢进藤君吗？”或许现在的进藤与他们之间还存在着差距，但这之间的距离却在飞快速拉近，正是因为这样，连亮君也不再淡定了，不然也不会接受指导越智的那份工作。

“这种事情，不比过不知道。”塔矢亮回答，然后径自带开了话题，“说起来还没恭喜沙罗桑同时杀入了女子名人战以及女子本因坊战的循环圈。”

“但是我上个星期输给了仓田老师，王座战的二次预选我被踢出去了。”女孩耸肩，现在就只剩下十段战和名人战的预选她还能继续硬撑了，其他的头衔战她都只能等到下一年从头再来了。

虽然她自觉自己的实力与亮君相差无几，但是比起他的战绩，自己那张成绩单似乎就有点见不了人了。

“半个月之后名人战的二次预选，我和仓田老师有一场比赛。”塔矢亮跃跃欲试地说。

“那就要拜托亮君为我报仇了。”女孩半开玩笑地说，她知道那对亮君来说会是一场恶战。不过说起来，仓田老师的经历好像跟进藤君有点像，也是很晚才学棋，但却由于天分与名师的指导，再加上后天的努力，而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希望亮君不会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才好。

半个月之后，她先是得到了进藤光通过职业考试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打着恭喜的旗号去找藤原老师下棋，没过多久，便听到了名人战二次预选仓田老师于中盘击败了亮君，使他止步于26连胜。

而在她顺利升上二段的同时，三国网络围棋大赛的第五轮海选也正式结束，从下一局开始，便是三国棋手的无差别混战，也就是说，从下一局开始，她随时都有可能碰上高永夏那家伙。

剩下的比赛不算很多，强度也没有之前的大，但她很明白，真正的比赛从这一刻才正式开始，因为能够经过5个月的海选而留下来的选手，不会有泛泛之辈。

结束了一场激烈的搏杀，女孩闭上眼睛把整个身体都往后仰，在电脑里下这样高质量的对弈实在让人有点吃不消。她今天的刚才的对手应该是职业棋士，而且段数应该比她还要高，中盘一直被他压制着，如果不是她最后千回百转地抢得了一个全局最大的官子力挽狂澜，输的人就可能是她了。

KOY：赢了？

Sara：嗯，我们今天就先别下棋了，我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女孩此刻总算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盲打”了。

KOY：你也太逊了？

Sara：我等一下发棋谱给你，看了之后你再评价也不迟，顺便帮我看看能不能猜出执白的是你们韩国的哪位老师，下一次去韩国的时候我一定登门拜访再找他下一局。

她自认自己这一局的表现不差，只是对方的实力的确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