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芊芊-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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瘫倒在他床上呼呼大睡了。

我还从来没跟他这样撒娇别扭过，他抱着我，我趴着地不肯起，他说我现在一点样子也没有，还像个千金大小姐么？

我就赖着拖着死活不依，他将我一把抱到书案前的椅子上，我一个没把持好，就把他推到在地上，揪着他的衣襟道：“抱我去床上睡觉，我没力气了，不跟你闹了，我真不想写字。”

郭嘉无奈叹一口气，将我扶起，“那你怎么有力气推我？”

我靠在他怀里，觉得异常舒适，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味，让人很是安神，我像个无尾熊一样四肢抱紧他，呢喃道：“好舒服，好想睡觉。”

他站起来，基本也不需要托我，我就已经附在他身上。过了一会他拍拍我的背，“床到了，下来。”

我自动滑下，落到床上，抱过一团棉被，昏天暗地的睡起来。

这个觉一直睡到下午。等我完全清醒的时候，郭嘉早在书房等候，我蹑手蹑脚就要闪人，他一个箭步走来，将我拎了过去。我记得以前朱悟不喜欢学习的时候，朱先生也是这样拎着逼他去写字的。

我瞅着空白的宣纸，手里拿着毛笔。郭嘉道：“《诗经·秦风》第四篇，默下来。”

什么诗经，我只记得易筋经和九阴真经。

我仰过头呈呆滞状态，他一把拍打我的额头，“端正姿态。”

我还是无动于衷，手里写不出一个字来，他无语，提点一句：“是《蒹葭》。”

“哦……”我伸手写下，一边背一边默：“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蒹葭采采——”

郭嘉又是打了下我的脑袋，“错了。”

我猛然意识到漏了一段，连忙补上：“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采采——”

郭嘉再拍了下我的头顶，“又错了。”

我眯着眼疑惑，这究竟是哪里错了？

“蒹葭——采——”

我一“采”他就打我，我恨道：“我就喜欢采采不行吗？”

郭嘉不屑一句：“你怎么不蒹葭芊芊？”

“对！”我放下笔，正对他，“蒹葭芊芊，窈窕芊芊，淑女芊芊，全都是芊芊，怎样？”

他郑重其事道：“再胡说我打你手心。”

“有本事你打我屁股。”我才说完他就扇了一巴掌在我的屁股上，我一点防备也没，疼得立马跳起来，“你下流！”

郭嘉低头看我，眼神没有一点波澜。我觉得委屈，就推开他向师傅的房间跑去，一边跑一边哭喊着：“师傅，郭嘉他打我屁股，他是大流氓！”

可是正在睡午觉的师傅根本没有反应，郭嘉倒已经站在我身后，淡淡的看着我道：“过来，芊芊。”

我又推了下师傅，他还是没醒，我真想立马戳下他的眼睛，看他是真睡还是假寐。

我看郭嘉的眼里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心里又有点害怕，不懂该上前还是后退。

可就在我踌躇不前的时候，他已经踱步到我跟前，给我擦干眼泪：“哭什么，都这么大了。”

“你欺负我。”

“你不听话，不好好练字，我当然会不高兴，一不高兴就想欺负你。”

我抽泣着问他：“那你要怎么样才高兴呢？我就是背不会啊。”

“多背几遍就会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他拉起我的手道：“跟我回书房。”

我依稀记得小时候他教我执笔写字的场景，那时他话少，还格外温柔，我就希望他能多喊我几次，然后我拿着笔，他握着我的手。可是现在他只会打我，也不想亲自教我。

我告诉他说：“你握着我的手写好吗？我这样背起来比较快。”

我回头看他，他伸手一点停在空中，继而轻声一句：“嗯。”

他曾经这样执笔教我写了很多人的名字，包括我的和他的。写别人的名字都是一带而过，到了乔芊二字才会一笔一划，毫不懈怠。

他如今轻握我的右手，教我慢慢写着《蒹葭》，等到重章复唱的时候，不懂为什么，他自己也写成了“蒹葭芊芊”。

我回头看他，他捂住脸，似乎有些累了。

他往我身上靠，我明显感觉到了他的重量，接着他松开我的手，撑在了书案上。

“……芊芊，”他喊我的名字，我就答道，“你怎么了？”

“你还记得师傅曾经预言过你什么吗……”我听着愣了一下，他又说，“天生煞气，克父克母，但是及笄之后便能时来运转，寻得佳偶，姻缘天成……”

我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事，可他却说：“这乱世英雄这么多……究竟谁才是你的归宿呢？”

我越听越糊涂，完全搞不懂他想说什么。

突然他抱紧我说：“……芊芊，我也祝愿你能嫁给一个举世无双的枭雄，携手为我东汉子民谋取太平盛世。”

我的心一下被揪紧，不懂该怎么回答。

第6章　颍川阳翟六

郭嘉要走了，这次他是真的一去不回来了。因为他已经没时间跟我打打闹闹，就算我再惹他生气，他也只是好脾气的看着我。那眼神十分迷惘，就跟我小时候迷路的状况一样。

我写字的时候他就站在窗边靠着，一头墨发倾泻下来，任由窗台外的花枝招弄着。

他时而转头看一下我的状况，我才想凑到他耳边吓他一跳，这样一来莫想被他吓得连忙缩回身子，笔墨撒了一桌。我看他绕着走进来，还以为他要骂我。可是他却拿过我的手，掏出一方手巾细细的擦着，他的头发又落下来一点在我的手上，隔着墨水和白皙的肌肤，掩映生辉。

我仰头凝视着他，好像从来没这么认真过，他不在意低头瞅我一眼，见我注意的眼神一愣，手下动作也迟滞下来。

我顺手拉了他的头发，他脑袋也跟着垂下来，我拉得不重，但他怕痛还是依着我。他终于垂到跟我一样的高度，我轻轻踮脚，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放开他的头发，换做双手揽着他的脖子，再凑近一点，小心翼翼道：“今天在你睡午觉的时候……我偷偷亲了下你——”我话没说完，他就有动的趋势，我接着装作天真可爱道，“至于是哪里，我不告诉你。”

风从窗户边上吹进来，吹走我呼在他耳边的热气，他一下将我隔开，然后情不自禁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再看手心，没有意料中的唇印。

我明媚的看着他，他神情呆滞的俯视我，然后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耳廓下边，一个崭新的印痕，是我方才亲上去的。

他像是中邪一样扒开一点衣领，看到一路红色沿着脖颈往下的时候，脸色立马羞愧起来，转身就出去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门里，我敲着房门，不想跟他开玩笑了说：“郭嘉，郭嘉？其实那是我中午不小心泼的胭脂啦，我本想给你上妆的……”

他睡的时候十分安静，因为我从小喜欢吵他，如今就算再大的动静他也能安然入睡。我看他睡得香甜，眉目之间尽是温柔美丽，忍不住就想给他画个女妆，看看是怎么的倾城绝色。可是没想到他稍一翻身，我才拿来的胭脂就顺着他的颈脖子倒了下去。

郭嘉打开门的时候，衣衫凌乱，白色中衣上红梅点点，连着胸口的肌肤也是，真像被人狂亲了一样。

我从未见他这么窘迫，他也是出乎意料我会这么大胆的作弄他，伸手就从我的腋下将我捞起，我吓得尖叫起来，他转眼踢了门就把我抱到了床上——

大眼瞪小眼。

瞪着瞪着我就气弱了，心跳越来越快，他掐着我腋下的动作也愈发的紧，我侧过头看枕边，又转向了看他。

他脖颈处的胭脂粉洒下一点，正好掉进我的眼里，我一下被刺着，眨几下眼睛就噙着泪，涩得难受只好慢慢闭眼，等眼泪流了再说。

腋下的束缚突然松了一边，有手指抚过我的脸颊，给我抹掉几滴泪水，郭嘉的嗓音有些不同以往的沙哑，柔软道：“自作自受了吧。”

我哼两声答：“好疼……”

他又靠近给我吹眼睛，谁知他越帮越忙，余下的几点胭脂全都洒下来，我感觉到立马推开他喊道：“不要啊，好疼……别靠近我。”

就在这时，郭嘉的房门突然被大力踢开，弯弯一身凛然的站在门口大吼道：“郭嘉！你要对芊芊做什么？”

我侧过头，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事后，师傅小小惩罚了下郭嘉，不准他吃晚饭。因为弯弯完全把事情描述成了另一副样子，也难怪师傅一直抱着我说，哎呦，这么好的闺女，是个男人都会动心的，你可要原谅奉孝啊，他一直没碰过女人哪！

郭嘉这下算是气得吃不下饭了。

晚上我煮了点粥端到他房里，他正在青灯之下看书，说是看书也不对，因为方才我从窗外远远看他的时候，他看的是《蒹葭》这页，如今还是。

他看来是在卖呆，所以我走进去的时候，他也丝毫没有发觉。

我本来想吓吓他，但怕他真的生气了，就唤了他一声：“郭嘉？”

他猛然从痴呆的状态回归过来，放下书起身道：“芊芊？”

我把热粥放在书案上，拿了碗推到他面前说：“是我煮的，可能……不太好吃。”说着独自低头绕着手指打九九。

他不说话，径自端了碗舀几口热粥，我看他没有十分痛苦难咽的表情，开心道：“好吃吗？”

他“嗯”的同时点了下头，然后很快就喝光碗里的粥，我拿着碗勺起身：“我给你再盛一碗！”他却拉住我坐下，道一声：“别走。”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还是拉着我的衣袖没放，蜡烛啪啦一声，像是烧到了断截的地方，突然灭了，整个屋子一片漆黑。

我手里还端着盘子，心里有些害怕的摸着桌子想要放下，问道：“怎么……这样了。”

我以为自己放好了，却想伸手去摸郭嘉的时候一下打翻不够平稳的碗勺，乒乒乓乓的响声接踵而至。我又是惊慌失措，叫起声来。

下一秒就被人紧紧的拉过去搂在怀里，郭嘉的声音低沉得很，黑夜里有种穿透力道：“别怕。”

我现在都不敢动，因为方才碗被打碎了，地上肯定很多碎片渣子，要是踩到一定流血。于是我攥着郭嘉的衣襟，往他那边靠着，他也顺势环住我，箍紧我。

气氛变味起来，我虽然没有意思推开他，但他也不至于将我抱那么紧。我觉得这样抱着有些难受，想换个姿势，就伸起手来，正好攀上他的肩膀。

始料未及的是，我仰头一点，竟然撞上了郭嘉的鼻子，我倒吸一口气，转眼腰间的手已经托上了我的臀部。

温柔而细腻的，是郭嘉的吻，像是春天的细雨，缠绵的洒下。

与他唇瓣相印的一刻，我的身体立马软了下来，全凭他双手托着我，将我摁到他的怀里。

我张口想要喘气，却被他长驱直入，唇齿之间立马沾染上他的味道。

吻得越发热烈，彼此的气息也越发炙热，像是要烫坏我的脸一样。我的唇舌打颤发麻，他却不依不饶，攻城略地，继续侵犯。

我难以按捺自己心里真实的感受，不由自主的去抱住他，迎合他。两个人越抱越紧，像厮守一般，缠绵悱恻，情深不寿。

我如今有好多话想说，好多感情要表达，我想这辈子同他天长地久，他弹琴，我起舞；他看书，我写字。

有太多太多，都是我想亲口告诉他的怦然心动。

可是正当焚情嘶吻之际，背后猝不及防被他点上一处昏睡穴，我瞬间倒了下去，失去知觉。

醒来已是次日天明，弯弯从我房间的方向奔来，看到我摸着后脑勺从郭嘉床上爬起的时候，放声大叫一声，然后手足无措的跑到我跟前，似乎在确认什么。

我先是被她一把扯了被子，她大叫一声，又拍拍胸口：“还好衣服穿着……”

弯弯左右看看，我还处在惺忪状态，觉得衣领有些紧就松开了最上面的蝴蝶结，弯弯看向我这边的时候，又是大叫：“啊——红的！全都是红的！”

然后抓着我的肩膀，惊悚道：“他真的做了！他真的要了你！”

我伸手去摸摸脖颈下边，看到手上全是红色，伸到弯弯眼前，捻了几下，镇定道：“是胭脂……”他定是昨天被我作弄，心里不爽，这才以牙还牙的。

弯弯又恢复平静，呆滞道：“这么说他还真是沉得住气，连走之前也没表露什么……”

我听着弯弯的话觉得有些蹊跷：“……走？”

弯弯站起来，绕着手指有点纠结道：“郭嘉他……他今天一早就走了……”

“什么————？！”

我赶忙下床，连鞋也来不及穿就道：“我去他房里看看……”弯弯猛地拽不住我就喊道，“这就是郭嘉的房间！”

我踏在冰冷的地面回头，看一眼床上，再转过几圈把房间都大量了一下。窗边的书案上还有一支烧了半截的蜡烛。我低头再看，地上也残留着碗勺的碎片。弯弯吓得不轻，赶紧凭着她的大力将我一把抱起，担惊道：“划伤了，流血了！”

我抓着她的衣褶，问道：“他何时离开的？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们怎么不喊我起来！”

弯弯将我放到床上，也顾不得给我看脚上的伤，“我起来的时候就没看到他，后来爹跟我说的，他天没亮就走了，留了一封信在堂屋里。我方才去你房里找你，看见没人，这才跑了过来。”

我崴着脚走回自己的房间，看到我平时临摹的《诗经》翻开着，正是到《蒹葭》那一页，上面写着四行字：

“蒹葭芊芊，在水一边。后会无期，此生难念。”

这是郭嘉的笔迹，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这诗我昨天默的时候，还是空白的，这显然是郭嘉昨晚或今早写的。他写“念”字的时候，有些涂改，我仔细看过去，发现本是一点一横，偏偏硬被他改成了一撇一捺。我手指抹过字迹，指尖还残留一点黑色，我赶忙翻过书页，从后面看这一点一横，心里默想，其实他本来想写的是个“恋”字？

蒹葭芊芊，在水一边。后会无期，此生难恋。

我猛地吸一口气，泪水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打湿书页。

弯弯为我准备了热水，经过方才的大起大落，我才觉得自己身上有些难受，想要好好的沐浴一番。我解开衣带，零零星星的胭脂散落下来，呛得我难受。

光着身子拍了几下，看到胭脂洒得全身都是，也只能将就着入了水，拿毛巾擦拭。可是我擦几下，表面的脂粉擦没了，肌肤却还是掩映着斑驳的红色。我转身看后背，间或瞥见四五点痕迹，伸手抹了几下，擦不掉。

神经一下被绷紧起来，弯弯正要进来给我处理脚底的伤口，我急忙阻止道：“不要——不要进来！”

弯弯以为我还在生气郭嘉的不告而别，就先让我冷静一会儿。

我趴着浴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个郭嘉胆敢在我晕过去的时候大吃特吃我的豆腐，等我找到了他，一定要揍死他！

【韶光篇】

第7章　汝南豫州

我和弯弯在阳翟待了没几天也跟师傅道别离开了，师傅一时间没办法留住我们，就给了我们俩一人一小瓶药，要我们走之前喝下去。

谁知我和弯弯两个人还没走出颍川，在荒郊野外就突然得了恶疾。

那天早上我和她醒过来的时候，她突然就大喊大叫：“你的脸！你的脸——”

我听了也是瞬间吓着，指着她：“弯弯……你的声音……”

怎么变男的了？

弯弯发觉不对劲，掐着嗓子又说了几句话，声音依旧粗得跟个男人。我也自顾自的伸手摸脸，滑滑的，并没有什么事。

弯弯大惊小怪的拉了衣领，低头看自己的胸口，还好，虽然不挺，但还是女人。

我也凑过去看一下，她立马就打了我，咆哮道，“看什么看，你最大！”

我悻悻的坐回原位，弯弯指着我脸道：“你的脸……毁了。”

等到了水边，我才看清自己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