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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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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将几份押了手印的口供递在皇帝手中,皇帝认真地读过一遍,继而点点头,唤人为萧残除去枷锁,下旨此人七年不可为官,余下听候东君发落。
“陛下圣明,”东君于是向皇帝施礼,“依臣愚见,萧颙光虽曾为死士,然真心悔改。臣念渠修为高深而通达擘石研丹之法,尤其精于义理考据之术,人才难得,欲收录紫微山术士学堂为先生,以泽被后学,未许圣意如何?”
“准奏,”皇上点过头便拍板定了案。萧残行稽首礼叩过圣恩与东君大德,继而趋退殿外,也不多逗留,便消失在围观的涌动人潮中。
“传钦犯姬天钦——”仕宦的声音响彻厅堂。
姬天钦是被官差拖上公堂的,那一副形容却已让周围所有人都不认得了:那为他素来爱惜,日日要打理到一丝不乱并佩戴巍峨高冠的长发如今只是一片凌乱,清俊阳光的面孔不自然地扭曲,眼窝深陷眼圈红肿,他像一头被缚的困兽,一直在垂死挣扎,虽是身披重镣,周围的官差也时常奈何他不得——他们强迫他跪下。
“皇兄,臣弟冤枉!”
“你有何冤枉?”皇帝的眼中燃烧着掩不掉的痛恨与失望,“你与慕容江湛八拜之交,他视你如血亲骨肉,信任有加才肯将生死大事托付与你,你却如何?你身为凤仪庄的有心人,竟私下与死士勾结,将渠全家出卖,做出如此不仁不义天良丧尽之事,亏你还敢称是我姬门之后!”
“皇兄……臣……”
“谁是你皇兄!”皇上愤怒得几乎要喊出来——他还达不到东君不怒自威的境界,“你做凤仪庄的有心人,上自东君下至街坊人人俱可证实,你说你冤在哪里?你四弟欲为兄长报仇,你不顾手足之义将渠杀害并伤及满街无辜,清泰里居民人等俱可证实,你说你冤在哪里——出卖挚友残害手足滥杀无辜,条条罪不可赦,姬天钦你扪心自问,你何冤之有!”
姬天钦不语,像是遭了一记重创,整个人就缓缓地软在那里。有晶亮的液体盈满眼眶又慢慢干涸,也不知是恐惧,是懊悔,是委屈,还是别的什么。
“来人!绑此犯游街示众,夺其公爵,打入天牢,终生不得复见天日!下一个!”
有官差上前将姬天钦押下堂去。他不再喊冤,也不再愤怒,整个人像是精疲力竭奄奄待毙。他就那样被绑上囚车,在全江都百姓愤恨的瞩目里挪向江水的尽头海中央天牢的所在。有素衣披发清俊颀长的美少年拨开人群走上去,注视着他,良久,香睫凝珠美目噙露,不语。他勉强地牵牵嘴角,悲伤而嘶哑地唤了一声“月奴”,看到清澈的泪水在他皎洁的脸庞写下斑驳的河流。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扬起素手,悲伤,绝望,一记响亮的耳光,继而依旧沉默着,转身,头也不回地,沉浸回路旁攒动的人群里。
泪水开始如洪潮般决堤崩溃——姬天钦一直是坚强的:失去了最亲密的朋友他没哭,被皇兄指责到体无完肤他没哭,将要走进暗无天日的天牢里他没哭,面对群众的鄙夷讥嘲人人喊打他也没哭——可是这一记耳光,像是血淋淋地打在他的心上:他愤怒与绝望的眼神更甚于无常百倍,凄冷地便将他胸中的快乐丝丝抽离。月奴,月奴,我不是关键,可我们三个都不在了你该怎么办。你失去了曼吟,失去了大哥和嫂子,连我也不再会在你身边。今后你何去何从,怎能让我不旦暮担心,日夜难过……
曼吟曾经说,她最放心不下的人是你,她走了,托我好好照顾你。可是如今我担上这伤天害理死有余辜的罪名,今后你的路,便只能,你自己走了……
月奴,答应哥哥,你要,保重。
回到长干里的萧残脸上再看不到笑容。虽然这天下终于恢复了河清海晏,虽然街上的每一个人都在疯狂地庆祝,他只是再没有理由让自己开心起来。霍先生早在他出道那年就告老还乡了,相传是因为躲避灵蛇教的收拢:东君要他新年以后便到学堂教授药剂,兼任玄武道司道。按理说来,之于一个刚被释放的囚徒这种待遇简直是殊荣,但他依旧提不起任何兴致——起初他说他可以讲御魔术的,但是东君没同意,他猜也许是因为自己答应东君保护某小孩的,但这个职务从自己念金段开始就像是受过诅咒般再没人能做到第二年。只是蛇君都消失了,也不知道一切,是否还会如旧轮转。
把她画给他的画卷裱起来挂在房间里,他和她,相偎依在工作台前,他扶着她的手腕轻轻切砧板上的药材,砂锅里的药剂随着他们的眼波流转欢乐地翻腾。留白处是他题的款:“研丹擘石天不知,愿得天牢锁冤魄”,只是这两行字,没有任何人的姓名。盯着看,一霎间又不忍看:那是他们,多么甜蜜的曾经……
崇德十年,二月初二。
萧残回到紫微山的四方庙前,那庙、那香鼎、那钟、那山峦,一切如旧。
只是为什么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当年那一对持着成双的法器手牵手的羞怯的孩子,为什么一眨眼,一个就站上了庙堂前的阶陛,而另一个,却早已消失在世界的另一头。
其实掐指算算,从嘉佑十七年,到崇德十年,十二个年头,又是一轮要过去了。从丙寅年出生,到戊寅年圆锁,再到一年之后的庚寅年,那个时候自己,竟会是连先生,都做过一载春秋的人了。
古人说光阴荏苒,似箭如梭,果然不是虚话。
“朱雀道以义者为尊,故性刚强果敢、忠勇爽直而嫉恶如仇者,入朱雀道,服离卦,主南方火,师从朱雀神君并司道梅瑶卿先生;玄武道以礼者为尊,故性明睿冷静、师法尚德而血统高贵者,入玄武道,服坎卦,主北方水,师从玄武神君并司道萧颙光先生——”萧颙光,先生?好怪异,仿佛不久前自己还在说“回先生的话,学生如何如何”。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木尺,才猛然记起请到这柄法器的时候那老祭司曾说这孩子将来会做先生——哦,先生,原来连这些事情,竟也是从一开始,就注定好的呀。
难得地梳理一下凌乱的发,寂寥的眼,落寞的黑袍。玄武道的学子都在私下里评价这先生是“地府的诱惑”,不过之于其他三道“诱惑”二字便被无情地去掉,只剩下一个“地府”,类似的说法还有“严苛”、“不苟言笑”、“冷血”,“杀人于无形”云云。他上第一堂课便不愧为萧颙光地损哭了一个弄炸砂锅的白虎道土段娃,第二堂课接着两个木段的朱雀道男孩子被他用戒尺打了手背,第三堂太阴段的课上遇到对手,一苍龙道女祭酒直接和他吵起来,搞得全堂人看热闹:这丫头心理素质堪比曼吟,被损到快成白痴了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事情是从他上课讲文言引发的,这女孩子嫌他之乎者也大家听不懂,他很不屑地说书念到太阴段在坐谁听不懂文言文下堂课可以不来了,之后也不知怎么就争辩起来,从言语问题一直扯到药剂的配方上去,最后是他实在不想耽误时间扣掉苍龙道五十考评压下去了事。但实际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女孩子像曼吟,很多地方,说不出来的相似。她对药剂的一些见解委实独到,只是太狂些个:曼吟就向来不是个谦逊的人,但是很有趣的是,她自己承认这一点,并且罗列此缺点的反面有如下好处——而这个女孩子,叫水之湄,表字是盈盈,如此美丽的一个称呼——她几乎是把曼吟当年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
想到曼吟,一下子心好痛;从曼吟想到芷萧,不自觉地眼泪便再也止不住。那水之湄竟然还有胆量捧着书来问问题,他忙不迭擦去眼泪,给她讲明白之后毫不留情地一顿好损,说是这种幼稚的药方水段就该掌握了。她也不以为忤,倒挤挤眼睛说声“谢谢先生”连蹦带跳地出去,只弄得他自己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二天他才晓得这丫头为何如此淡定:原来一夜之间“削皮黑煞”的绰号已经在学堂里传遍了。其实盈盈也是别出心裁,和当年类似绰号的含义有所不同,她为这四个字所作的诠释是“削掉弟子们的皮不偿命”。一脸厌恶地被东君请进书房,谢绝了老头子递来的莲蓉蛋蜜酥,东君笑呵呵地让他坐,竟然终于明白了他的喜好给他沏了杯铁观音茶。
“颙光啊,”东君已恢复了向来慈眉善目的神情,“我听孩子们反映说阁下讲课他们听不懂,而且行事过于严苛,你是不是可以考虑……”
“我想为人之师,所做者不过传道授业解惑,”萧残淡淡地说,“我讲的他们都该懂,有问题我也会给他们解答——并且,我可不想看我的弟子出道去被别人笑作是没教养的白痴。”
“哎颙光啊,他们毕竟也是些孩子,孩子总需要有时间玩玩的——听说你给土段就用文言上课,课后要做的文章至少千言——”
“我倒想不通,那些把前人之作翻成口头白话的书本有什么意思,”萧残不以为然,“不读经典不知药剂精髓,经典书目俱是文言,正规考据亦应当由文言书成,连文言都不通念什么书做什么学问——况且他们修有诗书一门,我想即便是土段,也用不着药剂先生给他们强调句法。”
“我想说啊,颙光,”东君从他的位子上走下来,和善地拍拍他的背,“你应该试着改变一下,自从芷萧离开之后我就再没看见你笑过,我想——”
“我想这与我的教书方式没什么关系罢,”萧残显然不喜欢被人揪起心痛,“东君还有别的事吗?若是没事情的话我想我该告辞了。”
“哦慢着,我还有个小东西要给你,”东君说着,便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小小的用淡粉色手绢包起来的东西。打开,里面躺着一只支离破碎又被什么人用糨糊勉强粘合起来的琉璃瓶子——
“这又是哪一个土段毛孩子的杰作,”萧残冷冷地说着,却隐约感到这只瓶子的不寻常。双手接过,微青色的琉璃在夕阳的余晖里泛着奇幻的色彩。
“认识么?”东君问。
“是盛沉香露的瓶子……”萧残答应着,心口却突然猛地一沉:沉香露,那莫非是——
“这是出事前几天,芷萧给我的,”东君说,“她嘱咐我一旦她遇到什么不测,就把瓶子交给你,她说你会懂的。”
——会懂的,萧残小心翼翼地展开附在一旁的字条,芷萧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幕。她写信向来随心,有时用文言有时用白话,不似他一律是规范的尺牍格式。这张字条写得很随便,但那每一个字,在他的心上,都重逾千钧——
阿残:
也许这会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封信,就容我不用“萧君”的客套了。这个瓶子你还记得吗?我们圆锁那年,你为我配过一瓶沉香露,可我生你的气弄碎了它。我用这样一种国人的方式修复,你会笑我傻吗?不过我想,要是用法术,它就会像新的一样,那样如何能体现这只瓶子在你我心中的意义呢:所以我把它用糨糊粘起来了,粘了好久。现在想来,当初真傻,怎么会傻到那么不珍重你的心呢?还有曼吟,原来那时我也是很在意的,可是她竟然最先离开我们了。天妒英才,委实让人扼腕。你知道吗?我哭了好几天呢,然后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在了,那我的阿残怎么办,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只瓶子交给东君。我对他说你开心就罢了,若不开心,就把它交给你,权当是一件我们相爱过的证据罢。之后我就一直在幻想你收到瓶子的神情,只是又好怕你会收到,既怕又想,倒当真是种欲说还休,欲付还藏的心态了。
你答应过我你会好好的,君子一诺,就不许食言。颂
时绥。
九年六月廿五日
兰启
不觉有泪水打在纸上,晕开了墨迹,点点如妖娆绽放的花。他小心地将信折起,连同那瓶子一并揣在怀中,紧贴心口的位置,之后辞别东君,回到他自己的书房。
收拾起房间里随身携带的零碎,那些散落在时光中的记忆:用糨糊粘好的琉璃瓶,她某次遗落在自己房间里的丝带,悬挂床头的看着就想流泪的画轴,从北凉带回的一枝枯萎的梅花,还有那次她受伤时留在家里的衣服。抱在怀里细细摩挲,一任双泪奔涌到干涸。携着相爱点滴的一切,穿过学堂,绕过湖边的玉冢——那里的两样东西就随它在这里罢,还有她戴过的王家的银牌,就让它一直紧紧贴在胸口,以及那环已经失去另一半,从而到死也不会断掉的腕上的红绳,便权且留下它们,当成个曾经,牵过手的佐证。
心下一声长叹,他出了山门,在山外幻形——还是选择在梅花山,遏云亭上,当年那个一眼便可望见小朱雀河的角度。用法术开一方地,将玉琢的盒中盛满那些点滴相爱的曾经,一并自己痛楚或温柔的记忆——抽出法器,任脑海里那些银色的回忆缓缓流淌,缓缓集中在手中一只长长的水晶管中,继而将这长长的一段思绪,与那些同她彼此相携的细碎的往昔,在为她砌的衣冠冢内,一并深埋。
留下那次邂逅,淡淡温暖的相识,留下朱雀河畔梅花山麓,温柔的倾诉与银铃般的笑声。
留下分道的记忆,从那时起我们各奔东西,也从那时注定了我们一辈子的悲哀。
留下木段时的第一次争吵,让我记着我当初多坏,我曾让你,多么失望。
留下被倒挂的惨痛回忆,尽管那一次之后我们重新和好,在我看来却比我被迫加入死士的那次更值得留念,因那时我不懂,我不懂你只是想要我的爱,你总怕在我心里血统比你更重要,因此你才会,那么在乎。
至于蛇君庙,我不想提及,葬玉的凄楚,我要尽量忘记。而在灵犀小筑喂药给你的温柔,上巳逍遥山庄中赠画题诗的甜蜜,为避无常的拥吻的缠绵,以及在北凉的那些相依相伴的往事,我也会将它们一并埋葬,只因那些太美,美到让我一旦想起就会忍不住沉沦其中,直到被冰冷的现实惊醒,才发现那不过是过去的事——那样的失落、那样的悲凉,那样的凄美到血淋淋的苦,如果可以选择忘记,我还是忘了罢。
倚在这里酹酒、吹箫——我知道你会喜欢我把你的衣冠冢选在这里。题名埋香,只你我二人知道,而将来我也会葬在这儿,就像,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静静地吹箫,吹到倦,吹到被清冷的山风刺出泪来。用法术在坟前开满鲜花,他垂首默祷,默祷芷萧,在那个世界你也要好好的,一定。
回到书房里,润笔研墨,在宣纸上静静绽放她的春容,眉梢眼角细致入微,连一点最微妙的神情都未曾放过。他将那代替了他们的相伴挂在房中:不必追忆往事,只看她,就够。
题款依旧是李义山的诗,只不过换成这样一句。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上卷终】
2011年8月25日初稿
2012年1月16日(腊月廿三)二稿
7月8日重校完成于烟台
作者有话要说:结文了。下卷重新开坑,关于萧颙光做先生之后的恩怨情仇以及慕容安国念书后的命运。一个有名英雄一个无名英雄和一个身份不明的私生子各自展开与命运的搏斗,楚寒秋和姬天钦彻底开始搅基~~~~(猥琐偷笑ing~~~)请亲们届时关注【天牢下卷·可怜馨香手中故】O(∩_∩)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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