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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镜-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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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霎时自他脸上消失。金色的眼终于锐利如昔,风声突然静止,随后,极细的冷意从他身上缓缓散开,一点一点地,让空气流动起来,变成了丝丝冷风,旋转不休。

他想要什么?很多很多,多得自己也无法搬着手指数清;可似乎又很少很少,少得让他常常感到满足无憾,不需要任何别的东西。

闇魔的眼随着冰冷空气的流转,重新露出丝丝笑意,仿佛冬日最后一朵血色梅花凋落入雪般,艳极而残,唇边的笑,也勾起了魔类专属的魅惑弧度:“你该知道,你想要的,我就可以给;而且,我可让你分期付酬喔。”

昏暗月色下,黄金眼瞳也隐在阴影里,闪动出一片诡谲的暗潮。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嘶哑如砂,冰冷得没了一贯的柔:“……那在你眼里,我想要的值得多少?”

闇魔满意一笑,半合起扇子轻轻一扣唇,望向他胸口:“很贵呵,值你那颗心。”比魂魄还高档的东西,少见的好货啊,向来都是只有心魔才会遇到的……

呵,原来,真如此贵重……黄金的眼锐利敛了片刻,重新抬起时,寒气森然,恍然一瞥竟如名剑初出,净如秋水一泓,却是嗜血的残瞬间扩散。闇魔心下突地一震,竟生生后退了半步!只见那金眼的修罗扬唇浅笑,细细伤痕满布面庞,却依然让他觉得,仿佛又看见了过去那名声在外的年轻战将凛然而立,桀骜张狂得天地难缚。

“既然如此贵重,那我更得好好护着了。”他开口道,慢吞吞转了个身,“你要做什么,随意;不过,想抓着我,这天下还没几个!”

“所以,你要走。”

冷冷轻轻的五个字,很长的话。

因为,是她说的;并且,是对他说的。

他和闇魔同时抬眼。客栈屋顶上,她一袭黑衣,青丝未绾,盈盈立在漫天沉云下,几乎要融化在黑夜里。没有风,她苍白的面容便没被吹起的发丝掩住,异色双瞳静静落在他身上,没有避开。那五个字一说完,她扬了下手,一个包袱便扔到了他怀里。

他的包袱,收拾得很利索。

他瞪着那包袱,再抬眼看着她,眉心紧了紧,终于纵身跃到她旁边,气呼呼地眯细了眼:“一点也没不舍?”就算头脑再清楚心思再冷淡,也该多少流出点依依之情吧!他也想享受享受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别离气氛啊啊啊——

“有。”她的回答干脆得反倒把他吓了一跳,可她眼里的神色,却让他笑闹的心思霎时飞远,“可,你会不走吗?”

他该不走吗?留下来,不过是成了追兵的靶子等死而已。闇魔虽然想把他当菜,却并不想面对可能会变强的他,交易不成,最好能除掉。

“我带你……”冲口而出的三个字,被他硬生生咽下后面的话,他握了握拳头,没有去拉她,“你……不会有事。”离开他,她才会没事……是的,是的!他必须这么想,才能狠下心不去拉她,不再看她。

“嗯。”她没有避开眼,仍然定定望着他。也没问他那句没说完的话,究竟能不能。

她竟然真没想过要他带她走。望进她看得过分清楚的眼底,他叹了口气。难怪,凡人都说看得太清的人,往往过得不好。情势若是棋,现下的她观棋须臾,便已是看到了过半局势。他佩服她的清明,也心疼她的清明。若她能糊涂些,哪怕是装得糊涂些,也许就不会这样清楚地替他想到后路,却要独自吞下孤独。

是因为,她看出了,现在的他,不会再带她走了罢……

现在的他,不是那个一心围着她转,只想着抱个新娘回家的小修罗;现在的他,经过了那场反乱尝过了放纵,已不再需要她时时镇定他的心神热血。现在,他想着的是心底的愿望,是他即使被废了修为吃够众生追杀的苦头,也没更改的愿望。

“好姑娘……”他一抿唇,突然探臂将她拥紧,“不管你愿不愿,记着,记着我的名!等我下回去找你,这世间便只有你能唤的名!”

“你……”他乍然的惊掠,让她顿时张皇难定,本能地想要推开,耳边却已落下了两个字。

他的名,他竟用上了密音,仿佛烙印般,要她无法忘记——无论她是无意或有意。

“你……”她张大了眼,无法说出更多的话语。

“我说了。”他长舒一口气,眉眼弯弯,熟悉的倾城笑意又跃上了脸,“你的呢?”

她若不说,他能如何……她望定了那双眼,突地惊觉:在那张笑容下,他是真能,也真敢“如何”!张了张口,终于还是吐出了两个字。

她惹不起他。这一瞬,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现下情势。

“原来,你叫做……”他停了片刻,仿佛在细细酝酿吐出这两个字的气氛,再张口时,眼底漾出了春日静湖的片片金光,粼粼闪烁,温柔而情暖,“绯樱?绯樱……绯樱……呐。”

他知道那种花,在人间见过一回。那是种开放时极尽盛艳的八重樱,花瓣细碎,还不到小指甲一半大,聚集成朵也不过一寸大小,可花色却是如血的绯红近紫,艳得教人离不开眼。盛极而凋的那一刻,就如同风里下着绯色的雪,日光下也是迷离凄艳,恍如梦境。

极美的名呵。他为何总是忘记问?唤着这个名,比“好姑娘”还要醉他的心……

她抿着唇,不愿去想他的固执。听着他声声唤着她,一丝丝的热,渐渐笼上了面颊。

“绯樱,应我,”他满足地拥了她,在她耳边一点点落下轻吻,顺着她的芳颊移到唇边,珍惜却深切地吻着,辗转不去,汲取着她清冷若雪的气息,细细尝着她唇的滋味,然后,吐出他的话语:“我死之前,你只爱我。”不要她的过去,亦不要她承诺未来,只要他还活着的现在。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放了手,没有深情不舍地看她,没有留下任何信物,没有警告在一边被无视很久而显得很不爽的闇魔要好好保护她……他只是,转身踏风,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他离开得极干脆,也就没能听见她沉默好一会后的回答。

“……我不知,如何才算爱你……”她其实,根本无法爱上谁罢……那些羞涩和温情,其实在她心底留得不久,她只是想要……保护身边的人而已。

这种心情,并不算是爱,只是她在弥补过去而已啊……

 
作者有话要说:某罗举手提问:哪位高人告知如何贴图?谢谢……




图图

作者有话要说:某罗把几张图贴到相关章节去了,诚恳谢谢宝贵意见(小声:笨笨某罗还不会PS)。
难得严肃的声明:并不太想贴主角的图图,留一点想象会比某罗找的图更符合形象的说。
先试试配角们吧*^_^*:

让北疆军服服帖帖的修罗军师大人(请54名字和扇子):


这篇文里偶尔很沧桑的北疆大帅:


男主老当益壮的师父(老将的图片好难找…… |||):


修罗王(好吧偶承认只是很萌夏侯大人……重点是气势啊气势!!众:就直说找不到图嘛!PIA飞!!!)

 作者有话要说:某罗把几张图贴到相关章节去了,诚恳谢谢宝贵意见(小声:笨笨某罗还不会PS)。
难得严肃的声明:并不太想贴主角的图图,留一点想象会比某罗找的图更符合形象的说。




分离

闇魔注视着她微微扬起脸庞的样子。一痕雪颈仿佛半透明的琉璃,看不出健康的生命色泽,被发丝半掩的脸此时看不出表情,却一定不会是微笑或哀伤。

即使是天地此刻毁灭在她眼前,她也不会流露出多少表情罢。他该说,是妖皇陛下的“教育”太成功了么?竟然把她教得连爱也无。他本以为放任他们一路行走,能培养出一颗最美味的果实,现在想来,他太低估她的空白。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指尖微微蜷起,似是什么也握不住的一个寂寞手势,许久,缓缓垂眸,一绺发丝轻轻晃过脸颊,衣袂轻扬,转身入了房内。

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明日的安危。

闇魔一格一格地合上扇子,失了窥探她的兴趣——这么久,她连一丝情绪也未露出,把他的食欲都给磨得麻木了。摇摇首,他溶入夜色之中,森森低笑着去寻凡人的七情六欲来充当消夜。

房中的她一步步走至桌前,迟疑片刻,终是将桌上那面反扣的雀鸟镜翻过,倒映出苍白容颜。指尖在镜面轻拂而过,冰冷镜面缓缓漾开一层水纹,她将指尖点在中央,凝神屏息,镜中的影像逐渐变化成了熟悉的场景——玄音殿。

就在她手指点住的中央,那面铜镜仍旧稳妥安放,洁净无尘。仍如初见时那样,像是只金色的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仔细看去,镜中的镜,也映出了她的影。

你会回来的。飘渺无根的声音浅浅飘来耳际,这是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

“……是。”她极低地应。

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咱们是一体……在我成功前,你逃不了。

她定定望着镜影,那里面,渐渐化成了她的影子,她的面容却是在笑,平日没有的娇艳笑意;镜影中的她眨着眼,那双眼是如镜一般的浓厚金黄,浓艳的妖异,却没有修罗族的凌厉杀气。而站在镜前的她,仍旧面无表情。

呵呵,你还是这样,还不如我学得多!不如,咱们换了罢?你比我,适合做镜影……不,应该说,你与我,究竟谁是真,谁是影呢?

巧笑倩兮的脸庞放大,妖艳的眼望定了她,似幻似真的笑声飘渺来去,吟唱着亙古的喃喃歌谣。

谁是真,谁是影?谁是梦,谁是醒?是我?是你?看你的我?持镜的你?我即是你,你即是我。谁是真,谁是影?谁是梦,谁是醒?……

她垂眸,指尖泛出一丝冷光,沉声回应:

【我不是影。】

喃喃的吟唱戛然而止。镜影中的她褪去了娇俏笑意,敛眸合目,拢袖直身,含着一丝极淡的笑缓缓退远,终于消失。

当日她的血被镜吸去,竟成了唤醒沉睡镜灵的契。镜灵从此有了她的模样,更有了自己的意志,只是灵智初启,虽有数千年天地见识,却还未能修成妖灵脱离原身铜镜。若能让与它心神相通的镜持代替它进入镜中,它就能用此捷径取代镜持,获得人身。

镜灵并不觉得这捷径有何不对。在它的想法里,被困镜中并不算是什么痛苦,它不过是循着每一个初生的灵的本能,想要人身而已。

所以她并不怨怪,只是也不会就这样任它取代自己。她的确习惯了失去,不畏惧死亡,唯一讨厌的,也就是长久的囚禁了。每一回与镜灵对视,都是在提醒自己:她不是影,她还……活着。

当第二日清晨来临,她发现屋子已被众生包围。

闇魔靠近她身后,吐着诱惑的话语:“要我帮忙么?”她没有深刻入骨的执着和情,却总会有面对强敌的畏惧和愤怒罢?有那些当点心,也不错。

她没有回首,只是在众生的包围中一把推开了窗,积雪反射着天光刺入屋内,照亮了她的容颜,琉璃般清冽冰冷,淡淡青色的血管微微浮现。异色双瞳轻轻一眯,天光便在她眼中转了一圈。

闇魔面上的邪魅笑意在她推开窗的那一瞬消失殆尽,倒退两步,急急隐入屋子的黑暗角落里。

包围屋子的众生哗然一片,不到片刻便迅速远离。

她微扬眼睫,梳得整齐的发在吹进屋子的风里轻轻飘动,玄黑的衣一瞬间变回了她在玄音殿的长袍丝裳,她望着出现在眼前的男子,敛眉垂眸,如过去般恭谨俯首低唤:

“父王。”
—————————————————————————————————————————

“王。”

“终于……想好了?”

他站起单膝跪着的身子,扬起满布细伤的脸庞,微笑:“我把名字告诉新娘了,所以以后,只有她能唤我的名。”

“哦。”修罗王也笑了,“多久以后?”

“百年。”他金色的眼凌厉而坚定,“我不会让您硬撑三百年。”

修罗族的武艺修为要提高有两种方法,一是闭关,二是实战。闭关适用于本身修为已达一定境界,需要进入更高层次的武者,而没了修为的他选择的,自然是实战。

谁说谈情和修为不能兼顾的?

还有什么实战,比成天面对一群又一群一心致自己于死地的各种众生来得有效?凡间游走一趟,他就几乎把众生的术法武艺都见识了一回,也把自己从头到脚重新锻造了一遍。

若是他独自在修罗界闭关修炼,当然需要三百年;如今,却是完全不同!

修罗王黄金的眼闪出亮光,“如此,你是要定这位子了?”

他挑了眉:“您不就等着我来说这句吗?”若不是火莲没野心也没当王的耐性,他们这位其实比狐狸还贼的王会挑上他来使劲训练?一会进军队严加管教一会又放任自流任由他弑师叛乱,最后还把他一身修为废了好逼得他去重头开始再创新高——要坐那个位子怎地就真比当神将还麻烦!

“修罗族已今非昔比。”

他扯了下唇,“不再一心灭世,不再主动兴战。”那位史官长老恨的,也就是这一点。

“你若要这位子,会坐得比任何一任王都窝囊。”他这一任便已遭修罗质疑,下一任若没兴战灭世,只怕要遗臭万年含冤莫白。

“我才不在乎。”他耸耸肩,“只要自己高兴便好,这不就是当王的特权?”要打仗,还怕没机会?再说,他的脸皮早就被他的新娘子磨炼得够厚,再丢脸也不怕。

王座上的修罗王,终于放声长笑。

笑声止歇时,他清楚地看见,王垂在肩上的黑发,瞬间两鬓斑斑。

“一百年。”修罗王沉声低道,“记住你的话。去看看五神将……送他最后一程,别让他老挂念你这不肖徒儿。”

他,躬身单膝跪下,抱拳俯首,声音终于有了一丝颤抖。

“遵命。”

王,对不起,请您,再替我撑着这座修罗界一百年;我不会让您像第五任王那般,鞠躬尽瘁心血呕尽而去的。

您是让修罗族安定太平的修罗王,不该那样走!我会让您,太平而去。




安静

他最终在城楼送走了师父。

五神将在城楼站了最后一班岗,他明白,是王故意安排的。在床榻上离开世间,是师父不能容忍的耻辱,所以他跑上城楼去陪师父站岗,一同默默看遍脚下的这座王城。

有些话,本就不必用言语表达;他与师父之间,亦是言语所不能说透。

师父从不教他一招半式,却最终承认了他的修为;他最终也没继承师父的位子,却没让师父感到遗憾。因为那场“弑师”比武,他让师父看到了自己的努力——他能杀得眼红,也能收得及时;而师父在那场比试里,也让他真真实实体会到了第五神将的实力——最后一瞬改变力道留他性命,却是毫无犹豫,那需要何等的冷静与自信。

至于那把他吊个三日的命令,那不过是师父想要出口被他诓了的恶气而已……

所有一切,都不必言说,他能做的,就是陪着师父,站完这最后一班岗。

曙光初现,天际微熹,层层叠叠的霞光逐渐灿烂,他转首看着师父的身躯,在晨曦中沉稳如山的师父,直到这一刻,面上才微微松动,刀刻般的皱纹一道一道,却压不倒师父眼里依然耀目的黄金光芒。

当日光冲破云层,冉冉登顶时,他转过身子,缓缓跪倒师父身侧。

“弟子,恭送师父。”

晨风吹起他的长发,翻飞不休,悄悄掩住了他极力合紧的眼。

师父……不爱看修罗哭的……

整整一夜,他最终只对逝去的师父说了六个字,但,已足矣。

就在城楼上,他亲自为师父举行了火葬。尽管修为尚不够的他为了凝聚红莲之火差点走火入魔,但赶来为五神将送行的众神将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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