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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宫九重天-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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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道:“没什么,出了点小意外。”

          “小意外……你秦晚的小意外,会是小意外?”

          他紧张地打量我,忽道:“你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要我背你?”

          我也怕自己体力未复,下半夜支撑不住,遂解下相思,把她送到司徒永的怀里,说道:“嗯,你帮我抱着她!”

          司徒永懵懵懂懂地接过,小心的托住,忽然便叫了起来:“怎么这么小?这么软?喂,喂,我不敢抱……”

          他虽贵为太子,却素来不在女色上留心,四年前娶了端木华曦为太子妃,至今未有子女,竟连个五六岁的娃娃都没抱过,当真抱在手里发抖了。

          
      柳子晖忙接过,往自己的外袍里一裹,笑道:“这样总冻不着了?只是她的父亲要是过来追我们,冻得着冻不着也无所谓了。可惜了这小娃子,却成了他父亲的替死鬼了!”

          我听得心里发毛,忽然觉得把相思给他抱简直是羊入虎口,便想着要不要把相思抢过来依然自己抱着。

          正思量时,司徒永已说道:“子晖你别扯淡,好好抱着,这嫩胳膊嫩腿的,别真伤了她。”

          柳子晖应了,说道:“放心,我抱得稳着呢!何况小孩子筋骨柔软,哪有这么容易伤着?若她老子不来逼我们,我当然也不会去伤这么小的孩子,造孽呢!”

          我默然,遂由他抱了,一路往前疾奔。

          因方才已在那处山道口暴露了踪迹,我们便转了道,从另一个方向下山,一路俱是崎岖山路,稍不留神便会脚边藤萝枯枝绊倒。

          我到底体力未复,难以耐久,奔了半个时辰,便觉心虚气短,脚下无力。

          
      司徒永紧紧跟在我身后,一直诧异地看着我,忽然赶上前一步,抓过我放到背上,说道:“还是我来背你罢,你……你到底遭了什么罪了?怎会这么久了,连雪芝丹都无法让你复原?”

          先小产,再挨冻受伤,到鬼门关转了个圈回来,便是太上老君的仙丹灵药只怕也没法让我在短短两天内复原。

          我强笑道:“哪有遭罪?只是弱了些……”

          司徒永叹道:“你从来就这样,天大的事也只埋在心里,不肯和人说半句,也不怕憋出病来。好在司徒凌也是个闷葫芦,你们两个就比着谁更会藏心事!”

          我伏在他的背上,拍拍他宽宽的肩,转移开话题,说道:“记得你小时候一天到晚拖着鼻涕跟在我身后,一转眼,居然也成了亲,会照顾别人了!”

          司徒永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我愿意照顾你,就像小时候你照顾我一样。”

          最新最快的无错更新尽在:“小时候……”

          我不觉怅惘。

          “我记不大清了。也不知是不是那场大病的缘故,近年来记性总不如以往。”

          
      司徒永道:“嗯,你对人好的事情你总是记不得。当年我母妃去世,郑贵妃嫌我挡了三皇弟的道,指使小太监欺凌我,是你一脚把人家踢得远远的,那个威风面呀,我当时就想着,这谁家的小公子将来一定会是个大将军,都不晓得你只是个比我大两岁的黄毛丫头。”

          我记起来了,那个脏兮兮被人踹到角落里的小男孩,那个失了母妃保护危在旦夕的所谓龙子。 



 
   14   剑影横,魂断晓云飞

       “那年我八岁吧?正要去子牙山学艺,本是入宫和德妃娘娘告辞的,谁知遇见你。我还以为他们欺负的是个刚入宫的小太监,谁知竟是今上的二皇子呢!”

          司徒永叹道:“算起来,也亏得德妃娘娘帮我说了话,把我也送去了子牙山。不然,我也成了风光大葬的皇子之一了吧?”肋

          “你多虑了……”

          我虽这样安慰他,却深知他所言不虚。

          帝位之争,向来激烈,南梁如此,北芮又何尝例外?

          当今大芮皇帝司徒焕有六位皇子,但如今活着的,就剩了二皇子司徒永和痴傻的四皇子司徒建了。

          当日我见这位二皇子和我一样幼年丧母,受人欺凌都无人理会,遂向我姑姑秦德妃提了一提。

          
      姑姑久在宫中,并无子嗣,也便留了个心眼,建议将司徒永送入子牙山和他堂兄司徒凌一起学艺。司徒焕正因为新宠端木昭仪和旧爱郑贵妃的斗法晕头转向,根本顾及不到这个年幼的儿子,遂应允下来,由着秦德妃为司徒永安排好一切,收拾得齐齐整整送去了子牙山。

          事实证明,姑姑当时的决定实在是英明之极。

          郑贵妃白白地将其他皇子害得死的死,疯的疯,不想自己的三皇子也着了人家的道儿,暴病而亡。

          她为此病得形销骨立花容尽毁时,端木昭仪正艳压群芳,宠冠后宫;镬

          端木昭仪成了端木皇后,在册后大典受万人景仰朝拜之时,郑贵妃已身在永巷,哭嚎一夜后凄惨死去

      端木皇后的地位遂无人能撼。

          可端木皇后除尽对手,肚子却不争气,嫦曦公主之后,再未能生下一儿半女。

          司徒焕膝下空虚,终于记得还有个儿子被他扔在子牙山,忙接了回来,封作晋王。

          此时司徒永已经长成,深知自己与父亲分开年月甚长,情感淡薄,只怕经不起皇后谗谤,遂在外祖建议下,求娶端木家的华曦小姐为妃。

          端木华曦名义上是端木皇后的娘家侄女,但当年跟随芮帝司徒焕亲征西凉的将领无人不知,她其实是端木皇后的亲生女儿。

          
      端木皇后本是西凉公主,当时已经有了驸马,并育有一女;西凉国破,西凉王和一众王亲俱成了阶下囚,她蓬头垢面挤于其中,依旧难掩天姿国色,竟让司徒焕一眼看上。一夕盛宠,她成了大芮的昭仪,她的驸马被斩,她的女儿和诸舅一起被带回北都,并改姓端木,成为后来被封作平安侯的二舅的女儿。

          端木皇后并无子嗣,也正为后路发愁,见司徒永知情识趣,且仪容俊秀,文武双全,遂转怒为喜,将端木华曦嫁给司徒永。

          次年,司徒永封太子,居东宫,端木华曦也成了太子妃。

          嫦曦是不是凤凰命格,能不能母仪天下无人知晓,但她的姐姐早晚是跑不了这个皇后尊位了。

          算来司徒永年纪轻轻,如履薄冰般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

          我思忖着问司徒永:“嫦曦公主已经顺利救出来了吧?”

          司徒永背着我,大步流星地向前飞奔,答道:“没错,大前天凌晨动的手,不会有错。我估计着最晚明天这消息就要传到这里了,见你总没动静,正着急呢!”

          大前天才动的手……

          连沉塘那日送来的嫦曦公主于三日前被劫的消息都是假的。

          但淳于望暗囚嫦曦之事如此机密,他的政敌又怎会知道?何况送信之人一定就是轸王府的人,淳于望才会深信不疑。

          我揣摩不透这其中的奥秘,遂向司徒永打听这两月南梁的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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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如我所料,霍王淳于泰肃清敌手后便已登基为帝,年号承平。

          官方自有一套说辞,道是元光帝淳于晟误信佞臣,为小人所害,霍王拨乱反正有功,故承太后懿旨继位云云。

          但司徒永等打听到的内幕,此次政变根本是李太后暗中安排其他三子所为。

          李太后颇有手腕,淳于晟继位后也常常出面干涉政事。

          
      淳于晟性情暴戾,开始还能忍受,时日久了,难免矛盾重重。加之两人身后都有人撺掇,霍王、荣王因兄长排斥,亦屡有抱怨,近年来这对母子着实起了不少争执。

          
      淳于晟的皇后本是李太后堂侄女,相貌平平,却好妒成性,淳于晟将其贬斥为妃,打算另娶嫦曦为后,只怕也有向李太后示威之意。李太后维护侄女,召来皇帝理论,却被淳于晟嘲讽一番,竟是劝自己的母亲谨守女人本份,安心在慈寿宫颐养天年,生生把李太后给气病了。

          
      想这李太后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一路披荆斩棘好容易走到如今,哪里吞得下这口气?明里只作病重不理政事,暗地却传密谕给李氏外戚和其他三子,却把这不孝子给除了,另立了霍王为帝。

          所谓母子情深、骨肉连心,到底抵不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富贵尊荣。

          我问:“新帝登基,荣王、轸王大约也会厚厚封赏吧?”

          
      司徒永道:“是呀,珠宝美人田地,自是不少。他们本就是皇弟,封作亲王,这官儿也没法再大了。想这淳于泰当日一直嫌淳于晟对他们兄弟心怀疑忌,不肯重用。可等他继位后,偏偏让好武的十一弟淳于皓去管理户部,让终日寄情山水的九弟淳于望在兵部挂职。” 

 
 
    “淳于望……在兵部任职?”

          
      “不错。这兵部尚书可不是闲职,以往一直是元光帝的亲信把持着的。淳于望虽挂了职,却很少呆在京城,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都由兵部侍郎处置,抄送一份给他便可;便有什么急事,兵部尚书不在,两位兵部侍郎自是直接向皇帝禀报决断,算来只要这兵部还是直接控制在新帝手中。”

          我沉吟道:“永,你认为……淳于望真的是寄情山水甘于寂寞的那类人吗?”

          司徒永怔了怔,说道:“他是怎样的人,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吧?等咱们回了大芮,管他们大梁自己斗得翻了天呢!”

          我转头看了看在柳子晖怀中沉睡的相思,低声道:“没什么关系么?只怕……没那么简单罢?”

          司徒永便沉默,闷了头向前赶路。

          因只挑了荒僻处行走,一路山道坎坷,山石耸峙,雾浓林深。

          浅浅淡淡的月色下,远远近近的烟霭织愁中有蛩吟切切,间或一声两声昏鸦鸣过,更觉阴森荒凉。

          但身下这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少年却是肩背宽阔,隔着厚厚的衣物尚能觉出他坚实温热的肌肉和健康有力的心跳。

          或许,不是少年了。

          我们同样历尽风雨,被迫背负起压到我们身上的重担,不管我们的肩膀到底能不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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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疲倦间居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听到司徒永和柳子晖低声交谈,我睁开眼时,天边已漏出一缕曙光,西边高山顶部的灌木已透出明晰的绿意。

          
      司徒永觉出我醒来,侧头笑道:“晚晚,我们快到山下了。等穿过那边山道,便有我们的人预备好了最好的马匹候着,不过半日工夫便能到江边。算来日落之前,我们便可到达大芮境内了。”

          “哦!”

          我振足精神,笑道:“我睡了半夜,精神倒是好多了。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司徒永犹豫片刻,颇有些恋恋地把我放下,说道:“其实我并不累。”

          我点头,“是我想活动活动筋骨。”

          先奔到柳子晖身畔看相思时,果然被裹得紧紧的,揭开被衣物掩着的小小脸庞,却见她睡得正香,倒也觉不出发烧来。

          司徒永默默看着,见我放下心来吐了口气,才拉了我的手向前走着,笑道:“晚晚,你对这小女娃挺关心的?”

          “挺懂事的孩子……”

          我迟疑了下,说道,“她父亲怎样的且不去说她,至少这孩子待我还是真心实意的。——她从小没有母亲,却把我认作她的母亲了!”

          “哦!”

          司徒永便不再说话,低了头皱眉往前走着,颇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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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山侧的小道绕下来,接着还是抄小道穿过一片密林,眼前便隐隐绰绰出现了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小村落。司徒永备下的马匹,便藏在这个村落里。

          “到了!”

          司徒永兴奋地拉着我加快脚步时,我的身体已猛然顿住。

          旭日初起,犹有霭雾绵绵缭绕,一道颀长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前面的路上,素白的衣裳似要消融在袅袅烟雾中。

          他盯着我,又转向司徒永牵着我的手,黑眸又是初见时的清寂如潭,竟安静得出奇,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司徒永并未见过淳于望,但他极是机警,立刻问我:“淳于望?”

          我看了一眼那边村落,叹道:“永,你的那些部属,的确是笨蛋!”

          那的确是个很不起眼的小山村,而司徒永备下的马匹必定是上好的马匹,至少有七八匹之多,绝对不是一般的山野人家养得起的。

          近日屡有变故,淳于望必定心生警戒,留意着周边动静。如果认为是这小村不引人注目,便不留心掩藏行踪,自是很容易被察觉。

          司徒永心下也明白,颇是无奈地向我叹道:“自是不好跟司徒凌和你们家那些快要成了精的部属相比。”

          说得我和司徒凌仿佛是统帅那些妖精的大魔头了。

          我白了他一眼,松开他的手,向前走了几步,淡淡向淳于望说道:“轸王殿下,我要回大芮,请让路!”

          淳于望盯着我,许久才缓缓道:“你从未打算过留下,对不对?”

          我叹道:“我为何要留下?淳于望,你认为,我有什么留下的理由?”

          他喟然道:“沉塘之事,想必你已经恨毒了我。”

          我失笑,“淳于望,谁受了你那样凌逼还能不恨你,那不是人,是贱人。”

          “即便没有沉塘之事,你也没打算留下?”

          “留下来陪伴欺辱我的敌人?你说可能吗?”

          “十月之约,自然只是缓兵之计。”

          “不错。”我坦然迎着他的目光,“你可以折断我手臂,但你并没能折断我的脊梁。”

          他终于有些沉不住气,“我知道你骄傲。我从没打算过折断你的脊梁。不过,如果折断你的脊梁可以把你留下,我会的。”

          身畔的司徒永忽然高声叫道:“可你留不下了!”

          他的眼眸里有腾腾火焰燃烧,让那双本就明亮的眼睛亮烈得可怕。但他又上前来握紧我的手,那样柔软爱惜地握住,全然不像已经在愤怒里红了眼的人。

          淳于望这才转向他,默默打量片刻,说道:“他不是司徒凌。” 这话却是和我说的。

          司徒永比我还年少两岁,和司徒凌相差有五六岁,潇洒贵气有余,威凛沉雄不足,自然一眼能看出并非司徒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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