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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的巴黎-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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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巴黎这一月和七月的两次Soldes,可是大大有名。有人要专门打听好了打折的日期,才开始制定旅行计划。每年的日期是由政府规定的,根据地区不同略有前后,一般而言巴黎最先开打,整个过程持续一个月左右。为了维护公平竞争,不是说谁想跳楼就跳楼,想放血就放血的,甚至像南京我们家附近那家小店,整天贴个“拆迁甩卖,一律两折”的红条子,三年了还没挪过地方。
Soldes是一场集体发疯行为。地铁里早早贴上了广告,日期一到,立刻是上到老佛爷、Samaritaine,下到HandM、Zara、Eden、Gap,统统打啊打啊。降价是一轮一轮的,一般降三轮,头一轮打个5%,二轮再打5%,三轮就像白送一样。我有一回手痒买了条半截裙子,48块钱。没几天打折了,一看,同样的裙子,8块钱,我的心在汩汩地流血。不过奉劝各位,如果有心淘货,一定要赶在第一轮降价就去,最好当天就去,因为只要跨过了一个周末,就不一定有你的号了,除非你长得特别大或是特别小。如果等到最后再去,那衣服就跟破布一样,只能扎拖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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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二十岁的巴黎(59)
我和苏奕、程乐她们一起去逛打折,在Chatelet那个上下五层的巨型HandM里面,哇,简直和打仗一样,要和2多公斤的黑人大妈近身肉搏,那位大妈非要和我争抢一件窄小的紫色上衣,真是没办法。整个店从上到下,挤得没法翻身,每个货架都粘满了人,地上乱七八糟全是衣服,被人们踩来踩去。如果看见一件顺眼的,要赶紧扑上去搂在怀里。试衣间前面已经绕了七八拐,不过那还只是去试内衣裤子的,一般买个外套毛衣衬衫,早就不耐烦排队了,随便找个镜子就穿脱起来。我们挤了一阵子出来,程乐衣服上挤掉一颗扣子,我头上的发夹子也不翼而飞。
不过大家可以放心,高档化妆品、香水、箱包,即前文所述的奢侈品,永远不参与打折,一年四季前来巴黎旅游,大家都可以放心购买。
最后,还要提醒大家关于朴素生活的两条原则。一是“资源共享”原则。一起租房子,买一个微波炉一个电饭锅一个电水壶就够;打电话的“中国卡”1张一起买比较便宜,大家就凑一凑,不要单独去买一两张……这些是比较粗浅的。道行高的,连地铁票、电影年卡这样的资源也可以共享。
二是“代代相传”原则。如果我们中间有人需要一个微波炉一个电饭锅一个电水壶,第一反应一般不是“我到店里买一个”,而是“我到网上买一个”,这就是代代相传原则根深蒂固的体现了。我还记得在学联网上的“二手市场”找到一位即将回国的师姐,“回国含泪大甩卖”,一个微波炉只卖1块钱。我叫上陈林,弯弯曲曲坐了十几站4号线,来到危险的巴黎北方。师姐的东西全部打包捆好,就只剩要卖的转换插头、微波炉、锅碗瓢盆、衣架若干、菜刀几把堆在床板上。我和陈林一人一边抬起了微波炉,头十分钟还好,还没到地铁站,胳膊已经开始发酸。有很坏的阿拉伯小孩子向我们扔那种小炮仗,就扔在脚边,噼叭乱响,害得我差点把微波炉都扔了。地铁上人比较多,微波炉先也占了个座儿,马上就有人看不顺眼,过来要坐,陈林只好把炉子架在腿上,又摇摇晃晃十几站回去了。
“代代相传”是全世界学生的优良传统。每到开学,学校公告板上就贴满了卖课本的小广告,一时间新老学员往来频繁。同样的教材,大家的标价都差不多,可是如果有笔记附送,可以多标一两块。卖书表明了对于知识的尊重,对于后辈的爱护,甚至连法瑞尔,也用她那镶满水钻的小包包,装了课本来卖。
记忆中最温暖的一次“代代相传”,是在石玮家经历的。石玮买了台十四吋的电视机——她已经是电视的第五代主人了,根据一代一代交易之时的口口相传,电视的一世祖在家乐福买它的时候,才知道在法国新电视机都要交税,每年的税钱比电视机还贵,于是当营业员逼他留下姓名地址的时候,他眉头都没皱,留下了某街某号Mitsubishi Toyota先生的大名。那天是年三十儿,下午学校里五六个中国学生全都挤在石玮的小屋里看春节联欢晚会。因为已到了第五代,电视有点不灵,天气太冷就不能运作。可是那天,我们用一顶大锅做火锅,白菜、豆腐、粉丝、各类丸子,一锅又一锅,吃了一下午。屋里始终热气腾腾的,终于得以看完了春节联欢晚会。
在法国一年半之后头一次回家的时候,我满脸长了很厉害的痘痘,头发长到尴尬的长度,只好胡乱披着,戴一副大眼镜,穿一件打算到家就扔的灰外套,一脸坐了12个小时飞机4个小时长途车的惨绿色,拖一口掉了一个轱辘的破箱子,出现在家门口。那楼里的门房是老门房了,刚来的时候媳妇儿还大着肚子,现在孩子已经上初中了,但他愣是没把我认出来,冲我一个劲儿嚷嚷:“你找谁?你找谁?”
回家恶补三天,脸上的绿色才去掉。爸爸妈妈发现我很少说话,总是呆呆的,但是一上饭桌,立刻眼射凶光,卷起袖子,风卷残云,一直吃到不能动。晚上,妈妈从屋里出来,厅里黑乎乎的,差点撞到我,就问:“你在这儿干吗?”我呆呆地回答:“洗脚。”妈妈说:“怎么不开灯?吓人。”我又呆呆地说:“开什么灯?洗脚又不用看,省点电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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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二十岁的巴黎(60)
那个假期全家老小对我特别好。走的时候在浦东机场老妈眼圈儿又红了,说:“这才刚有了点气色……”老爸安慰她说:“这算什么,比我上山下乡的时候要好多了!”
他们看着我,显出很怜悯的样子。为什么这副样子?难道我很凄惨吗?我倒不觉得。我们只不过在巴黎过着朴素的日子,很多时候是非常快乐的,他们体会不了的快乐。
校园纪事(二)
校园纪事(二)
前文多次提到欧教授(即Robert Olorenshaw教授),这里有必要详细介绍。对于我们MBC学生而言,欧教授算是最重量级的一位,因为他不仅提供“企业传播”和“传播理论”这两门重点必修课,外加“欧洲文化史”这门面对各专业开放的语言类选修课,还担负着评判MBC学生实习报告的任务,可谓手握生死大权。他生于伦敦长于伦敦,近2年来却又长居巴黎,集海峡两侧双城之灵秀,学富五车,语言、传播类的专著已经写了好几本,包括两本闲时练笔的小册子,一本Pièges d?Anglais(英文的陷阱)给法国人看,一本Traps of French(法文的陷阱)给英国人看,在亚马逊上都可以买到,可见功力之深厚。
欧教授上课从来不要求学生购买教材,他博采众长,自己收集了资料发给大家看——资料有的放矢,教授妙语连珠,学生如沐春风。又兼欧教授是老派人——花呢格子西装口袋里还插着手绢,提到别人说粗口的时候用“他恶狠狠挤出那四个字母的单词”来代替——于是对于旁的老师,我们可以汤姆、杰瑞乱叫一气,唯独对他,纵然名字长,也是Professor Olorenshaw,一个音节都不缺。
一次,欧教授提到culture?bound products这个概念,就是说和某种特定文化紧密联系的产品,已经在人们脑海中留下了成双成对的、条件反射般的印象,有些人就利用这个概念进行产品推广,例如明明是澳大利亚出产的伏特加,偏说是俄罗斯的泉水酿造的;出产的葡萄酒,特意起个é呀è的法文名。他列举了几对这个概念之下的国家和产品,包括中国和丝绸、中国和茶叶,又说“茶在中国已有4多年的历史”,并且和我确认“是有4年这么长吧?”我犹豫一下:“应该是2来年,从中国第一个皇帝开始。”欧教授笑一笑,说:“是吗?大家可以再查一查。”当晚一查,看到神农尝百草的故事,忍不住捶自己一拳,从此对欧教授更加佩服。
现在,该要介绍故事的另一位主角儿Borka小姐了。Borka是石玮那一批的,是那一批里最高的,怕是有一米八五。不仅高,架子也不是特别细巧,“掷地有金石声”,手掌呼扇呼扇,刚健有力。总之无论男人女人往她面前一站,都显得比较秀气。不过千万不要把Borka想象成金刚,她只是一个非常大气的美女。褐色的头发,剪了厚厚的刘海帘儿,大眼睛大嘴巴,一袭黑色长大衣在腰上一扎,真是玉树临风。那大气也包括她的性格,很少撒娇撒痴,一如既往的端庄,女中音,说话快了略有结巴。
更进一步说,大伙儿不用特别细心,也能发现Borka较真儿、不拐弯抹角,有点给她根针她当棒槌的感觉。比方说她动员大家前去某个活动捧场,大眼睛眨都不眨特别渴盼的样子,活动内容介绍得没完没了的详细。一般人的反应都是“好呀好呀,有空一定去凑凑热闹”,不料她还一个劲儿追问:“什么时候有空呢?星期三去好不好?可以帮你多留饮料。”甚至还要拿本子记下来。还有一次她满屋子追着美国的Susan问她对于小布什打伊拉克的看法,Susan笑嘻嘻地敷衍:“我不告诉你!”Borka不依不饶,当堂列举战争罪行一二三四五,仿佛非要逼出个黑白曲直来,Susan脸上渐露尴尬。
听Borka的自我介绍,先是一串孜孜不倦的个人奋斗史,接着说起自己的理想,还像七八岁的孩子“长大后一定要当科学家”那样的壮志满怀、情绪激昂,说她的终极理想就是提升自己的祖国塞尔维亚在国际上的地位云云。大家听到塞尔维亚这个字眼儿,对于Borka的理想主义光辉,都流露出一点似懂非懂、“原来如此”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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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二十岁的巴黎(61)
欧教授的“传播理论”,一年仅开一次,聚集了所有MBC的学生来上。从古希腊古罗马时候谈起,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一路谈来,一直谈到南美部落妇人脸上才有的文面、非洲部落奇特的生死观念等等,抄在黑板上的单词都像小提琴的名字,一堂课三个小时上完感觉像晕机。
有几个星期专谈修辞,先列举种种修辞手法和应用,随后进行小练习。欧教授发了一篇宣扬在美国废止死刑的论文,其中一个论点是说美国死刑制度中掺入了太多种族和阶级歧视的成分。欧教授分析了文章所用的各种修辞方法,布置我们回去运用类似的手法构建一篇驳论,即反对废止死刑的文章。Borka显出欲言又止的样子,结果一下课,大家都在收拾东西,Borka在位子上大声发问:“请问,在座诸位有多少赞成死刑?”大多数人没有理她,各干各的,只有两位回应赞成死刑。Borka马上追问为什么,两位随口列举了一些理由。Borka站起来,说:“啊,不是这样的,我母亲是个法官,她亲口告诉我……”那两位同学虚晃一枪闪开了,只留下Borka还在那里自言自语,我看了真觉得她有点怪。
下一周的课,讲解了更多的修辞方法,又布置了类似的作业,某报社新闻稿,报道美军突袭轰炸了阿尔卡伊达组织大本营,把一个高级首领炸死了,报道站在卡伊达的角度,把美国的赖斯狠狠抨击了一番。欧教授让大家以赖斯的名义写一篇回应的新闻稿。交作业那堂课之前,Borka垂头丧气走进来,问大家作业可都完成了没有,大家说写完了。Borka叹息一声,唉,我可是一个字都没写,一写手就抖。你们知道吗?美军轰炸贝尔格莱德的时候,我就在那里,我亲眼看到的啊,至今历历在目,如今要我装作赖斯为轰炸开脱,无论炸的是谁,我都下不了笔啊。前南斯拉夫的情况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让我来告诉你们真相吧……她激动地、略微结巴地陈述着,直到上课才停。欧教授仰着脑袋进来了,先让交作业,Borka开始重复方才的那段话。因为内容太多,欧教授忍不住打断她,说:“那你这次就不用写了。”随后和蔼地补充:“不过这只是一个练习,和真实的立场并没有关系,你不要太情绪化了。”
再下一周过渡到形象传播,发了一篇纽约时报特稿,纪念“9·11”事件一周年,配发了很多照片。我不清楚那些照片是真实的还是PS出来的,大约各占一半,总之全都是两两对比:事件之前有楼的地方,之后一片可怕的废墟;之前一套精美的细瓷茶具,之后被泥土污垢覆盖,如同出土文物;之前在附近小店乐呵呵地买面包的小胖子,之后成为惊恐奔逃的兵马俑……那天Borka正好坐我隔壁,从这小片纸发下来的那一刻她就坐立不安,显出很不爽的样子。当欧教授半眯着眼,指出这组对比形象中隐藏着庞贝消逝乃至西方文明的灾难等暗喻时,Borka举手,硬邦邦地问:“欧教授,为什么您所选择的题材都和美国有关系呢?”欧教授的思想一个急转弯,差点没刹住,停了有五秒才解释:“这是偶然,毕竟,美国占据了全球四分之三以上的传播空间。”
又一节课。欧教授照例先发资料,我一看挺来劲儿,因为是一篇关于电影的小评论,大意是批评去年的法国电影,极尽讽刺之能事,说他们假清高,装知识分子,看不起好莱坞,但是一年来拍出的电影,法国人自己都不爱看,既不叫好也不叫座。说实话我还挺有共鸣,因为我本人就不太喜欢法国电影,人物两个,场景一双,故事不多,光顾着说话……正自寻思,平地一声炸雷,我听到后排Borka几乎是语无伦次的总爆发:“欧教授,我忍了再忍,实在忍无可忍。您是个亲美派!亲美派!您看这一系列的材料,否认美国死刑的偏向性,辩护轰炸,‘9·11’,还有这一个!这决不是偶然,您是故意的!您为什么不能谈一谈小成本电影《天使艾米莉》的成功,为什么不……”
这一下全班都呆住了,尤其是欧教授,一直被景仰的目光环绕着的,受到这番抢白,镜片后的眼睛都凸出来了,声音也变形了。他先还见缝插针地回应,“我是大不列颠公民……我不亲美”“我已经解释过了……”“做学问,不要想太多……”等等,然而激动的Borka结巴却浑厚的女中音犹如倾盆之雨,把教授的回应打得蔫巴巴的。只见欧教授的脸越来越红,最后猛吸一口气,大喝一声:“Borka,闭嘴!我真是受不了你了!(Shut up Borka。 You are getting on my nerves!)”这一句怒吼如同剪刀,咔嚓一声就把Borka的女中音剪断了。教室里一片寂静。
虫工木桥◇BOOK。◇欢◇迎访◇问◇
第62节:二十岁的巴黎(62)
大约过了两分钟,这帮乖巧的MBC女生外加Gregory就开始打圆场了,只不过圆场是一边倒的:“哎呀Borka,不要激动,欧教授没有那个意思。”“我们不是在上政治课。”“Borka,谁和谁历史上没有打过仗啊?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原先苏联还占领过我的国家呢,我说过他们的坏话吗?”(最后这句是美国的Dzintra说的,她的祖辈从前苏联某加盟共和国移民到美国)……七嘴八舌连成一片。Borka再也没有回嘴,在一片聒噪声中撑头坐着,仿佛被那一句“闭嘴”击中了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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