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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技词-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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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转过头去。窗外正是一片日暮西山的景色。他的头发照例梳得一丝不苟,只是乌黑的鬓发间,竟掺杂了几许银丝。
他垂下眼帘,转身慢慢步出竹影婆娑的小院。主人逝去,居所已经荒废许久,路边杂草从生。忽然,他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举目四顾,左面花坛后,一点红衣露了出来。哭泣声并不大,却不知怎么像把小锤子,轻轻敲击他的心弦。
他走上去。
一个小小人儿,穿着件红衣裳,头上绑着两根黑黑的发辫,背对着他坐在地上,肩膀正一抽一抽。
原来是个小女孩子--
他心道,大概是受了点甚么委屈,跑来这里哭泣。他又上前几步。
在很久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年代,他和这种小孩儿基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但是现在,对着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儿,他总会多看两眼。
那小女孩却十分警觉,听到了脚步声就“嗖”地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他片刻后,一抹眼泪,居然没好气地冲他翻了老大一个白眼,然后站起来,拔腿就跑。
依旧明亮的天光将小女孩映得眉目如画,他瞧得清清楚楚,心竟然“咚”地跳了跳。
那小女孩的衣领便被拽住了。
小女孩使劲挣扎着,嘴里“哇呀呀”地叫开来。
这两人正较劲间,前面又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又有人高声喝道:
“有了!有了!小鬼头在这里!”
不一会,七八个赵家家丁呼呼喊喊地就到了跟前。
小女孩尖叫一声,更用力地挣扎,怎奈两人力量悬殊,虽则累得满脸通红,也无法脱身。可是,家丁们并没有冲上来,而是噼里啪啦地跪了一地,道:
“奴才见过王爷!”
他点点头,道:“都起来罢。”
家丁们一个个站起来,却再不敢上前来。
赵家权势熏天,时常被人说“狗仗人势”,这其中仗的一半势,便是眼前这位爷――虽然这位爷从未为赵家说过话。
家丁们都不敢造次。
小女孩是十足十的机灵鬼,眼见这帮凶神恶煞如狼似虎的人突然变得点头哈腰屏气敛声,便知身边这个人可以仰仗,因此也不再寻思如何逃跑,而是悄悄地躲到他身后,紧紧拉着他的衣襟,又偷偷伸出半个脑袋瓜观察形势。
身后被个莫名其妙的小小女孩紧偎着,他的心里竟升出一种久违的感觉。很久以前,面对妻子日益隆起的小腹,他几乎被这种感觉缠绕得忘乎所以。
一边悄悄地伸出手护住小女孩的肩膀,一边打量着家丁们手里的棍棒绳索,他道:
“发生甚么事啦?”
一个家丁躬身道:“回禀王爷,这个不知打哪来的野丫头,十分无法无天,方才竟将睿小王爷推落水中,王妃娘娘极为生气,命我等将这丫头拿去治罪。”
小女孩一听,蓦地伸出整个脑袋,愤愤嚷道:
“谁叫他们欺负我!那个穿那么漂亮衣裳的小姐姐用那么长的指甲掐我,我就推了她一下,可是旁边一个胖乎乎的小哥冲过来,我就往后躲,谁知道身后竟有个人呢!我不是故意的!”
女孩年纪虽然幼小,但天资聪颖,口齿清晰,面对这一班恶行恶状的家奴,竟也无所畏惧,将事情叙述了个十之八九。
原来,这小女孩就是茉茉。
那天傍晚,她被母亲悄悄送进赵府来。荟姨娘听了大小姐的话,也不敢声张,只将小女孩藏在自己院子里,等城里风声过去再作主张。
小女孩听得母亲嘱咐了一大番话,眼巴巴地看着母亲走了。接下来的日子对她而言,却十分难熬。那姨奶奶非但不会说有趣的故事,还喜欢对着她不停地哭和叹气;院子也十分小――在家里时,她沿着湖岸一端每天要跑几个来回;更倒霉的是,没有小伙伴陪着玩。
小小女孩闷得都快发疯了。突然有一天,她听见外面有嬉笑声。乘着看管侍女不注意,她偷偷溜了出去。外面正是七八个打扮得漂漂亮亮、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儿。几个小孩儿对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也挺有兴趣,可毕竟生在富贵人家,言语神态就有些傲慢无礼,其中一个女孩仗着自己的身份,居然狠狠掐了茉茉一下。后者从小就不肯吃亏,自然奋起反击,推推搡搡间,居然把一个文文静静站在旁边观看的男童挤下了水池。众小孩一起傻了眼,幸好大人很快就到了,把那已冻得哆哆嗦嗦的男童救上了岸。面对赵家众小孩一番加油添醋,茉茉自知不妙拔腿便溜,溜到这个荒僻之处,方才停下。她想起母亲弃己而去,刚才又被人如此欺负――
唉,自己真是全天下第一倒霉的倒霉蛋儿――
于是,一个人在这里呜呜地哭。没曾想,两拨人先后找到了她。
他皱眉问道:
“睿儿有事没有?”
家丁道:“幸好救上来了,只是受了不少惊吓。”
他蹲下身,将茉茉抱起来。
四目相对。茉茉一条眉横着,一条眉拧着。
他道:“小孩儿玩玩闹闹是常有的事,二嫂何必当真!她若不服气,你们告诉她,过些天本王带着这小女孩,来给她和睿小王爷赔罪。”
众家丁还没反应过来,茉茉就闹着要下去,要找娘去。
他扬了扬眉,蹲身作势要将她放开。茉茉扫一眼蠢蠢欲动的家丁,“哇呀”一声尖叫,又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便抱着这小姑娘,在众目睽睽下,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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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夕阳晚照时分。
茉茉趴着窗台,双手撑着下巴,无聊地望着庭院里的假山。为摆脱那班气势汹汹的恶人,任由那个陌生人抱入这户陌生人家后,自己眼瞧着这番日升日落,已经三次了。
背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年轻侍女端着托盘,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来笑道:
“小小姐,您先吃块糕垫垫肚子吧,王爷要晚些时候才回来呢,可不能把您饿着了。”
茉茉翻翻眼睛皱皱眉,又叹了口气。问题就在这里,这里风景不错,有吃有穿又有玩,每个人都是笑容可掬,但她不能踏出小院一步,当然也再见不到自己的母亲,真不知道这些人想做甚么。话说回来,这些糕点味道着实不错,哼,不吃白不吃。她拈一块放入口中,百无聊赖地嚼起来。
那个人果然直到天色全黑才回来。晚膳随即摆上来。一大一小面对面坐着,闷声不响地用膳。茉茉低头扒着碗里的米粒,眼珠子滴溜溜地偷偷打量对面之人。小小的心里,疑云重重。
难道――他是传说中的人贩子?
去年河对岸王二婶家的小胖突然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王二婶哭得要死要活。后来官府总算在城西南一户人家找着了他。听晴姨说,小胖是被可恶的人贩子拐走了,卖了足足十两银子呢。
唔,我这么人见人爱,一定比那笨呼呼的王小胖更值钱。
如此看来,这人贩子真有眼光……
可是,长得如此好看的人居然当人贩子……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的人也时不时扫视过来,眼见她规规矩矩安安静静吃着饭,两支油光水滑的发辫一翘一翘,便微微笑了笑,哪曾想小丫头片子一肚子弯弯绕,比之当年的他,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用罢晚膳,碗碟收下去,侍女端上两盏清茶。他拍了拍膝下的矮凳,道:
“茉茉,你坐过来。”
茉茉暗自警惕着,却依言过去,坐下,模样乖巧可爱。
她穿着件新衣裳,梳了个新发式,发辫上绑着一对绿莹莹的翠玉蝴蝶,留海分到两边,露出洁白饱满的额头;新月似的眉毛下,眼睛清澈盈亮。他暗道这丫头虽年纪幼小,居然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采,明天带到宫里去,必讨父皇喜欢。
他道:
“茉茉,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么?”
茉茉仰头道:
“是见我娘么?”
他扬了扬眉。
“不是!”
茉茉立即没好气,扭头答得干脆:
“不去!”
他出神地看着洁白的额头上那两道蹙起来的眉。
真是像――
也许是两人都出自赵家的缘故――
还有自己的女儿,若还活着,便和她一般大了吧?赌气撒娇,在屋里跑来跑去,那样伶俐活泼――
可是只一夜间,所有一切都化成了泡影――
他抬手将她头上有些歪了的玉蝴蝶摘下来,送到她面前。
晶莹剔透的翠色蝴蝶在烛光下盈盈欲飞。
“漂不漂亮?”他问。
“漂亮!”小丫头斜过脸来,眼里全是绿莹莹的翡翠色。
“喜欢么?”
“喜欢!”
他笑了笑。
“倘若你认我做爹爹,那么,这对漂亮的蝴蝶就永远归你了。”
茉茉瞪大眼睛。
“啥?”
他晃了晃翠玉蝴蝶,道:
“也就是说,倘若你肯叫我一声‘爹爹’,它就是你的,否则,我立刻收回去,一只也不留下。”
咳――
茉茉眨了眨眼睛。
他若无其事地将玉蝴蝶插回她头上。
“给你一天时间想清楚。总之,认我做爹,蝴蝶归你;不认,就还我,嗯?”
第二天一大早,茉茉私逃出府,确切地说,是私逃未遂,原因是刚踏出王府门槛――不知兴奋过度还是经验不足,便狠狠拌了一跤,藏在衣裳里的玉蝴蝶碎银子洒了一地,动静之大人人侧目,以至被当场抓了个人赃俱获。
王府女总管亦是兴奋异常,她早瞧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不顺眼。下人将她押来时,她便狠狠训斥了这不知好歹的丫头,然后将其关在厢房里。
当他回府听完总管加油添醋的汇报,立即动身到厢房探视时,发现那丫头饿了整整一天。她脸色有点发白,精神却很健旺,一双眼睛骨碌碌的,显然未受很大影响。
他叫下人端来饭菜。
小丫头也不客气,即刻开吃,然而挟着满肚子饿虫,却是一副斯斯文文的女儿家吃相,慢条斯理地吃饭,慢条斯理地夹菜,慢条斯理地吐刺吐骨头。
他瞧着她,目光越发柔软起来。
桌上饭菜一扫而光。
他道:
“吃饱啦?”
小丫头瞪着他不说话,眼中流露警惕之色。然后,一记饱嗝替她作了肯定的回答。
“那好――”
他捋起袖子。
尖利的哭叫声划破夜空。
王府众仆役骇然相顾。
厢房里,他却哭笑不得。
茉茉趴在他的腿上,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可那巴掌尚未落在她屁股上。
他定定神,道:
“我听说,有人吃干抹净,抬脚走人外带顺手牵羊,谁知老天有眼,一出门就摔了个嘴啃泥――”
茉茉呜呜地哭。
“我要找娘去,你管我做甚么!”
他眉毛竖起来。
“找便找去罢!小小年纪还偷东西!罚你今晚将‘以后不再偷东西’写一百遍,不写完不准睡觉!“一记巴掌终究轻轻落在她屁股上。
茉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湿漉漉地全抹在他的袍服上。
“谁――谁偷东西啦!我拿去年丁叔叔送的金珠儿换的,翠姨说值不少钱呢!给你压枕头下了!”
他一愣,继而哼道:
“蝴蝶是外邦敬献的贡物,十串金珠也换不来,你这桩买卖倒做得合算。”
茉茉哼哼唧唧道:
“等我找着了娘,让她赔你钱好啦!”
他将小丫头抱起来坐正,否则膝上洪水泛滥得一塌糊涂。
“口口声声要找娘,我问你,你一个小小丫头,打算怎么找呢?”
茉茉花着小脸,皱着细眉,道:
“来这里时,娘花了二两银子找人送我们来,那么我也花二两银子,当然可以回家去。”
他怔得一怔,然后咬牙冷笑,捏捏她软乎乎的脸蛋。
“车夫才不会那么傻,放着二十两的生意不做,去做二两的生意!我看――把你这样鲜嫩的小小姑娘卖了,赚个二十两不成问题!”
小丫头“呃”了一声,有点发愣。
两人在灯下咕叽了好一会,结果该赏的巴掌没赏,该写的字没写。然后,小丫头不情不愿地被打发去早早睡了,因为明天还要早早进宫去。
梳着百合髻、穿着绿罗裙的姑娘转过脸来,她有个倔强的小小下巴,目光充满犹疑;但是,她慢慢地朝他伸来手。他大喜过望,跑上去。突然,她的身后出现一道悬崖,一只只干瘦的手升上来,抓住她的裙裾。一张张脸在她身后飞舞,男的,女的,熟悉的,不熟悉的,年老丑陋的,年轻貌美的。有人突然冲他冷冷一笑,他记起来了,那是他的皇兄。她远远望着他,面无表情,任凭那一双双手,将其拖下悬崖。
“哇――”半空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他猛地张开眼睛,淡淡的月色正自窗外而来,夜正深。
他坐起来,身上一阵阵发冷。
轻轻的呜咽声穿过黑暗,传入他的耳朵。
他披衣而起,走过房间,打开门。
另一间卧房内,有人将被子蒙到头上,细细的抽泣声自被下而来。
他走到床前,拉开被子。
茉茉正抽着肩膀,眼泪鼻涕答答。
“我好想我娘。”她哼哼道。
他默然,隔一会才道:
“我也很想念我的妻子。”
“她人呢?”
“死了。”
房中月光幽幽。
……
小姑娘叹息一声,道:
“看你好生可怜,给你唱个曲儿罢,除我娘外,旁人求我都难得听上呢。”
不等他回答,她阖上长长的眼睫毛,清了清嗓子,唱道: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眉毛
也有那眼睛
眼睛不会眨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鼻子
也有那嘴巴
嘴巴不说话
她是个假娃娃
不是个真娃娃
她没有亲爱的妈妈
也没有爸爸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我做她妈妈
我做她爸爸
永远爱着她”
他呆呆听着,身子仿佛麻木。这首曲子是他以前经常唱给妻子听的。
“你不喜欢听,难道我的孩儿也不喜欢听?”被窝里,他搂着妻子嘻笑道。她转过身子,既不说好听,也不说难听,二遍唱过,她就酣然入睡。
他将目光一寸寸移下去。月光暗淡,小女孩闭着眼睛神色宁静,眉毛弯弯脸容秀美。
他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厉声喝道:
“这支曲子是谁教你的?你――你到底是谁?”
茉茉睁开眼睛,见着他凌厉的面色,几乎吓得灵魂出窍,立刻招供:
“我娘教的――娘教的――”
颠簸的车厢内,他拿着锦帕,来回擦拭一支匕首。匕首精光闪耀,他端看良久,“嗖”地插回刀鞘,藏入袖中。
茉茉坐在对面观察他阴晴不定的面色,“咕嘟”咽了口唾沫。
马车出了城,沿着大道飞驰。
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前,他下了马车,返身将茉茉抱下。
天色昏暗,云层厚重,寒风料峭,细雪漫天飞舞。他撑着伞,牵着女儿的手,走向小路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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