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南来北往-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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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法阻止自己不去想。　
　　更多是时候，我总是铺开白纸，把那些记忆和情绪记录下来，这是一种最好的表达方式。方式有很多种，我独选这一种。　
　　张琳，她就这样走了。悄无声息，让我毫无一点准备。她总是这样，突然决定要离开江城去当兵，然后突然永远地离开，让我们存在于两个永远互相不往来的世界。　
　　这是谁在作弄？　
　　世界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我。　
　　我只得在纸上胡乱涂鸦，留下一些乱七八糟的文字：　
　　江城又在下雨，整个夜晚　
　　到处都是亮的，一滴雨从屋檐上失足　
　　有谁在失声痛哭　
　　一只光滑的鸟叫了又叫　
　　随着房顶上的电话线，飘来荡去　
　　有脚步声从走廊过来　
　　经过门口，又逐渐走远　
　　……这个城市，一直没有人来过　
　　8　
　　肖欣重新找了份工作，据她讲，她是在一个咖啡吧上班。那个咖啡吧在江城是比较叫得上名号的。　
　　肖欣每天早上10点上班，晚上12点左右下班。　
　　肖欣说：〃这个各种比推销啤酒容易多了。〃她说，〃其实她以前什么工作都没干过，也不想去干，现在出来，竟然什么都能干了。〃　
　　我说：〃那是被逼的，狗急了跳墙，人急了，哈哈……〃我没再说下去，肖欣已经举起了小拳头。　
　　肖欣说：〃老板一看我长得比较标志，身材不错，还很可人，笑起来竟然很迷人，就答应她可以去上班。〃　
　　我说：〃你真臭美，漂亮我倒是觉得不错，可是标志嘛，是有标志，比如耳朵旁边有颗小黑痣。〃　
　　肖欣听了，冲过来就开始打我，她说：〃打死你个胡说八道的，打烂你的嘴，你就不说了。〃我开始躲，她使劲追，突然又停下来，狐疑地看着我，〃你怎么学会这样胡说八道开玩笑了？以前你可不会哦，别学坏了。〃　
　　我说：〃逗逗你这个小傻瓜还不行吗？〃我哈哈大笑。　
　　有时，我难得有了这样的开心。或许，这是因为有肖欣在的缘故。　
　　9　
　　肖欣的工作还算顺利，咖啡吧不是很累，只是时间比以前的工作时间要长。但几天下来，肖欣自己觉得比较清闲，加上在那样舒适的环境里，她也就舒适起来，就决定安心在那里上班。而且她很得经理的赏识，客人也满意。　
　　有客人的时候，她就忙着接待，送东西，加开水，送时尚期刊杂志……得心应手，应对自如。　
　　但是有一天，竟然出了一点意外。　
　　一位40多岁的男子和一位约20来岁的打扮时尚的女孩进来，肖欣引他们坐下。肖欣送了他们要的东西后，就回到了吧台。一会儿后，那女孩突然大叫起来：〃哇，我的手机呢，怎么不见了。〃男的说：〃仔细找找，刚才都还在的。〃女的到处找了找，翻遍了包，也没看见。男的就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女的手机，无法接通。女的就大叫：〃服务员，服务员，刚才的那位，过来！〃　
　　肖欣走了过去，说：〃您好，小姐，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　　　　　　　　　　　　　　
　　那女的看了肖欣一眼，没好气地说：〃帮助？我的手机掉了，刚才都还在用，现在就不见了，肯定是被哪个狐狸精给偷了。〃　
　　肖欣见她话中有话，仍旧很礼貌地说：〃您好，小姐，您请好好找一下，我们也帮你找找，肯定会找到的，如果是在本店丢失的话。〃　　　　　　　
　　那女的干笑了一声：〃保证能找到，在你们店丢的就一定能找到？太天真了吧，肯定已经被哪个狐狸精拿走了，还关机藏起来了。叫你们经理来。〃　
　　有人去叫了经理，经理来后，问清楚了事情，经理又找了找，还是没找到。那女的就说：〃刚才都还在，我又没去哪里，肯定是被人偷走了，肯定是她偷的。〃说完，她用手指着肖欣，显得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　
　　经理低声问了肖欣是否真有此事，肖欣摇头否定。　
　　那女的开始喋喋不休，这时，那男的走过来，趁肖欣不注意，抡起手掌就在肖欣脸上打了一耳光。肖欣顿时大哭起来，大声申辩自己没有偷，斥责那男的无礼。　
　　后来，那女的自己在所坐沙发的缝隙里找了手机，她和那男的突然觉得有点尴尬，就匆忙付钱走人。肖欣要那男的赔礼道歉，被经理阻止了，那男的扬长而去。　
　　为此，肖欣哭得像泪人。她说：〃我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更没有被任何人打过，今天竟然被一个老男人打了一下，那男人多么龌龊。〃　
　　我开始安慰她，说：〃误会和委屈是正常的，当是锻炼心志，有时我们在舞台上演出还要被人辱骂，我不是还被几个小毛孩揍过吗？关键是我们自己要坚强，自己走好自己的路。〃　
　　然后我给肖欣讲笑话，她听了，咯咯地笑，笑到最后，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10　
　　我又陆续写了些新歌，经过简单的琢磨和练习，我就拿到酒吧演唱。效果不错，反响依然强烈。　
　　但是，我站在舞台上，唱着这些有关我和张琳的歌，眼睛湿润。情到深处，感动了听众。　
　　这段时间，严晴偶尔会来酒吧，带上几个朋友，叫上一打啤酒。每次我唱完歌，她都会端着一杯酒，迎到舞台前面来。　
　　我都懒得理会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说话，她感觉到我对她的冷漠，经常情绪激动，摔了无数个杯子，弄得后来我开始称呼她为〃摔杯专业户〃。　
　　严晴又来了，像往常一样，有意无意地和我说话，我懒得理，习惯了她的习性，就埋头抽烟，低头沉思。　
　　她说：〃夏诺，我请你喝酒，都N多次了，你从来没有给我面子哦。〃　
　　我说：〃实在没法喝，你自己喝吧。〃　
　　她说：〃老娘知道自己喝，但是你怎么和其他人喝，却不和我喝？〃　
　　我说：〃情绪使然，我自己喜欢，怎么了，难道我没这个权利？〃　
　　严晴气得不轻，身子在颤抖，她说：〃夏诺，你个王八蛋。〃　
　　我说：〃省点力气吧，你都这样骂了很多遍了，我成了王八蛋了吗？〃　
　　我刚说完，严晴就〃嘭〃一声把杯子摔在地上，走过来抓住我的头发，在我身上揍了几下。我气愤不已，正要发作，而又不该怎么发作的时候，张哥跑了过来，一把把我们拉开。　
　　我心理特别晦气，被一个女的打了，我又不好对她怎么着，只好没好气地说：〃严晴，警告你，如果你非要这样蛮横，那请你不要过来招惹我。〃　
　　严晴说：〃哼，老娘喜欢，谁叫你板着脸，你对我笑一下都不肯，而我只是希望你对我笑一下。〃　
　　严晴离去后，张哥贼笑着说：〃呵呵，有姑娘喜欢你哦，就别摆酷了吧，泡了再说。〃　
　　我郁闷地看了张哥一眼，说：〃这种货色，我八辈子也不要。〃说完我接过张哥递过来的香烟，点燃，猛吸了一口。　
　　11　
　　确切地说，肖欣又遇到那个追她的男人了。　
　　肖欣说：〃那个男的像幽灵一样，我好像走到哪里都能看见他，真是倒霉，那天在咖啡吧，竟然又遇见他了。〃　
　　我笑了笑，开导她说：〃没什么了，他也不敢对你怎么着吧，谁叫你长得那么漂亮。〃　
　　肖欣在我背上打了一下，说：〃说正事，别开玩笑，你说我该这么办？〃　
　　我说：〃小事，就别理他，你上你的班，万一有什么，还有110啊，哎，你自己要小心点。〃　
　　肖欣点了点头。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我从酒吧回来后，肖欣又蹲在我的门口，说：〃那男的竟然跟踪我，去敲我的门，我吓坏了，不敢开门，后来听没声音了，我打开门就飞快地往你这边跑，幸好路上没有遇见他，我不要回去了，我一个人害怕，我要搬到其它地方住。〃　
　　我说：〃以后小心点，你就住我这里吧，我出去走走，找王小川喝酒，很久没联系他了，今天突然想起他，哎，日子过得真混沌。〃　
　　肖欣说：〃不要去嘛，我现在很害怕，你就陪我坐一会儿吧。〃她说，〃看来我又得换工作了，这个王八蛋，总是阴魂不散。〃　
　　我说：〃平时小心点，万一遇到什么事情，就给我们任何一个认识的人打电话，或者直接报警，应该没什么问题。〃　
　　肖欣说：〃我实在感到很崩溃，那男的每天都去咖啡吧，也不干点正事，咖啡吧开门他就到，咖啡吧打烊了他才离去，而他每次就只要一杯开水，最低消费10元，天天在那没事找事和我瞎套话，太厌恶了。〃　　　　　我说：〃你就当是一只苍蝇吧，不要理会他。这样吧，酒吧到你们咖啡吧也不是很远，我每天晚上过去接你回家吧。〃　
　　肖欣一听，就忍不住高兴地尖叫起来：〃啊，好啊，好啊……〃　
　　第三天，我就在住的楼下一层，给肖欣租了间房，她搬了过来。　　　　　　　
　　12　
　　很久没有去上网了。时间比较空闲，我就拿上一些稿子纸，找了家网吧坐下。　
　　我总是习惯这样的形式，在一些论坛贴上我的诗歌，在一个网站上传我的音乐小样。　
　　一些熟悉的网友很久没看到我，很关心我的动向，我的作品帖子后面跟了长长的回贴。有时候真是好，能在网上认识些朋友。我这样感慨。　
　　如果人们都喜欢跳舞、看书、运动的话，那我就喜欢唱歌、写作，这是爱好，但做得好的人就把当成了事业。有些时候，人是需要明智的，比如我就不明智，总是做一些让人费解的事情……例如说我一直坚持唱歌，被认为是不务正业。　
　　我唱歌，有人就说：〃还不赶快考研，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看你唱歌能唱多久，哪天老了，还有用吗？青春不在，谁还听你唱歌。〃　
　　还有人对我写诗表示遗憾，他说：〃诗歌？哈哈，你写诗，那破东西，难怪你变得迂腐了，哎，酸就一个字，不说你了。〃　
　　他接下来还讲了个笑话：一个包工头爆发户，开了一家大公司，一天请吃饭，几个朋友就带了一个诗人去，介绍认识后，爆发户就问什么是诗人、诗人是干什么的、是不是火化厂负责搬运尸体的，问完后脸色沉了下来，朋友就解释说是写诗的，爆发户就问什么是写诗，朋友就解释说像李白一样写的，爆发户就问李白是谁？朋友解释说李白是写诗的，爆发户就问什么是写诗，朋友觉得不好解释，就简言之，说是把一句话分成几行字写出来，让后人去读的，爆发户好像豁然开朗的样子，笑了笑，说他赶明儿也要去当诗人……　
　　他讲完后哈哈大笑。　
　　我觉得这个故事很无聊，毫无一点新意，而且根本不具备幽默感，他的夸张表现出他的别有用意。　
　　所以，我们总是要坚持去某件事情，只要自己喜欢，有这个兴趣，有这个追求，有这个梦想，而且在现实和情理之中，那为什么我们不去干呢？　
　　所以，我坚持写诗、写歌、唱歌。　
　　13　
　　转眼，我回到江城快半年多了。半年前，张琳离开江城去新疆当兵，三个月前，她离开这个世界和我永远相隔。　
　　有些事情总是老去。　
　　在张琳离去的那段日子，我本想离开江城，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到北京，或者其他的城市。我曾经把自己关在昏暗的屋子里，去回想和记忆江城和张琳、以及我的点点滴滴，我把那些破旧、尘封和被遗忘的东西，全都收拾起来，装进了我心灵的盒子，然后带走，或者遗弃。但是，我又舍不得离开，我害怕我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回头来看一眼这个城市，我就不会再离去；我害怕在我离去后，我会时刻记忆起这个城市，然后又辗转归来。　
　　城市依旧，长江依旧。　
　　当我走在江城师范大学的林间小道、后山的草坪、长江边的沙滩上，那些往事依稀就在眼前，又依稀在遥远的过去。　
　　我留了下来，留在了江城。　
　　在张琳离去刚好一月的那天，我又去了一趟城郊的公墓。我像往常一样，买了张琳以前喜欢吃的东西，给她摆放在面前，点燃纸钱，然后坐在她面前的空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看着漂浮的白云，看着鸟儿从我们头顶飞过。　
　　张琳一定很孤独，这里的山多么空旷，这里的草多么衰败。　
　　这些，让我觉得张琳需要我留在江城陪她，我们当初约定好了，要陪伴着度过一生，永不分离。　　　　　　　　　　　　　　
那一年南来北往　第十章　
　　1　
　　我依旧每天往返在酒吧，写诗，写歌，没事就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一下过去，偶尔想一下未来，有时去长江边走走，去江城师范大学走走，漫步于江城的大小街道。　
　　肖欣先是在咖啡吧上班，后来，由于遇到了那个男人，加上一些客人的故意刁难，她在咖啡吧干满了两个月时，就离开了咖啡吧。　
　　她离开咖啡吧的时候，整个江城的大街小巷都批红挂彩，大红灯笼高高挂，喜气春联处处贴。　
　　我们迎来了在江城的春节。　
　　虽然我家在距离江城只有一百多公里的小城，但我没有回家。我在过年的前几天各自给父亲和母亲打了个电话，问他们身体怎么样，年货等准备得怎么样，他们都说身体很好，年货都随便准备了些。只是母亲说起父亲时，又是骂什么狐狸精勾引、我爸爸良心不好什么的。这些抱怨，我已经听得多了。而父亲接电话时总是说，家里虽然不怎么宽裕但你想回来就回来过年吧，然后就是沉默。　
　　其实我也想家回去的，但想着以前我在家过年时，父母互相抱怨的样子，我就不想回去了，就算我回去，过年那天，他们又肯定会为我在哪边过年而争吵……母亲总是把我拉回家，要我先在她那吃饭，然后再去爸爸家。而爸爸又总是往妈妈家打电话，叫我先去他那里吃饭，爸爸打了几遍电话，我就听见后妈在电话里和爸爸吵架，妈妈也在我面前大叫我别管爸爸和那狐狸精，说她给我做了好吃的。我则从家里出逃，心情糟糕地走在家乡的大街上，任雪花飘落在我的头上，任那些爆竹在我的脚下炸响。　
　　肖欣从家里逃了出来，她的家人一定急死了，肯定到处打听寻找她。　
　　有时候，肖欣也突然问我：〃你想回家去过年吗？〃我摇了摇头。　
　　肖欣就站在窗户面前，看着窗外滚滚而去的长江，沉默不言。　
　　过年时，酒吧临时放假两天，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不用去酒吧，肖欣也是刚从咖啡吧辞职，没有再找新的工作。　
　　2　
　　2月中旬，是农历的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忙着团年。　
　　过年那天，肖欣买了很多菜，她在厨房忙碌。我躺在床上，听着大街上不时传来的爆竹声，心里很是空旷。后来，饭菜做好了，我们沉默着吃饭，肖欣就说想喝酒，就去楼下买了两瓶低度〃郎酒〃，然后你一杯、我一杯地喝。　
　　喝得有点醉了，肖欣说：〃诺，要是以后，每年都和你过年，那我就满足了？〃　
　　我吃了一口菜，说：〃肖欣，这样的年，你很喜欢过吗？家家户户团圆，朋友相聚倾诉别离情，而我们，都流浪在外，不觉得凄凉吗？〃　
　　肖欣看了看我，调皮地说：〃呵呵，我喜欢。〃说完，往我的碗里夹了一块烧排骨。她说，〃只要你愿意，不管怎么样，我以后都陪着你过年。〃　
　　我举着酒杯，说：〃干吧，干吧。〃　
　　再后来我们都醉了，醉得一塌糊涂，把屋里弄得一片狼籍。　
　　我又仿佛看到了张琳，她来到我面前，她好像说：〃诺，终于见到你了。〃我说：〃琳，我也终于见到你了，你不要再离开了。〃张琳跑过来，抱着我，我伸开双手，抱着她，旋转了一圈，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