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庙-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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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么拼命地想啊……想啊……想啊……就想……睡着了。
　　

青春的庙　46（1）
今年春节来得特别早，1月28号便是除夕了。
　　我窝在沙发里比划剪刀，电视里头晓慧姐姐正在教小朋友做手工，我屁颠屁颠地跟着她学，剪了个小狗贴在阳台的落地玻璃上，看起来像只膨化小松鼠，尾巴比腰还粗。
　　孙姜买的房子在郊区，与市区相连的大桥还没有竣工，极安静。
　　跟邻居聊天时得知这样一套两居室加装修得30多万，不知道他哪来的钱，我懒得问。反正房子是他买的，我只是助人为乐出借身份证而已。
　　普通的小区，普通的户型，既不是豪宅藏娇，我也心安理得当个不付租金的寄居蟹。
　　前几天我妈来视察过，客气得像我儿子班主任来做家访，才待了半个小时就浑身发痒坐立不安。临走时对孙姜吩咐了几句“好好照顾我们家小白”云云，满脸都是重任卸下的轻松表情，出门以后足下生风，17秒就消失在我视线以内。
　　我给她倒的红糖姜茶、孙姜准备的一桌子菜，她连看也没看。
　　我把姜茶拿到卫生间去倒，孙姜默默地把菜一样一样收进冰箱，然后从衣架上取了大衣，拉门走出去。自从我放假回来，他一直住在父母家里，偶尔带盆绿萝过来或者教我用电器，也是做完事情就走。
　　有几次我想留下他，又忍住了。
　　实现不了的承诺与坚决地拒绝期待，哪一种更伤人？我怕受伤害，也怕伤害别人。
　　这些天我生活糜烂，整日泡在小屋的电脑前，以可乐泡面为食，改网名叫“东方不猪”，QQ上没几个人，敬业的萧雨楼哥哥的头像却一直亮着，一看见我上线，跟饿虎扑食似的逮住不放：“小白！给我写字！”
　　我正闲得发慌，问：“什么内容？”
　　他说他守在网上几天了好容易逮着我这只倒霉兔子，现在激动得嘴皮子直哆嗦，哪还敢有什么苛刻要求，“反正可读性强点儿，随便怎么写。”
　　于是我给他写尹风的故事，从繁花似锦的开始，写到萧条零落的结尾。
　　“我知道他的悲喜不再与我有关，我不过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娱人愚己的玩笑。”
　　“其实时间是静止的，流逝的是我们自己。犹记得他微微的，或者大声的笑。像狭路相逢的同类，长嘶于野以驱逐孤独的狼。”
　　“我看到他潇洒的挥手，率性的步伐，匆忙的背影，最终像决裂般掉头而去。再回忆起种种不计后果的喧闹繁华，突然间连叙述都变得艰难。其实，恐怕快乐是个太过轻佻的东西，只要伸手就能揽住他的肩膀，却也能在下一个瞬间里失去他的踪影。早知道我就不伸手了，可是既然伸了就不早。纵使手中什么都没有剩下，仍可以紧握住那些无悔的年月。”
　　“现在是夜，我正戴着耳机，在三尺见方的范围之内不断走动，似乎很忙，可是凄凉。我仍然沉湎在一种气氛的包围里，像陷入了一滴巨大的松脂，表面依旧柔软光滑，可是再也投入不到正常的秩序中。四周的空气都是琥珀色的，清澈而且悲伤，我的魂魄被情绪牢牢困在身体之中。非常怀念，就是非常受伤。也许很多年以后，我将通过旁人的眼光一遍遍审视自己，像条不安分的河，由惊艳的源头流向最终，在回头间猛然泛滥无边的绝望。”
　　“我知道自己强加于人的思念很过分，谁都有固定的生存轨迹。”
　　“我想，我大概是从一开始就找错了藉以依赖的那个方向，或是轻浅的感情再经积淀也滤不出什么分量。也许，没有多少经历的人，真的很难知晓人生聚散的正规表情。可悲喜起伏却是与生俱来，不必刻意酝酿。我至今依恋那一檐屋角，曾经掩护着阳光直射不到的欢笑……”
　　楼爷看了说：“你又失恋了，太好了！”
　　我骂他：“去死，你个没良心的！”
　　他呵呵地笑，不以为忤：“你一旦恋爱成功结婚生子，我上哪儿找这么听话的狗腿子去？你要么给我发展一条下线，要么就给我挺住！”
　　快过年时，QQ上不再有熟人出现，收到的都是转发的拜年消息，只觉索然无味，于是重新买了充值卡打网络游戏。
　　打游戏时一直在听《豪杰春香》的主题歌，《希望你幸福》，好好听。
　　韩语太抒情了，外语里我最喜欢英语，因为我想哪天如果见了亲爱的迈迈得能跟他沟通，而他不可能为我学汉语；其次就是韩语，那些个俏皮的尾音多么撩拨人心哪，最适合调情了。我最不喜欢日语，对起话来跟冲人扔砖头似的，此生仅一次有过学日语的冲动，是玩《真三国无双3》时，太想知道吕布说什么了。当然游戏是从网上下载的，把银子贡献给了###。堂堂中华儿女居然沦为一个日本游戏迷，在此高声谴责中国游戏事业一百遍啊一百遍！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青春的庙　46（2）
看过《三国演义》的都知道“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黄许孙太两夏侯，二张徐庞甘周魏，神枪张锈与文颜，虽勇无奈命太悲，三国二十四名将，打末邓艾与姜维”，而我最喜欢的就是排名第一的三国单挑王吕布！人家多疼老婆多顾家呀，谁跟刘备似的，动不动就脱个精光跟着手足逃命去了。
　　从前辛浩然经常背着孙姜带我打游戏，有次边玩三国无双边讨论剧情，我双眼冒桃心地举着游戏手柄喊：“我最喜欢三国一哥！”耗子不屑一顾：“什么一哥？智力最低的一哥！吕布就是个二楞子、傻大个！”
　　我破口大骂：“你才是二楞子！你是死胖子！”
　　耗子耸耸肩膀作无所谓状：“就算你骂得过我，你能骂得过网上千千万万的倒吕派吗？”
　　我上网一搜，居然还真是到处都有人在鄙视我吕哥，说什么一介勇夫、无德无谋、胸大没脑、无常小人……我怒了，挥毫写下生平第一部长篇巨著，打算给吕布平反，结果刚写三万字就被人拍熄了。
　　那天孙姜听说我在写猛将传，颇感兴趣：“拿来我看。”我于是雄心勃勃地把文章拿给他看，热烈期待读者界的好评。
　　这日董卓下朝后又回郿坞，文武百官畏于他的权势，皆来横门相送，董卓一时兴起，便在路中央设了大帐，着人送来好酒好菜，招待众官。正在吃喝之时，忽然董卓部下一骑来报，说道：“太师，北地招安降卒数百人，今已尽到长安。”董卓不喜亦不愠，面向众官道：“我们这般干坐着吃喝刚好不够痛快，且叫他们过来作些玩乐。”随即命人将那些降卒召至帐外，走在最前的是个黑须壮汉，董卓坐在席上对他打量几下，看他双目炯炯，笑道：“一只左眼。”众人都未反应过来，董卓自侍从手中取过弓箭，搭箭扯弓，矢如流星，射中那壮汉左颊，顿时血花四溅。那人痛得四下翻滚，惨嚎连连，众人皆不忍睹，董卓却将弓一摔，啐道：“久未征战，竟失了手。”侍从恐他见责，急忙上前，对那壮汉叱道：“呔，太师射你，你还敢闪躲！”说着，抽出佩剑，一剑捅瞎了这壮汉的左眼。壮汉又是惨叫，翻滚几下就不动了，竟是疼昏了过去。
　　帐下数百名降卒见此情形，都是大惊大恸，一时蠢蠢欲动，董卓厉声喝道：“逆贼还想造反，来呀，都与我砍去右手，敢有不服者，统统诛之！”十名亲兵领命而来，呛然声中都把刀抽将出鞘，降卒们想要挣扎闪避，怎奈手足都被绳索紧缚，只得引臂就刃，一时间帐外哀叫震天，断手满地，血流如河，其状惨绝人寰。
　　看至此段，孙姜沉吟了半天：“这段儿没什么好评价的，你我都看过《三国演义》，知道你在这部分认真说起来做的全是翻译工作，只不过加了个没有交代来路的黑大汉而已。”
　　我信誓旦旦地让他再往下看：“保证不会让你失望，吕布出场的时候好帅的！”
　　“你就直接告诉我是哪段儿吧，我先找点看完的信心。”
　　我于是指给他看。
　　抬眼望去，先望见了一支方天戟，戟身描龙画凤，精美绝伦。见此画戟，立时认出这是董卓的义子，姓吕名布，字奉先，手中一杆方天画戟所向无敌，神勇无比，董卓尝与人吹嘘曰：“吾儿奉先一人可当精兵一万。”吕布身量魁伟，需得仰目才能瞧见他脸，但见一对峦眉飞扬入鬓，宛如刀斧雕刻而成，双眼隐透凶悍之意。再打量衣饰，他身穿一领绣青藤攀花枝、紧束袖口的绛红色锦袍，头戴三叉紫金冠，饰以两支六尺余长雉翎，额佩倒勾月镶翠玉束发金勒，抬手投足之间霸气十足，端的是个人中俊杰。
　　孙姜疑惑地望着我：“你确定这位帅哥真是吕布吗？我怎么觉得他穿得像宝二爷？”
　　宝二爷……我喷血无语。
　　孙姜把我视若珍宝的小本子一扔，仰天长笑：“丫头，我看你就抛弃吕布吧，吕大兄弟在网上都快被人写烂了，咱改写张飞怎么样？三国武将里我最钟意飞仔，矛虽然使得不咋样，但骂人功夫一流啊！三姓家奴，啧啧，瞅人家这用语……三英战吕布那一出比的是兵器功夫，有本事咱们比口德呀，光飞仔一个人就足以喷得吕布屁滚尿流了……”
　　“你——去——死！”我恶向胆边生，扑上去跟他拼了，被他轻松地反剪住双手。　。。

青春的庙　46（3）
从此我就誓死放弃写作这条道路，孙姜居然还笑嘻嘻地怂恿我：“干嘛封笔啊？再写点儿让我看看嘛！最近就这么点乐子了……”
　　这就是交友不慎的后果！
　　后来杨思冠从我的博客上看到了这段经历，非要看看这篇夭折的《猛将传》不可，看完后认真地跟我说：“虽然这种文体不是你所擅长的，但是写得还不错。”
　　听专业文人这么一说，我觉得被下流读者骂死也值了。
　　没人催稿的时候，我生活过得很腐败，没日没夜地在游戏里冲级，有时候就打着打着怪物就睡着了，醒来屏幕一片漆黑，晃动鼠标，我纤细的尸体无限凄凉地趴在地板上，被面目狰狞的怪物肆意踩踏。
　　旧日好友打电话约我出去，都被我拒了。我怕上街看见怪兽。
　　由于熬夜太多，我的眼睛越来越差，时常红肿刺痛，有天照镜子时发现眼睑有一坨血球，才惊骇地关掉电脑休息。醒来后百无聊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活动身体，落脚时有肉眼可见的灰尘迸起，我羞赧地想起有一周多没打扫卫生了，于是拿条毛巾扎在额头上开始大扫除，最后拉开书橱的帘子，舞着鸡毛掸子除尘，舞着舞着，翻出一套精装版《西游记》。
　　算了，再看一遍吧。
　　小时候一心想嫁给六小龄童，在外婆家捡了根树枝当宝，天天扛着去上学，口头禅是：“老倌儿，伸出腿来，给老孙打二十孤拐解闷儿！”
　　就这样枯燥地打发时间，等着老项通知我学分不及格的噩耗。
　　一夜鞭炮也没能把我吵醒，楼外过道不知谁放了几个开山炮差点把我震出内伤。
　　“俺地个娘啊，大过年的不是谁家煤气罐爆炸了吧？”我披上件外套，睡眼惺忪地拉开门，“我家又不是靖国神社，跟这儿轰的什么劲啊？惹火了我我可不管现在是大年三十儿，谁吵我睡觉我杀了谁！”
　　迷迷糊糊看见孙姜满脸唾弃：“还没起床？太阳晒胳肢窝了！”
　　“刚才是你放的炮？”我陡然清醒过来，探头看了看窗外明晃晃的天，“现在大年初一了？坏了坏了我饺子皮还搁锅台上没包呢，光绞了二斤肉馅儿韭菜也没有洗……”
　　“甭麻烦了，冰箱里还有几袋速冻水饺。”
　　他进了屋，掏出个红包：“叔叔给小朋友包压岁钱来了，来，给叔叔作个揖！”
　　“作屁！本姑娘一分钟几十万上下，希罕你这二百块钱？”
　　雄言壮语归雄言壮语，我还是劈手夺下了红包，捏在手里跟塞了张报纸一样厚实，情不禁心花怒放。
　　“你能用肚子吸足球吗？”孙姜一本正经。
　　“我还会太极功夫蒸馒头呢。”我吸溜了下鼻涕。
　　“行了，我知道你光会太极功夫扎小人，赶快去屋里把衣服穿好，回头冻感冒了又使我衬衣擤鼻涕，我给你下饺子去。”
　　趁着在卧室换衣服，我打开红包偷偷瞄了一眼，乖乖，这么多钱！我当即警惕起来了，烫手一样塞进枕头底下。得收好了，说不定是赃款，小伙子这几年干的肯定是什么非法勾当，哪天他被通缉了我一定把他打昏绑到公安部去领赏金。
　　厨房热气腾腾，饺子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我生嚼了几天方便面，见到开水都热泪盈眶。
　　好容易等到饺子熟，我眼疾手快抢到了第一盘，夹起个饺子啃了一口发现是芹菜馅的，习惯性地往孙姜盘子里丢过去，雾气中接触到他脉脉含情的眼神，筷子尴尬地滞在半空。我打小挑食，老师谆谆教导我们说不能浪费农民伯伯的心血，于是我痛改前非不丢垃圾篓了，改丢别人碗里。过去的一年我跟孙姜吃饭最多，老把芹菜芫荽胡萝卜剩给他，跟养兔子似的。
　　“给我吧，你吃韭菜馅的。”他善解人意地伸碟子接过去。
　　他神态装得这么自然，我也不好意思太见外。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我幸福地揉着发涨的胃直唉哟，歪倒在沙发上抱着厚厚的《西游记》继续研读。
　　孙姜边收拾碗筷边说：“今天我有空，一会儿带你出去玩。”
　　“不去！”我一口回绝。
　　“你怕看见疯子？”他不好意思，成心刺激我。
　　“是他怕看见我才对吧？你看电视剧里的陈世美都没有好下场，我早跟他划清界线了！”
　　“哎，可怜的疯子，他被你抛弃在一月的繁华街头，形只影单地站在冷风中，流着长长的鼻涕，思念在风中飞扬。”孙姜不知哪根狗屁不通的诗歌筋秀逗了，挥着抹布高声吟诵，“小白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温暖的阳光下，正在吃着香的，喝着辣的，正在流着汗，不信你们看——”

青春的庙　46（4）
我满脸大汗：“我很想打死你！”
　　“我能够理解你的感受，我也非常同情你，哎，自古红颜都是祸水啊……”孙姜好像特别喜欢看我抓狂的样子，索性歪腔杂调地唱开了，“美是一种祸，但不是她的错……你是否明白，人生的成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虽然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可是，我还是对你真心相待……我慈祥的脸，已经笑了起来……亲爱的好孩子啊，你心中的少年，他还没有长大，你不要着急，不要害怕，不要哭着闹着想嫁……做什么事都不能随随便便……”
　　“姜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我暴走，又不敢上去跟他掐架。
　　孙姜自个儿唱得深深陶醉，完全不理会我的愤怒：“啊……你只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自然会有个好前程……不要尽想着F4，那几个臭小子没文化……”
　　我连一把掐死他的心都有：“行了行了！我跟你出去还不行吗？”
　　孙姜这才停止挥舞抹布，和蔼地笑了：“小姑娘，你真是沉不住气啊。”
　　“在一个五音不全的歌手面前，聋子才沉得住气！”我捂着胸口，心脏绞痛不已，“大新年的就不能积点儿德啊？你差点催生一个崭生的疯子！”
　　“这是人来疯的年代，你差点疯了，我已经疯了，我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眼看孙姜又有吟风咏月的趋势，我二话不说换上鞋拉门就走。
　　这个兔崽子知道我的死穴在哪儿，伍小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流氓冒充有文化。
　　外头小风嗖嗖的，我最怕冷，穿了身臃肿的羽绒服还是直打寒战，笼着双手缩头缩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