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庙-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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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冤枉，我真的是发自内心地关心你。”
　　“关心我就顺便从车站替我买一张两天后的回程车票，没卧铺硬座也行。对了，记着来接我的时候穿上警服，我好狐假虎威一把。”
　　他沉默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我：“你不是想跟我搞一夜情吧……”
　　“滚！”
　　　。　想看书来

青春的庙　37（1）
在火车站广场，我溜达了半天也没找着耗子，下车前我们互通信息，他说他在一辆绿色的车里，让我直接上车找他，可整个火车站广场哪有绿色车？车站值勤民警一直睃着我到处溜达，看得我心里直犯毛，心想好不容易衣锦还乡一回可别被人当成衣冠禽兽，赶快把手插到自己裤兜里，仰首向天作流鼻血状。余光突然瞥见TAXI停靠处有几辆绿色的出租车，于是迟疑着往那边走过去，刚迈出步子，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大吼：“伍小白，你往哪走？我在这儿盯你半天了，真没眼力劲儿！”
　　辛浩然的一张大脸带着半个身子从车门里探出来，赫然是一辆绿色小三轮儿。
　　我真傻，真的，我怎么就没想到三轮也是车呢？
　　“去哪儿？”耗子殷勤地问我。
　　“到站西路工商银行。”我指指正前方。
　　耗子于是伸出头去吆喝一声：“站西路工商银行，开车吧！”司机叔叔看起来老实巴交，低着头发动了三轮车。换了我肯定回敬他一个意味深长的鄙视眼神，靠，别上三块钱起步价充大爷来了？
　　吝啬如耗子，也是我生平之仅见。
　　数年前，他深深地爱上了一个女孩，但是没敢说出口，高二时女孩转学去了异地，从此他就陷入了无限的悲怆中，逢人就哭诉：“我真是后悔啊，为什么不早一点向她告白呢？”有天晚上我们一块喝酒，他喝得有点高，喋喋不休地对我列举着那个女孩的美丽与可爱，以及他满腔无处倾泄的爱意，听他絮叨了一个多小时后我甚至开始嫉妒那个女孩了，要是有人对我如此痴情，我恐怕会放弃学业毅然跟他私奔的。看他样子实在太痛苦了，我好心劝他：“你怎么不给她打个电话呢？把你的心思告诉她，也许你们还能在一起……”
　　他眉毛一扬，灼红的眼睛瞪住我，粗暴地骂：“我靠，你疯啦？！”
　　我立刻为自己的狭隘而羞愧了：是啊，耗子的爱才是更为广义的爱，他怎么舍得让心爱的女孩为自己而放弃学业、放弃大好前途呢……接着就听他继续说：“你疯啦？那是长途！电话费你出啊？”
　　日啊！我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三轮车“给呀”一声停在工商银行门前，耗子付钱，我直接进银行领了号，坐在长椅上排队。等他走过来时，我刚好从包里拿出一张5年定期存单，耗子凑过来瞧了一眼，眼神马上就直了：“这是你的？”
　　“废话。”
　　“畜生啊！我抓赌时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耗子仰天长啸。
　　“喂，爪子松开点儿别扯坏了，我请你来是当保镖的不是打劫的，你他妈是不是人民警察啊，哪儿有警察见了人民财产就两手乱抖扑上来抢的？这套警服从哪儿偷来的呀还挺合身。”
　　我没乱说，耗子全身上下只有发型像警察。记得他刚走马上任那会儿，兴冲冲地到处炫耀：哥儿们我当上警察啦！
　　第一个人的反应：你傻啦？
　　第二个人的反应：哪国的？
　　第三个人的反应：这孩子，又梦游了。
　　至此，辛浩然彻底丧失了炫耀的热情。
　　我把一大纸袋人民币塞进背包里，耗子用热烈奔放的眼神凝视着我，馋涎欲滴四个字一直在他眼球上闪烁，看来如果我不请晚饭他将要把我蘸酱生吃了。
　　“走吧，姐姐请吃巴克斯自助。”
　　耗子幸福地笑了：“好耶！上次吃还是两个月前，那儿的烤牛排好大啊！”
　　“好大是多大？”
　　“非常大！”
　　“那非常大到底有多大嘛？”我逗他。
　　“嗯……”辛浩然这个词汇匮乏的家伙吭哧吭哧想了半天，比划着说，“有我脸这么大！”
　　“哇，果然是好大啊。”我惊叹。
　　憨厚的娃儿气得半晌没理我。
　　垂着头专心跟耗子斗嘴，这个城市有太多熟悉的风景，熟悉而伤感。过斑马线时习惯性地抬头看红绿灯，“胜利路”三个字瞬间映入眼帘，我腿一软，几乎摔倒。耗子见了，又取笑我：“见过晕车晕船的，没见过晕马路的。”
　　再顾不得眼前红灯，匆匆走过，身旁刺耳的车喇叭响成一片。
　　不必抬头，我知道再往右走100米就是胜利路广场，彩虹雕塑，音乐喷泉，星池环阶，美不胜收。
　　广场建成第一夜，音乐喷泉全部开放，尹风兴奋地冲进水里向我招手，我小时候掉进池塘里淹过，极其怕水，怯生生地坐在台阶上对他直摇头。他于是跑回来陪我坐着，我看出他其实有点扫兴，心里很难过，对他说的话爱理不理，他忽然贴在我耳边说：“我昨天看过《铁达尼号》了。”我还在想他不是最鄙视滥煽情的爱情片的时候，他就抱着我跳下了水池，眼前一片水雾迷离，我在惊声尖叫的间隙里听见他大声喊：“If　You　jump！　I　jump！”

青春的庙　37（2）
水沫打湿了我的脸，我紧紧抱住他，不撒手。
　　原来离别方可知爱的忍耐
　　原来离别了不免有悲哀
　　原来离别了始觉爱精采
　　尹风不许我去看他，这么久我独自生活，许多记忆都已破碎不堪，思念深葬入骨，在触目往昔的时候被悲恸击溃，丢盔弃甲。
　　巴克斯的旋转门不是自动的，得用手推。辛浩然走得飞快，把我落下了半里路，跟其他两个小姑娘一起进的门，年轻人精神头儿就是好啊，把个旋转门推得溜溜跑马，耗子腆着个大肚子连滚带爬地往前窜，还是被门压住了鞋后跟，赶紧扯着嗓子喊：“姑娘们——姑娘们——”他的本意大概是想让她们停一停，好让他提个鞋，结果这个淫贼的后面半截话顺口而出，“出来接客啦……”
　　姑娘们看了他一眼，长头发那个大义凛然地说：“对不起，我们卖艺不卖身。”
　　其实旋转门的旁边有个推拉门，耗子眼拙没瞧见。我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就差举个牌子上书大字“老子不认识丫”。耗子极其狼狈地穿好鞋，干笑两声，对大堂服务员解释：“我不是瑶海分局的警察，真不是……”
　　我刚到雪柜舀了杯冰淇淋，耗子已经托着三个大盘子回来，一边吃一边数落我：“你傻呀？跟冰淇淋死磕什么？想吃回本儿来就得甩开腮帮子拣带肉的吃！说了你也是白说，瞧你吃鸡翅都不敢上手。吃自助的最高境界是扶着门进来、扶着门出去，懂吗？”那模样恨不得先出去跑个一千五百米再进来。
　　“我真崇拜你，你撵上我的偶像迈克尔杰克逊了。”我衷心地赞叹，比饭量我只怕过他，“我家迈迈是King　of　POP，你是King　of　Pig。”
　　“就算我是猪，也是猪中八戒。”耗子狠狠地吃。
　　我不甘落后，各色冰淇淋都尝了一遍，又把眼光瞄向鲜香的鳝段。
　　不是没有腐败过，而是腐败的档次没这么高。我们班女生每月有个集体聚会，到香满楼去吃酸菜鱼，要一个包间，把门紧紧关上，大家开始从包里往外拿大白菜、豆腐干、方便面……不点菜，只让拼命加汤，照样吃得吆五喝六热火朝天的。结账的时候，服务员看我们一个个打着饱嗝出来，眼中充满同情。
　　心情好的时候，顺便带只塑料袋，临走添一锅汤全部打包，回去晚上接着吃。
　　偶尔把奖学金充公了吃自助，我们一干A大出来的斯文败类拼命抢肉，抢得毫无形象。苏涟君毅然脱掉外套，赤胳膊上阵，前去跟一帮膀大腰圆的大老爷们排队扒抢小牛肉，人称“战地甜心”。伍小白隔着几排餐桌大呼：“小苏，轮到你了打个电话，我们一人端五个盘子过去！”附近服务员汗下如雨。
　　实在没人剥削的时候，咱就改去面馆，服务员笑脸迎上来：几位？一定要沉住气，说，还有一位在路上，马上就到，你先上两碗面汤。等稀里呼噜把面汤喝饱，再悄悄把手机摁响，一边接一边大声说：“什么？你还没找到？等着，我出来接你。”然后对服务员说“留着位子”扬长而去……
　　辛浩然边吃边跟我吹牛，说些他们单位里的牛B事。由于他们是执法部门，所以牛B事就格外牛B。比方说，有次他们派出所集体庆功，所长喝高了，一出酒店撞上俩小流氓，小流氓嘴里不干不净，所长龙颜大怒往腰里摸：“老子毙了你！”几个警察吓得脸都白了，赶紧上前拉住。幸亏那天大家穿的都是便衣，枪没有带。两个小流氓吓得屁滚尿流哭着逃走了。
　　我哈哈大笑。有人给说笑话听真开心。
　　这时正是晚餐饭点，餐厅内顾客和服务员穿梭而行，熙熙攘攘十分热闹，有个年轻的男服务员托着大盘子走过来，隔着塑料栏杆递了包纸巾过来，对着耗子友好地微笑：“先生，麻烦帮我递给你们旁边那桌。”
　　耗子一手执筷一手拿勺，根本不甩他：“你是服务员还是我是服务员？”
　　小男生很委屈：“我是服务员，但我不是长臂猿呀！”
　　我看不过去了，接过纸巾，骂耗子：“你还是警察呢，一点都不乐于助人。”
　　“这么几步路他都不肯绕过来，摆明是偷懒，餐厅老板花钱请他来当大爷啊？你说我是应该帮他还是帮老板？你怎么还是这么爱管闲事，臭毛病一点儿都没改！”耗子反过来教育我半天，忽然想起来就忽然问我，“你晚上住哪里？回家吗？”
　　“家？我还有家呀？咱们别拿不存在的东西说事儿成不？”
　　“呵呵，不怕不怕，没家咱不是有钱嘛。”耗子很快安慰我，“你把那些钱给我，我都乐意把爹妈租给你。”
　　“靠，不孝子，我要替姨行道——”
　　拿盘子打死他。
　　从巴克斯扶着墙出来时已是华灯初上，城市霓虹闪烁，我却没心情去看。耗子捧着肚子慢慢踱到斑马线前，眼看对面绿灯闪烁着变成了黄色，我伸手拽起他狂奔，奔到马路中间黄灯就变成了红灯，耗子想停下来，被我果断地硬扯过去，车流呼啸着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
　　“你丫会不会过马路啊？站在马路中间多危险！”我气喘吁吁地责问。
　　耗子惊魂甫定，愣了半天，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谁他妈站在马路中间？明明是你他妈把我拉过去的！你他妈不想要命老子还要命呢……”
　　我脸上一阵发烧，色厉内荏地狡辩：“不要紧，让他撞嘛，撞死了他负全责。”
　　“你当我是成龙啊？有一百条命？”耗子拍拍胸口，满脸懊悔，“早知道你千里迢迢回来找死，我就该让贤给生姜来陪你殉情。”
　　“殉你大爷！车票给我，你可以爬回去了。”
　　耗子一脸悻然地将手伸进口袋，相处这么多年，我的脾气他早已了解，我也知道他不会真的生我气。
　　大恩不言谢嘛，除了深埋在心里的感激，别想问我讨什么其他好处，投资请饭都是在收买人心，像孙姜辛浩然他们这样的股就应该放长线。打小我妈就让我明白了“没有坏处就是好处”这个道理，她吩咐我做的事情如果做好了，是应该；做不好，就要打屁股。
　　我接过车票，摇了摇手跟他告别，前方的街角突然拐过一个背影。
　　那是个身量颀长的男人背影，他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女孩儿扎着小辫，趴在他肩上，手里攥着一个绿色小摇铃，咧着只有几颗牙的嘴傻笑。有个女人挽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拎着两个纸袋子，正抬头对他嘱咐着什么。
　　那个人——是谁？
　　我震惊而失神地望向耗子，他也同样惶恐不安地望着我。
　　“他是谁？”我指着那人。
　　“那不是……那是……”耗子避开我的目光，笨嘴结舌地支吾了半天，突然心一横，笃定地看着我，“U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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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庙　38（1）
高三上学期，我为了一模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考试前一个周末我跟尹风见面，临走时照了照镜子，容颜憔悴，眼圈发黑、脑壳发昏、内心发春……
　　我一见他就悲从中来：“学习太累了，我该怎么办？”
　　他怜惜地拍拍我的脑袋：“没关系，有我呢，我帮你扛着。”
　　我问：“那你也累怎么办呢？”
　　他说：“没事，累死我好了。”
　　我跟其他怯场的学生不同，属于临场发挥型的。平时课后作业都是抄的，可是一到考试，就是能拿高分，班主任想教训我组织半天语句都不知道从哪方面下嘴，最后只好模棱两可地说上一句“以后要注意卷面整洁”。
　　那次我考了全区第一，班主任喜得不行，就差给我胸口带朵大红花游街。
　　尹风给我庆功，吃完饭逛小店，我一眼就看中了一枚蝴蝶形戒指，两眼发直走不动路了。店主一看有戏，玩命地给我推荐，大赞这枚银戒质地好卖相佳。尹风取过戒指，给我戴在右手无名指上试试，戒指有点大，套在手指上乱转。他把戒指一扔拉着我就走，我撅着嘴嗷嗷哭了两条街，他只好又带我折回头去买了下来。那店主鬼精鬼精的，看出我爱极了这蝴蝶戒，开口就要一百六十五，一分钱不让。
　　出了店子，我得意洋洋地伸出手，说：“来，给美女戴上。”
　　比划了半天，最终勉勉强强地套在左手中指上。我张开五指左看右看满心欢喜，尹风严肃地叮嘱我：“左手是盟誓，右手是婚约。现在你是正室了，以后可不要欺负小的啊？”
　　我笑嘻嘻地：“放心，我不做犯法的事，我就扎她小人。”
　　这枚戒指花光了我们的钱，只能步行回去。
　　我走得脚生疼，虽然不曾后悔，却越走越心虚：“疯子，我刚刚是不是很像羊估？”
　　“不像。”尹风斩钉截铁，“你就是羊估。”
　　我恼羞成怒扑过去捶打他，被他哈哈大笑着搂进怀里。
　　两人正当众起着腻，尹风忽然把我推开，边推边一本正经地说：“还是保持点距离好，咱俩现在都是已婚人士了，搞出点儿什么事来谁负责？”
　　我咬牙切齿：“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后来孙姜看见了，一脸不屑：“这是戒指？不是呼拉圈儿？”
　　我抄起身边一条扫帚追杀他。
　　女环卫工人清理完垃圾箱，转个身扫帚就不见了，大怒，拖起垃圾车追着我要扫帚，边追边骂，黄马甲临风飘动，英姿飒爽，大妈体力不错。
　　孙姜私下里曾问过尹风：“为什么要送戒指给小白，动真格的了？”尹风霸占民女的私心被拆穿，挺不好意思的，最后被逼急了，脱口而出：“‘戒指’么，就是要她‘戒’掉喜欢伸手‘指’着人乱骂的臭毛病。”
　　“挺厉害啊小姑娘。”
　　孙姜对我翘起大拇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终于从被惦记进化到被偷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一点儿好话！
　　鉴于孙姜的彪悍性格，我常常提醒尹风：“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啦，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跟孙姜出去打架了，万一出点儿事，亲者痛仇者快的。”
　　“没事，你别看我长得瘦，浑身都是腱子肉。”
　　“为什么非要用武力解决呢？咱跟他讲道理不行吗？讲死他！”
　　“有那功力我早当律师去了，还当什么混混啊？”
　　“我不管，最好你改邪归正，反正你以后不要再打架了啦，你不知道人家有多担心……”我一直唧唧喳喳在他耳边劝说个不停，尹风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