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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路风筝-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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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地握了握手,让他们继续。
  张弛也在,颜若芙跟他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幕剧的主题是“寂寞都市”,夜色中妖娆的女子,徘徊于吧台前,手握酒杯,眼波流转,面色苍凉。女主角演的很好,刻骨地撩人,又是疲倦的寂寞。
  有人上前搭讪,都被不动声色地挡回,颓然中的一点做作,彰显了苍白的内心。指间的所有,一点点地漏尽,一点点地飘离。抓住的只是别人的温暖,黑夜过去,只剩下自己的冰凉……
  颜若芙在一旁看着,这个主题是她策划的,脑中已经配好了文案,她跟导演提了一些想法,加到剧中去。
  
  反复拍了几次,直到导演喊OK了才收工。演员们明显都疲倦了,揉着肩膀去更衣室更衣。女主角经过她的时候朝她笑了笑,凑得近了才发现,浓妆下还是张稚嫩的脸孔。
  “大家先别走,总裁请大家喝一杯。”有人喊道。
  “好啊,好啊。”大家开始附和。
  “辛苦大家了,放松一下吧。”何辰睿起身,开口道。
  
  一溜人沿着吧台一字排开,台面上摆起了各色的酒,形状大小不一,色彩斑斓。有会闹的人开起了香槟,大家欢呼着,气氛很快就High起来了。
  颜若芙看着玻璃柜里私藏的好酒,大概是吧主从世界各地搜集来的,柜顶开一盏小灯,光聚在酒瓶上,晶莹剔透,贵气逼人,各式的酒瓶子,圆口短瓶,细长瓶身,竟是比艺术品还好看。
  张弛过来:“要喝一杯吗?”
  颜若芙眼睛还是移不开那些漂亮的瓶子:“不了,谢谢,我喝不了酒。”
  “还记得上次吗,你劝我酒劝得最凶。”她抬头,朝他微笑笑。
  “记得记得,我不是不知情嘛。”
  “那罚你一杯。”
  “好。”他拉她过去,两人坐在吧台上。颜若芙要了杯水,放眼望去,舞池中间已经转动起来,有男男女女举着酒杯贴身轻舞,气氛很好。何辰睿站在角落里,有女子围着他身边,他望过来,正好看见她。
  颜若芙笑笑,转过脸来。
  
  导演和摄影师过来给她敬酒,左右夹攻,她几乎无法推脱。她本不是会周旋的女子,这下有些为难,今晚大家兴致都很好,她也不好扫了兴。正僵持间,何辰睿过来。
  “抱歉,颜小姐今天不太舒服,我答应了邹社长关照她一下。”张弛正要开口,何辰睿挥手阻止了他,开口说道。
  “大家这几天合作愉快嘛,庆祝一下。”导演笑笑。
  “那我来敬大家一杯吧,这两天辛苦大家了,希望以后合作愉快。”他笑了笑,一饮而尽,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一下。
  “你没事吧?”她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看起来不太舒服。
  “没事,我出去一下。”他放下酒杯,往洗手间走去,脚步却有些凌乱。
  


 
微笑渗透,覆水难收

  他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颜若芙有些担心,终于忍不住,过去找他。
  洗手间设在角落里,有些暗,她费了一会功夫才找到他。
  何辰睿靠在水池边,右手按着腹部,表情痛苦,冷峻的脸痛的有些扭曲,看见她进来,勉力站直了身子。
  “你怎么了,痛的这么厉害?”颜若芙赶紧跑过去。
  “胃痛。”他牙齿开始打颤,讲话都变得艰难。
  她想起刚才在茶馆,他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还以为他吃不惯,原来胃早就不舒服了,现在还喝了那么多酒……
  颜若芙有些急了:“现在怎么样,撑得住吗?我送你去医院。”
  他痛的厉害,手攥的她发疼,白净的手上,骨节都凸出来了,却硬是死撑:“没必要,痛过就好了。”
  “你……”她刚说完一半,他一口血就吐了出来,溅在她米色的外套上,乌黑地吓人。
  她没见过这阵场,急得快哭了,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打电话,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他笑笑,面色苍白地吓人:“难得你这么关心我……放心,还死不了。”
  “你胡说什么……”他痛的浑身颤抖,冷汗递到她手背上,先是滚烫,随即刺骨地冰凉。她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他一时撑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何辰睿醒来时,眼前一片白色,头有些沉,胃部传来钝钝的痛,但已经没那么剧烈了。他仔细想了想,才记起昨晚的事,现在应该是在医院。
  房门半掩着,依稀听得到走廊里有人在打电话,断断续续,语气轻柔,是她的声音。原来他没记错,她慌乱的表情,她扶着他,她喊着他的名字……
  原来她一直守在这里。
  他脸色苍白,心底却浮起一丝暖意,至少她还是在乎他的。
  
  颜若芙打完电话,推门进来。他已经醒了,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早晨的阳光照在窗棱上,桌上粉红色的玫瑰开得很好,给苍白的病房增添了一点暖意。他转过脸来,幽幽地看她。少了一贯的冷漠,暗沉的眼眸里,蕴含了不知名的情绪,浓的化不开。他就这样看着她,也不说话。
  颜若芙走过去,帮他倒了杯水。
  “还痛吗?”
  他摇摇头,只看着她。她大概一夜没睡,双眼微肿,头发有些凌乱,一脸倦容。
  “你饮食一向规律,怎么胃病这么严重?”房间里很安静,她的声音清晰入耳。
  
  他沉默了好一会,终于缓缓开口:“你走了以后……厨房……很空,一个人……不想煮……”
  他大概是没有力气,一句话讲的断断续续的,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在她耳边滑过,却仿佛一个一个地刻在她心上,再也擦不去痕迹。
  她抬头望他,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胃痛怎么不早说,我还让你吃了那么油腻的东西,还喝了那么多酒……”她别过脸去,不敢正视他。
  “我想着,这次我来帮你挡……我的女人,我来负责。”他拉过她的手,攥在手心里,手心贴着手背,肌肤细致的纹理里,包容的亲密。
  他的手掌冰凉,贴着她,她不由一颤。
  他的女人?颜若芙冷笑:“你不必为我做这些事。”
  他也不反驳,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她心慌。
  “颜……我不该认输的,我不该让你走……”他轻声说道,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她回过头去,阳光打在他薄薄的眼皮上,他眼里浓郁的蓝,坠得她的心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原来撒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去弥补,走错了一步,却发现回过头去都是死路。林易磊也说他要反悔,他也要反悔,可是为什么不早一点,不在她走投无路之前一点?
  后面的路都堵了,她还要怎么回去?
  他们站在后面喊她,可是她回不去了,一个都回不去了……
  
  颜若芙抽出手,站起身,他一惊,疑惑地看着她。
  “我打过电话给你小姨了,她一会就过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她拿起外套,上面还有触目惊心的血迹,看来是洗不掉了。
  她转身往门外走去。后面没路了,前面即使是劈荆斩棘,她也要往前走。
  “原来你还是无法原谅我……”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意冰凉。
  她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
  “不,何辰睿,我是怕你无法原谅我……你怎么可能原谅我?”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怎么样了?”
  “身体是好多了,脸色可是差的吓人,我也没敢多呆,坐了一会就走了。”
  “哦。”颜若芙低低地应了声,转头看窗外的风景。两人正在去机场的高速公路上,车速很快,只看得到外面一片苍茫。
  “你怎么样了?”邹洋问道。
  “嗯?”颜若芙回过头来。
  “何必弄这么僵呢?”
  “我也不想。”
  “我真没想到,他竟是小博的爸爸。”邹洋低声说道。
  “不过,先前不觉得,这么一说,看起来就有点像了。”他见她没有回应,自顾自说道。
  她终于有了反应,回头瞪了他一眼:“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
  “你怕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开口:“邹洋,有些事你不知道……”
  邹洋也没反驳,只道:“女人啊,真是口是心非。”
  “不要说的你好像很懂女人的样子。”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只要彼此开心就好了,别的事情,管他呢,以后再说。”
  “那是因为,你的感情都不会太长久。”
  “你这么说倒也是,不过,颜若芙,做人还是要看开点,别那么倔,自己都不好受。”
  “如果看不开的话,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了。”颜若芙叹了口气,淡淡说道。
  邹洋笑笑,不说什么。
  
  车子拐了个弯,手机突然响起。
  “颜小姐吗?”一个柔和的嗓音。
  “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沉睿的小姨,有空喝杯咖啡吗?”
  “不好意思,我现在在机场,马上要回去了。
  “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谈一下……”对方态度虽好,言语间却有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窗外沙沙的风景转瞬即逝,她的心就像停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颜若芙想了想,终于说道:“好。”
  
  邹洋问她:“你确定你要去?”
  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他望了她一眼,然后一打方向盘,车子朝市区驶去。
  
  暖风吹起沙帘,大片的阳光洒进来,手中的玻璃烟灰缸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从车窗里望出去,看得见外墙上细细的蔓草,许是忍冬的植物,青嫩油亮,在风中轻轻地晃摆,叫人心生爱意。
  邹洋又点起一根烟,这个冬天,过了元旦就暖的不可思议。
  这是一条寻常的巷子,两旁是小户人家的别墅,窗下的欧式小阳台上,一律栽种着花花草草。
  他看着她一个人走进这条巷子,看着她送她出来。穿着暗紫色丝线旗袍的中年女子,挽一个发髻,有一种富态的雅致和细腻。
  他看着她上了车,脸色平静,脸上没有巴掌印,也没有哭过的痕迹。于是自嘲似的笑笑,自己是不是电视看多了……
  
  颜若芙突然抬头问他:“邹洋,你有没有算过命?”
  邹洋微微一愣:“有过,有几次……小时候不好养,我妈帮我去算算,原来缺水,还特地改了个名字……还有上大学前的一次……怎么想到这个了?”
  她摊开自己的掌心,放到他面前,笑着说道:“小时候有个算命先生帮我看过手相,说我的掌纹太乱,人生必不平坦。” 
  邹洋低头,阳光聚在她的手心里,看的出白滑细腻的手掌上,细细而杂乱的纹理。
  他抬头朝她笑笑,许是安慰:“这个也不能全信的,我高考前算得那会不还算错了,算命的哪料得到我超常发挥……”
  
  她半天没有回答,只是摩挲着自己的掌心,也不说话。
  “你没事吧,她跟你说什么了?”她的沉默让他有点担心,还是忍不住问了。
  “没什么,就是叙叙旧而已。”她开口,语气疲惫。
  “颜若芙你别唬我了,你跟她又不熟,叙什么旧啊?”他可不是好糊弄的。
  颜若芙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她只想知道我能不能爱他……”
  “什么……”邹洋一时没反应过来。
  “邹洋,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医院?”她问他,语气恳切。
  他略微沉吟,说道:“好,不过你要给我一个答案,颜若芙,我不放心你。”他言语关切,仿佛她的兄长。
  “好,谢谢你,邹洋。”
  
  他们去的时候正是午休时间,医院里很安静,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偶尔有医生和护士经过,小声地交谈。
  邹洋在外面等她,她推门进去。
  何辰睿睡着了,陷在软软的枕头里,睡得很沉。
  他的头发长了一些,蜷曲在耳边,柔化了原本分明的棱角。长长的睫毛覆下来,看得见深深的双眼皮。
  他们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她却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的睡容。他睡得并不舒坦,眉头一直皱着。张弛说的对,他过的很不自在。
  
  私生子,混血的私生子,拥有古老姓氏的私生子,他要用什么样的身份,才能在那个家族立足?
  “他父亲太自私,爱也要,权也要。莫罗那个姓氏,他根本舍不得放弃。我姐姐一个人在巴黎举目无亲,生下沉睿后,不敢跟家里联系,只能住在阁楼上……她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人,情愿饿死病死,也不愿做他的情人。为了养活孩子,去街头帮人家画画,赚的钱还不够买颜料。她身体一直不好,大病小病一拖再拖,终于积劳成疾,躺在破旧的阁楼上整天咳嗽……她死得时候,就沉睿一个人在身边,他那时只是个三岁的孩子,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年多了……我去巴黎想把姐姐的骨灰和沉睿一起带回来。他并不爱自己的儿子,却因为没有继承人硬把他留在身边,还拿我姐姐的骨灰要挟我不准带沉睿走。那时的沉睿,惊恐、冷漠、孤僻,什么人都不相信,几乎自闭。我在他身边呆了五年,教他汉语、书法、绘画、钢琴,把我能教得都教给他,希望他不会忘记自己的母亲,不会忘记什么是爱……直到他渐渐独立起来,我才回的国。
  “那样的家庭,自私冷漠,怎么会有温暖?可是他一直扣留着我姐姐的骨灰,不让沉睿回来。他真是冷酷无情啊,竟然连她死后都不能让她安息……”
  何月华说起这些时,泪眼婆娑,语气里却是忍不住的恨意,她攥着她的手,攥的紧紧的,攥的她发疼。
  “颜小姐,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你去同情他,要挽留什么。他有一半流的是莫罗家的血,他也继承了他父亲的冷漠和自私,他无法接受同情……我只是想知道,你能不能够爱他,无私地,全部地去爱他……否则,我希望你能离开。”她盯着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她能无私地、全部地去爱他吗?颜若芙问自己。
  从前她不知道他爱她,于是她没有信心去爱他;现在她知道他爱她,可是她没有勇气,已经没有勇气去爱他了……他那么骄傲的人,要求的只是唯一,又怎么能容忍欺骗和背叛?她给不了他唯一的爱,何况她还给他生了一个私生子……私生子……他从来不愿提起的名号,真是讽刺,颜若芙几乎要冷笑……
  
  “对不起,我想……我会离开。”她终于说出口。
  很多年前她只看着他离去,失去了辩驳的力气,心里却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只要不说,她就不会输,在这场游戏里,她就是赢家。他回来找她,她一退再退,却始终只懂得闪避,只懂得推开他,她以为她走不出去了。
  这次,她终于说出口,她终于,以她的立场,为他们多年的关系,画上一个句号。
  如果人生的纹路太乱了,已经理不出头绪了,那么只能一刀斩断,从头开始。
  
  他大概是看书看得睡着的,枕边还堆着一叠没有合上的资料。
  她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拿起资料,却发现下面有一本紫橘色封皮的书。
  是中文版的《追风筝的人》,翻译的有些晦涩,看起来肯定不太舒服。她捧起书,却觉得触手冰凉,打开一看,才发现书脊上卡着一枚书签。
  还是她送给他的,有京剧脸谱的书签,用红色的锦盒装着,还可以当发簪用。她那年寒假回来转机,在机场的免税商店里看到了这样独特的书签,知道他一向喜欢新奇的东西,买了顺手送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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