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风筝-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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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她送给他的，有京剧脸谱的书签，用红色的锦盒装着，还可以当发簪用。她那年寒假回来转机，在机场的免税商店里看到了这样独特的书签，知道他一向喜欢新奇的东西，买了顺手送给他，不起眼又不值钱的一枚书签，他竟然一直用到现在……
　　
　　她为一枚书签愣了神，一时间竟忘了过来的目的，回过神来，他已经醒了。
　　“你怎么会过来？”他开了口，语气有些僵硬。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她放下书，说道。
　　“不要紧，我睡眠一向很浅。”他淡淡地，没放在心上。
　　一时间有些局促，她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着她，也不吭声。
　　“身体好些了吗？”她开口。
　　“还好。”
　　“那个，我今天回S市，过来看看你，以后记得要按时吃饭，你的胃经不起折腾了……”她抬头又望了他一眼，“我先走了……”
　　她没有说再见……
　　
　　他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深深地看她，仿佛要看到她灵魂深处去，他的目光密密地笼着她，她几乎要无所遁形。
　　“你这是在告别吗？”
　　“……是的。”
　　“不再回来了？”
　　“不再回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无法正视他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呆下去，再呆下去她会失去理智，于是也不管礼数，快步朝门口走去。他一下子从床上跃下来，从后面一把抱住她，抱得紧紧地，她腰间一紧，呼吸几乎要停滞。
　　“颜颜，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如凉水般的悲伤。
　　他身上有淡淡的药水味道，身体却是温暖的。她被他包围着，听得到他有力的心跳，心里的坚冰一块块地融化掉，又一块块地坚硬起来，刺得她血淋淋地生疼生疼。
　　
　　“我刚刚去见了你小姨……”她本来不想说的，但是她不得不说，否则他怎么愿意放手？
　　他放在她腰间的手顿时一紧，身子也僵硬起来，
　　“她跟你说了什么？”他缓缓说道。
　　“她希望我能够……无私地、全部地去爱你……”
　　
　　他果然是敏感而骄傲的，她选了最轻的话语，却还是伤害到他了。他松了手，她转过身去，他的眼底瞬间盈满了痛楚和不甘，眼珠蓝的惊人。
　　那样的痛楚却转瞬即逝，他竟然轻笑起来，抬头看她：“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对不起，我做不到。”她也没有回避，轻轻地吐出了话。
　　“果然，颜若芙，你真是自私……”他冷笑。
　　“对，我就是一个自私的女人。所以，请你不要轻易爱上我。”
　　“我有说过我爱你吗？”
　　“很好，你也足够自私，何辰睿。”
　　她推开门，转身离去。
　　
　　颜若芙走的很快，她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邹洋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拉住她。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我还以为你会哭着出来呢。”他们的争吵虽然不激烈，隔着门他却也听得到一些动静。
　　她突然转身抱住他，伏在他肩头大哭。
　　
　　我有说过我爱你吗……
　　我有说过我爱你吗……
　　
　　

原谅被你带走的明天

　　临近年关，大街小巷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杂志社改革进入正轨，除了编辑部和发行部比较忙碌外，其他部基本上比较清闲。邹洋见她精神不好，提前放了她假，算一算，这个年倒是平白多了一个礼拜的假期。
　　时敏吟蜜月归来，服装店风风火火地开了张。她在时装界也算小有名气，再加上熟人比较多，一时间生意很好，很快建立起一批忠实客户。颜若芙见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主动提出到店里帮忙。时敏吟当然非常欢迎了，她做广告的，对时尚的触觉很敏锐，在服饰搭配上给了顾客很多帮助。
　　
　　忙了一整天，已经六点了，店里顾客依旧很多，时敏吟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她本来想早点打烊，带颜若芙和小博出去吃顿饭。但看现在这形势，一时半会还真走不开，看来还得再雇两个人看店。
　　颜若芙正在招待一位客人，小博则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玩拼图。也不过一个月不见，小家伙又窜高了不少，新剪的头发，看上去清清爽爽的男孩子，很讨人喜欢。他一个人玩着拼图，也算自得其乐。有逗他的顾客凑过来看热闹，他还挺一本正经地给他们讲解。
　　送完顾客，颜若芙走回柜台，喝了口水。
　　“没想到这种活还挺费口舌的。”她朝时敏吟笑笑。
　　“辛苦你了，跟人打交道是挺麻烦的。”
　　“不过有些人挺有意思的，摸透了脾气，倒不是不好相处。”
　　“这倒是，女人的钱是最好赚的。”时敏吟笑道。
　　“小芙，”时敏吟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有没有觉得小博有什么变化？”
　　“学姐指什么？”颜若芙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儿子很安静，没出什么问题。
　　“长高了……但是觉得似乎没有前段时间那么活泼了，就是会不会太安静了？”时敏吟试着解释。
　　“嗯，”颜若芙静静地思索了一下，“我一直带着他没觉得，你一说我倒是注意到了，班上有小朋友说他在学校不太爱讲话……”
　　“你也别太紧张了，也许是性格问题，你们俩的性格都比较静，他安静一些也是正常。”
　　“三四岁的时候特别调皮，到了五岁就乖一些了，不过现在在我面前还是老样子，不知道……”
　　“男孩子调皮是正常的，不过小博单亲家庭的孩子，要早熟一些，乖巧一些还比较好养。”
　　“嗯。”颜若芙也没多说什么，只记得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件玫瑰色的怎么样？”时敏吟突然换了话题，颜若芙抬起头，寻声望去。
　　“不错，款式很好。”她笑笑。
　　“你去试试看，我特地帮你订做的。”
　　“嗯？”颜若芙吃了一惊。
　　“你最近气色很差，都要过年了，得穿的喜庆点。”
　　她把她推进试衣间，颜若芙笑笑，真拿她没办法。
　　她好多年没穿过这么鲜嫩的颜色，一时间有些局促，磨蹭了好一会才敢打开试衣间的门。
　　“不错，很合身，颜色也正好。”时敏吟在一旁赞许道。
　　“我还是觉得艳了些，23岁时还敢穿这个颜色，到了这个年纪，倒有点胆怯了。”
　　“怕什么？我还穿粉红色呢……瞧你最近瘦的，得好好补补了。”
　　“没那么厉害吧，最近放假，闲在家里什么都不干，按道理应该长胖的呀。”颜若芙笑笑，自我解嘲道。
　　“我倒是要羡慕你了，”时敏吟笑道，突然又顿了顿，“……我前两天还有见过他，带着一个女人来我店里买衣服，倒是狠买了几件……”
　　“他出手一向大方。”颜若芙僵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笑笑，云淡风轻。
　　
　　七点多时终于顺利打烊，时敏吟锁了门，抱起小博。
　　“告诉阿姨，你想吃什么？”时敏吟亲亲他的秀挺的鼻子。
　　“肯德基。”小博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小孩子都喜欢吃肯德基，时敏吟大笑。
　　“好，那我们去吃肯德基。”
　　……
　　不知道是晚上着了凉还是空调打的太热，颜若芙早上起来嗓子干得发疼，头昏昏沉沉的，走起路来有点虚浮。
　　照顾好孩子的早餐后，在沙发上坐了一会还是觉得没有力气，于是起身回房，准备再睡一觉。
　　“妈妈，你怎么了？”小博看着她，奇怪地问道。
　　“妈妈不太舒服，要去睡觉了。小博一个人乖，记得把妈妈昨天教你的法语字母再默写一遍。”
　　“哦。”小博应了一声，低头看书。
　　
　　颜若芙回房量了一下体温，果然有些低烧。她吃了一点药，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打算发一身汗。
　　没想到竟然生病了，果然人精神一差，什么事情都来了。她回国后，感冒不少，这样突如其来的发烧倒还是第一次。上一次这样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还是在巴黎。
　　
　　跟何辰睿在一起后，她和林易磊的联系就少了很多，也许是刻意要逃避一些什么，也许是真的不想再去依赖这种望梅止渴的感情。他渐渐地，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再无所顾忌地打电话给她，也不再由着性子跟她笑闹，她知道，有一些什么，把他们渐渐隔开了。他们站在两岸，一个不愿意回头，一个不敢上前，只能越走越远。
　　她不是没有回顾过自己的感情，也不知道跟何辰睿的这场赌约里，自己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入了几分的戏。她只是想藉着他偶尔的温情，问问自己的心，什么是爱情。
　　可是，在另一个没有温度的心上，她能感受到什么呢，她彷彷徨徨，却更怕丢了自己的心。
　　可是她也不在乎，因为只有三个月，三个月过去以后，无论怎样，他们都会分开，他们本不会为谁而停留。
　　
　　那天，她的广告策划得了校级一等奖，他带她出去庆祝。在法国农村风味小馆吃的晚餐，地道的法国农村家常菜。店里采用红黄主色调的装潢，光线打上来，暖暖的，有一种喜庆的丰盈。
　　漂亮的私房菜，番茄冷汤，土豆酸汁拌鲑鱼，干酪、胡桃、梨酒焖山羊肉片，她本来吃不惯羊肉的，没想到那家的羊肉做的那么香，简直是无法挑剔。
　　他带她去苏法莱购物廊挑礼物，她逛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挑出合适的，最后只是在街边的花店里，摘了一束白色马蹄莲。
　　他问她为什么不选香水或钻石，她嗅了嗅手中的花，轻笑：“一时的绚烂就够了，太长久的东西，我们给不了彼此。”
　　他微微一愣，随即也笑了：“那你为什么还选这种花？”
　　她不解地望着他，他却微笑不语。她后来才知道白色马蹄莲的花语是忠贞不渝，永结同心，回想起来真是太讽刺，还被他看了笑话。
　　
　　她没想到那天林易磊会过来找她，他们在房门前相拥告别时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正对着他的她，看到他原本为了给她惊喜而欢欣的脸瞬间黯淡下去，微笑僵硬在嘴边，然后不着痕迹地褪去。
　　“对不起，打扰了。”他低低说了一句，转身下楼。
　　
　　她终于回过神来，急忙推开了何辰睿，踉踉跄跄地追下楼去。扒着扶手往下望，只看得到方方的窄口里他小小的头……狭窄的街巷里石板坑坑洼洼，月光打在斑驳的墙壁上一片惨白，她循着路灯追出去，望见他一闪而过的背影，再叫几声，已经没有了回应。
　　她才想起来，那天是他的生日，他必是一个人太孤单，才想到过来找她一起过生。从前她都记得的，好几个月前就放在心上，寻思着要送他什么礼物……可是她竟然忘了，就这么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忘得惭愧之极……
　　她给他打电话，他不接。她知道自己没什么理亏，他也没什么好气，可是心却像被掏空了一块，呼吸都痛得厉害。
　　她逃避，她拒绝，她觉得理所当然地放弃从前没有回应的爱，算是一场彻底的自我救赎。可是她没想到，在真的面临这一刻的时候，她依然如此心痛，如此舍不得，他僵在嘴边的微笑，仿佛是对她无声的谴责。
　　
　　她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巷口，倚在墙壁上，茫然失措。檐角挂着一盏破旧的路灯，透过污渍斑斑的玻璃，散出一点迷蒙蒙的光。就这一点微弱的光，也吸引了奋不顾身的蛾子，扑腾扑腾撞上去，又弹回来，乐此不疲。她疑心自己是看错，春日里哪来的飞蛾，眼泪却簌簌地往下掉，沾了一手的泪水。
　　何辰睿过来，站在她面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偏过脸去，不想正视他。他伸手掰过她的肩膀，却发现她在发抖。他看着她，良久，伸手帮她擦干眼泪，说道：“进屋去。”
　　她颤抖地更厉害，僵在原地不愿走开。他索性一把抱起她，走进了公寓。他从她口袋里翻出钥匙，插进锁孔，推门进去。她进门时回头的空隙，看到被她扔在地上的马蹄莲，委屈地缩在墙角，断了枝干。
　　
　　他把她扔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变幻莫测。
　　她被他摔痛，有些恼怒地看着他。
　　他冷笑：“还舍不得他？”
　　她嘴硬：“不关你的事。”
　　他的眸色沉了下来：“你是我的女朋友，为什么不关我的事？”
　　她也一下子急了：“你明知道……”
　　“明知道什么？”
　　“我们不过，……而已。”
　　“玩玩而已，是吗？”他轻蔑的语气一下子激怒了她，她抬头，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你气什么，我不过是把你想说的话说了而已。”
　　她气急，原来他根本不在乎，从头到尾的不在乎……她气的说不出话来，一把抓起床头的书砸过去。人没砸中，却激怒了他。
　　
　　他一个俯身下来，死死地压住她，重重地吻了上去。一点都不温柔的吻，带着惩罚和怒气，席卷而来，扫荡她的唇齿，侵袭她的神经。她几乎无法思考，只是下意识地抵抗，用力地推开他，却激起了他更大的征服欲。
　　不陌生的情欲逐渐蔓延开，呼吸紊乱，他的吻一路往下，沿着脖子，滑到肩头，引起她阵阵战栗，睁开眼睛，只看到他眼里浓郁的蓝。身体激起一阵滚烫，心底却凉了一片。
　　突然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任他强取豪夺，跟着他起伏沉沦。也许只是想借着这一点喉头的暖意，覆盖心头冰凉麻木的不安……
　　
　　第二天早上，他起身，穿戴整齐，站在床前静静地看她。她其实已经醒了，却不知道睁眼怎么面对他，于是只能装睡。即使闭着眼睛，她依然能感觉到他眼底的哀伤。还有一种说不明的情绪，在空气里弥漫。她又觉得疲倦，渐渐要失去意识。半梦半醒间，仿佛听见他在耳边低语，恍恍惚惚，听不真切。他走出房间，拿起桌上的钥匙，开门，关门，终于离去。她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滞重，愈发没有力气。她只知道，这是三个月的最后一天，如果没有给彼此一个答案，他们就到此为止了。
　　
　　脑中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她一个挺身坐起来。床头柜上，多了一个透明的长颈宽口玻璃瓶，盛了一半的水。她转过脸去，那束白色马蹄莲养在清水里，白生生的花瓣，开得正好。
　　“颜颜，我认输。”
　　他在她耳边模糊的话语，霎时却仿佛清晰地像是刻在了心里，薄薄的一层吸附着，吸尽了她所有的空气，她像是溺了水的人，挣扎着呼吸，却拉不住一点依靠。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马蹄莲，眼前浮起他嘴角淡漠的轻笑。
　　
　　忠贞不渝，永结同心。
　　忠贞不渝，永结同心。
　　
　　稀里糊涂地就发了烧，裹在被子里整个人发抖，嘴巴干得厉害，却连起床烧水的力气都没有，一觉醒来满脸的泪水，挣扎着给时敏吟打了个电话。她急忙过来，看见她烧得满脸通红，抱着她不停的哭，当场就急了。送到社区医院时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迷迷糊糊地说胡话。高烧不退，嘴唇干裂发白，醒过来时全身抽痛，整张脸没有一丝血色。
　　时敏吟颤抖着喂她喝粥，又心疼又难过。她想让何辰睿过来，颜若芙苍白着脸摇头，他既然都认输了她还有什么话好说，他们从此就是陌生人了，就是毫无关系毫无感情的陌生人了……
　　
　　这场病持续了一个礼拜，烧退了后开始不停地咳嗽，咳得五脏六腑上下翻腾，一阵阵干呕。跟导师请了假，在家里休息。时敏吟为了照顾她，搬过去和她一起住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