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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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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的话,你就要听!快走,我们要迟到了。”边阳仍旧用那种语调说。
冥海快疯了。他在心里不停责怪自己交友不慎。端木晓璐倒显得挺高兴,说了“再见”打车走了。
“嘿嘿,女人就是女人!头脑简单,说两句好听的就打发了。”边阳一脸坏笑,盯着那辆已经快看不见了的载着端木晓璐的出租车。然后,他把头转向冥海继续说,“好了,该你说了。你跟韩发到底怎么了?”
冥海不明白,这个成天稀里糊涂到处冒傻气的“低能儿童”什么时候变得会思考问题了。
“说呀!干吗这么看着我!”
“你别那副德行!”冥海极其反感。
“那你说呀……”
两个人一路上一问一答的,等到了学校,第一节课一定都上完了。边阳三番五次重复相同的问题,像个白痴一样,终于把整件事情弄明白了。
两个人到教室坐下以后发现了问题,“韩发哪去了?”冥海问韩美琪。
“不知道,绍言也没来呀。他们俩不会是约好了出去玩吧?”
“谁知道!”冥海心里发慌,因为他知道实情并非如此。绍言可能是临时有点事赶巧吧。边阳也显得局促不安,他心里是藏不住事的。
“哎呀,他不会想不开吧!”边阳十分认真地低声对冥海说。
“你的思想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
“本来嘛……”
上午冥海多少还显露点大家风范,一直对边阳进行“言语重伤”,说他“不成熟”“白痴”“狗肚子装不了半两香油”……可中午过后,冥海渐渐变得烦躁不安,甚至比边阳上午还紧张。
“靠,怎么搞的!还不来……”
“……”
“说句话呀你!”冥海对着边阳嚷嚷。
“怎么啦,你不是成熟吗?你不是沉得住气吗?我看你的狗肚子里也就装点白开水!”边阳第一次抓到了冥海的把柄,准备骂个够。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手机铃声!也就只有边阳能用这么有“个性”的儿歌铃声。
“谁给我打电话?韩发!”边阳突然看到了小屏幕上的名字大叫起来。
“快接!”冥海催促道。
“喂,你在哪呢?”
“什么……为什么呀?”边阳又露出了那种天下独一号的表情———弱智 白痴=边阳。
“哪儿?等会我记一下……那好吧,等我们。”边阳马上拽住冥海就向外跑。
“干什么?”
“韩发叫咱们俩去这个地方,说是有急事。”
08
“走!”冥海多余的话一句没说,拉着边阳就跑。真是奇怪,平时再怎么语不投机,再怎么打得不可开交,关键时刻也会形成一种默契。这就是友情!当然这不包括他们两个人手忙脚乱,结果忘记跟老师请假。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都紧锁着眉头,边阳首次露出了那种深不可测的表情,好像成熟了好多。仿佛整个一天都不寻常,边阳身上出现了好多“第一次”。这使冥海突然间觉得他不是真正了解边阳了。
终于,出租车停了下来。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栋旧楼,灰色的墙壁经不住风吹日晒,已经有部分剥落。此时的天空仿佛一下子变得昏暗了,整个世界好像被压在一层乌黑的大罩子下,再加上灰色的旧楼,让冥海心中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韩发怎么叫我们到这儿来啊?!”边阳恼火地问,看来他也被这种压抑的环境弄得心情烦躁。
“赶快吧,402。”说着,两个人就向楼洞里跑去。楼道中的声控灯已不再那么听使唤,边阳使劲跺了一下脚,“咚……”声音一直响着,向楼顶传去又弹了回来,碰到地面又掉头向上飞去……不知疲倦,就像已寄生在这又潮又湿的环境中了。灯泡亮了起来———如果这时的它放出万丈光芒,那它可就太对不起周围这些令人胸口发闷的空气了,的确它没让人失望,它的光线似乎与周围的昏暗交融在一起,几乎起不到什么照明作用,让人联想起栖息蝙蝠的洞穴。整条楼道好像没有窗户,因为向上望去,漆黑一片。
“这叫什么鬼地方!”边阳更加恼火了,因为每到一层,他都不得不将快要发麻的脚再跺一下。“咚!”
到了四层,好不费力地摸到了中间那道门———因为四层的声控灯坏的。
竟没有门铃。
“嘭嘭嘭!”边阳踢着门,楼道中的回响声音更多了,杂乱不清,几乎能激起每个角落的灰尘。
“喀嚓……”门开了,是韩发。屋子里的微弱光线照出了他的黑眼圈,他的嘴唇干裂,一脸疲惫不堪的样子。
“你怎么了?怎么不上学啊?”边阳着急地问。
“进来吧。”韩发的声音好像很虚弱,他把门关上,将他们领进了一个小屋,里面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张用褐色相框框住的照片。当然真正吸引别人注意不是那张照片,而是一屋子的黑色。床头挂着用黑色幔子做的花,桌子上有,门上有,相框上有,在那个人的胳膊上,也有一块黑色的布刺眼地挂在上面。那人慢慢抬起头,看见边阳和冥海,嘴角挤出了一丝微笑,极其勉强,不知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完成弯弯嘴角这种好像不需费力气的事。
边阳和冥海惊呆了……
09
把被自己踢倒在雪地里的冥海抛在脑后,韩发此时此刻什么也不想,就这么一直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干什么,浑身上下仿佛就只剩下了这两只脚,随它们自由活动。看到路旁那对恋人甜蜜地相互依偎,忧伤又从几里外找了回来。其实他知道根本没冥海什么事,他就是心里难受,为什么快一个月了郑小美还是对他很冷淡,但对冥海就那么热情。虽然他心里明白,只要郑小美幸福快乐,他也应该幸福快乐,但是那种矛盾的心理自己始终不能摆脱,他甚至把自己的一部分“爱”转化成“恨”了。人在这样的困境中最难受,那种内心的痛苦比肉体上的折磨要残忍得多。
手机响了———郑小美的电话。
接不接呢?是要说分手的,毫无疑问。
算了,还是我先说吧,多少找回点面子。
“喂。”他的声音沙哑,浸透了悲伤、痛苦。
“你在哪儿?”电话那头冷冷地说,这使韩发的心也彻底地冷了。
“街上……”他勉强地挤出了两个字。
“我再说一遍,冥海现在是我哥!你也太敏感点了吧?!你要是再这样,我看咱们也该分开一段冷静冷静了。”郑小美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不,不用冷静了。为了他你都能和我分手。我们在一起一个月了,你知道我是多……祝你幸福!”
韩发挂了电话,眼睛里全部都是渐渐消失的郑小美的脸,可爱的酒窝……街旁的音像店里播放着那首《爱不留》,此时听来好像就是放给自己听的。
“爱从不逗留,来去都不给理由……它只给结果。”音乐仿佛催泪弹一样,但寒冷的强风带着不知从哪飘来的雪花将泪水在流出眼眶之前吹干了。韩发认为自己很坚强,他顽固地要不停折磨自己,想了想,一咬牙,脱掉了自己外套,加快了脚步,准备在冷风的吹打下“环城”一游。
你疯了,韩发!
是的,我真疯了,我需要静一静!
他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喂,妈妈。我今天晚点回去。”
“你明天还上学呢,你干吗去啊?”
“你别担心……好,再见。”韩发给妈妈打完电话后,又开始漫无目的地行走了。
他经过第一医院的后门。照理说这么晚应该会很安静,因为有很多研究所在街边的楼里,三天两头弄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疫苗来,所以这段路长期禁止行驶七辆以上的车,任何车辆禁止鸣笛(当然,三种特种车辆除外)。一辆救护车风驰电掣地从韩发身边开过,伴随着紧迫的鸣笛声音,把一时沉浸在某种状态中的韩发再一次惊醒了。又一个不幸的人,唉!
那辆救护车在第一医院后面的铁门停下了。两个护士抬着一个担架先下了车,还有一个人举着吊瓶,那两个护士把吊瓶抢过来挂在了担架上方,然后快速冲进铁门,那个被夺下吊瓶的人呆了一阵,突然撒腿追了进去,在铁门边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这么晃了一下,让韩发怔住了。
怎么?!难道是他?韩发暂时忘却了心中的痛苦,也跟着跑进那个铁门里。
“对不起,抢救室怎么走?”韩发把那个熟悉的身影丢了,他想如果像刚才那种架势,一定是需要抢救的。或许这样想有点自以为是,不过这次他对了……
“你怎么了,怎么在这儿?”韩发见到了那个人,证实自己没有看错———是绍言!他神情恍惚,慢慢地回过身来,似乎半天才认出韩发来。
“哦,你来了,呵。”他皱着眉头勉强挤出点笑容,但那种笑容稍纵即逝了,最后剩下的只有那种凄惨的无助。
“出什么事了?”韩发继续问。
绍言只是默默地摇摇头。韩发走过去陪他坐下。空荡荡的走廊里,就这么两个人,高高的天花板上那些一次又一次被填补的裂缝在不怎么发亮的白炽灯光下还是那么明显,那儿见证着无数个悲凉的面孔,无数张盖着躯体的白床单。这意味着不祥,意味着在那不久以前发生过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泛黄的墙壁更显得这里的环境很糟糕,呼吸到这儿空气的人不会快乐的。绍言还是那样恍惚的踱步,韩发看着他,心中猜想着种种可能……
抢救室的绿灯重新亮起来,门打开了,推出了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花白的头发衬托着那些历经沧桑的皱纹,她的嘴唇已丝毫没有血色,脸色苍白。
“奶奶!”绍言发了疯似的跑上前去,“我奶奶怎么样了?”绍言的声音在走廊中回荡,好像永远都得不到答案。
10
韩发陪绍言进了病房,他的奶奶还是一动不动,那些护士忙碌了一阵,安装了好多仪器,韩发只认得那个白色的小显示器,伴随着“滴滴”声,上面的绿线一跳一跳的。
许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进来。
“请问哪位是病人家属?”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感情,像一个机器人,这声音会让人觉得整个世界没有生气,冷寂一片。
“我是。她怎么样了?”绍言猛地站起来。
“没必要隐瞒了。我们无能为力,我们能做的只是帮助她呼吸了……”医生还是那样没有表情地说。
“什么意思?!”
“肝癌,晚期!她已经疼昏过去了。你们来得太晚,没办法……”那个男人表情冷漠。
“你给我想办法!想办法!”绍言疯狂地冲上去撕扯他的衣领,眼泪流出来了,自己却不知道,还是那样歇斯底里地喊着。渐渐地,他变得泣不成声了,抽动着肩,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跪在那个医生的面前。
韩发走过去扶起已经垮掉的绍言,对医生说:“没办法了吗?”
“你们做好准备吧,应该没多久了……”还是那种冷漠的语气。然后,他开门走了,估计是回值班室睡觉了吧。
绍言趴在了他奶奶的身上,泪水浸湿了被子上的红十字:“奶奶,你醒醒……你醒醒……”他晃动着奶奶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像一个啼哭不止的婴儿,不知道哭什么,为何而哭。他用手抚摸着奶奶的脸,充满爱意地看着她。韩发坐在旁边,泪水也不知不觉地挂在了眼角上。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只有奶奶,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都怪我,我给她添了太多的麻烦,她要是走了,我……”他呜咽了,又趴在了奶奶的身上,抽泣了起来。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这一晚上就这么过去。绍言趴在奶奶的身上睡着了,韩发倚着墙也睡着了,这样艰苦的睡眠在平时恐怕他们俩都做不到。除了单调的“滴滴”声一直不停,以及窗外的画眉鸟无意的应和,一切都变得异常沉闷。即使窗外的鸟儿们再怎么样尽情欢唱,病房内仍是可怕的死亡来临前的凝重。突然,某种声音的变化使这两个睡姿不正确的人瞬间同时惊醒,那种声音变化不大,只是改变了传递声波的频率,然而那意味悲凉、黑暗、死神的降临。
“滴———”显示器上的绿线不再跳动,它也累了吗?
“护士!”韩发跑到走廊,“护士!”早上起来的第一句话竟如此有爆发力。几秒钟以后一大群人呼呼啦啦地跑了过来。他们把韩发和绍言都推了出来。在里面忙乎了五分钟左右,门开了。
“对不起,请节哀。”还是昨天那个医生,仍用着那种冷漠的语气说,“找这儿的护士办手续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风渐渐强了,在空气中瑟瑟地呼喊着,耳边时不时地传来“刷刷”的声音,真不知道在这接近深冬的时间里怎么会突然下起暴雨来。
下过雨的街泥泞不堪,这并不是由于地上原有的泥土造成的,在风中杂乱无章飞扬跋扈的雨点夹着一颗一颗的沙粒,无论它们来自遥远的塔里木河,还是附近小城市的工地,终究还是来了,在整个城市的上空飞翔,肆无忌惮地吸取着光和热,餍足后便决定在这块土地上扎稳脚跟,随着纯净的雨水一同落下。
市医院刚刚粉刷的白楼已经污迹斑斑,与天空的颜色融为一体,以至于有两个人从大门口走出来都会把人吓一跳。绍言还是像平常那样的沉稳,不过动作慢了半拍。他的眼睛好像什么都看不见,里面充满各种黑色,黑色的天空、黑色的道路、黑色的心情。面前有积水,他径直地踩了进去,水漫过了他的脚踝,冰凉地,刺痛着他的脚掌,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反应。马路在他眼前成了空旷的场地,对来往川流不息的汽车他视而不见。一路上韩发拉着他,怕出什么意外……
11
冥海打了个寒战,这种场面他从没经历过,但又好像似曾相识,他不自觉地走到沙发旁,低头望着眼前的绍言———金丝眼镜不再发亮,镜片上覆盖着一片一片如同干糨糊似的东西,他面无表情,机械地抚摸着那张照片。边阳愣在了那里,半张着嘴———还是老样子。
“他奶奶。”韩发说。接下来,便又是沉默,谁都忘记了开灯,正好映衬外面的“昏天黑地”。天空不争气地又下起了“泥点雨”或者是“雨点泥”吧,“啪啪”地打在窗户上,与屋子里老钟的节奏配合着,激起厚厚的灰尘,沉闷的环境更加沉闷,让人透不过气来。直到天空已丝毫见不到太阳的光亮,屋子里的黑暗中突然传出了一阵急促的抽泣声,韩发急忙打开灯,边阳和冥海也赶紧站了起来,然而没过多久又都坐下了,相互看看,无奈地摇头。
绍言趴在那张照片上哭喊着奶奶的名字,尽管虚无的光线已无法让他看到照片中的奶奶。他时不时被泪水噎得哽咽一下,过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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