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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说08·第十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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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耐心地一夜不睡听我吐苦水。在他的面前我无所顾忌,可以把一切不快都发泄出来。
“鱼干,我是不是太没有女性魅力了,我们一起睡了这么久,你就不想对我做点什么?”
“……这话你该对弓清说。”
“也就是说你觉得我没魅力咯?”
“……你希望我对你做点什么呢?”
“永远不准离开我。”
“笨蛋,睡吧,我在这儿呢。”
在那个时候,即便是在鱼干把我抱在怀里的时候,我也不会去思考鱼干对我来说到底
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因为我似乎已经习惯了鱼干站在身后,转身就可以拥抱的地方。
又或者说,无论鱼干在哪,都是我随时可以回去的地方。
但弓清却是我永远抓不住的人。
#
厌倦了和弓清的分分合合之后,我决定暂时逃开他,和鱼干去川县旅游。
旅游指南上说那是个山清水秀、适合疗养的地方。我哀怨地对鱼干抱怨,我们已经到
了需要疗养的年纪了。
“我们本来就在一个千疮百孔的年纪,只不过那些伤口都是可以被平复的……因为我
们拥有的很少,但却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鱼干是这样回答我的。
我和鱼干的旅程很顺利,我们熟悉彼此就如同一个人。
按照指南上的说明,我们到了川县里一座祠堂里,祠堂里的游客很少,显得有些冷
清,但鱼干依旧很兴奋地看这看那。他说,我们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出来旅游了。
我看着这样的他,我突然不忍心问出我在脑海里回转了几千遍的问题。我知道我们的
旅程会因为这些问题的出现终结。
“当年弓清不告而别和你有关系吧?”
“你知道了?所以你才和我在一起,你知道那样他就会回到你身边吧。”
“你不觉得你的做法是破坏我的幸福吗?”
“你有资格一个人幸福吗?”
“那,你喜欢他吗……”
最后一个问题鱼干没有回答,他看了我一眼,转身向着祠堂深处跑去。看着他的背
影,我有一瞬的犹豫,是否就要这样分道扬镳走向相反的方向。
然而我还是决定追上去,因为他是鱼干,是那个即使背叛了我,我也无法失去的人。
我听到手机在响,如同我此刻急切的心情。
#
大地开始轰鸣的时候,我正接通和弓清的电话。
只来得及听到他说一句:“你在哪,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关于我们的、鱼干
的……”整个世界就坍塌了下来,陷入黑暗之中。就连四周的嘈杂也在瞬间消失,仿佛只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爱礼丝:扑满扑满(6)
剩下我一个。
我用手机充当电筒,寻找和我走散的鱼干。
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左胸被锐物贯穿在断裂的石墙上。
我不知道鱼干要忍耐多大的疼痛,他冲我露出笑容,就好像受伤的并不是他。
他问我:“你还记得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得越来越相像,你讨厌的东西我也
会讨厌,你喜欢的东西我也会喜欢……我一直以为我们对彼此来说是最重要的,是唯一
的,直到他的出现……”
他说:“其实最初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他抢走你……”
我一时有些不明白鱼干在说什么,仿佛被贯穿左胸的是我,胸口感到一阵阵的钝痛。
鱼干却不愿停下等我,他不停地说着,鲜血缓缓地从他的胸口涌出,浸湿了白色的衬衣。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单纯地怕失去你,还是爱上了你?又或者,我其实爱上的
是……毕竟我们这么相像。”
“你是爱我的。”我急切地想要回应他,却不敢给出其他答案。
“真的吗?”
“……当然,我可是心理学系的……如果不是爱一个人,就不可能长久地包容她,照
顾她,和她在一起。我们一直都是最了解彼此的不是吗?”我不安地注视着鱼干,担心他
的身体,也担心自己的谎言被拆穿。我无法给他正确的答案,也不知道现在答案是不是鱼
干想要的。我没有信心骗过这个最了解我的人,但总之鱼干还是露出了笑容。
他拉住我的手,像是有一丝欣慰,却又在开口前轻轻叹息。
“还好,爱上的是你,也算是守住了我们的诺言了吧……”他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
“鱼干,你别说话了,求你了!”
“……从今以后永远拥有你……无论环境是好是坏,是富贵是贫贱……是健康是疾
病,我都会爱你,尊敬你……并且珍惜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鱼干做出我最熟悉的鬼脸,那是我们儿时学着译制片里的对白,多次当做玩笑一般背
出的誓言。在今天应验了的誓言。
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
“现在才说我爱你……会不会……太狡猾了?”
“但无论我做什么,是你的话,还是可以幸福的吧……有点……不甘心呢。”
#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眼前穿着白色外套的面孔很熟悉,却又一时叫不出
名字。直到他将一截小指骨递到我的手里,我才恍然想起了那个多年前爱听演唱会的医大
生。
原来他最终还是没有成为法医啊,所以我还活着,是吗?
这位前医大生告诉我,我获救的时候,身边的男生已经死亡了。可他仍紧紧地抓着我
的手指,他们试过要掰开他的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时竟掰不开。因为情况十分紧
急,为了救我,他们只能将他的手锯了下来。而现在,唯一留下的,就是他偷藏的这截小
指骨。
他不能长久地待在我的病房里,所以安慰了我几句就要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他突然转头对我说:“如果不是当初你鼓励我,也许这个东西也留不下
来……你和他之间,果然已经没有其他人的空间了……”
他最后的话,让我把注意力又转移到了手里的小指骨上,我突然有种做梦的感觉,仿
佛我还是大一的新生,身边坐着的是喜欢听演唱会的以法医为目标的医大男友。我正迫不
及待地要把战利品展示给鱼干看——
你看,你看,都是因为那时我鼓励他保留爱好,才留下这节小指骨的呢。
你看,多漂亮的小指骨!
我第一次发觉,人的骨头也可以这么漂亮呢……
#
“鱼干,你去哪了呢,为什么不来看呢?对呢,其实你已经在这里了,在我的手心
里……”
#
我结婚的一周前,再次收到来自学弟的一条短信。他似乎已经走出之前的泥沼,过上
了新的生活。他向我道歉说,一直没有告诉我,他曾经从和弓清同校的前辈那儿听过我和
鱼干的事。
“……我想,我大概是还没有见到你之前就喜欢上你了,你就和前辈说的一样,包
括样子、性格、每一个小习惯,甚至是紧张时会拨一下刘海的小动作……所以我猜想,能
把这一切记得那么清楚的弓清前辈一定很喜欢你吧……可是你的身边却已经有那个人的存
在,那个人为了破坏你和前辈,居然……”
这条短信我并没有看完,在“鱼干”被提及那一瞬我就果断地按下了删除,甚至还没
有来得及保存学弟的号码。我并不想知道鱼干究竟做过什么,我已经永远失去了他。
是的,永远。
弓清所认为不存在的永远。
而弓清,在我和对我进行心理干预的同行决定订婚之前,也曾寄过一份快递给我。我
不清楚那时他是否已经得到了鱼干的死讯,快递包裹里有一张机票和一封信,机票是去法
国的。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打开了那封信,然而只看了第一句,就撕毁了它。
因为我已经明白,有些事情也许永远都不知道真相,会活得比较轻松一些。
就像是现在,我已经永久地失去了我曾经世界的三分之二,但我依旧好好地活着,即
将成为一个幸福的新娘。而所有的那些秘密都被小熊扑满贮存了起来,随着它一起沉默地
对我微笑。
#
“尽管我不清楚,你究竟爱的是谁,我甚至搞不清自己……但只有爱上你这点,是从
最初开始就没有改变的啊……”
“现在才打破我的墙壁是不是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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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某人:在一起(1)
【一】
陈早最近觉得自己的头发掉得很厉害,洗个头就像下了一盆龙须面似的。她皱着眉头
从脸盆里捞出乱蓬蓬的头发,拧床单一般在手里攥了攥,弯腰从昏暗的厕所里钻出来,就
着外屋的灯光用毛巾来回搓。
“你插秧呐你?”方美羚捏着嗓子直叫唤,“满地都是头发,还冒着热气!恶心得一
身鸡皮疙瘩。”
陈早没吭声,斜着眼角嗖嗖地从头发缝里投了两把匕首过去,火眼金睛地正扎在躺椅
里的那坨方美羚上。方美羚正端着本租来的言情小说看得五迷三道的,左手两个手指按在
油渍麻花的封面上,把女主角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女主角边上本来是男主角一往情深
的媚眼,这下全抛到她自己身上了;看到兴起时她连瓜子皮都吐不利索,一边甩头一边呸
着还使劲跺脚,脚背被拖鞋边紧紧勒着,挤得赘肉横飞。
自从方美羚夹着行李找上门落了脚,陈早觉得自己的头发掉得厉害极了。
陈早最大的心愿就是不输只赢,世界和平。
具体来说就是天塌下来有比她高比她壮的人顶着,流血牺牲的事英雄们都扛下来,大
呼小叫生离死别的事让演员们一口气演完了;她自己最好连话都不用说一句,只剩两根手
指头就行——一个按左键,一个按右键,饿了的时候还能并在一起夹面条。
但天上既然不能掉馅饼,也就更别想羊肉泡馍。
她非常后悔暑假的时候和家里人说学校新粉刷了宿舍,本来饺子吃得好好的,结果惹
得她妈大呼小叫:“要死啊,知道刚刷完的房子能要人命吧!三单元于老太太一家子体检
血都是紫色的!真是要死啊@#¥……”——陈早的小脑袋被巴拉巴拉地活生生按进了胸
口里,然后就随着她妈的呼吸吐纳顺势龟缩着滚走了;她爸一副习以为常的黑脸“吃饱
了,收了吧”,一撂筷子。
“……敢情你俩当甩手大仙了哈?我这些年风湿关节炎我说什么了啊?@#¥……”
陈早硬着头皮说:“妈,我不住宿舍了。你看住哪好,全听你的。”
结果新学期伊始,别人眉飞色舞地分享假期八卦、实习轶闻的时候,陈早却扛着行李
敲开了一户和颤颤巍巍的房东太太一样颤颤巍巍的房子。她心里盘算,安贫乐道嘛,这样
起码安稳日子有保障了。
不过,天上既然不能掉羊肉泡馍,就更加不该幻想鳗鱼比萨。
还没等她把水电表上的铁锈刮干净——也可以说她才刚找到水龙头和电插头在哪里,
方美羚就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出现了——与其说她破门而入,不如说是那扇柔弱的房门自觉
地闪开了,闪得梨花带雨的。
她们俩的故事源远流长。
从见方美羚第一眼起,陈早心里就一清二楚了:比起违反法律或者自然规律,忤逆方
美羚的下场要惨烈得多。“报复罚陈早抄课文的老师”、“给说陈早坏话的同学贴大字
报”这些样板戏不用细说,举一个更家常的例子:陈早小学时,一个男孩因为抢她的冰棍
被方美羚一路撵着打骂,直到现在他进了省武术队成了种子选手,只要看见两个女的在一
块儿走路还是会习惯性抽筋。
所以公认的结论是:魔王方美羚在监护弱势群体陈早方面极具天分——虽然她高中只
上了两个月,又在一个月内炒了她爸爸给她安排的实习护士职位。
再后来她就结了婚。
至此方美羚强烈的情感和博爱算是有了归宿。
陈早现在总泡在学校里,和方美羚打交道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了;但陈早还是一直发
自内心地惦念她,虽然自己也没少沦为她欺凌的对象。
【二】
然而此时此刻,陈早攥着手里沾满黄锈的钢丝球,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吃惊地看着
站在眼前的方美羚:这个女的手里居然还拎着一个塞得脑满肠肥的行李包,抛下一句“我
跟我老公掰了,先在你这儿住”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屋。
归宿?归个鬼的宿!
陈早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和手上的铁锈粘在了一起。
当晚陈早行将就木地向她妈汇报完英语六级成绩、挨了“要死啊将来找不着工作别指
望我@#¥”的训斥,然后又不得不转身洗了方美羚搞出来的九个油腻的碗和盘子——方
美羚高兴时会做异常丰盛的晚饭,但从来不收拾残局,她要赶着看八点档剧场。间或她老
公打电话过来,方美羚都是冷嘲热讽、扯引咒骂,然后就挂电话。
猫某人:在一起(2)
陈早觉得这日子过得太旧社会了——旧社会还时不时革新革命呢,那些热血好汉你们
倒是出来啊!
她的心情真是坏到了极致。
而且这个极致暂时没有结束的意思。
陈早把满腹怨气化作了力气,“吭哧”一声坐进售票处的椅子里。
而在二胡油的眼里,这个小丫头正在冲他甩脸色——他心底说教的气焰熊熊燃烧起来
了:
“学校一年到头就知道给他们花钱,花钱,今天先折个椅子腿儿,明天这帮小崽子就
能把房顶掀了。”
……
“……明天就能把房顶掀了!”
……
“——可怜我——儿孙满堂——却落得……”
二胡油见陈早充耳不闻,只好一甩手里的苍蝇拍,嗓子里哼唧着他的唱词回值班室
了。
校礼堂电影售票处是值日学生们的必争之地。所以,“坐在空调屋里撕电影票”能轮
到陈早头上纯属意外:先是两个正式党员在辅导员面前“你追我赶”地跳进下水道,从此
肩负起了捡拾塑料袋的重任;并且很快地,其他人也从售票处这块福地“争先恐后”地下
岗了。
这要归功于二胡油。
紧挨着电影放映厅是教职工的戏院,时常会贴个不起眼的小海报“××老年业余剧团
到此献演”什么的。但二胡油会把这种演出奉若经典——那是神圣而不可亵渎的,他恨
不得挥舞着手里的苍蝇拍,把隔壁看商业大片的学生都轰回春秋战国对着孔子磕头去。最
后,他把售票处的值日生定为了主要战斗对象,唠叨刁难、横挑竖刺、指桑骂槐……一天
就能撵走两三个。
但二胡油这两天战绩不佳,他自己也很纳闷:新换来的这个学生脾气好到出奇。并且
电影开场以后,她都会把窗口前的票根清理掉——干净到连一根头发都不剩。
这就要归功于陈早了。
“二胡油”这个绰号是陈早给起的,关于这个老头儿她只知道两点:一是每天晚上他
老伴都会来给他送饭,油老太一边把那个绿底红花的保温杯掀开,一边骂二胡油“快吃!
这破戏听能听出饭来啊”。二胡油会嘀嘀咕咕着大吃韭菜饺子——这个恶习和方美羚如出
一辙;二是只要他嘴里没嚼着韭菜饺子,就会哼哼唧唧地唱起大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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