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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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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弃在草丛里。
根鸟硬是勒住缰绳,才傅白马在离女孩儿三四丈远的地
方放慢脚步。
马的气势是女孩儿从未经验过的。因此,当马喷着响鼻、
扑打着耳朵从她面前经过时,她不禁好似受着寒风的吹打而
紧缩着双肩,甚至微微颤抖起来,并闭起双眼来不敢看马。
根鸟心中感到有点好笑;他是高高骑在马上来看那个女
孩儿的,因此觉得自己十分地高大,心里的感觉很好。走过女
孩之后,根鸟不禁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这时他看到那女孩儿也
正在看他。他的印象是,那女孩儿的眼睛不大,几乎眯成一条
黑线,像喝了酒似的,醉眼蒙咙。
根鸟骑马西去,但女孩儿的那双眼睛却不时闪现在他的
眼前。
根鸟让马飞跑了一阵之后,又让它放慢了脚步,直到让马
停住。他还想掉头去看一眼那女孩儿,但却又没有掉过头去。
“她好像需要人帮助。”根鸟有了一个停下来的理由。他
把马牵到路边的一条溪流边上。他让马自己去饮水、吃草,然
后在溪流边的树墩上坐下,做出一副旅途劳累,需要稍作休息
的样子。
女孩儿正朝这边走过来。
根鸟显得慵懒而舒适。他随手捡起身边的小石子,朝水
中砸去。那石子击穿水面时,发出一种清脆的声音。他只看
溪流,并不去看那女孩儿,但在心里估摸着那女孩儿已走到了
离他多远的地方。
女孩儿见到了歇着的马和根鸟,犹豫着走了几步,竟然站
住不走了。她用一双纤细的手抓住藤箧的把手,将它靠在双
膝上,心怀戒备,朝这里警惕地看着。看来,她既怕马,还怕根
鸟。根鸟与人太不一样。长时间的跋涉,使根鸟无论是从眼
睛还是到整个身体,都透出一股荒野之气。他很瘦,但显得极
为结实,敞开的胸脯是黑红色的,像发亮的苦楝树的树干,能
敲出金属的声响。长时间地躲避风沙,使他养成了一个半眯
着眼看人的习惯。他的眉毛与眼眶仿佛是为了顺应周围环境
的需要,居然在生理上发生了变化,前者又长又密,并如两只
蚕一般有力地昂头弯曲着,而后者用力地凸出来,仿佛要给眼
珠造成两片遮挡风雨与阳光的悬崖。目光投射出来时,总带
着一丝冷峭,加上那双眉毛,就让人觉得他的目光像锥子一样
在挖人。他的头发也变得又粗又硬,一根一根,如松树的针叶
一般竖着。还有那肮脏的行装,都使人感到可疑、可怕。
根鸟瞥了几次女孩儿,忽然明白了她在怕他和他的马,便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起身上马,又往西走了。骑在马上,他心
中不免有点失落,再看大平原的风景,也就没有先前那么浓的
兴趣了。
太阳正落下去。这是根鸟第一次看见平原的落日。太阳
那么大,那么圆,颜色红得像胭脂。它就那样悬浮在遥远的田
野上,使天地间忽然变得十分静穆。
一条小河隔断了西去的路,只有一座独木桥将路又勉强
地联结起来。
根鸟下马,让马自己游过河去,自己则非常顺利地走过了
独木桥。
根鸟本想骑马继续赶路的,忽然又在心中想起那个女孩
儿:她也能走得了这座独木桥吗?他站住了朝东望去,只见女
孩儿正孤单单地朝这里走过来。
女孩儿走到小河边,看到了那座独木桥之后,显出一点慌
张。当她用眼睛在河上企图找到另外可走的桥或可将她渡过
河去的船而发现河上空空时,她则显得不安了。
女孩儿大概必须要走这条路。她提着藤箧,企图走过独
木桥,但仅仅用一只脚在独木桥上试探了一下,便立即缩了
回去。
太阳仿佛已经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正明显地沉落下去。
黄昏时的景色,正从西向东弥漫而来。
根鸟从女孩儿的目光里得到一种信号:她已不太在意他
究竟是什么人了,她现在需要得到他的帮助。他潇洒地走过
独木桥,先向女孩儿的藤箧伸过手去。
女孩儿低着头将藤箧交给了根鸟。
根鸟提着藤箧朝对岸走去。走到独木桥的中间,根鸟故
意在上面做了一个摇晃的动作,然后掉过头去看了一眼惊愕
的女孩儿,低头一笑,竟大步跑起来,将藤箧提到了对岸。
减轻了重量的女孩儿,见根鸟在对岸坐下了,明白了他的
意思:这样,你可以走过来了。于是,她又试着过独木桥,但在
迈出去第一步时,她就在心里知道了她今天是过不去这座独
木桥了。
太阳还剩下半轮。西边田野上的苦楝树,已是黑铁般的
剪影。
女孩儿茫然四顾之后,望着正在变暗的河水,显出了要哭
的样子。
平原太空荡了,现在既看不到附近有村落,也看不到行
人。陌生的旷野,加之即将降临的夜色,使女孩儿有了一种孤
立无援的感觉。而这个看上去尽管已有十五六岁的女孩儿,
显然又是一个胆小的女孩儿。
根鸟知道她已不再可能过桥来了,便再一次走过去。他
犹豫了一下,向女孩儿伸过手去,女孩儿也将手伸过来。可就
在两只手刚刚一接触时,就仿佛两片碰在一起的落叶忽遇一
阵风吹而又被分开了。根鸟将手很不自然地收回来,站在独
木桥头,时失去了主意。
女孩儿将手收回去之后,下意识地藏到了身后。
根鸟又走过桥去。他在走这座独木桥时,那只曾碰过女
孩儿手的手,却还留着那瞬间的感觉:柔软而细嫩。他的手的
粗糙与有力,使那只手留给他的感觉格外鲜明与深刻。他感
到面部发涨。这是他十七年来第一次接触女孩儿的手。他在
对岸站着,不知道怎么帮助女孩儿。而他在心里又非常希望
他能够帮助她,她也需要他帮助她。
女孩儿真的小声哭泣起来。
根鸟一边在心中骂她没有出息,一边从一棵树上扳下一
根树枝来。他取了树枝的一截,然后又再从独木桥上走回来。
一根小木棍儿,七八寸长。他抓住一头,而将另一头交给了女
孩儿。
女孩儿抓住了木棍的另一头。
根鸟紧紧地抓住木棍,尽量放慢速度,一寸一寸,一步一
步地将女孩儿搀向对岸。
走到独木桥中间时,根鸟感觉到女孩儿似乎不敢再走了,
便转过身来,用目光鼓励她。
这样的目光,对女孩儿来讲,无疑是有用的。她鼓足了勇
气,又走完了独木桥的另一半。
在根鸟的感觉里,一座只七八米长的独木桥,几乎走了一
百年。
走过了独木桥,女孩儿一直苍白着的脸一下子红了。她
很感激地看了根鸟一眼,随即又变得害羞起来。
太阳彻底沉没了。四野一派暮色。天光已暗,一切都变
成影子。
根鸟朝不见人烟的四周一看,问道:“你去哪儿?”他已很
长时间不说话了,声音有点涩而沙哑。
“我回家。”
“你家在哪儿?”
“往西走,还很远。”
“那地方叫什么?”
“米溪。”
“那我知道了,还有好几十里地呢。我也要往那儿去。”
“米溪有你的亲戚吗?”
“没有。我要路过那儿。我还要往西走。”
女孩儿得知根鸟也要去米溪,心中一阵高兴:她有个同路
的,她不用再害怕了。但当她看到白马时,又一下子变得十分
失望:人家有马,怎么会和你一起慢吞吞地走呢?
根鸟抓起缰绳。
女孩儿立即紧张起来:“你要骑马走吗?”
根鸟回头看着她:“不,天黑了,我和你一起走吧。”
女孩儿用眼睛问着:这是真的吗?
根鸟点了点头,将缰绳盘到了马鞍上,让马自己朝西走
去。他提了藤箧,跟在了白马的身后。那白马似乎通人性,用
一种根鸟和女孩觉得最适合的速度朝前走着。
空旷的原野上,白马在前,根鸟在中间,女孩儿跟在根鸟
身后,默默地走着。这组合又会有所变化:根鸟在前,女孩儿
跟着,白马又跟着女孩儿;女孩儿在前,根鸟在后,白马跟着根
鸟。但无论是何种组合,根鸟和女孩之间一直没有说话。
夜色渐渐深重起来。四周全是黑暗,白天的景色全部隐
藏了起来。
根鸟已不可能再看到女孩儿的眼睛,但他分明感觉到身
后有一双细眯着的眼睛在看着他的后背,因此一直不敢回头。
当根鸟意识到不能再让女孩儿走在最后,而闪在路边让
女孩儿走到前面去之后,那女孩儿也似乎觉得后面的根鸟在
一直看着她,同样地不敢掉过头来。女孩儿像记住了她的眼
睛的根鸟一样,也记住了根鸟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她不再害
怕他的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了。她很放心地走着。她现在不
敢回过头来,是因为那莫名其妙的害羞。
除了风掠过树梢与路边池塘中的芦苇时发出的声响,就
只有总是一个节奏的马蹄声。
走在后边的根鸟有一阵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因为风从
西边吹来,将女孩儿身上的气息吹到了他的鼻子底下。他无
法说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气息,但这神秘的气息,使他的心慌
张起来。他不禁放慢了速度,把与女孩儿的距离加大了一些。
女孩儿觉得后面的脚步声跟不上了,就有点害怕,站住不
走了。
根鸟又赶紧撵上两步来。他们终于又相隔着先前的距
离,朝西走去。
绿莹莹水汪汪的大平原,夜间的空气格外湿润。根鸟摸
了摸头发,头发已被露水打湿。正在蓬勃生长的各种植物,此
时发出了与白天大不一样的气味。草木的清香与各种花朵的
香气,在拧得出水来的空气中融和,加上三月的和风,使人能
起沉醉的感觉。无论是根鸟还是女孩儿,他们都一时忘记了
旷野的空荡、深夜的恐怖和旅途的寂寞,而沉浸在乡野气息的
愉悦之中。
又走了好一阵,终于女孩儿先开口说话了:“你叫什么名
字?”
“我叫根鸟。”
女孩儿似乎在等待根鸟也问她叫什么名字,但根鸟并没
有问她。过了一会儿,她说:“我叫秋蔓。”
“你怎么会是一个人走路?”根鸟问。
秋蔓告诉根鸟,她在城里读书,现在读完了。一个月前,
她托人捎信回家,让人到船码头接她,结果她在码头上左等右
等,也未见到家人。她怀疑可能是家人记错了日子,要不就记
错了船码头——她可以分别在两个不同的码头下船,而在不
同的码头下来,她就会有两条回家的路。
“如果是你记错了日子或者船码头了呢?”
“肯定是他们记错了。”秋蔓在说这句话时,口气里满是委
屈,又要哭了似的。
“你往西去哪儿?”女孩儿问。
根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他想告诉她西去的缘故,但他
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怕女孩笑话他。因为,几乎所有的人在
听到这样的缘故后,都会嘲笑他。他支支吾吾地:“我要去很
远很远的地方。”
女孩儿见根鸟不愿回答,心里有了点神秘感。但她没有
去追问。她是一个乖巧的女孩儿。
月亮终于从东边的树林里升起来。大概是因为夜雾的缘
故,它周边的光华显得毛茸茸的。但,随着它的升高,光就变
得越来越明亮。路随之亮了起来,人、马以及周围的物象也都
亮了起来。黑暗去了,变成了朦胧。由于朦胧,就使根鸟和秋
蔓觉得,那林里,芦苇丛里,草窠里,庄稼地里,到处都藏着秘
密。春季月光下的夜晚,与人醉酒之后所看的物象差不多,一
切都恍恍惚惚的。
一片无边无际的麦地出现了。麦子已经抽穗,近处的麦
芒在月光下闪着银光。风大了些,黑色的麦浪温柔地向东起
伏而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梆子声。这似有似无的梆
子声,将春夜敲得格外宁静和寂寞。
道变窄了,他们不时被涌过来的麦浪打着双腿。
要是根鸟独自一人行走在这旷野里,他会突然大喊一声,
或故意扭曲地唱上几句。但此刻,有个女孩儿在他前头,他不
能这样做。他也不想去破坏这份宁静——这份宁静让他非常
喜欢。
已走到后半夜了。根鸟和秋蔓都不觉得困倦。但秋蔓显
然走得有点困难了。根鸟牵住了马,说:“你骑上马吧。”
秋蔓摇了摇头。
“骑上吧。这马非常乖的。”
“我没有骑过马。”
“没有关系的。骑上它吧。”根鸟说着,就在马的身旁蹲
下,并将腰弯成直角,给秋蔓一个水平的脊背。
秋蔓不肯。
根鸟就固执地保持着那样一个姿势:“骑上马吧。你的脚
已打出泡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根鸟说不清他是怎么知道的,但只是觉得秋蔓的脚上肯
定打出泡来了。
秋蔓终于将脚踩到了根鸟的背上。根鸟慢慢地升高、升
高,最后他踮起双脚,将秋蔓送到了马背上:“抓住马鞍上的扶
手,你肯定不会摔下来的。”
秋蔓开始有点紧张,但白马努力保持平衡,使秋蔓慢慢放
松下来。她从未骑过马。马背上的感觉是奇特的。如果是家
人在她身旁,她会咯咯咯地笑起来。
根鸟惟恐秋蔓有个闪失,就牢牢地牵着缰绳,走在马的身
旁。
秋蔓只能看到根鸟的头顶与双肩。她觉得他的双肩很有
力量。
路穿过一片树林时,月亮已经高悬在头顶上,林子里到处
倾泻着乳汁一般的光华。根鸟主动向秋蔓诉说了他西去的缘
由。说完之后,他就担忧秋蔓会笑话他。
秋蔓没有笑话他。
但他却在看也没看秋蔓的面孔时,竟然觉得秋蔓在笑,并
且笑弯了眉毛。他还听出了秋蔓心中的一句话:“你好傻!”是
善意的,就像这月光一样的善意。根鸟心里有一股暖暖的、甜
甜的,又含了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黎明前的那阵黑暗里,他们走到了那个平原小镇:米溪。
在秋蔓的带领下,他们走到了一座大宅的门前。
根鸟以同样的方式,将秋蔓从马上接下。
秋蔓立即朝大门跑去。根鸟看见了被门旁两只灯笼照亮
的大门。他从未见过这样又高又大的门。灯笼在风里晃动,
上面写着一个“杜”字。
秋蔓急促地叩响了大门上的门环,并大声地叫着:“开门
呀,开门呀,我回来啦!”
随即门里传来“吃通吃通”的脚步声。门很快吱呀打开
了。有许多灯笼在晃动,灯光下有许多人。他们认出了秋蔓
之后,又掉过头去向里面喊道:“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啦!”
后面又有人接着把这句惊喜的话,继续往深处传过去。根鸟
直觉得这大宅很深很深。
秋蔓竟然“哇”的一声哭了。
那些人显得十分不安。他们告诉秋蔓,家里派人去船码
头接了,没有接着,正着急呢,所有的人到现在还都没有睡觉,
老爷和太太也都在客厅里等着呢。差错出在秋蔓记着的是一
个码头,而家中的人却以为是另一个码头。
秋蔓被一群人前呼后拥地送往大宅的深处。
一直站在黑暗中的根鸟,通过洞开着的大门往里看时,
只见房子后面有房子,一进一进地直延伸到黑暗里。灯笼映
照着一根根深红的廊柱、飞起的檐角、庭院中的山石与花
木……
过了不一会儿,人群又回来了。他们显然已听了秋蔓的
诉说,看根鸟来了。走在前面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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