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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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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江小牙几乎都不敢去想黄克，她想她已经把自己的心弄脏了，她没有资格享受黄克的笑容，她只能埋头在自己的课业里，让自己的心尽快地得到净化。 。。
32、一次普通的对话
罗向德远远从操场西边走过来，脸上似是而非的笑着，还像从前那样可亲那样可爱。好久没有留意到这个男人，江小牙突然发现罗向德瘦了很多，脸上曾经的那股沮丧，不知何时已经一扫而光。江小牙突然感到一阵心酸，突然觉得有很多很多话要跟罗向德说。
“罗老师，你说一个人怎样活着，才算是高尚的呢？”
“怎么问起这个问题来？”。
“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呗。明年我就毕业了，到时候你想跟我说都没机会。”
“也是。”罗向德想了想说：“高尚地活着，我认为就是不断地追求、不断地创造美，同时让你周围的人能感受到这种美。”
“那你认为我们的生活高尚吗？”
“当然！心里有自己的理想，为自己的理想不断地拼搏，这怎么不高尚呢！当你有一天静静坐下来时，你的心灵会感到异常宁静，无怨无悔，这也是一种美。”
“要是我们心里也有龌龊的地方呢？”
“关键是要看你能不能战胜它，然后把他打败。”罗向德看了江小牙一眼，“怎么想这些？”江小牙没有回答。
“有时候美和不美很难辨别，它们几乎是混在一起的。”江小牙说。
“没错，魔鬼的面具往往和天使的一样美丽。另外同一件事，比如一本《红楼梦》，有人在里面看到了历史，有人从中学到了歌赋，也有的人，从中看到的只是*。美与不美，关键是看你有怎样的一颗心，美好的心灵，是可以过滤那些糟粕的。”
江小牙想了一会，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明白了。”
……
“罗老师，什么才是高尚的爱情呢？你和你的女朋友，你们……”
罗向德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她的学生，“很多答案其实就在生活当中，你得自己去慢慢地找。”
“我只是关心你。”江小牙说。
“你也关心我？我怎么没觉得。”罗向德话刚说完，他们都觉得这两句话有另外一层意思，于是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过了很久，罗向德突然淡淡地说：“我的女朋友，她已经死了。”
“死了？”
“是的，她自杀了。”说完后，罗向德嘴唇紧紧地抿着，好像是再也不愿意开口说话。罗向德的沉默，像一股冰冷的气流，同时也袭进了江小牙的心里。江小牙感受着罗向德心里的伤痛，她就这么默默地陪他向前走着，她想，她的罗老师需要有个人陪着。
33、世上最动听的歌
对每个人来说，毕业前的每一次聚会都意义深刻。
为了忘却的纪念，江小牙提议到野外悄悄搞一次篝火晚会。与刘青他们在一起的那把野火，一直烧在江小牙的心里，虽然她瞧不起刘青们的生活，但是罗向德有关《红楼梦》的论说，使她重新向那段日子提取营养，她和同学们不再满足于在教室里围着歌唱，他们要走出去，去寻找那种天地在我心的感觉。
两年多来，茅岭和茅江一直伴着87班的同学，静静地看着他们一点点成长。现在江小牙与全班同学一起，用篝火晚会的形式与她告别，实在是最无奈也是唯一的回报方式。
冬天到来的时候，茅岭上的树叶已全部掉落，绿色的草也已枯了，寂寞的茅岭，比任何时候都显得荒凉。趁着天还未黑，大家分头捡了很多的干柴枯枝，但是由于岭上多为權木，因此捡了半天，看上去也不够点一个小时。尽管江小牙和同学们选择了一个低洼地带，但冷风依然从岭后飕飕吹来，晚会还没开始，一些女同学就早早地缩起了脖子。这时候，江小牙突然想到学校食堂后的那堆木柴。
学校食堂恰好紧邻茅岭，中间只隔着一条小沟。于是那个傍黑的夜晚，永荔中学87班的27名男生，他们排成小队从小路出发，直接抵达学校食堂后侧，悄无声息把一大堆木柴搬走了一小半——在那荒凉的山岭之中，搬柴的队伍蜿蜒而行，在江小牙的眼里，这个夜晚实在是非常的壮观。
火升起来后，大家都觉得有些饿。其实这种饥饿的感觉，一直陪伴着江小牙和她的同学们，在他们年少的时候，他们觉得几乎从来就没有吃饱过，他们回忆往事的时候，最有趣的事往往都跟吃有关。而就是这种饥饿的感觉，让江小牙和她的伙伴们拼命地生长，当有一天他们终于厌倦了锦衣玉食，才加倍地怀念起曾经的饥饿和补丁。
几个同学提来干净的水，住县城里的五、六个女同学，把自己带来的一个个小锅头分头排开。大家都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往锅里扔，一阵狂吃海嚼后，天渐渐黑了下来。这时候有同学把录音机的声音调大，这长年寂寞而荒凉的茅岭，开始飘荡起清澈嘹亮的歌声。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
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
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
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
有人跟着小声唱了起来，开始是稀稀落落几个人，后来跟唱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
再过二十年，我们再相会
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
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
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
啊亲爱的朋友们，创造这奇迹要靠谁
要靠你要靠我，要靠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啊，亲爱的朋友们，让我们自豪地举起杯，挺胸膛，笑扬眉，光荣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整齐的歌声直冲黑暗，直入天宇，多年后有同学回忆起来，还感觉到那歌声犹在耳边。歌声结束的时候，有两个女生还哭了。整个现场，好久没有声息。
那个晚上，大家纷纷走到中间，畅谈自己这两年的感想，有的同学朗诵诗歌，有的唱歌，往往一个人唱着唱着，就变成了大家一起在唱。天很冷，风飕飕地吹着，尽管有篝火，几个女同学还是挤在了一起，男同学都把自己的厚衣服献出来，有的把身边的女生暖在怀里。到后半夜，江小牙吩咐把篝火分成三堆，女同学坐在篝火之间，男同学在篝火的外围。这时候大家开始夜宵，有的烧烤，有的做饭，有的吃点心，那个晚上，87班的同学们除了记住无边的感动和寒冷，还深深地记住了那个无法无天的江小牙，他们都说，如果没有江小牙，87班绝对没有那么多的精彩。
而在江小牙看来，那天他们根本是到茅岭上唱歌去的，那么多的歌啊，他们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唱起，可这些歌在黑夜的茅岭上唱时，却生发出另外一种效果。江小牙从来不知道，这些歌竟然会如此动人，如此地让她不能忘怀，以至于多年后她想起时，还忍不住一次次眼里涌满了泪水。同样，晚会也是在歌声中结束的，那悠扬的《友谊地久天长》，成为江小牙一生的经典——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
旧日朋友怎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
我们曾经终日游荡，在故乡的青山上
我们也曾历尽苦辛，到处奔波流浪
我们也曾终日逍遥，荡桨在碧波上
但如今却劳燕纷飞，远隔大海重洋
我们往日情意相投，让我们紧握手
让我们来举杯畅饮，友谊地久天长
“友谊万岁，朋友，友谊万岁，举杯痛饮，同声欢唱，友谊地久天长。”
34、一个刚刚开始的结局
不管那个晚上是多么美好，江小牙还是逃避不了被处分的结局。这个女孩实在太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了，她不仅私自带同学露宿荒野，还擅自作主，带头搬走学校的四百多斤木柴——两过并罚，江小牙被处以记大过一次。
江小牙什么也没有说，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但是87班的同学们却不答应，他们联名要求取消对江小牙的处罚，他们认为，学校这种做法太过主观太过僵化，完全没有顾及到对学生们的伤害，于是学校考虑了这种要命的伤害，最终取消了对江小牙的处罚决定。
其实这件事还伤害到了另一个人，这个人就是87班的班主任黄克。事情发生后，黄克觉得江小牙已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从此以后对江小牙的学习和生活完全置之不理。他不知道江小牙的“不放在眼里”，其实正是“放在心上”的最高境界。
1987年的夏天，又是蝉儿喧哗的时候，87班的48名学生迎来了他们寒窗数年后的最后一搏，黄克在他亲自立下的“军令状”前失败了，虽然这是数年来文科班成绩最好的一届，虽然升学率高出预定的50％的指标，但是最让人关注的本科生升学人数只有4个，离5个的指标还差了1个。
江小牙没有如老师们所愿，她的高考成绩意外地降至第二名，不仅没有考上北大，连普通重点的分数线也没有达到，不过她到底进了省里最好的大学。上大学后，她给黄克写了很多信，但是这些信最终一封也没有发出。
随着87班的毕业，黄克也考上了的研究生，学校对他的“惩罚”自行宣告无效。研究生毕业后，他进了省里的一家进出口公司，十几年来一直没有离开。
罗向德在永荔中学一直呆到1990年，然后辞职到深圳经商，1995年回到省城，开办了省城的第一所私立中学，担任董事长至今。多年来罗向德一直大力推行素质教育，他的学生现在已经开始走向世界各地。
李书康于1990年被调到市里的一所中学，担任该校副校长，他把自己一生的学识和智慧，全部奉献给了中国的教育事业，2007年9月12日是他的58岁生日。
唐方良老师还在那个小镇教初中，他的大部分学生现在都在镇上生活着，江小牙是他一生中走得最远的学生，也是最让他牵挂的一个，但是近二十年里，他一直都没有江小牙的音讯。
李秋萍十几年来一直都没有消息，没有人去刻意打听她，但江小牙偶尔便会想起她来；刘青中学毕业后就做了妈妈，婚后一年离婚，后与另一个男人在小镇上开了家洗发店，生意一直做得不错。王树考上了一所中专，托父亲的关系，毕业后分到市里的林业局，这两年局改公司，生意不是很好。姚松林与太太在县城平静地生活着，日子也还算幸福。
江小牙的姐姐一直在农村，两个孩子如今都已经上初中，正在唐方良所在的中学学习，有关他们的小姨江小牙的故事，从来没有谁给他们讲过。 。 想看书来
1、一群东张西望的鱼
几乎所有刚刚踏入校门的新生，都很把自己当成一回事的。他们像他们的行李一样，被他们的师长们一车车运进校园，然后丢在路边的接待处；他们看着路边一块块的迎新广告牌，看着广告牌上各具特色的画面和热情洋溢的广告语，都以为这所学校是极其欢迎他们的，都认为自己踏进了自己的家门，以后满可以就做这里的主人了。于是他们真的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有恃无恐东张西望四处乱窜，像一群没头没脑活蹦乱跳的鱼。
他们做着这些的时候，他们的师兄师姐们正在心里偷笑，在他们眼里，这群没头没脑的鱼其实是一群可以宰割的鱼。他们举办舞会，他们在墙上刷着招贴画，他们在校园的各处支起照相的摊子，他们假模假式地把那些烂毛巾烂脸盆烂席子公然拿到新生宿舍去叫卖，他们打着的一个堂而皇之的幌子，竟然都共同叫做“欢迎新生”。
可是这些新生们是宽容的，他们的宽容并不是天性使然，而是他们太高兴太幸福太无知了。那些从农村来的，将彻底洗干净手脚上沾着的泥巴，从此过上城里人的生活；而那些从城市来的学生，以后美好的工作和前程也已经是铁板钉钉。因此他们实在太有理由幸福了，他们甚至以为所有的人都该和他们一样幸福，他们升入了大学，他们前程远大，他们乾坤在握，还有谁从心理上比他们更为强大？！既然已经成为一个强大的人，对于一些细节，实在是不必计较的，因此在他们的眼里，这所学校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人不美不新奇的。他们索性把校园里展示的一切，都看成是对他们的欢迎，他们高高兴兴地照相，快快乐乐地买东西，羞羞答答地去参加舞会，傻里傻气地提一些看似尖锐实则幼稚透顶的问题，他们实在没有觉得哪里不好哪里出了什么毛病。
类似的这种美好的感觉，至少可以伴随一个新生走过半个学期。而江小牙的这种美好感觉，甚至还要延续得更久一些。
长期以来江小牙心底一直潜伏着一个“阴谋”，那就是上了大学，恋爱终于可以合法化，或者说至少不被禁止了。因为恋爱的合法和不被禁止，它就无需再接受道德的谴责，从而变得浪漫变得美丽变得高尚起来，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江小牙觉得罗向德值得同情，而李秋萍和王树的偷情，则归于可耻的行列。这个江小牙中学时一直寻找的答案，原来竟是那么简单，想起自己曾经的傻气，江小牙甚至感到十分可笑。现在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堂而皇之地品尝“爱情”了，大学给她的未来加上了厚实的保险，她无需再为自己的未来与对方是否匹配而感到担心。
于是江小牙心里的暗门哗然打开，她不仅在这里看到了明媚的春光，一些鱼虾们也在她的眼皮底下跟着混了进来。这些鱼虾们四处乱钻、活跃异常，弄得江小牙眼花缭乱什么也看不清楚，甚至连写给黄克的信，最终也一封没有寄出去。鱼虾们说：“大学是一个染缸，等你从这里走出去时，就会变得面目全非。”说这话的人，都摆出一副伪善的嘴脸，好像只有他们是社会的精英，只有他们最忧国忧民，他们的一声叹息，都会影响这个国家和人民的未来。江小牙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些家伙其实都包藏着险恶的祸心，他们到江小牙这里来，无非是看到了新鲜的鱼，以及闻到了那鱼的新鲜的气味。
江小牙没有把写给黄克的信寄出，她一直疑惑地把这些信压在箱底。她眯着那双细长的眼睛，独自在混浊的河道里迷茫地游弋，直到有一天河道干枯，河底的泥沙袒露无遗，她才疲惫不堪回到自己的小屋。她打开那陈年的箱子，于是嗅到那些信件里散出的陈香，她说，那原来竟是一个陈香的年代。
2、挥别过去
与中学时的班级编号相同，江小牙被编入“中文87级”。但是“此87”已非“彼87”。“此87”是按年份排列，带着一种历史的重量，同类一听就觉着亲切，异类一看也能明白你是哪年入校哪年毕业，想懵都懵不过去；并且“此87”的编排方式与全国全世界的高校接轨，一说“我是××系××级的学生”，就带着一股子牛气。因此就从班级的编排上，大学时的“87级”就比中学时“87班”高出一大截。
所有新奇的感受，都成为新生们炫耀的资本。在与落榜同学的通信中，他们会大谈特谈大学与中学的种种不同，有的人毫不讳言心中的骄傲，而修养深一点的，则会稍微隐晦一些——比如说“大课”这一物事，为了安抚那些曾经共同战斗、没有考上大学的老同学，他们会说“大课”如何如何地混乱，在展示自己的“天赋*”的时候，他们则抱怨大学的老师不再关心他们，都不像高中的老师对学生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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