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天使的国度-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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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无法责怪自己的父母，他们是那样疼爱他，就是为了他，父母才会对雪凌兄妹俩做出那样无情的举动；他更无法面对雪凌和雨枫哥，他从敏流那里得知了他们两兄妹经受的种种苦痛和折磨，竟连看望他们的勇气都不复存在了。
　　　　可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他自己！他根本无处可逃，他必须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必须请求雪凌兄妹的宽恕和原谅。只是，他们可能原谅他吗？
　　　　在美国的那些日子，他每天都在思念雪凌，每天都想回国实现对她的承诺，他多么希望一切可以重来啊，那他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也决不会让父母做出那样残酷的事情！
　　　　挣扎了一个月，痛苦了一个月，他决定用自己以后的人生好好补偿雪凌和雨枫哥。
　　　　“很抱歉，这里不欢迎你们，请回吧。”她不希望哥哥知道这几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且，一看到他们的面孔，她的心底就会不由自主地涌起怒火与愤恨。
　　　　“雪凌，我们谈谈可以吗？”曜司真诚地恳求着，温和俊朗的面孔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坚毅，“现在，我已经知道你为什么会痛恨我了……对不起，请让我……”
　　　　“不必了，既然你心知肚明，就更不需要多此一举了。”她迅速打断了他的话，随手便要将院门关闭起来。
　　　　突然，一声闷哼传来——
　　　　他竟然用自己的手抵住了门缝！
　　　　背靠在门板上，她故意不去理会他的手，可是……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最终，她还是将门拉开来，望着他手上红肿的印痕，她的心终究无法无动于衷。
　　　　她，并非无情，只是害怕伤害。
　　　　“雪凌……”望着她那瘦弱的身躯，想着她多年来遭受的苦痛，曜司的心突然痛得无法呼吸了。
　　　　…………
　　　　柔软的锦床上，躺着一个微闭着眼睛的女孩。
　　　　“司，你……你在吗？”女孩轻弱地呼唤着。
　　　　“在！我就在你身边！”他温柔地握住她的手，感觉那股火烧一般的灼热，“雪凌，医生很快就来了，你要坚持……”
　　　　是的，他最疼爱的雪凌正在发高烧，为了能够和他一起游泳，她竟一个人在家中的游泳池里去学习，结果……
　　　　当他抱着浑身湿透的雪凌，感受她那冰冷的颤抖时，他的心在刹那间便成为了碎片！
　　　　“雪凌，你好傻……”他用湿毛巾反复擦拭她那晶莹的脸蛋，恨不得立刻将那烫手的温度降下来，“你知道吗？你是比我生命还要重要的人，你怎么能……”
　　　　“司，对不起……我，我只想……只想你开心……”
　　　　医生来了，可是，在为雪凌打吊针的时候，却几次无法将针头插入她那细小的血管，只能在白皙清瘦的手背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滴血的小孔。
　　　　“不，不要再让她受苦了！”望着床上瘦弱的身躯，他的眼泪不可遏止地涌出了眼眶，一滴一滴流淌在她的手背上……
　　　　“司，我没事……你的泪水好清凉……可是，我不要看你流泪……”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惨淡的笑容，覆着他的那只小手一直紧紧抓着他……
　　　　…………
　　　　他知道，一切都是他的错，雪凌是那么信任他，那么想要依靠他，可他却伤害了他们兄妹，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雪凌，对不起，当年是我们不对，是我们没有良心，是我们愧对你们兄妹……”曜司的母亲含着眼泪望向她，懊悔之情溢于言表。
　　　　她淡淡地望着他们，没有一丝表情。
　　　　果然是“岁月催人老”，曾经意气风发的陈伯父、高贵优雅的陈伯母，如今竟已变成两位鬓发斑白、皱纹道道的老人了。他们额头的深深皱纹让她感到心酸，他们鬓角的斑斑白发让她感到黯然……这就是当年无情地将他们兄妹推入水深火热之中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们的残酷与冷漠彻底改变了他们兄妹的命运！可是，事过境迁，她还能怎样去惩罚两位已过天命之年的老人呢？
　　　　“过去的事别再提了，你们回去吧。”她不能原谅他们，她说服不了自己的心，她无法给自己一个原谅他们的理由，只是，望着此时的他们，她也放弃了报复他们的念头。
　　　　如今，她只盼望着能够和哥哥一起过着平静的生活，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那就足够了。
　　　　“雪凌，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们，我也不敢奢望得到你的原谅，但请你听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可以吗？”曜司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双手，痛苦而无助地说，“请你憎恨我吧，但请你原谅我的父母，他们不是那种无情之人，他们当年是有苦衷的……”
　　　　听到他的话，本已平息的怒火又一次在她内心燃烧起来。
　　　　多么可笑的话啊！当年他们全家卷走了两家人的全部财产，以最快的速度移民去了美国，他们能有什么苦衷？！是的，他们或者是有苦衷的，那就是尽快远离他们两兄妹，尽快摆脱他们两兄妹的苦苦哀求！如果残酷无情地对待最好的朋友也能算做苦衷的话，那他们全家人确实是有着自己的苦衷，只是，这样的苦衷看起来似乎太卑鄙、太无耻、太龌龊了！
　　　　“苦衷吗？哈哈！自私、无情就是你们的苦衷吗？！”她冷冷地拉起嘴角，双眼放射出冷若冰霜的锐利光芒，“对不起，我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荣幸来听取你们所谓的苦衷，那会污染我的耳朵！请回吧，我家永远都不会欢迎你们，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再见！”
　　　　这一次，她下定决心要重重地关上门，不再对他们抱有一丝一毫的感动和心软。
　　　　“雪凌，让他们进来吧。”不知何时，哥哥竟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哥——”
　　　　“请进吧，”尚雨枫谦恭有礼地向曜司和他的父母点了点头，而后惨淡地笑了笑，“我有话要对伯父、伯母讲。”
　　　　雪凌对任何人都不曾有过畏惧，只有哥哥例外，她最在乎的人就是哥哥，所以，哥哥的话她从来没有违背过。
　　　　走进房间，陈伯母立刻流出了眼泪。
　　　　“雨枫、雪凌，是我们对不起你们……这样的房子，你们……你们怎么能住得习惯呢？去我们家吧，也让我们好好照顾你们……”
　　　　“不必了！我们住得很好、很习惯！”雪凌冷漠地望着他们说，“不要再用八年前的眼光来看我们了，在你们狠心丢弃我们以后，我和哥哥一直都过得很好，我们很坚强地活着，是不是很让你们失望？”
　　　　她的一字一句都让陈家人感到无地自容，而她说出来的这些只是事实，既然他们想要自取其辱，那她就只好顺水推舟了。
　　　　“雪凌，不要这样。”雨枫轻柔地制止了自己的妹妹。
　　　　他很清楚，对于陈家人，雪凌的心中充满了愤恨，他何尝不是这样呢？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似乎把一切都看开看淡了。
　　　　他不会原谅陈家人，但他更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孤零零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想她回到那个快乐的小公主，他想有亲人在身边照顾她，给她温暖和安慰。然而，他这个哥哥恐怕是无能为力了，想一想，似乎有些可悲，到头来他能够拜托的人竟然还是只有陈家，只有这个曾经带给他们无限苦难的陈家！
　　　　“雨枫哥，是我对不起你，请你不要怪责我的父母，他们真的是出于无奈才做出了不可原谅的事情……”曜司突然跪倒在雨枫面前，眼睛里带着点点泪光，“这么多年来，我的父母一直忍受着良心的谴责，他们是在痛苦与悔恨中生活的，请……请你原谅他们吧。我，我现在就将当年的实情告诉你们！”
　　　　“曜司！”
　　　　“曜司，你……”
　　　　尽管父母很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讲述了八年前那个真实的故事。
　　　　当年，生病在床的人不仅仅是雪凌的父亲，还有他，陈曜司，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医生查出，他的大脑主神经线上长了一个肿瘤，由于肿瘤每天都在增大，越来越压迫脑神经，他便出现了经常性的发烧、休克症状，甚至曾一度陷入危险之中。
　　　　由于雪凌的父亲重症难愈，曜司的父母更不想为大家增添忧愁，就一直隐瞒了他生病的事情。可是，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只能通过手术来挽救生命，在医生的建议和帮助下，他的父母决定带他去美国做手术，因为那里有最权威的脑科专家，倘若留在国内，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两成。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父母开始准备快速移民的事宜。有了医生的推荐和国外医院的证明，移民一事进展得非常迅速和顺利。但是，高额的手术费用又成为了新的忧愁，万般无奈之下，他的父母决定将变卖公司的另一半财产也一起带到美国，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们不但无法照顾雪凌兄妹俩，还要硬生生剥夺走他们赖以生存的所有财产！一边是唯一的儿子，一边是最好朋友的遗孤，他们进退两难，最终，他们选择了自己的孩子，舍弃了朋友的孩子……
　　　　当雪凌和雨枫哥到他家请求帮助的时候，曜司他就在自己的家里，昏迷地躺在床上。因此，他对于当时的一切并不知晓，直到在美国成功地完成手术、恢复健康，他也一直沉浸在最美好的回忆之中。
　　　　回国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雪凌和雨枫哥，可他们以前居住的别墅已经卖掉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还在这座城市。在超市意外遇到雪凌那天，他简直喜出望外，但雪凌一次又一次冷漠无情的话语让他万分疑惑和心痛，再三追问父母，他才知道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雨枫哥，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再怨恨我的父母了，他们也是为了我才……”
　　　　“可怜天下父母心！”尚雨枫无奈地摇头，苍白的面孔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如果我的父母在世，或者也会那样做吧……”
　　　　“哥——”雪凌依旧漠然地望着他们，“难道讲出这些就想得到我们的谅解吗？不管你们的目的如何，对于我和哥哥来说并没有任何差异，事实就是事实，我们兄妹所经历的一切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
　　　　在他们兄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陈家人在哪里？！现在他们跑来解释忏悔又有什么意义？！她不会原谅他们，一定不会！因为，任何忏悔和抱歉对他们兄妹来说都没有任何作用了，如果忏悔能够挽救哥哥的生命，或许她会勉为其难地原谅他们，但是，能够救哥哥的人不是他们！他们所谓的忏悔，只会让她更加愤怒！
　　　　“雪凌，帮哥哥去商店买点东西，快去快回！”
　　　　雨枫支开了妹妹，因为，他有些话要当面拜托陈家人，而他又不能让雪凌听到这些。
　　　　“伯父、伯母、曜司，我想我和雪凌一样，暂时还是无法原谅你们当初的行为，不过，你们始终是我和雪凌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抬起头，他望向院子里那些争奇斗艳的鲜花，黝黑的瞳眸似乎失去了焦距，“其实，和爸爸一样，我也患上了血癌……”
　　　　这个消息像炸弹一样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了。
　　　　“雨枫哥，你……”曜司专注而惊恐地望着他，那苍白的面孔上几乎没有一点血色，“这，这怎么可能？”
　　　　“雨枫，你千万不要放弃，你会好起来的！”
　　　　“是啊，孩子，坚持下去，你的爸爸会在天堂保佑你的！”
　　　　他淡雅地笑了笑，没有一丝恐惧与担忧，恬然平和的模样如同风中百合一般。
　　　　“我的生命能否延续下去并不重要，我只想拜托你们，请在我离开后好好照顾雪凌，把她一个人孤单单地留在这个世界，我不放心……只要她生活得幸福快乐，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在他的心里，唯一担心的就是雪凌，就像雪凌心中永远在乎的是他这个哥哥一样，他们兄妹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依靠和生存下去的精神支柱。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就再也无法与亲爱的妹妹相依为命了。
　　　　斜阳染红了西边的天空，
　　　　整个世界笼罩上了暖暖的橙色。
　　　　雪凌背起书包，静静地向学校门口走去。
　　　　又一天过去了。
　　　　煦暖的太阳害羞地掩藏起自己的灿烂光辉，
　　　　等待孕育明早喷薄而出的奇妙一幕，
　　　　就这样，
　　　　周而复始，
　　　　日复一日，
　　　　描绘着属于阳光的痕迹。
　　　　走出教学楼没多远，一只手突然从她的身侧探出，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拉她向学校操场走去。
　　　　“你在生气？”她望着他，而他却不自然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令她的手腕一阵生疼。
　　　　她确定，他是在生气。
　　　　白皙优雅的面孔上毫无表情，光华流转的眼眸毫无掩饰地迸射出阴鸷的光芒，这一次，他的冷漠表现得直截了当，张扬得肆无忌惮！
　　　　“尚雪凌！”来到操场上，秀介冷漠地甩开她的手，目光犀利地盯着她的眼睛，“你想怎么样？！”
　　　　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她的身体带有一点点颤抖，只是，她确实不明白，一向在学校里面带笑容的“樱花王子”为什么会不顾形象地大发脾气。要知道，“樱花王子”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称呼，那更是别人对他的尊重和敬佩，那是他最在乎的尊严。
　　　　“第二名，是吗？接连几次考试你都是第二名，今天的成绩榜上你同样是第二名，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终于将冷感的目光撤离了她的脸颊，转头望向绯红的天空，不过，他在等待她的答案，等待她的解释。
　　　　她是何等聪明的女孩，能够拥有她这样出色的对手，本也是一件乐事。然而，他没有想到，除了第一次测试他们两人同获第一名外，接下来的每次测试，她都是第二名，刚好屈居他之下。对此，很多人都为他感到高兴，讥讽她的话也陆续而出，可是，他不相信，这决不是简单的巧合！
　　　　晚风吹动了她的长发，她走到他的面前，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有什么奇怪吗？第一次测试只是碰巧得了第一名而已，其实，我本来就不是你想象中那样聪明，你又何必小题大做呢？”
　　　　自从她知道秀介一个人独自生活，独自支撑一切，她就已经下决心放弃帝仁学院的第一名了。他应该拥有那样的荣誉，他也应该比她更需要那笔高额的奖学金，至少她还可以安稳地在超市打工赚钱，而他呢，精灵般的美貌甚至残忍地剥夺了他生存下去的权利。而且，帝仁学院的奖学金是固定的，倘若多人获得同一名次，奖学金就要平分，她无力改变现状，只能改变自己。
　　　　或者，对他，她是有私心的，最初是为了哥哥，如今，是为了他自己。
　　　　“尚雪凌！别人会相信你的谎话，我不会！”他用力掘起她的下巴，纤长的手指泛出淡淡的青白色，平日温婉含笑的眼睛里闪烁着阴冷与野性的光芒，“我告诉你，即使我不能出去打工，我也不需要你的可怜和怜悯！你没有出现之前，我同样生活得很好，收起你那可悲的同情心吧，我根本不需要！告诉你，我宁愿选择去死，也不会乞要别人的可怜！”
　　　　“秀介……”
　　　　她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是，对他的了解越多，她就越为他感到心酸。他完美得如一块闪耀着灼灼光泽的美玉，为什么内心却伤痕累累？！也许，他说得对，她根本没有资格去同情别人，因为，她自己也是一个可怜人。
　　　　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最在乎自己的尊严，他最厌恶别人的可怜与同情，但是，在她看来，那不仅仅是同情，那是他用自己的努力换来的，那是他应该得到的荣誉。
　　　　望着受伤的他，雪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