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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降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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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瓜傲恕�
两个同一天生我气的人，现在聚在同个房间里，这感觉还真怪。
《九降风》第九章
黄芸晴
快乐的氛围从我身旁鱼贯穿过，无力地坐在阶梯上，我等着郑希彦，他最好给个合理的解释。或许我该学学尼采，学着怎么去忘记一些事情，如果不论好事坏事统统记在脑里，若到临终那刻浮现脑海的是坏事，岂不是很呕？
不知道奶奶过世前最后一件想到的事情是什么，是爷爷，是妈妈，还是我？
小时候爸妈常把我留给奶奶照顾，当奶奶坐在摇椅上时，我总会爬到奶奶腿上，要她说她的故事给我听。她这一辈子除了台湾，哪都没去过。比起其它人，我的奶奶算很年轻的。爷爷是从大陆撤退来台的老兵，比奶奶整整大了二十五岁。
奶奶说，爷爷只用二十块钱聘金就将她给领走了。没有婚礼，没有戒指，只有一张相片。奶奶就这么跟了爷爷，生下妈妈，然后爷爷就死了。
我只看过爷爷的照片，他的脸部线条很刚毅，像是生来就作军人的脸，不知道奶奶是怎么和爷爷相处的，我每次问起，奶奶就会用小孩子不懂来搪塞我，可能爷爷很花心，可能他会打奶奶，可能奶奶也忘记爷爷了。
那么有一天我也会这样吗？我会考上台北的大学，跟系上的学长爱情长跑，毕业以后结婚，生两个小孩，偶尔出国玩，然后就彻底把郑希彦忘记了吗？
那么我所经历过的这一切又算什么呢？
这些伤心的眼泪，心被彻底撕碎的感觉，最后也会被冲散在时间里吗？
最终有一天我也会被阿彦忘记吗？
《九降风》第十章
林敬超
2
今天小汤被阿彦开完玩笑，不爽地对他大吼之后，两个人整天都不讲话了，阿彦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小汤也太小气了吧，阿彦最后看起来还有点难过的样子。
不过看他们两个吵架，我也没有难过或想要劝架的意思，还觉得有点开心。
“欸，阿彦，礼拜五还要不要去看棒球？”我坐在他的床沿对他说。
床单是深灰色的，看起来五百年没洗过，搞不好其实原来是白色也说不定。
阿彦坐在书桌旁，桌上摆了一堆过期杂志，还有几本薄薄的课本，墙上有张海报，里面的女人近乎裸体。
他从我来开始就不知道在写什么，旁边还放有一箱球。
叫我来然后又把我晾在一旁，我可是匆匆洗完澡赶来的。
“要啊，记得买内野的喔。”他头也不抬，继续写东西。
我思考着要买几张票这件事，如果问他是不是只买六张，他会不会觉得我挑拨离间，可是如果到时候多买，零用钱又少好多，门票很贵。
“那……还是买七张吗？”
阿彦转过头愣了一下，发着呆没说话，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就起身开始帮阿彦整理房间，他的杂志、书、垃圾都随便乱扔，我看了就浑身不对劲，每次来都忍不住要整理。
而且里面总是飘散着混杂着汗味、烟味，和湿气的味道。
整个阁楼里只有我打扫，还有阿彦笔在纸上划过，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样沉默的空间，有些尴尬。
“小汤又去小芸那补习啰？”我边把空掉的零食包装丢进垃圾袋边问。
“嗯，对啊，期中考快到了。”他背对着我写东西。
“他们走满近的欸，你都没关系喔？”我试着把一块黏在地上的脏东西抠起来，似乎是口香糖。
“教数学而已，还好吧。”他还是背对着我写东西。
“可是……”
“可是什么？”他继续背对着我写东西。
“你不怕他们两个干嘛吗？……”
“算了，你放心就好。”像是要逼他转过来似的，我继续绕着这话题打转，而这招也奏效了。
“干，你在说什么啊，小汤是兄弟欸！”他终于转过来，对着我不悦地说。
“所以我说随便啊！”他这么说，激起我莫名的怒气，再怎么讲，我也是在帮他担心，开始大力的排着书本，发出砰砰的声音。
“我要念书了。”他最后转过去说。
我没答腔，开始把铝罐压平，把不爽全发泄在小小的铝罐上，铝罐发出清脆的声音，啪的扁了下去。
“你不要每次来都在整理好不好！”
“你先回去啦。”阿彦拿着手上的烟说。
我愕然的看着阿彦，然后起身，走向楼梯，像个白痴一样，人家叫你来就来，叫你走就走。短短几步的路程好长，明明是夏天却觉得好冷。
这应该就是心寒吧。
“欸……超人。”阿彦叫道。
回头看了他一眼，阿彦脸上带着歉意，似乎想讲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算了，这样就够了，也没什么好吵的。
“我去买票。”我撇过头，然后踩着会发出咿呀声的楼梯，默默离去。
3
高速骑着机车，夜晚的街道空荡荡的，我没有戴安全帽，凉风抚弄过头顶。
心里不断思考着，对于阿彦来说，林敬超这三个字的意义是什么，而郑希彦这三个字对我而言又是什么呢。
一开始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后却渐渐被边缘化了，有人进而取代掉我的位置。
用力的催油门，机车更高速地向前冲去，被拆掉消音器的引擎声震耳欲聋，我想把不愉快的感觉用速度甩掉，它们却如影随形地跟着我，像是水蛭紧黏在猎物上。
回家后立刻冲进房间，颓丧地倒在干净的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闻到洗衣精混着太阳的味道，抓着枕头大声叫着，它默默将我所有的抱怨、愤怒，吸收消化，转为无声。
这是我唯一的抱怨方式，因为我知道隔天看见他后，我又生不起气了，搞不好阿彦是我的克星也说不定。
刺耳的闹铃声大响，把我从睡眠中惊醒，下意识地伸出手按掉，昨天抱着枕头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因为睡姿不良，右肩附近阵阵酸痛。
昨天穿出门的衣服也忘记换掉，看来床单又要送去干洗了。
我换上制服，谨慎地把每个扣子扣到对的位置，将昨天穿的衣服折好，放进摆在床边的灰色洗衣篮，然后拿起书包和机车钥匙，开始一整天的生活。
《九降风》第十一章
林博助
1
黑夜，眼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人没有声响，只有我急促的奔跑声，身后还有一堆人紧追着，我绕过前方的转角，钻进大厦间的小巷子，后面摆满了杂物和大型垃圾桶，地上还有灰色的老鼠跑过。
我用尽吃奶的力气跑着，想甩掉后面那些人，没想到跑进了一个死胡同，我上气不接下气地靠在墙壁上，四处张望，想找任何可能逃走的方法，却发现自己被困住了，随着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跳也越来越快，鼓动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鼻尖上的汗滴进嘴里，很咸很咸，我想我要死了。
砰的一声，我掉到地板上，原来一切都是做梦，真是吓死了。摸摸胸口，心脏仍狂烈跳动着，似乎还没从梦里醒来。
我坐在地上，摇摇头，夏天做这种梦真的很不舒服，醒来全身是汗，想冲凉又不行，因为马上就要准备去学校了。
虽然我很喜欢做梦，可是不能控制梦的内容，的确是满让人头疼的。
我站了起来，看看放在床头的闹钟，六点整。
离上学前还有一些时间，住得离学校很近，所以不用太匆忙地赶路。
两坪大的小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垫，一个衣柜，随意摆放在地上的生活用品，牙刷牙膏毛巾之类的，我从地上捡起牙膏牙刷，走到和其它室友共享的浴室梳洗。
走到长廊尽头的浴室，打开灯，默默地开始刷牙，一个人住在新竹，真的有些孤单，想起在桃园的妈妈，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可能在叫同母异父的妹妹起床。
爸爸应该也在另一个家里，拥着老婆睡得很安稳吧，两个家庭似乎都没有我容身之处，我只能好好念书，想办法毕业后找个工作做，然后偶尔回去见见他们，看看我这个四分五裂的家。
虽然跟阿彦他们混在一起满快乐的，可是风险好高，我现在已经两个大过了，要是被退学，我完全无法想象后果是什么，可能会变成人球被两边踢来踢去吧。
把口中的牙膏泡沫吐掉，捧起一瓢水漱口，吐掉，然后默默的走回我两坪大的小房间，准备换衣服，骑我的NSR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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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降风》第十二章
汤启进
又放学了，我坐在座位上，沉默收拾着书包，跟阿彦吵架已经第四天了，而这几天是我在竹东上学以来，过过最无聊又漫长的时光。平常跟大伙聚在一起聊天打屁，干些蠢事，似乎都很稀松平常，可是一远离才发觉多么有趣。
前天中午，班上的人都一圈一圈的聚在一起，我独自嚼着索然无味的便当，在这么和乐的群体画面中，看起来特别突兀，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便当也可以这么难吃。
本来还想硬撑个十分钟，检测自己到底有没有独行侠的基因，结果实验失败，我连五分钟都撑不了。
我拿着便当和筷子，踏着愉快的步调走向顶楼，我想他们应该看到我会很高兴吧，因为我已经不气了。其实原谅别人比对别人发火感觉更好，像是把扛在肩上的重物放下了一样。
忧郁的时候，看什么都不对劲，明明阳光普照的天气，在眼里也是灰蒙蒙的，可是现在就算下起冰雹我都不会在意。没想到不过是走向顶楼也能感觉像放学一样那么开心。
在楼梯下层，就能听到阿彦他们在铁门后的叫喊声和笑声，不知道他们在干嘛，这么激动，我三步当两步走，快速走向门边，在推开门前，先深深地吸了口气，缓和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然后把笑容堆上脸，推动手把。
“叽——嗯”，我推动手把，可是铁门依然不动如山，似乎是被锁了起来，再试了两次。
“叽——嗯”
“叽——嗯”
还是没有回应。
我敲了敲门，可是没人理我，门后的笑声仍不断传出。
一阵热辣传上脸颊，我好像个白痴，刚刚还那么开心地想跟他们一起吃饭，结果他们居然把门上锁了，到底搞什么，我当好人结果最后还要遭受这种待遇。
忿忿地把便当砸在地上，饭菜全洒了出来，剩半块的排骨沾到地上的灰尘，灰灰的看起来很恶心，萝卜也滚到楼梯下。
现在食欲全消，好心情也全都一扫而空了。
回到教室，气愤已经转为一种深层的空虚，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也不想上课。
我背起书包，朝后门走去，走到平常逃课常翻出去的围墙，翻了出去，把逃课的后果全抛在脑后，想也不去想。
今天又要独自空虚的回家吗？
心里有点感伤。
坐在客厅里，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家里只有我一个，爸妈好像去吃不知道哪个亲戚的喜酒，幸好他们没有拉我去，我最讨厌待在有一堆不认得的亲戚的地方。
从放学回家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平常这时候都在跟阿彦他们看棒球的，他们现在一定在场边加油吧。不知道今天的好不好看，听说职棒现在都在打假球，希望不是真的，我们都热爱棒球的说；高一时，我、超人、阿彦三个，为了存买票看球赛的钱，三个人订一个便当。我们都是正处于发育期的青少年，共吃一个便当当然吃不饱，还记得有一次，才刚吃完饭，放下筷子，三个人的肚子都咕噜咕噜地响起。三个肚子要同时响起的机率大概只有百万分之一吧，却被我们遇上了，互相看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大笑，那段时光真的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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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降风》第十三章
郑希彦
我们走在棒球场内的走道，打扫的阿伯已经出来了，扫着以往比赛时期，绝对不会出现的光洁地板。
“不会吧，那些球员年薪赚那么多，干嘛打假球？”天真的阿升说。
“哎呀，都已经那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吗？他们……”阿行回复着阿升，但话讲到一半，突然停止，停下了脚步。
我们朝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小汤站在入口处，等着大家出来。
“学长你来啦！”阿升和阿翰异口同声，微笑地说。
“好啦，我们先去牵车，走啦，走啦。”阿行几乎是拖着博助，把他带离现场。
超人一开始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可能是也想跟小汤说话吧，可是最后也被阿行带走了。
我们站在场外，两个人瞪着地板，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想跟小汤道歉，可是像被点了穴一样，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不把比赛看完啊？”结果竟是小汤率先打破僵局。
“对啊，今天的烂死了。”
“是喔……”
我点点头，然后又再次陷入沉默的漩涡里，脑里重复播送着事先演练好的词句，可是仍然难为情地说不出口，两手在身旁尴尬地晃来晃去。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准备好要送给小汤的道歉礼物，赶紧从书包里东摸西找了一番。
“喏，这是给你的！”把手中的东西丢给小汤。
他接过，仔细的看过一遍后，睁大了双眼。
“干！这是廖敏雄的签名球欸。”小汤声音整个高了八度，把球珍惜得捧在手中。
“就跟你说过他来过我家啊，还不信。”我臭屁了起来。
“屁勒，那改天我下屏东自己问他！”
“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喔，你敢自己下屏东才怪。”
“当然是一起下去啊，看你是不是在唬烂。”
“好啊，谁怕谁！”
我俩相视而笑，又像以往那样，好兄弟就是这样，不愉快的事情，吵一吵就过了，不会影响到友谊。
《九降风》第十四章
林敬超
我骑在最后面，小汤载着阿彦骑在我前面，他又再一次地抢走了我的好兄弟。
阿彦难道真的不知道小汤对黄芸晴别有用心吗？都已经那么明显了。
像个女人似的，嫉妒几乎要把我小小的脑子塞爆了，脑中一直不断幻想着，骑着野狼的我，把汤启进的机车撞倒，小汤以漂亮的圆弧线从车身上抛出，倒在大马路上，我来来回回，重复压过他被安全帽包覆的头颅，颜色像蛋黄的脑浆，从眼窝里爆出，轮胎上遍布着碎肉屑，而躺在地上的小汤，颈部以上血肉模糊。
突然——
砰！
猛烈的撞击声，把我从幻想中惊醒，明亮的车头灯照得眼睛睁不开，一切就如慢动作般，在眼前发生。
有一个人，以刚刚脑海里出现过的，完美圆弧线，缓缓落在地上。
我想阻止这一切，但是时间不给我机会。
不像幻想世界里，在现实中，我什么都做不了。
一辆不知从哪冒出的白色轿车，高速冲出来，从小汤机车斜后方撞上去，阿彦就这么飞了出来，然后四肢瘫软，静静地躺在地上。
所有人都傻住了，匆匆停好车，紧张地围在阿彦旁边，我蹲在阿彦身旁，又慌又急，又不敢动他。电视上说，不可以随便移动车祸中受伤的人，因为你不知道他是不是脖子断了。
“快点，快去叫救护车！”博助紧张地大喊。
“干，没有电话啊！”阿翰慌了手脚，不知所措。
我拍着阿彦的脸，大伙也吼着他的名字，希望能让他清醒，每一秒都像十万年那么长。
“唔……嗯……”在经过有三辈子那么长的两分钟后，阿彦终于恢复意识，小声呻吟着。我的眼泪差一点就要流出来了，内心深处总觉得都是我的幻想害的。
“干……好……好……痛……扶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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