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降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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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在房里独自喝着从老爸那干来的台啤，这么早回家，感觉有点浪费。
　　2
　　夏日的夜晚，蝉声唧唧，汗水刚流出来就立刻被微风吹干，皮肤凉凉的，晚上九点，我跟小汤各自拿着从体育器材室干来的两袋啤酒，和其它男生蹑手蹑脚地溜到学校泳池边。
　　泳池四面都有铁丝网，外围还有一圈土墙，完全不用怕外面有人会看见。
　　平静的水面上一点波纹也没有，月亮的银光洒在池面上。
　　我站在岸边，迅速喝掉我今天的第二罐啤酒，酒精效应下，眼前的世界开始晃动了，整个脑子的感觉雾茫茫的，呈现一种朦胧的愉悦状态。
　　我想也不想，就开始把衣服一件件脱掉，扑通一声跳进毫无波纹的泳池，整个人放松的浸泡在冰凉的水里，身上没有一点多余的束缚。
　　其它人也轮番跳进水中
　　大家尽情嘻闹着。
　　其实刚转进竹东时，我只认识超人而已。
　　初进学校的我不太跟别人说话，因为在前一个学校，跟同学闹得非常不愉快，其实我也不太了解真正的问题是什么，我也懒得管，所以毅然决然就决定转学了。
　　第一天的午饭时间，谁都不认识，所以独自吃便当很正常。
　　我才打开饭盒，超人就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随性地开始跟我攀谈。
　　他是我在竹东第一个朋友。
　　后来又和小汤熟起来，形成了三人小团体，去福利社、看棒球赛都一起，我们甚至还帮自己找到秘密###地点。
　　三个人常窝在学校顶楼上吃便当、逃课看漫画、看棒球杂志。
　　我们都在那个小顶楼上分享了人生中第一根烟。
　　升上二年级，有天照常爬上顶楼，却发现已经有两个人在那里吃便当了。
　　那两个人就是李曜行跟林博助。
　　李曜行一脸凶恶地蹲在墙角，林博助则畏畏缩缩地坐在小椅子上。
　　我率先走到他俩旁，一屁股坐在李曜行隔壁。
　　整个动作期间，我和李曜行都保持着眼神接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可能是出自于雄性动物捍卫地盘的本能动作吧。
　　五个人就这样在顶楼上默默扒饭，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这样的模式持续好几天，到最后我终于忍不住了，想说再这样吃饭下去，一定会得内伤，所以决定打破僵局。
　　其实聊过以后发现，阿行和我跟小汤、超人一样大，只是因为家庭因素休学一年。
　　也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凶，讲话也满好笑的，只是天生脸臭了点。
　　博助就像阿行的跟班，有点胆小，感觉不太显眼。
　　小团体就这么正式纳入了新成员。
　　我是独生子，所以我朋友就是我兄弟。
　　一九九六年？十一月
　　

《九降风》第五章
黄正翰
　　2
　　虽然能跟大家一起敲杆很开心，可是每次我都只能在旁边看，或者帮忙记分。
　　明明就没打到，钱还是照样要分摊。
　　妈妈每天给我两百元当零用钱，根本就不够，要买烟、买啤酒、还要敲杆，不过还好弟弟现在才小学五年级，花不完这么多钱，所以我有时候还会跟弟弟要些钱来顶一下。反正只要陪他打一下超任，他就会很开心，有时候还真觉得他很可爱。
　　今天超人学长约大家敲杆，阿彦学长跟他女朋友去看MTV了，所以会晚点来，我还以为能顶他的位置打一局呢。
　　要不是博助学长逼我跟阿升当计分，不然我也好想好想下去打一场喔。
　　博助学长很贱，每次都爱仗着自己是学长，动不动就呛我，还会偷挟我便当里的菜。但现在为了能借学长的NSR骑我都不敢讲话，为了NSR我一定要忍着。
　　小汤学长跟阿行学长在比赛的时候，小汤学长的叩机一直响，可是都不知道是谁。
　　“欸，你叩机好吵喔，打扰到我思绪了，尊重一下神圣的比赛好吗？”阿行学长边瞄准球边酸小汤学长。
　　“还不都是找阿彦的，干，这么多妹打来都不是找我，闷啊。”小汤学长把叩机按掉，要收回口袋里。
　　这时突然有一群看起来很凶的流氓冲过来，一把抓住小汤学长的叩机。
　　小汤学长僵掉。
　　“你很带种嘛！”带头的那个怒瞪小汤学长。
　　“连我的马子谢孟伦都敢上？”老大的嘴角像条虫在抽搐。
　　“啊？”小汤学长一脸莫名其妙，还没搞清楚事情真相。
　　学长看起来像还是个处男。
　　“什么啊？欸，小汤你认识这些人吗？”我们之中最孔武有力的阿行学长站到小汤跟老大的中间。
　　“不认识。”小汤学长错愕地摇摇头。
　　“干！郑希彦你再装嘛！”老大旁边一个染着紫色头发的小弟大吼。
　　然后啪地一声，奥利多的瓶子就砸向了学长的头，小汤学长瞬间软在地上。
　　所有人立刻大打出手。
　　脏话也统统出笼。
　　干你娘的声音不绝于耳，好像多骂一点就多赢一些。
　　我挤在中间，不小心也被揍到了几拳，我把双手在空气中乱挥，能打中一、两个人也好。
　　我要证明我不是俗辣。
　　“够了！！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的小汤学长大喊。
　　“我说够了！！！！！！”大家都停下手边动作，愣愣看着小汤学长。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谢孟伦是你女朋友，我不碰别人女人的。”小汤学长捂着额头上的伤口，深红色的血液流了满脸。
　　“对不起！”小汤学长对着老大深深地鞠了个躬。
　　大家一阵错愕。
　　我想那些人也是。
　　那个老大呆呆望着小汤学长，再看看他的小弟们。
　　“哼！”老大最后带着人统统走掉了。
　　我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完全傻眼，第一次觉得，小汤学长比阿彦学长还酷。
　　3
　　阿彦学长在那群流氓走后不久出现，逃过一劫真的算他好运。
　　我们骑着机车把小汤学长载回阿彦学长家包扎。
　　阿彦学长住在他家体育用品店楼上，所以家里都没大人，他常常把我们带回去，一群人在小小的阁楼里打电玩，喝啤酒，抽烟，完全不受控制。
　　这时候谁也管不住我们。
　　“干，跟你讲过几遍啦，自己去办支叩机嘛！”小汤学长坐在床沿，由阿彦学长笨拙地拿着沾了碘酒的棉花棒乱戳。
　　“让你有机会跟美女讲话不好喔～！”阿彦学长笑说，边把棉花棒丢进垃圾桶里。
　　“靠，哪有这样的啊，你泡妞都你爽到，我还要替你被打，很衰欸。”小汤学长语气明显不爽。
　　“哎呀～谁叫你要认识郑希彦！”我将注意力暂时从超任上移到小汤学长身上。
　　“对啊，交友不慎啦～！”博助学长也附和我。
　　“好嘛好嘛，我下次慎选泡妞对象好不好？”阿彦学长把纱布贴上小汤学长的额头上，还故意轻轻拍了一下。
　　“噢！干！郑希彦你真的很靠北欸！”小汤学长立刻弹起来，按着伤口。
　　“欸，阿彦，谢孟伦是谁啊？”超人学长突然问道。
　　“啊就竹女那个大奶妹啊，32E喔！32欸！！超大的啦。”
　　“咦？学长，32E是多大啊？”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哈密瓜有没有看过啦！？”阿行学长帅气地点起一根烟，拍拍我的背。
　　“噢！上次带她去MTV，她胸部压在我脸上，差点没办法呼吸欸。”阿彦学长搞笑地扮了一个快死的脸。
　　“唉唷学长你怎么每次都带去MTV啊？”
　　“哼哼～门不能锁比较刺激啊！！你不懂啦～”阿彦学长邪恶地挤眉弄眼。
　　然后阿彦跟阿行学长开始一搭一唱起来了。
　　我们七个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个最常有妹泡，让人好羡慕喔。
　　阿行学长身材超好的，一百八十公分，又有肌肉，脸部线条很刚毅，还搭配了一对精神眉毛。
　　不过我想我瘦下来之后应该也差不多是那样，而且医生说我还在发育，所以应该可以长到一百八十五吧。
　　到时候万一太多女生喜欢我怎么办？
　　老实说我觉得我们班的班长可能对我有意思，老是指使我做事情好跟我说话，可是我不太喜欢她那一型，太凶了，我可能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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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降风》第六章
谢志升
　　第二堂下课有二十分钟休息，我拿起《射雕英雄传》猛读，我觉得金庸酷毙了。
　　用文字就能把打打杀杀的画面描写得栩栩如生，好像真的有两个人在你面前飞檐走壁，互相搏斗那样。在读到黄蓉要帮郭靖练九阴真经时，我感觉有个奇怪的视线一直盯着我，我偷偷瞄了一眼，居然是沈培馨。
　　我倒抽一口气，心想她一定知道撞球场的事了吧。
　　有很多时候，光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可是我们没有非常熟，只有刚开学布置教室比赛那段时间话比较多。
　　我去过她的房间，米白色的壁纸，东西都井然有序的排放，床也铺得很整齐，上头还放了一只小小的咖啡色泰迪熊。她有很多书，真的是很多，都放在一个跟墙一样高的书架上，我有偷偷看过上面有没有金庸。
　　可是没找到。
　　沈培馨不太跟男生来往，老是指使他们做这做那的，可是对我就还好，可能是之前一起做事过，让她对我感觉比较好吧。每次看到她就会让我想起《麦田捕手》里男主角贺登的妹妹菲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她们根本不像，菲碧只是个五年级的小孩。
　　她还会关心我学校的事情，之前跟学长去看球被记大过，她一直很紧张，不停想办法帮我销过，听说她还偷偷跟老师求情不要签我的记过单。虽然最后还是被记了，但听到这种事，再怎么样也会小小感动一下。
　　不过家里的信都是我在收，所以通知单寄来时立刻就被我拦截了，只要没被退学就还好，没什么差。爸妈们都在竹科工作，能见到他们的时间很少，也没兄弟姐妹，每次回家都没有灯，整个家又黑又空的。
　　我习惯一进房间就把音乐开到最大，然后看小说，最常放的是Nirvana，因为他们唱得很大声，感觉家里好像很多人不会那么空。
　　沈培馨发现我注意到她后，就直直的从位子上朝我走来，我想把自己埋回射雕英雄传里，可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其实我很高兴她要跟我说话，可是我真的不懂怎么跟女生聊天，我只会说喔跟点头而已。
　　“谢志升，我听说昨天在撞球场的事情了。”她听起来似乎没有在生气。
　　真是太好了。
　　“你怎么会跟他们混在一起呢？你跟他们又不像。”
　　“……”我很想回答些什么，可是我的舌头好像当机了。
　　“呃，对了，上次给你的社团报名表填完了吗？”她双手叉在胸前，装凶的样子好可爱。
　　“啊，管乐社喔……”感觉好娘娘腔喔。
　　我想说，可是说不出口。
　　“我们社团很强喔，得奖记功，去销你那个大过啊！”沈培馨眼里闪出热切的光芒。
　　我犹豫了一会，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感觉有点糗，让一个女生帮我这么多事，而且还是一个我觉得很可爱的。
　　如果拒绝，她会不会伤心呢？
　　如果会，是因为喜欢我吗？
　　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应该会发誓吃素一年。
　　这一切的想法都在五秒内闪过我的脑袋，一个人的脑子可以在短短几秒间混乱地同时想这么多事情真是太了不起了。
　　“喂！黄正翰，谢志升，去福利社了！”阿彦、超人、阿行学长三个突然从窗户旁边窜了出来，打断了我和沈培馨的对话。
　　她脸上的表情一瞬间似乎闪过丝丝不悦，阿翰本来和其它同学在打牌，一听到他们叫他就匆匆的把牌放下跑了出去。
　　他真的很喜欢跟学长们一起走在学校里，他觉得这样很酷，还说女生一定也都注意到他了。
　　女生注意到他？这想法可真是笑死我了。
　　总之，我如果不立刻跟学长们出去，到时候一定会被糗或问一些有的没的，我还不想回答这类的问题，现在不想。
　　所以我咕哝了些连我都听不太清楚的话就转身把她抛下了，这个背影似乎很帅，很像“乱世佳人”最后男主角对费雯丽撂下那句话后的背影。
　　我真是酷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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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降风》第七章
李曜行
　　1
　　我和阿彦他们走到一年级教室去叫阿升跟阿翰一起去福利社，一排人浩浩荡荡地走在路上，用夸张的声音和手势讲话，还真有气势，要知道我们可是整个学校最受注目的一群人。
　　在往福利社的转角前，我看见博助跟教官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真的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自从上次在棒球场之后，我们就被教官更严密的盯上了，要是再让她知道昨天撞球间的事，大家都不用在竹东混了。
　　我对博助一直都有些微怀疑，他这个人就是让人信任不起来，畏畏缩缩。是个男人就最不该这样。要不是我复学那天他坐我旁边，主动跟我聊天，不然我大概到毕业都不会跟他说话。
　　我从我爸身上学到“永远不要真正相信一个人，不然有天你就会被反咬一口。”他虽然书读得不多，但这句是我从他身上学到最有用的一句。
　　如果当初他不要相信他那个混帐朋友，不要借出毕生积蓄，不要相信妈妈会和他共患难，不要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有道义，那今天所有事情都会不一样。
　　他不用回去当黑手。
　　他不用躲地下钱庄。
　　干，如果不是朋友。
　　如果不是朋友！
　　我也没有白痴到树立敌人，你对我好三分，我回敬你六分。我可以听你谈心，可以陪你出去鬼混，可是在我心里你是什么份量，我自己清楚就好。
　　高二重读，因为我决定要打工帮忙老爸还钱，这件事让他很不爽，说没念书就注定要当个社会底层的人。但每次从新竹回到苗栗老家，看到老爸躺在车底下，浑身沾满黑油，辛苦赚钱，就会一直流鼻涕，那绝对不是眼泪，我从不掉泪的。
　　那年里我换过很多工作，白天去工地搬石块混水泥，晚上在加油站打大夜，当把那一迭纸交到老爸手里时，他虽然板着脸，但眼里似乎闪着一些责备以外的东西。
　　真的该把老爸那句话讲给小汤听，他把叩机号码借阿彦，爽到阿彦，自己却被打。
　　多笨。
　　不过告诉他之后，万一他跑去跟阿彦讲，到时候又搞到我，这种话，多说多错，不干你的事，最好就别插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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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降风》第八章
郑希彦
　　待在空荡荡的小阁楼里，百无聊赖地随手翻着过期的棒球杂志，很不习惯这异常的安静，单独可以让人很沉静，也可以让人很恐慌，我想我是属于后者。
　　我总是需要一些朋友在附近，存在感才会更强些。
　　家里很少有聊天声，爸妈几乎不讲话。
　　吃饭时间，三个人围在餐桌旁，筷子碰到碗盘发出的声响，是唯一的声音。
　　搞不好他们都是用这种方式沟通，不高兴的时候碰撞声就大，高兴的时候就为对方挟个菜，可是他们还是不讲话。
　　婚姻应该都是这样，生了孩子之后都忘记要怎么和对方聊天，也忘记那个人是谁，只记得对方是孩子的爸或妈了。
　　婚姻果真是爱情的坟墓。
　　实在闷得受不了，巨大的寂静压得我喘不过气，所以到楼下拨了通电话给超人，叫他来找我，平常我都是打给小汤的，害我一开始还拨错到小汤家，他妈妈接起来我还愣了一下，只好顺口问小汤在不在，他妈妈说今天他去小芸家补习了。
　　两个同一天生我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