纭锁重楼-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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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四叔多胜，但损失颇重。我们可是军源颇广，四叔在河北、山东一带所攻下的城邑，当他撤军之后，不是又被我军所据吗？我们可以找勤王紧随其后……”
　　我和朱允炆讨论了很多，但我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此方法治标不治本，最多拖延一段时间。
　　就在这时，有消息据报，燕军内部似乎出了极其严重的内部矛盾，故而放缓了誓师的步伐。
　　莫不是……西门冉纭终究和朱棣闹翻了吗？
　　两个同样眼高于顶的男人，谁都不会甘愿诚服在另一个人之下的，内讧是迟早的事情。
　　因此我建议朱允炆趁胜追击。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燕军很快调整了队伍，甚至其部队比之前还要精良。我军这一去，正好被他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也在同天，我派去探查消息的苍凌带回一个坏消息。
　　西门冉纭下落不明！

　　第九章　萧萧暮雨子规啼

　　是的，西门冉纭下落不明。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就像是在人间突然蒸发了一样。
　　按照苍凌所说，约莫是西门冉纭和朱棣发生了争执，又或者是订下了某种契约。
　　西门冉纭突然消失，连他一同带来的元兵都不知情。
　　战火一直持续着，本以为还能拖上许久，谁知战事急转直下。
　　年底，朝廷中出了害群之马，有内臣自京师告密。朱棣知南京空虚可图，决计改变战略，于建文四年正月率师南下。
　　四月，燕军连破何福、平安师，五月克泗州、扬州。
　　朱允炆到了这时候不得不割地求和。
　　“四叔不会答应的，皇上。”这样做只是在自寻其辱。
　　该说是朱允炆的执迷不悟吗？到了现在，他还是在妄想，“不会的，四叔或许会念在叔侄情分上……”
　　“若真这样，他还会发动兵变吗？”
　　一句话堵得朱允炆哑口无言。“……可是这已经是朕最大的让步了。”
　　“没有用的，四叔的野心难道就仅此而已吗？”眼看胜利在即，谁还会让步呢？
　　“朕还是要试一试。”朱允炆依旧冥顽不灵。
　　随后，朱允炆遣庆成郡主至燕师，乞割地求和，朱棣一口回绝。
　　建文帝六月，江防都督陈瑄以舟师降燕，燕师渡江，下镇江，直逼南京。
　　大局已定，历史终究按着他的进程发展着。
　　那么我也该把最后的事情安排一下了。
　　我回到了重楼，宏伟的建筑依旧如昔，可却多了一份悲凉。
　　闺阁中，已满五岁的咏黎正甜美地午睡着。
　　轻抚着她圆润的小脸，我的泪突然决了堤。这可怜的小东西，自打出生到现在，连自己的爸爸都没有见过几眼，甚至连自己还有一个弟弟都不知道。
　　还有我那远在天边的儿子……
　　“咏黎……醒醒！”我擦去泪，唤醒了她。
　　咏黎迷迷糊糊地张开眼，揉了揉，随即像我展开一抹灿烂的笑颜，扑向我的怀里，“娘——娘你总算来看咏黎了！”
　　这些年来，我多半在皇宫里陪着朱允炆，修建密道。很少才会和咏黎聚在一起。
　　“我的乖女儿，我的咏黎……”我紧紧的抱着她，“咏黎……”
　　“娘……”咏黎不安地在我怀里扭动，“娘你抱得好紧，咏黎有点痛……”
　　“啊……对不起。”我松了松手，“咏黎，娘一直不在你的身边，你怪娘吗？”
　　“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不是吗？”咏黎不明所以地反问着我。“月姨说了娘有要事，咏黎不可以随便打扰娘的。”
　　“咏黎……”
　　“可是咏黎好想娘啊！”咏黎紧紧抓住我的衣裳，渴求的大眼睛眨啊眨，“娘多陪在咏黎身边好吗？不要走好吗？”
　　“娘也舍不得咏黎啊！”我一直盯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儿，我可怜的女儿……“可是咏黎，有些事情娘现在不得不对你说。”
　　“是什么？”
　　“娘以后还有比现在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所以重楼的事物恐怕无心掌管了。咏黎能帮娘分担吗？”我掩下所有的泪，硬是挤出几抹笑容。
　　“好啊！”咏黎乖巧地点点头，“咏黎会帮娘分担的，娘要多多休息啊！”
　　“真乖！”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想将她一起带着，可是……我曾经说了我不会让重楼毁在我手上的，重楼需要继承人，需要一个楼主。
　　“那么娘，咏黎再乖一点的话，爹会不会也像娘一样经常来看我啊？爹好久都没有来了呢！咏黎好怕自己会忘记爹的样子呢！”咏黎哭丧着脸，十分地哀怨。
　　“不，不会的。”我扬起头，生怕泪会当下滑落。“爹会来看你的。”我心虚不已，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西门冉纭去了哪里。
　　“真的？”
　　“真的……”
　　“那我们打钩钩。”咏黎笑颜逐开地伸出小手指。
　　“好！”我依言伸出手指。对不起，我的宝贝，我的咏黎，我不是存心欺骗你的，原谅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你的谎言吧……
　　“啊！月姨！”咏黎突然冲着我身后开心地大叫。
　　“楼主。”月芩缓缓来到我身边。
　　“咏黎乖，自己先玩，娘和月姨有事情商谈。”
　　“好的。”咏黎乖乖从我身上爬下去。
　　月芩跟着我一同来到一空旷处。
　　“我要走了，月芩。”
　　“楼主……”月芩有点不明所以。
　　“永远离开这里。”我笑着对她说。
　　“什么，楼主你在说笑吗？”月芩当下花容失色。
　　“不，我是说真的。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现在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我阻止月芩继续说，“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的主意既定就不会改变了，我会将咏黎留在重楼。”
　　月芩欲言又止，“可是……”
　　“你会代我好好教导她的对吗？”
　　月芩深深地看了我好一会儿，随后突然单膝下跪，“月芩会以自己的生命保护少楼主的！”
　　“那么我就放心了。”
　　“楼主……”
　　放眼望去，幽明，暗夜，苍凌，一个个都来了。
　　“你们呢？”我知道他们已经把刚才的对话全听进去了。
　　“楼主，你为什么有走呢？”苍凌冲动地问道。
　　“楼主自有楼主的打算，我们勿需过问。”幽明如是说着，走至我身前，单膝下跪，“幽明定不会辜负楼主的所托。”
　　暗夜无言地随着幽明下跪，以他的行动说明了一切。
　　我望向苍凌，等待着他的决定。
　　苍凌看了看其余三人，最后走到我面前，“楼主，这一去祸福参半啊！”
　　“我知道。”
　　“如果楼主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苍凌一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苍凌说罢，抱拳单膝下跪以示决心。
　　“谢谢你们！”那么我真的是放心了。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我的密道也及时完工。
　　天上乌云密布，遮去了所有的星光。低沉地压抑。
　　“夜深了，回屋去吧！”原风翼将披肩盖在我身上。
　　“为什么不走？”
　　“你不也没走吗？”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和此事没有任何关系，不该牵扯进来的！”我真的很担心原风翼为了我会有个万一。
　　“我不用担心我，我有自保的能力！”
　　“等等……”我突然指向前方一片火红之处，“你看那是什么？”
　　“糟了！”原风翼大叫一声。
　　下章《纭锁重楼》大结局，敬请期待……

　　完结章　一从别后各天涯

　　放眼望去，皇城东部陷入一片火光之中，火势以惊人的速度漫延着。我和原风翼急忙赶去御书房。
　　御书房中，朱允炆独自一人埋首坐着，整个人陷入了一片灰寂之中。
　　“允炆……”
　　“谷王与李景隆一起打开金川门，放入了燕兵……”朱允炆默默地说着。
　　算算日子，也该是时候了。“允炆，你后悔吗？”
　　朱允炆愣了愣，随即道，“不后悔，只是朕觉得愧疚，觉得无颜面对皇爷爷，皇爷爷地下有知定会大骂朕不孝的。”
　　朱允炆就是这么一个人，他的心太过柔软，这始终不该是一个君王所拥有的。
　　“允炆你记得吗？你继位不久后，我便派人在这御书房中挖了一条密道。”我拉着朱允炆的手，将他带至一墙角隐蔽之处。朱棣终究会当上皇帝，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抱住朱允炆的命。
　　轻轻地转动了一边摆放着的盆栽，只闻“咔嚓”一声。墙壁忽而下踏，现出一根根铁柱，铁柱后面则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羊肠小径。
　　“允炆，我们走吧！”
　　“不！”朱允炆突然坚定地回绝我，不可思议道，“难道你要朕做逃兵？”
　　“错了，这不是逃兵。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何你就不能往另一个方面着想？”我的气不打一处来，都到这个时候了，为什么他就不能放下他脑袋里那些迂腐的东西呢？
　　“朕不要！”朱允炆一口回绝。
　　“好！你是不是心里还在想四叔会顾念叔侄之情，万不会动你呢？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四叔不除去你，他要怎样登基呢？”即使情况再好，朱棣不杀朱允炆，也会将他终生囚禁。这失去自由的滋味儿比死还难受，朱允炆要如何挨？
　　“你……”
　　我冲朱允炆怒斥，“听我说完！你以为朱棣真的只是在‘清君侧’吗？只要你身边的顾命大臣都下台，他就能罢手了吗？如果真这样的话，当初你革职黄子澄的时候他就可以收手了，那么为何他现在一路攻打进了皇宫呢？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想要的是你的皇位啊！”我痛心道，“你究竟明不明白？”
　　“大胆！”朱允炆面红耳赤地反驳，“你……”
　　“我有说错吗？你太过软弱太过迂腐，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做皇帝，我不懂的就是先皇明明也知道这个事实，为什么他还要将皇位传给你？你当皇帝，这江山迟早是要拱手送人的，好在这次是朱棣，换了是别人，这大好的江山就要改姓了！”
　　“朕……”朱允炆骇异，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允炆，跟我走吧！先皇也不希望看见叔侄相残的事啊！”我放缓了语气。“跟我走吧！”
　　“可是……”朱允炆依旧迟疑了。
　　“没有时间了！”原风翼大喝一声，升起铁柱，将我和朱允炆一起推进了密道。
　　随后，铁柱突然降下，将我和原风翼隔在了两个世界之中。
　　“原风翼！你在干什么？”我抓着铁柱疾呼，“为什么不进来，快点打开啊！已经没有时间了，你究竟在想什么啊！”这密道的设计就是只能从外面开启，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操纵。
　　原风翼笑了，那笑容是这般的轻松，似乎他已放下了所有的事情，显得异常超脱，“你一定要保住朱允炆的命是不是？”
　　这样的笑容这样的话语令我不自觉地颤栗起来，恐惧逐渐包围着我，“你在说什么呀？原风翼你别开玩笑了，快点和我们一起走吧！”
　　“你向来不是考虑得很周到的吗？怎么现在就想不明白呢？”原风翼若有所思地说着，一派怡然。
　　“不！我不明白，也什么都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你快点过来，别瞎说了，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紧握着铁柱的手绷地发白，我怎么都不愿意去正视此刻脑中一点点冒出的思绪！不！我不要他那么做！
　　“是啊，别浪费时间了。”原风翼将手臂伸进铁柱之间，捧着我的脸，慢慢地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缩小。
　　他抵着我的额头，在我的唇瓣留下点点碎吻，“你走吧，别再说了！”
　　“我……”
　　忽而，原风翼吻去了我所有的话语。他缠绵地吻着我，似乎要将我揉进体内。原风翼慢慢地将我松开，“你勿需内疚，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我……”
　　“你不会不明白的。”原风翼轻轻地抚着我的脸。
　　“我不想明白，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朱棣找不到我们的！”我抓着他的手，怎么也不愿松开。
　　“别说傻话了，朱棣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可能性的，只有断了他的念头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你不欠我任何东西，没有必要这么做的！”我不要他为我有所牺牲。这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
　　“晚儿，我知道你不爱我，那么你能永远记得我吗？”原风翼轻柔地宛如哀求。
　　“不——如果你这么做，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该死！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那么……就恨我一辈子吧！那么我会永远留在你的心里！”原风翼一语既罢，突然松手将我往后一推。
　　“不要……”
　　我看见墙壁在我面前缓缓上升，我看见原风翼凄美的笑容，越来越模糊，眼睛越来越痛。最后当墙壁完全合上的那刻，我彻底崩溃。
　　“不要！”我拼命趴在墙上敲打着，“回来啊！”可惜无论我再怎样的嘶吼，墙背后的原风翼再也不可能听见了。
　　“晚儿姐，你别这样，他……”
　　“不，你知道他要干什么吗？你不会知道，你也不会想到的！”我抓着朱允炆，“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将他带回宫，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朕不明白……”
　　“不明白嘛……我告诉你，朱棣攻进皇宫如果找不到你，你想他会怎么样？即使我们现在逃得出去，也将面对终生的逃亡。而原风翼……那个笨蛋，他为了不让这一切发生……他会为你留下尸身……只要朱棣证实了你已经死亡，我们就不会有危险了。”而那个傻瓜，居然为了我……
　　这就是他爱我的证明吗？飞蛾扑火不计一切后果，不要任何回报吗？
　　“晚儿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朱允炆倒抽了一口气，不敢置信地向后倒退了几步。
　　我还会以这种事情开玩笑吗？“我们……走吧！”既然事情已定，无可挽回，那么我也不能让原风翼白白作出牺牲。
　　“朕……”
　　“不要再说了，我们走！”强忍悲痛，一咬牙，我硬是拉起朱允炆的手向着出口走去。
　　皇宫起了一场熊熊烈火，几乎烧光了所有的东西。
　　第二天，朱棣张贴皇榜，建文帝已不幸葬身火海之中。次日，朱棣宣布择日厚葬建文帝，而他自己则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永乐。
　　朱棣登基，大赦天下，举国欢腾。
　　我和朱允炆在京城偷偷藏了几天之后，乘着朱棣登基，撤去警备之时，我带着朱允炆逃去了凤劫隐世之地。
　　谁也想不到在连绵荒凉，没有半丛单的高山山谷间，居然会隐藏着那样一片茂密的树海，还有一条清冽的小河流涓涓而流，河岸边长满青葱的椰枣树、芭蕉树、芒果树与其它植物，许多角羚在河边喝水，更远处是一片翠绿的草原以及放牧的羊群，难以想象就在层层山脉另一边竟是黄沙滚滚的浩瀚沙漠。
　　而凤劫正隐居在其中的木屋里。
　　失去一臂的凤劫显得苍老不少，但精神却十分矍铄，见我来也并无任何惊讶。
　　“是原风翼告诉你的，对吧？那跟我来！”凤劫并没有问朱允炆，似乎已经了然于心了，他带着我和朱允炆进入木屋之中。
　　“谢谢你收留我们。”我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见茗晚的身影。茗晚应该会陪在他身边的不是吗？是出了什么事了呢？为何她现在不在了？
　　“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的。你以后……”凤劫欲言而止。
　　我和朱允炆互望一眼，“我们不会再回去了。”来之前，我便和朱允炆达成了协议，不会再理会尘世间的一切了。
　　“那就好，此地山水秀丽，确为隐居的佳处。”凤劫看着我，迟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