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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王朝-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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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况刚站直身子,便看到一个军官模样的契丹人朝自己冲来,他转身欲躲,没想到被人一把揪住,朝他骂了一句听不懂的契丹话。顾况愣了愣神,怀中突然被人塞了一根长棍。他转头一看,无数士兵挥舞长棍正在救火,原来这里水桶不足,只好用军棍代替了。
耶律正德被一阵纷乱嘈杂的声音惊醒。帐外隐隐有火光闪动,颇似敌军劫营,他一面起身穿衣,一面询问。有卫兵报告说是营房失火,他才松了口气,继而又迷惑起来。
真的只是失火?他总有些放心不下,正想着,突然眼前一花,一条人影出现在面前。耶律正德大惊,钢刀刚刚挂在腰间,此时顺势抽出。谁知才出鞘一半,便觉得一股力量按住了刀柄,又将钢刀推了回去。
“耶律族长。”对面人笑了笑,道:“这称呼不大恰当,却只好将就了。”
耶律正德本想呼叫卫兵,可摄于对方的武功,终于没敢张口。此时听到这话,不由一愣,道:“你什么意思?”
那人笑了笑,道:“本该叫你耶律盟长,可你自己胆小,让机会从手边溜。”
耶律正德仔细地看着那人。见他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容貌俊秀,神情飘逸,偏偏又带了一种威严的气度,让人不敢亲近。再印证此人言语,他腾的想起一人,只是过于离奇,又让他不敢相信。
“莫非……莫非是燕王?”耶律正德摇摇头,道:“不可能,这实在无法相信。”
“有什么不可能的?”那人笑笑,道:“我便是李沐风。”
耶律正德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他的身份,但听李沐风自己说出,依旧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观察李沐风,李沐风也在观察他。他见耶律正德年纪大约四十上下,四方脸,鼻直口阔,倒是一副堂堂的好相貌。只是神色犹豫不定,未免显得缺乏决断。
半响,耶律正德才恢复镇定,道:“原来是燕王驾到。请坐,请坐。”他说请坐,实则帐中并没有椅子,只有几张厚厚的毡垫。
“谢了。”李沐风依旧站着,笑道:“我此番来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看看耶律族长筹备的如何了?”
耶律正德自然明白李沐风的意思,倘若装作不懂,徒自惹人耻笑。他稍想了想,不答反问道:“我听说朝廷派兵正在攻打幽州,可是真的?”
“嗯?有这事情?”李沐风诧异道:“不知耶律族长是听谁说的?”
耶律正德一直盯着李沐风,却看不出真假。他沉吟片刻,毅然道:“燕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是窟哥盟长说的,长安和他有了协议!”
“原来如此。”李沐风大笑起来,显得格外轻松。笑罢,他目光一转,道:“协议这东西写得,却未必做得。想必耶律族长深有体会?”
耶律正德一窒,没有答话。
“这么说罢。”李沐风收起了笑,正色道:“朝廷确实有派兵,可不是为了攻我,而是助我!”
“什么?”耶律正德一怔,摇头道:“怎么可能,你们不合,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李沐风摇摇头,冷笑道:“耶律族长这种道理会不明白?怎么不合,我们还是兄弟!总比他大贺氏窟哥亲近的多!再者说,这事关大唐天威,若太子竟敢派兵攻我,便不顾天下人耻笑吗?”
耶律正德闻言愣住了,他呆了片刻了,才道:“不错,我怎么没有想到?”
“耶律族长上了窟哥的当了!”李沐风摇头叹道:“此番一路杀来,有什么好事想着你们耶律部了?”
耶律正德咬牙道:“不错,开始一路顺利,他在前头抢功。如今吃了败仗,便要我耶律部打先锋了!”
李沐风这才明白,为何耶律部的营地忽然换了地方。他略带嘲弄地笑道:“莫非耶律族长以为自己能攻下渝关城,胜得了薛礼和裴行俭了?”
耶律正德眉棱骨突突地跳了几跳,没有说话。
“话说回来了,”李沐风随意的笑了笑,道:“咱们也是有盟约的,耶律族长的女儿还在幽州客居。万一真的幽州城破,乱军中便谁也顾不得谁了。”
耶律正德面色一寒,愠怒道:“燕王,你这是威胁我?”
“我是在讲事实罢了,人又不是我送去幽州的。”李沐风淡漠的笑着,目光如针的看进耶律正德眼里。“见事不妙,便想不顾女儿,打退堂鼓的也不是我。”
耶律正德一时为之气结,却又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帮耶律族长谋画一下,”见他不说话,李沐风慢条斯理地道:“这件事做好了,你就是契丹的盟长,你耶律部再也不用受人欺凌。而耶律姑娘平安可保,到时耶律和幽州结亲,还怕关系不够稳固?”
“若不成……”李沐风话音转冷,淡淡道:“不管胜负如何,反正耶律部定然元气大伤,怕是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这番分析句句敲在了耶律正德的软肋之上,他本就犹豫不决,此时听了这话,不由得暗中打定主意。当下他叹了口气,施礼道:“不知燕王要我做些什么?”
李沐风笑了,静静的没有说话。外面火光小了,侧耳听去,竟是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帐中的灯火突然“啪”地爆出一朵灯花,两人脸上都是光暗交织的阴影。
晨光初露,几许鸟鸣,一夜春雨住了。
顾少卿信步走出房门,迎面扑来一股清新透澈空气,登时神清气爽。他深深吸了口气,踏着潮湿的青石板路朝前院走去。一路落红满径,顾少卿愣了一下,伏身拾起一片嫣红花瓣,凑近一闻,上面犹有余香。
是花的香气,还是春雨的味道?顾少卿并没有思量这些。他摊开手掌,水晶般清澈的晨光映着残花,好似一片晶莹的红玉。然则这样便凋零了么?他怔怔的愣了片刻,终于覆手任花瓣飘落。
在这醉人的春色里,顾少卿心底却泛出一丝感伤。他昨夜并没睡好,不是为幽州的境况,竟是因为听了一夜的雨打残花。小楼一夜听春雨,那是后世的诗了,他并不知晓。可就那一刻的心境来说,他未必没有诗中的意思,这一夜消魂蚀骨的春雨,竟让他忘记了一切,只把自己沉浸在幽静的心灵深处。
顾少卿向来是潇洒旷达,且带着几分自命风流。经过这几年的磨练,他是愈加的精明干练了。正是如此,这感时伤春的思绪竟出现在自己身上,让他不由得有几分好笑。
他在空地上施展腿脚,打了趟拳,觉得神气完足,这才又洗把脸,去书房理事了。桌上函件已经有了好几封,顾少卿一一拆阅,批复回送。
突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手下的不是公文,而是份快报,上面详细记述了这几日渝关的战况。虽然有大胜之役,可顾少卿明白,这于大局无济于事。
没什么进展……他下意识的在桌上敲着手指,将这快报又仔细读了一便。也就这几日了,抽掉的援兵将赶赴渝关,届时便要分个胜负。
他正想着,一人匆匆跑了进来,手中举着一分快报。顾少卿奇道:“战事起了变化不成?”那人摇摇头,笑道:“这是林大人的快件。属下怎么敢看?”
“哦?”顾少卿笑了笑,将套封撕开,扯出了信瓤。
怎么?竟是这样?顾少卿捏着那封信,脸上竟变了颜色。他猛然站起身,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备马,我要去范相那里一趟!”
顾少卿急急火火到了范府,也不等人通禀,迈步就往里走。这本不合礼法,只是他来得多了,下人们都见怪不怪。范柏舟也正批阅公文,见他来了,忙离座相迎。“少卿,你来的正好!”范柏舟拿了份折子道:“牛进达正在集结周遭府兵,同时给燕王的拜贴送过来了,说待大军集合便赶来相助……”
“哪里顾得上他了!看看这个!”没等范柏舟说完,顾少卿便劈头打断。
范柏舟诧异的接了过去,把这信从头至尾看了数遍,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渝关破了?”范柏舟慢慢抬起头,仿佛不敢相信的慢慢道。
“渝关破了。”顾少卿点点头。
“不会!”范柏舟站起身慢慢踱了两步,道:“渝关地势险要,坚不可摧,又有裴行俭和薛礼两员名将镇守,怎么会轻易就丢了?”
“本来我也不信,可这战报上写的明明白白。”
“定是有别的原因!”范柏舟沉稳的道:“你这是燕王传来的军情么?还是前方观察使的信?”
“都不是,是平信!”顾少卿眼睛陡然一亮,击掌道:“是了!若当真出了事儿,该是燕王给咱们消息的。”
“就算渝关真破了,也该是计策!”范柏舟缓缓吐了口气,道:“若连自己人都骗了,又何愁骗不倒敌人?”
“这话有理。”顾少卿突觉轻松了很多,顺手端起茶来抿了一口,不由一怔,道:“老范换了茶了?”
“你们都说不好,便换了。”范柏舟随口答着,却又把那快报展开看了看,面色肃然。
“这茶依旧的不好。”顾少卿噗哧一笑,突然转过话锋道:“朝廷调拨的时间,比咱们想的要快得多!”
“不错。”范柏舟也坐了,道:“咱们推断二十日,本是打了富裕,现在看,也堪堪够上时间。
“这倒不必太过担心,他牛进达便是天大的本事,也要慢慢调兵,这都在咱们监视之下的。”顾少卿悠然一笑,道:“除非他能作法请了天兵来!”
“但愿如此吧。”不知为什么,范柏舟总觉得不大放心,然而又想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顾少卿又和范柏舟谈了一阵,便告辞而去。才出范府不远,迎面被一人叫住了。定睛一瞧,却是一个王府侍卫。
“顾先生,您当真在这里!”那侍卫三两步跑过来,道:“我们公主找您,您府上说您来了这儿,天幸让我正好撞见……”
“怎么?”顾少卿还没太明白。
“公主说请您过府一趟!”
“这时候?”顾少卿看看天色,犹豫道:“这时候太早,不大合适吧。”
“嗨,顾先生,燕王府您是常来常往,还顾忌这些?”那侍卫有些急了,说得面红耳赤。
顾少卿一想也是,便掉头跟这侍卫走了,一边问:“到底什么事情?”
“您还不知道吧?渝关失守了!”
“这,我略有耳闻。”顾少卿放缓了步子,认真的看着他,“然则是真的?”
“这错不了的!”那侍卫道:“平州一带有百姓逃难来了,说燕军惨败呢!”
顾少卿本已放松的心情又开始沉重了,口中却淡淡道:“按说没这道理。”
那侍卫叹了口气,道:“我也这样想的,可它怎么就出了呢?”言语间,十分的疑惑不解。
对渝关的事,顾少卿也没有十足把握。可他却知道,公主找自己无非是问燕王的平安,他虽然并不知晓,却无妨装出知情的样子,以便安慰。想到这里,他略定了定神,神色渐渐回复如常。
几人走的急,一会儿便到了王府。顾少卿在侍卫的引领下,径直进了前厅。厅中有一缕晨光斜斜洒落。晨光下,一个白衫女子秀眉轻蹙,柔美的面庞略带愁容,正是陈寒衣。
听到脚步声,陈寒衣转过身,投来轻轻一瞥。顾少卿看她眉间仿佛凝了整个世界的轻愁,不由得一时呆住了。
陈寒衣却微微张大了眼睛,喜道:“顾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顾少卿怔了一怔,回过神来,笑道:“不错,那边事情一了,马上就过了来。”
陈寒衣点点头,轻叹道:“想必先生已经知道,渝关城破了。”
“不妨事的。”顾少卿微微一笑,作出胸有成竹的样子道:“渝关城虽破,然则其间必有内情。公主放心,燕王好得很。”
陈寒衣淡然一笑,摇头道:“顾先生可不要敷衍我。若真有什么内情,不妨说说。”
“内情自然是有的。”顾少卿一笑,压低了声音道:“乃是诱敌深入之计,以便关门打狗。”
陈寒衣明眸闪出一丝光亮,“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渝关何等坚城?便是少卿去守,契丹也未必攻得下来。两位将军加上燕王,个个都是人杰,怎么就会失守了?这断不可能!然而守城容易,破敌难,前方缺的,正是迅速破敌的法子!”这番话是顾少卿来时就想好的,此番徐徐道来,丝丝如扣,却把自己都说服了。于是一边想,一边分析,越说越气定神闲。“裴将军最擅这一手,诱敌深入,坚壁清野。”说到此处,他陡然打了个激灵,突然想起几年前,一个类似的情景。还记得当时裴行俭这样说过:末将以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能歼数十万敌寇,只牺牲一城之民,也不算什么……
“百姓呢?”想到这里,顾少卿脱口道:“散居此地的百姓怎么办?”
陈寒衣听得一愣,奇道:“顾先生,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顾少卿摇摇头,想把这些不好的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公主放心,燕王铁定没事的。此乃裴将军的计策,那契丹人也打不到这里。”看了看周围的人,又道:“不过此言定不可传出去,否则便坏了大事!”
众人皆点头。陈寒衣见他说的肯定,略略放下了心。徐徐出了口气,笑道:“说个别的事情,无忧前几天已经离了王府,说是去清苑修水利去了,顾先生可知道?”
“这是知道的。”顾少卿点头道:“同行的还有耶律明珠一行,那是无忧公主非拉着去的。少卿想,出去活动一番也好,关久了难免生事。无忧公主身边增派许多好手,只去清苑的话没什么大碍。”
“只去清苑?”陈寒衣却听出了问题,“别处便怎么了?”
顾少卿不想陈寒衣心思如此细致,一怔之下,不知如何回答。难道照实说:幽州以北届时或许会沦为战场,清苑偏西反而无碍?
“也没怎的,”顾少卿想了想,道:“北边有些乱,难免不安宁。不过我已吩咐了侍卫,不可让无忧公主离开清苑城。”
陈寒衣有些明白了,知道事关军事机密,不便深问,当下也就无话。顾少卿又安慰了她几句,便辞了出去。出了王府,日已偏中,一个随从看了看天,便劝他回府用饭,有事下午再谈。顾少卿却大摇其头,带人径直奔往范府。
顾少卿一通推断,说到后来自己都几乎信了。可有个关键的漏洞,他一直没有想明白。若契丹人占据了渝关,进可攻,退可守,还谈什么关门打狗呢?
若真是计策,怎么也该给他和范柏舟密函才对,不然凭空引起后方的恐慌,怕也不是燕王想看到的。
才到了范府门外,大门竟“吱嘎”一声开了。一个门房探出头来,笑道:“顾先生吧?真让我们大人料定了!快请进来,范大人在书房等您。”
顾少卿径直便进了书房,一推开门,就看见范柏舟正捏这一份飞报端详,面上看不出忧喜。“老范。”顾少卿低声道:“确凿的消息来了?”
“不错。”范柏舟把一份飞报推给他,一边道:“和咱们想的一般无二。”
顾少卿把那飞报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裴行俭见战况胶着,便用起了放弃渝关,诱敌深入的险招。他故意失了渝关,放契丹人进来。然后分别坚守营城、卢龙、石城各郡县。此处地形奇特,是个天然的大口袋,只要坚壁清野,就能把契丹人困在平州。
顾少卿看完,皱了皱眉头道:“我却有一点想不通,若契丹人见事不妙,退回渝关,他裴行俭又有什么法子?”
范柏舟叹了口气,道:“这便是最险的一招,他让燕王潜入耶律部,说服耶律正德坚守渝关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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