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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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在这种局面下，苻秦国历史揭开了新的一页——充满血腥的一页。

十八　　　独眼皇帝
独眼龙苻生牢记他父皇苻健死前的恐怖遗训，时刻准备杀人，谁不听话，他就要立刻动刀。所以，他往龙椅上一坐，他那满朝文武都小心又小心地侍奉，不敢出一丁点差错。

　　然而，凭你臣子们怎么小心，该来的还是要来。登基第一天，他开刀了。不过，到底是当了皇帝，眼界高了许多。他的第一刀没有像苟氏夫人担心的那样去杀读书时的旧仇人*苻坚。在他看来，苻坚不过一条小咸鱼，任什么时候都可以宰割。他坐上龙椅，最先要做的是宣布改元，把他老子苻健的年号改掉。

　　臣子们当即跪下一大片，表示反对，说这不合古代规矩。按规矩，儿皇帝继位，得等父皇帝的旧年号用满一年才能更改。

　　“现在正当六月，一年才过一半，怎么能改元？那人们管今年叫先皇帝的年号，还是叫陛下您的年号？”

　　说话的是顾命大臣右仆射叚纯，一个满脸皱纹的家伙。他的地位相当于丞相，觉得受先皇帝顾命，重任在肩，应当提出意见。

　　“胡说，朕今日登基，这样的大日子不改元还等何时！我知道你肯定读过几本破书，就想用书上的狗屁规矩将我套住，是不是？我老爸说过，不听我命令的要除掉，你敢违抗朕命么？拖下去砍了！”独眼龙皇帝下达第一道杀人令。右仆射叚纯来不及说第二句，上殿的武士们已经拖着他去挨刀。——这叚纯算活该，改元是人家的特权，有什么规矩好讲，谁让你瞎搅和？

　　苻生皇帝倒是从这件事受到了启发。他想，之所以有人胆敢当面提他的反对意见，必定是由于自己没有充分展示出自己的神武风采。再上朝的时候，龙椅两边摆满了锤子、钳子、锯子、凿子等等打人、钳人、锯人的刑具，明晃晃的尖刀和弓箭则放在龙案之上，使用起来十分方便。那架势比二十世纪曾经火爆统治伊拉克的萨达姆出场，两边站立威猛保镖，绝对更加可怕　。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跪在他面前报告国事的，这些人忠于职守。当年八月，有中书监和中书令两人同时启奏，说根据他们主管的天象占测，不出三年，国有大丧，大臣被戮，请求皇上修德禳灾。　　　

　　“噢，天象这样显示吗？梁皇后与我相配，同临天下，可以应大丧；太傅、仆射等人，受遗诏辅政，可算大臣，杀掉他们不就应了大臣被戮吗？”苻生皇帝作了极富创意的裁决。

　　那梁皇后先天晚上还在龙床上承受皇帝爷雨露之恩，不料一恍惚被砍了头。太傅他们几位顾命大臣正做着吃好果子的梦呢，当然也没想到突然就成刀下鬼。

　　有一夜，苻生梦见大鱼吃蒲叶。他觉得这是不祥之兆，因为他苻家本就姓蒲，大鱼吃我蒲家，还了得么！

　　到哪儿找和鱼有关的人呢？他想起了他的太师鱼遵。鱼遵那人一把大胡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趋前拥后表示尊敬。苻生以为他肯定也是读了许多自己所不懂的滥书才这么神气的，早就看他不惯。现在他正当着太师那号大官，算是我皇帝苻生的老师，跟徐统一样可恶！他要不是大鱼，还能是谁？于是他下令赶紧捉拿鱼遵全家，不让一个漏网。将鱼遵一家包括他的七子十孙全部杀死。当初曾在庆功宴上由于害羞责骂苻坚是流氓的小姑娘，就是他最小的女儿，此时已经出嫁。谁知在劫难逃，她恰巧带着孩子回娘家探亲，娘儿俩都被砍死。

　　估计鱼遵一家人到死都会莫名其妙，不清楚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章法！

　　最为难的是回答苻生皇帝的提问。有次，他向侍从发问说：“我登位以来，你们在外边听到些什么话？”

　　有个人知道坏话绝不能说，转了下眼珠子，回答说：“现在圣明当朝，百姓都在歌颂太平。”

　　他发怒了：“你混蛋，想媚惑我么？拉去杀掉！”没话说，这倒霉蛋掉了头。

　　隔天，他提出同样的问题。又有人转眼珠子回答：“陛下，您一切都好，就是刑罚过重了点。”

　　他又发怒了：“你混蛋，诽谤我么？拉去杀掉！”于是，此人同样倒霉掉头。。　最好的txt下载网

十九　　独眼皇帝（下）
苻生皇帝是不是见人就杀呢？那也不是，他杀人是有考量标准的。他很看重与他投缘，脾气合得来的人。例如董荣、赵诏、赵誨这些人，和他从小一起喝酒斗狠，杀狗剥羊，非常投缘。现在又极会提供杀人名单，是苻生离不开的重要帮手。所以他们分别当了尚书，护军，或者接任仆射，都成为大官，日子十分红火。没有人会认为董赵他们有什么特别的本领，但他们得官的经验不可小视。即使后代，要想当官，和领导搞好关系，仍然是一项首选条件。

　　秦国当时的丞相雷弱儿和司空王堕是两位刚强汉子，都是先朝重臣。他们见不得赵诏、董荣那样的佞幸小人，偶或遇见，不仅不说话，还要横眉瞪眼。这丞相和司空自然很快名标黑名单被杀。丞相最惨，包括雷夫人在内，一家老少几十号人杀得连人毛都没留。

　　有一天，苻生皇帝高兴，在太极殿大宴群臣，指令尚书令辛牢监酒。喝到高潮，苻生皇帝突然对监酒官发怒：“为什么不劝人家多喝点，还有坐着不动的哩！”说罢，顺手拉开龙案上的硬弓，一箭封喉，监酒官尚书令辛牢两条腿踢蹬了几下，当场毙命。皇帝展示的盖世武功唬得在场朝臣个个发抖，像现代人坐在悬崖上颠簸的汽车里一般，只得拼着命咕嘟咕嘟喝。直喝得太极殿横七竖八倒满醉汉，苻生皇帝才龙颜大悦。从这点看，他早就知道“感情深，一口焖；感情浅，舔一舔”的道理，臣子们烂醉如泥，表明他们忠心耿耿的啰！

　　一个夜晚，宫女将一大盘洗好的枣子捧到皇帝寝宫请苻生皇帝享用。苻生感觉滋味不错，大吃特吃，撑得肚皮硬邦邦地不断放屁，第二天肚子就阵阵作痛。苻生吩咐御医诊治。御医走到他跟前一看，见他面红耳赤，腹部鼓胀，张口吐出的是浓浓的枣子气味，便说：“陛下您放心，只是多吃了枣子，没什么大碍的。”苻生说：“见鬼了，你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我多吃了枣子？吃枣子能叫朕的龙体不安么？快，杀掉这妖人！”苻生大约根本没想过自己的肚子痛比人家的脖子痛轻松得多。

　　在杀戮方式上，苻生皇帝的极有特色。苻生从小嗜血，好酒，爱生剥牛羊驴马鸡猪鹅鸭，感觉那是他的最大乐趣。现在当了皇帝，充分发挥小时候活剥动物的特长，让剥了皮的各种动物数十成群在殿前奔跑哀嚎。后来进一步发明了剥去人面皮的游戏，让那些血肉模糊的人夹在动物中歌舞，他看得乐不可支。

　　秦苻生二年（356年）夏四月，长安风灾。大风拔木毁屋，足足刮过五天，皇宫才敢开门。当狂风呼啸的时候，有人惊恐地喊叫：“贼来啦，贼来啦！”风停以后，苻生二话不说，把那些叫喊过的人一个个追查出来挖心。他舅父强国老强平看不过，向外甥提意见，希望他修德止杀。为了表示诚意，老人家脱下帽子对外甥皇帝躬身敬礼。苻生瞅了瞅舅舅的光头一眼，命令凿开光头头盖骨放血，让光头真正知道给皇上说事是什么滋味。

　　啊呀，由于这位皇帝杀人措施繁多，集中起来确实举不胜举，差点把极重要的一项忘了。他不是独眼龙吗？所以他十分忌讳说“单、残、缺、少、无、只……”一类的字眼，谁要是不留心涉及了这样的字，那是必杀无疑，赵诏、董荣那班密探的耳朵尖着哩！天哪，“单、残、缺、少……”这样的字眼谁会永远不用？所以，误犯而死者不可胜数。

　　历史上说，苻生登基不几天，“后妃公卿以下，至于奴仆，凡杀五百余人。截胫拉胁锯项刳胎者，比比皆是”，随着时间延伸，他杀人自然越来越多。可他对自己的杀人功业很不满足。当皇帝第二年六月，他下过一道诏书，大意如下：

　　朕受天命当了皇帝，杀的人实在不多，却有人污蔑朕暴虐。现在咱秦国的人还多着。那路上走的不是一个挨着一个吗？朕正准备采用更严峻的法规惩罚

　　罪人，谁也不许乱讲。

　　那年七月，群臣又上奏请他禳灾。因为从潼关以西直至长安，沿途虎狼逞凶。白天它们盘踞大路，晚上闯进居民住宅，不吃六畜，专门吃人。那一带的人已经无法耕织了。苻生皇帝答曰：“野兽饿了就吃人，饱了自会停止，禳什么灾？其实这是上天有眼，安排它们帮我清除罪人，我还得感谢它们。”苻生皇帝是站在虎狼一边，他（它）们属于同一条战壕的战友。

　　大约读到这里，读者先生一定会替当时的秦国人哀叹：可怕的独眼皇帝如此凶残，这局面何日尽头？苻秦国就无人动手废了这个虎狼之君吗？　。　想看书来

二十　　　谁敢造反
打算废掉苻生皇帝的人肯定有，最突出的是一位战功卓著的大将广平王苻黄眉。

　　秦苻生三年（357年），黄眉和苻坚、邓羌等人受苻生派遣，一道迎战姚襄。那姚襄当年被苻洪战败，却没有放弃争雄天下的野心，经过一番修整，打起了关中的主意，率兵进占秦境杏城。

　　黄眉他们抗击的军队到达，姚襄却坚守营垒不战，他要窥伺秦军的薄弱点然后攻击。

　　黄眉看出了姚襄的意图，采取诱敌深入的方法诱使姚襄出战，将姚襄击败，斩杀了姚襄。姚襄的弟弟姚苌眼见大势已去，只得带着全部人马投降。

　　这是苻秦国建国以来除对抗桓温之外的第二次重大胜利，苻生也知道姚家兵非同凡响，所以，他派人用王礼安葬了灵柩载在军中的姚弋仲，用公礼安葬了阵亡的姚襄。但是对于作战胜利的黄眉，他不仅没有任何奖赏，还要故意羞辱。

　　“哼哼，你们打的什么仗？姚襄他本就想来投降的！”苻生皇帝说。

　　真是颠倒黑白！黄眉气得几乎鼻孔里冒烟。

　　“在这样一个皇帝手下做事还有什么搞头？”黄眉接连向几个好友诉说，很快就联系了许多王公大臣，大家相约找机会一起动手，杀死苻生。

　　由于感觉支持的人不少，黄眉情绪亢奋。不仅没有注意保密，还在苻生杀人的时候公开提出反对意见。有时候手下人也露出口风：“等着吧，那暴君干不了多久的。”

　　密探把探到的消息报告苻生，苻生迅速派人四马攒蹄捆住黄眉，送到杀场上，指着他大声辱骂：“你算什么东西，知道吗，朕只要动过小指头就能将你除掉！”

　　他又对被召集起来现场观摩的文武臣僚宣布：“你们谁敢造反，看看苻黄眉的下场吧！”

　　说完就下令剥皮抽筋，处死苻黄眉。同时，当场从臣僚们队伍里不断拖出嫌疑分子砍头。

　　这次到底杀了多少人，谁也弄不清楚，因为在场的人已经全都吓呆。

　　有两个属于苻生必杀却没有在当场杀掉的人，一个是苻坚，一个是苻法。

　　苻生杀苻坚的心愿由来已久，苻黄眉打败姚襄不能得到奖赏，就与苻坚有关。因为他觉得如果奖赏苻黄眉，就得奖赏苻坚。苻坚是自己的最恨，本希望他被姚襄一刀劈死，还能奖赏吗？杀死苻黄眉的当天，苻生可能觉得过于忙碌，或者准备在第二天再掀杀人高潮，这才没有在当天下令。至于苻法，苻生觉得他是苻坚同父兄长，和苻坚一样，读那些古书也比自己强，肯定和苻坚一个鼻孔出气，不杀不除不安心。

　　忙着杀人一天，苻生以为尽兴，晚上喝酒比平时更放量。当他醉醺醺走向卧室的时候，按照酒醉吐真言的规律，苻生说出他的心愿来了。他对着他的侍女嘴巴里咕噜出了这么一句话：“明天一准要杀阿发兄弟，不能再拖。”

　　这位侍女不是别人，恰好是拎篮。她遵照已经升任太后的主母强氏吩咐，作了苻生的贴身侍女，负责管理苻生的饮食起居。

　　听苻生说过这话，拎篮大吃一惊。所谓的阿发兄弟，就是苻坚和苻法呀！这两人她都认识，感觉他们都是很好亲近的人。尤其是苻坚，小时候的可爱模样她记得清清楚楚。要杀死这两人，她于心实在不忍。

　　趁着苻生倒在床上鼾声大作，拎篮偷偷从皇宫里溜出来，快步走进苻坚的东海王府。

　　“坚头少爷！”匆忙间，她忘记了该怎么正确称呼苻坚，“皇帝明天要杀您和清河王爷哩！”

　　说来凑巧，这时候苻法恰好也在东海王府，听拎篮这么说，两弟兄连忙追问：“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拎篮把经过情况说了一遍，又补充一句：“看来，两位王爷必须赶紧走，越走远越好！”

　　说过这话，拎篮转身要回皇宫。苻坚让人取出白银二十两感谢她的报信之恩，但拎篮一文不取。

　　“我是给王爷解难来的，不是来讨赏的。”她说。

　　于是，苻坚兄弟开始紧急商议该怎么应对这极端危险的局面。

　　逃跑吧，像拎篮说的那样，跑得越远越好。往哪里跑？离开自己的父王为之奋斗一生的苻秦国，跑往异国他乡，两弟兄都不情愿。而且，即使自己能乘夜色逃跑，家里其他的人躲到哪里？

　　几乎同时，两个人心里都掠过造反的念头，但造反能行吗？

　　“仓促之间，我们集合不了多少人。”苻法说。

　　“苻生骁勇，他在蓝田大战中何等出色，现在更拥有皇权，能召集大军施行*。我们集合的部分人的确难以对付他。”苻坚说。

　　“所以，他敢当着文武百官扬言‘你们谁敢造反’！”苻法说。

　　那只有等明天挨刀了？弟兄两人对视了一瞬。

二一　　　　冒险登位
“我们得冒险，不能等着挨刀！否极则泰来，绝处可以逢生。苻生暴虐，*人怨。皇伯父和父王努力创建的国家眼看要被他毁掉。无论为国为家为自己，我们都必须同他拼，不信我们一定失败！”苻坚激昂地说。

　　这种情绪很*染了苻法，他说：“完全同意，我就知道你不会等死！刚才拎篮不是说苻生喝得醺醺大醉吗？这可能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分别召集亲信，合力攻打皇宫，我估计响应的人总会有的。”

　　“兄弟，我看不要合兵一处。我先率一批武士潜入皇宫，逼近苻生居室，然后你率兵在宫外策应，吸引把守皇宫的军队。里应外合，除掉苻生。万一失败，我在宫内以死相拼，多缠斗一阵，你还可以趁乱逃脱。这比我们同死一处要好。”

　　说到这里，弟兄两人紧握双手，含泪告别。他们都在默默祈祷他们父王的在天之灵保佑他们胜利成功。

　　作出了决定，苻法火速联系梁平老等亲信率领数百壮士，趁着夜色从一个名叫云龙门的宫门潜入皇宫，苻坚和吕婆楼率领另外数百壮士擂鼓呐喊跟进。

　　两支队伍的进展都出乎意料地顺利。因为皇宫宿卫的将士们由于经常被苻生责骂殴打，个个牢骚满腹。苻法潜入云龙门，守门兵丁看见领头的是清河王苻法，以为有什么公务，并不盘问。苻坚率队进攻，那些人干脆调转矛头归顺了苻坚。

　　大家一起冲进苻生的卧室，苻生还没有完全清醒。

　　他咕噜着发问：“来的是…是些什么人？”

　　床边有人说：“是贼。”

　　“怎么不拜，不拜的统统杀掉！”苻生吼叫起来。

　　但他等来的不是跪拜，是壮士们一拥而上，将他结结实实捆住，拖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