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锦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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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动有趣，这样的图案，一旦绣出来，妇孺老小必定喜欢。”

温慧娘有些不知所措，笑得有些勉强，“钱掌柜谬赞了，小孩子好玩，乱画一通…”

“这可不是乱画一通能画出来的。”钱掌柜打断温慧娘的话头，笑吟吟说道，“一支炭笔就能如此作画，画法奇特，标新立异，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好儿，这是哪位高人教你的？”

好儿道：“是一位老婆婆教我的。”

温慧娘的表情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正想开口，只听好儿又接着道：“老婆婆教了我画法，就走了。”

钱掌柜忙问道：“那位老婆婆是何许人也？家在何处？现去了何方？”

好儿摇头：“我不知道，老婆婆的头发像雪一样白，一双眼睛像大海般深蓝，鼻子很高，她没有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钱掌柜忙看向温慧娘：“你是好儿的娘，可知那位高人去了何处？叫什么名字？”

温慧娘悬着的心刚放下来，忙摇头道：“钱掌柜，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那位老婆婆不肯告诉我们，或许是喜欢好儿，就教了她一些画画。”

好儿小手一伸，从他手中拿回两幅画，笑眯眯道：“钱掌柜，你是不是想买下我的画呢？”

钱掌柜正感叹可惜，好儿这么一问，当即回神，含笑道：“好儿，你想卖掉这两幅画？”

“如果钱掌柜喜欢，我就卖给你。”好儿慢慢地说道，“而且，如果钱掌柜愿意，我们还可以建立一个合作关系。”

这话从个四五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不但温慧娘呆然，钱掌柜也诧异几分，这小女娃儿，似乎异于别的孩子。

“温慧娘，好儿，请到内室喝杯茶。”钱掌柜忙叫来伙计吩咐几句，带好儿母女进了柜台后的内室，亲自泡了茶招待二人。

他在好儿对面坐下，再次细细端详喝茶的小女娃，小身板纤瘦，小脸带着菜色，梳着两根小辫子，衣服陈旧但整洁干净。一笑就如弯月的眼睛，清澈纯净，透出聪慧。

好儿喝了两口茶，轻轻放下茶杯，看向钱掌柜，小脸微笑带着股沉稳自信。温慧娘此时总算明白过来，女儿这是要跟钱掌柜面对面谈合作交易啊。她心里很不安，很担心，可是看见女儿一脸的镇定和自信，又不知该去说些什么才好。

钱掌柜心里暗暗惊奇，说道：“温慧娘，好儿，刚才那两幅画，的确不错，不过只有两种花样，这股新鲜劲儿维持不了多久，不知你们能提供多少这样新颖有趣的花样给我们？”

好儿在心里粗略算了算，光是动漫的人物动物植物形象，就够她提供的了，还有其他一些后世才出现的东西，都可以画出来，融入绣品中去。

“我可以提供很多不同的花样，而且我保质保量。如果我们合作，以后我每隔三个月，提供四种花样，也就是说，每年提供十六种花样。钱掌柜觉得如何？”

钱掌柜沉吟，“一年十六种花样，这似乎少了些…”

好儿微笑道：“这么做，我主要站在你们红莲绣坊的角度考虑，一来不让对手轻易模仿，二来，我的花样最早提供你所掌管的分店，这道理，你懂得。三来，物以稀为贵。四嘛，红莲绣坊推出新花样到各分店去，需要一定时间，这个推陈出新的过程衔接，刚好合适。”

钱掌柜略一思忖，甚是在理，心里对这小女娃儿又是高看了几分，对温慧娘赞道：“养女如此，温慧娘真是有福气啊。”

温慧娘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番话，换了她未必能说得这么好，可是好儿却…好儿还不到五岁哪。

不过，天下当娘的，都喜欢别人赞自己的孩子，当即不好意思道：“钱掌柜过奖了，好儿信手涂鸦，一时喜欢罢了。”

“钱掌柜，那我们接下来谈谈价钱问题吧。”好儿又喝了一口热茶，这是碧螺春茶，口感很不错，对方没有因为她们身份低微，而拿劣等茶叶招呼她们。

钱掌柜呵呵一笑，看好儿的眼光多了三分喜爱，“价钱方面好商量，你们坦诚，我也不拿捏了，每幅画二十两，若是图案复杂，在此基础上加五两，就是二十五两一幅。此外，温慧娘如果还继续刺绣，我这红莲绣坊的样板，交一半给你负责，别人是七两一幅，我给你加价每幅样板八两。你们觉得怎样？”

温慧娘可听得呆住了，那么简单的一幅画儿，居然能卖二十两一幅…

好儿本意是每幅至少三十两，不想对方只给了二十两一幅，和自己的预想有差距，不过她还是在心里迅速算了下，如果全部以二十两一幅来算，一年下来就是三百二十两，而她当初想这个法子时，并没有打算还让温慧娘继续刺绣，这玩意儿长期做下去，会熬坏眼睛。

略一思忖，好儿诚恳地说道：“钱掌柜，您一看就是个实诚人，不是那种为了赚钱，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的不法商人。您看我三五笔就画好一幅画，可您不知道的是，创作一幅新颖独特又让人喜爱的画，不知要死多少脑细胞。”

说着她指指自己的小脑袋，摸摸脑门，接着说道：“钱掌柜，红莲绣坊目前不能遍布大江南北，您前面也说了，在彭城及附近城镇，那也是小有名气。彭城多大、多繁华的一座城呀，我走上十天八天都走不完呢。”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小短腿。这可爱的举动让钱掌柜有些想笑，心说你个小萝卜头，腿那么点儿一天能走多少路，说这话不是让人好笑吗。

好儿顿了顿语气，又说道：“红莲绣坊能小有名气，靠的不就是信誉、质量、态度好，童叟无欺，所以生意才一直又好又稳定。一个图案一个花样，你们可以出产无数个绣品，哪怕一个小绣品只卖三两银子，十万个就是三十万两银子哪！这么一粗算，钱掌柜，您是不是也觉得一幅画二十两，也太低了点儿呢？”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女娃儿，钱掌柜睁大了眼睛，心里多了份探究。从商多年，他还没遇见过这么会说话的小孩子，不但思路清晰，言辞在理，而且…这小女娃好像采取的是迂回法子。这真的是个不足五岁的小孩子能做到的吗？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神童？

钱掌柜细想片刻，点头说道：“你刚才只算了会赚多少钱，人工费、物料损耗费、运费等等，可都没算进去。呵呵，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这么能说，长大了可了不得。这样吧，每幅画付你三十两，图案复杂的，多加五两。其他的不变，你看，我够好讲了吧？”

好儿达到预期效果，笑得格外开心，纯净透亮的眼睛像弯弯月牙儿可爱，她跳下椅子，走到钱掌柜面前行了个礼，甜甜滴说道：“钱掌柜，你这么好讲，我也多送你一个图案，一年提供十七个图案。祝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伸出右手，笑吟吟地望着钱掌柜。钱掌柜一乐，也跟着伸出右手，握住她纤细的小手，爽朗笑道：“好，祝我们合作愉快！”

接下来，钱掌柜拟下合作条约，好儿仔细看过，又添了一些疏漏之处。合约一式两份，钱掌柜签字盖印，好儿按手拇指印，一笔一划写下新名字：温庭好。

签好合约，好儿再画了两幅，一幅蓝精灵图案，一幅猫和老鼠，神态各异生动，长相奇特可爱的形象，就连店里伙计都忍不住喜欢。

21。四个人的眼泪

“钱掌柜，关于我们合作的事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希望钱掌柜能为我们保密。”看着温慧娘接过那一百二十两银子，好儿郑重地说道。

这是她刚刚突然想到的，温慧娘能来这里领活儿做，是因为落日村的林氏帮忙介绍，如今她和红莲绣坊罗仁镇分店合作，这件事情不能让林氏和旁人知道，所谓树大招风，何况她们还是刚刚搬来的外来人口，在没有实力之前，一切还是尽可能的谨慎小心为好。

钱掌柜明白地点点头，“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见好儿疑虑地看向一旁的伙计，钱掌柜笑道：“这是我亲外甥，我大姐的孩子，叫罗广明，老实懂事，你们可以放心。”

“我跟小舅是一起的，今天的事我不会泄露出去，我娘我也不会说。”罗广明看着好儿母女，尤其是好儿，老老实实地说道。这小女娃笑起来，特招人喜欢，他刚才第一眼看见好儿笑，就打从心底喜欢。

好儿微笑点头。温慧娘把刚才领的绣料退回去，换成了七种专做样板的绣料，这些样板是要摆在店里给顾客看的，要求更严苛，在刺绣的过程中，哪怕绣线不慎被擦出一丁点儿毛糙，有一针拉得不够匀称，都算是不合格，不但领不到工钱，还要倒赔或是白忙活。温慧娘绣工够好，又够细致小心，即使以前没做过绣样板，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走出红莲绣坊，一直走了快半条街，温慧娘仍觉得恍若做梦，低头再看好儿，阳光洒在小脸上，长长的眼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两轮可爱的弯影，神态自然淡定。

“好儿，你告诉娘，你怎么会画画的？”温慧娘蹲下，把包着绣料的包袱放到好儿怀里，再抱起她，边走边轻声问道。

好儿抱稳包袱，细声说道：“娘，我经常做梦，梦里老婆婆问我想学什么？我说什么都想学，老婆婆就说做人不能太贪心，学习贵在专注，杂而不专将来会一事无成。我就说我喜欢画画，老婆婆就教我了。”

“真的是菩萨教你画画？”温慧娘感觉太不可思议，这么说女儿每晚都做梦，菩萨每晚都出现在女儿的梦里？

好儿天真而无辜地点点头，“娘，老婆婆教我画画，可严厉了，我有一次不专心，还被老婆婆打手心了。”

“菩萨是为你好，以后学画要专心，听菩萨的话，嗯？”温慧娘温柔地说道。这一切太过神奇，实在无法说得明白。

小时候她就听说过，有户人家的儿子，出生时天象异常，有道士经过，为那孩子占卦，是上上大吉卦，将来会大出息。那孩子从小就表现出天赋异禀，三岁作诗，五岁做出精彩文章，九岁骑马擒贼，十二岁献妙策，致使敌兵大败。十五岁摘取文武状元，不到二十岁就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丞相，名满东唐传至他国。

温慧娘想着，就跟女儿说起了这个传奇故事。

神童的确有存在，但好儿清楚自己绝非什么神童，不过是活了两世，懂的多了一点而已。

“娘，那个神童叫什么名字？是现在的大丞相吗？”

“姓许，娘记得好像叫许裴旸，还是不是当今大丞相，娘就不得知了。”

“哦。娘，咱们留下一些钱，剩下的存钱庄吧。”好儿提议，这么多银子，放破庙实在不安全。

“娘也这么想。那咱们先买好东西，再去存钱。”温慧娘说道。

手头有了点钱，好儿母女不敢也不能乱花，温慧娘给自己和三个孩子，每人扯了两块粗葛布做外衣裤，另扯四块劣等粗棉做里衣，四双黑底蓝面棉鞋，好儿那双带了两朵小花图案。

买完穿的，又到菜市场称了一副猪骨头，割了一块全肥肉，一刀切半肥瘦，又买了六个胡萝卜，一把豆芽一把蒜。经过包子铺，母女俩才感觉肚饿，进去吃了白面菜包子和豆浆，又打包六个同样的包子带回去。最后，才去米铺买了三斤白面，十斤糙米。

拎着这些吃用，到汇通钱庄存入一百两。经过卖农具和家俬的店铺，好儿忍住了把床和桌椅搬回去的冲动，一下子买太多东西回去，会让人怀疑的。

回去的路上，母女俩照旧是走走歇歇，过了响午时分才回到破庙。

“阿旺哥哥，小树，我们回来啦！”好儿站在小院门口大声叫道。竹篱笆齐人高，她人太小，看不到里面，温慧娘是可以看到的。

小树正坐在屋门口发呆，听见叫声，抬头看见外面温慧娘的身影，小脸立即露出笑容，应着跑过去开竹门。

“小树，阿旺哥哥呢？”好儿扫视一圈小院，不见阿旺，边走边问道。

“哥哥让我看家，他去捡拾柴火了。”小树说道，眼光落在温慧娘手上的袋子和包袱，好奇地问，“温姨，你们都买了什么东西？”

温慧娘笑道：“先进屋去，一会你就知道了。”

走进屋内，好儿的视线一横扫，看见另一端角落堆起的柴枝枯叶枯藤，惊讶道：“哇，阿旺哥哥捡了这么多回来！就是下雨也不用怕没柴火烧了。”

温慧娘笑道：“是挺多的，如果遇上雨天，也能捱个三五天够烧。”

“小树，你看，猪肉！”看着温慧娘从袋子里取出一样菜，好儿就报上一句，小树看得眼睛发亮，嘴角高高扬起。最后看到还有布料和鞋子，小树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兴奋得脸蛋微微发红。

阿旺背着一竹筐枯叶，手上拎着一小捆干枝枯藤回来，看见这么多好东西，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他毕竟年岁大些，比小树要懂得多，疑惑地问道：“温姨，买这么多东西，花了很多钱吧？您是不是把那一两作为应急的钱也花了？”

温慧娘和蔼地说道：“当初必须买的东西太多，钱不够，温姨没法给你们置换洗衣服，委屈你们了。今天温姨去交货，得到老板赞赏，老板心眼好，说以后店里的绣图样板，给一半温姨负责，价钱给的不低。手头松泛了些，温姨就给大家都扯身衣服。”

阿旺感动得眼眶发红，粗糙的小手摸着布料，心绪激动难平。

他带着小树，在生存线上苦苦挣扎。看不到明天，不知何时就会死去…

孤单流浪得太久，那深藏心底的一缕怀念，离他是越来越遥远…很多时候，他害怕，害怕那一缕怀念也跟着模糊、消失，再也抓不住。

有时候，希望会带着面具，就在转身的一刹那出现。你揭下它面具，你就抓住了希望。阿旺庆幸无比，遇到了温慧娘和好儿，在温慧娘身上，他有慢慢开始感受到，重温那逝去太久的怀念。

“温姨…！”小树忽然呜咽出声，眼里扑簌扑簌往下掉。

“好孩子，别哭…咱该高兴，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别哭了啊，乖。”温慧娘忙拉过小树，替他擦眼泪，温言温语地安慰道。

“温姨，我…呜呜！”小树张手抱住温慧娘，哭得更大声了。

从有记忆起，他身边只有一位靠乞讨为生的爷爷，风餐露宿，挨饿受冻是家常便饭。可是爷爷在临死前，却告诉他说，他不是亲生的，爷爷是在一条小河边发现他的，因为可怜，或许因为想有个伴，就抱他回来抚养。

爷爷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小树哭得累了，趴在爷爷的尸体上睡了过去，当他睁开眼睛，茫然不知所措，他成了真正的孤儿。

“温姨，我想爷爷…”小树哭得眼睛红肿，鼻涕眼泪一起流，都擦到了温慧娘的衣服上，好儿原本跟着他心酸，看到这一幕，不禁嘴角一抽，忙取了小树的毛巾递给温慧娘。

温慧娘却一点也不嫌弃，搂着小树，接过毛巾，轻轻为他擦着，慈爱地说道：“小树想爷爷了啊，以后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看爷爷好不好？”

“看不到了呜呜…爷爷死了！”小树眼泪吧啦地直流，哭得无比伤心。

“温姨…”阿旺默默流泪，忍着不哭出声，可是小树爆发的悲伤情绪传染了他，“死了”两个字彻底触动他心内最深处的埋藏，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哭出来。

“阿旺，来，到温姨这来，别哭，别哭…”温慧娘还没哄停小的，一看大的也哭起来了，忙伸手拉过阿旺，把两个孩子都搂在怀里，柔声哄着、安慰着，自己也忍不住掉泪。

这小哥俩从未在她们面前提及过去，可好儿知道，像他们这样的流浪儿，身后都有一段辛酸灰暗。如果有家，如果家温暖，哪个孩子愿意四处流浪孤苦伶仃？

好儿手里拿着阿旺的毛巾，静静地看着，无声地流下泪水。

22。美好的一天

泪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