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亩三分地-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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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你们咋都在院里站着啊”一声大嗓门响起，院门就被推开来，走进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

“周大庆”麦芽指着周大庆扯嗓子尖叫。

“呃，我是叫这名字。”周大庆楞了一下，拎着手里半大的山鸡瞧着几个人都在看他，别扭地忽然把头扭到一边。

“周大哥，家里的水是你担满的？”麦文轩知道周大庆不大习惯和人说话，迎过去小心翼翼拍了两下周大庆的肩膀。“咱也算是自家人，别弄得那么生分。”

周大庆看着麦文轩，好半天才点了点头，表情也不那么别扭了。他回着麦文轩的问题：“嗯，早起我上山打猎的时候路过你们家，我瞧着你们好像都没起来，要回去的时候看到水缸就想喝口水。可是掀开水缸盖才发现里面没多少水了，刚好我也没事就把水给担满了。”

“这孩子，挺懂事的。早饭吃了没，婶刚做好，一块吃吧”麦穗娘挺喜欢周大庆，看周大庆摸着后脑勺然后点了点头，这才赶忙回屋里头张罗去了。

“对啦，我抓到只半大的山鸡，给”周大庆说着就要把山鸡塞进麦穗手里，不料麦芽眼疾手快先一步把山鸡给抢了过去。

周大庆看麦芽坏了自个儿接触麦穗的机会，立即和她互不服气瞪了起来。

“刁蛮丫头”

“粗鲁小子”

“三哥，让他们俩在这里玩张飞穿针，咱回屋吃饭去”麦穗看他们俩个一碰面就起战火，忍不住笑了。

“啥是张飞穿针？”麦苗这会儿也走了过来，听到麦穗的话她好奇地直眨眼。

“哦，就是大眼瞪小眼，又叫……”麦穗回头瞥了一眼还站着院里互瞪着的两人，“对眼。”

“噗”一声，麦苗捂着肚子笑翻了。

“小妹，你太……太顽皮了”麦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听到她说话的麦文轩和麦穗娘也是笑得眉开眼笑，嘴都合不拢了。

“这两孩子确实挺像，也不知道能不能互看那个——对眼了”麦穗娘难得也说笑了一次，说完了她自个儿就晓得直不起腰，眼里也笑出了一点泪花。

“周大哥人挺好的，虽然粗鲁了点，野了点，可是心眼好就成了呗”麦穗也听乐意他们俩能走到一块的。

“他们见面就吵，都跟呛了毛的老虎一样，不伤对方就不错了，咋还能到一块呢”麦苗摇了摇头，觉得这事不大可能。

“周大哥自个儿一个人惯了，和咱说话的时候很别扭呢。可是大姐你看他和二姐吵架的时候，那架势，那嗓门，可哪还有半点别扭的样”麦文轩回头瞧了一眼二姐和周大庆，还是觉得他们两个挺合得来。

“这个事又不是咱操心就能管得了的，看情况吧”麦穗回头朝院里喊了一嗓子，“二姐，周大哥，开饭了哦”

这一嗓子下去，那两人才互相一瞪，扭头回了屋里头。

“简单做了点饭菜，也不知道大庆你喜不喜欢。”麦穗娘把盛好的粥端到周大庆手边，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有点不好意思了。

吆喝人来一块吃早饭，可是早饭却没准备啥，又做的都是自家孩子爱吃的东西，这个，这个……

“山里人，吃东西都是烤着吃，不是山鸡就是兔子，鸟啥的那个婶做的这个粥，还有那个，那个，都好吃”周大庆尴尬地挠着头，想夸麦穗娘手艺好，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个是黄瓜，蘸酱吃的。这个是卤肉，我娘做的，还有那个是……”麦芽看周大庆啥都不认识，把他口中那个那个半天也叫不出的东西一个一个给说道了一遍。

“我知道是啥，只是不知道放盘子里该咋叫”周大庆红着脸喊。

“二芽，再开口就罚你今儿一天不准吃饭”麦穗娘看周大庆不好意思了，急忙厉声斥责了麦芽两句。

麦文轩也朝着麦芽努努嘴，然后伸手帮周大庆夹菜。

被封了口，麦芽很不高兴，几筷子把粥扒进嘴里就下了桌。

等她走了，周大庆也快速吃了几口饭，就要走。

“大庆，你就吃这点咋能吃饱，婶……”

“娘。”麦穗冲着娘摇了摇头，然后拉着麦文轩的衣袖，“三哥，去送送周大哥。”

等看着他们两都出了院，麦穗才叹了口气：“咱家二姐啊，可真是有点愁人”

“没事，大庆那孩子也不算小心眼的娃。”麦穗娘没放在心上，“不过，这孩子这么冲的性子，将来可有谁敢娶她啊”

“自然是什么都会，文武双全的了”麦穗一边拾掇碗筷，一边和娘还有大姐就着麦芽这事说笑起来。

拾掇好桌子，麦文轩回来后，麦穗和麦苗也准备好要下山去兰庄了。

临走前，麦穗娘嘱咐了再三，然后才送两个女儿下山。

到了山下，没走两步麦穗看到有辆拉着稻穗的马车。

“叔，我们要去兰庄，你顺路不？”麦穗跑到马车边问赶车的汉子。

汉子回头瞧了一眼麦穗，又看了一眼麦苗，“两个丫头自个儿走这远的路，家里人也不惦记呀叔去兰庄送粮，就顺路捎你们一程吧”

“谢谢叔”麦穗看大汉把车停了，急忙拉着大姐的手一块爬上了车。

“坐好了吱声，叔就挥鞭子赶路了”

“嗯，坐好了。”麦穗回了一声，就听马鸣了一声，马车跟着就动起来。

第一次搭车，麦穗好奇地到处看。坐车的感觉是不一样，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倒着走，离自个儿越来越远。

“还是坐车好啊，省脚力也舒坦。”麦苗握紧麦穗的小手，“大姐这是第二次搭车了，上一次搭车刚好是坐的沈禾收药的车。”

“大姐，你还想着沈哥哥吗？”

“不了，是大姐和他没缘分，他回老家也好，娶个好媳妇过好日子呀”麦苗摇了摇头，“这阵子我也想了好多，大姐的性子和沈禾一样，都不爱说话，我们真要到了一块，那咋过日子啊所以姐就想，将来要嫁个能说会道的，最好是生意人啥的”。。。　

第二十七章　扬眉吐气“嗯。”麦穗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因为搭车，所以她们很快就到了兰庄。

去兰庄有好些条路，不过最近的那条路刚好是她们住的采然山山脚下的官道。沿着官道一路往前，过了棉絮村再往左怪数里地，就到了兰庄。

兰庄有西北两个门，马车停在了北门，她们也就在这里下了马车。

谢过赶车的大叔，麦穗拉着麦苗的小手，好奇地往兰庄里头走。

北门进去后走没多远左拐就到了街上，最繁华的北街。

北街很长，有各种店铺，店铺外还有好些贩卖各种东西的小贩。北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不似集市那样的拥挤，却也络绎不绝。

“好气派”麦穗双眼闪着兴奋的光，小嘴因为惊讶张德好大。

“是呀，先陪大姐去绣庄，办完正事咱们好好在街上转转。”麦苗来过一次，可领了活着急回家就没有在街上转，所以这会儿心里也有些雀跃。

“好，咱快去”麦穗连连点头，拉着麦苗的手就跑。

“小妹，错了，是这边”麦苗看麦穗拔腿就跑，急忙拉住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

麦穗尴尬地笑笑，“人家着急嘛，所以忘记问大姐绣庄在哪个方向了。”

到了齐兰绣庄，麦穗抬头看了看店铺外头的匾额，又看了看店铺的门面，忍不住在心里赞叹着：好大的店铺

如果她们家将来的家具店也有这个规模就好了，最好还是那种开了好多家分号的，每一家分号都要有和齐兰绣庄的店铺一样大，或者更大

麦穗跟着麦苗身后，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绣庄里头，摆满了各种绣品，像绣屏、屏风等等。麦苗进来后，店里的伙计立即热络的上前打招呼，“两位姑娘是要买点什么？店里最近……”

“东子，她们不是客人，也是咱绣庄的绣娘。”一道温柔的声响起，柔和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麦苗循着声回头，看到柜台后的人后，立即走上前去小声道：“兰姐，上次我拿走的活做好了，你给瞧瞧。”说着她急忙把手里的包袱打开，小心翼翼将里面叠的整齐的绣帕递了上去。

“这么快就绣好了呀”兰姐微笑着把绣帕接过去，逐一察看。

这会儿从里头走出个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衫裙。她刚要开口和兰姐说什么，忽然瞧见麦穗和麦苗先是一怔，随即凑过来低喃问：“姐，这两个丫头也是绣娘？”

“嗯，麦苗是兰庄的绣娘，那个丫头……”兰姐抬头看了麦穗一眼随即又把头低下去，“想来是麦苗的妹子吧”

“嗯，是我家小妹。”麦苗应着，回头拉着麦穗的手让她过来，“小妹，来见过兰姐。”

“兰姐。”麦穗乖乖地走上前来，甜甜地喊了一声。

“乖。”兰姐笑呵呵摸了摸麦穗的头，“有十一了吧？”

麦苗面色一窘，然后忍不住笑了，好看的眼睛里闪着柔和的光，“我家小妹有十四了呢只是家里孩子多，没吃到啥好东西，个头就没长起来。”

“是呀，十四了”兰姐也有点惊讶，又仔细瞧了瞧麦穗然后笑了，“这孩子的眼睛很漂亮呢，像极了小时候的我。”

她们说笑间，那个后走出来的姑娘面色有点挂不住了。

从来没有被忽视过的她，发现融不进兰姐她们的对话，她狠狠瞪了麦苗一眼。不经意瞥见被兰姐捧在手心里的绣帕，她随即撇嘴出声讥讽：“我还以为拿着金丝滚边锦绣口碑袋的绣女手艺有多么出神入化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麦苗听她不善的口气一愣，小手悄悄握成了拳头可嘴角还挂着笑，“让姑娘看笑话了，我这手艺没跟什么人学，是差着呢”

“依兰，急着出去？”兰姐将手里的绣帕放下来，好似见惯了这种绣女间的争斗一样，没有偏袒谁也没有责怪谁，就好似刚刚火药味十足的场面没有发生过。

“姐，昨儿不是说好那幅百鸟朝凰由我来绣，我准备上街去转转，看看一些绣店或者绣摊上有没有什么好绣样。”依兰看兰姐总算是注意到她了，态度也变得殷勤起来，就好像摇着尾巴要讨好人的小狗一样。

麦穗从依兰开口讥讽大姐开始，就等着看兰姐怎么应付这种场面。等到兰姐说了话，她才撅着嘴轻轻摇了摇头。

从兰姐的态度和依兰嚣张的嘴脸，麦穗已经多少猜到这绣庄里的事情了。看样子像今儿这种事应该是时常都有发生，绣女间明争暗斗，老绣女欺负新绣女，本地的欺负外来的，作为绣庄的掌柜兰姐虽然没有助长这种事可以没有阻拦。

商家的想法麦穗多少也能猜到，有竞争才会有优胜劣汰，再加上有争斗心就不会齐，这样方便管理。真是精明的算盘，只要不过分，兰姐肯定都会睁一眼闭一眼。

可是，她不能睁一眼闭一眼，任由大姐受这种气。大姐的手艺可是没话说，就算没什么技巧也是因为没有正经学过这门手艺，无师自通能拿到金丝滚边锦缎的口碑袋，已经证明大姐在绣技这方面的才能和厉害了。

大姐最在乎，也最自信的就是她的手艺，凭什么要在这里被人品头论足一番。

要不是为了生计，大姐可以不锈这些绣帕的，凭大姐的手艺她绣那种只有绣庄长工才能绣的屏风、绣屏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兰姐，这次活交了，我家大姐就不再绣庄接活绣绣帕了。”麦穗又往前走了一步，和麦苗站在一块，小手也悄悄伸出来握着麦苗的手心。

她是要告诉麦苗别怕，有她在的地方，就不会让人欺负她的亲人。

麦苗却是因为麦穗的话震惊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连兰姐和那个叫依兰的女孩都被震惊地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你确定不再接活了吗？”兰姐诧异地回头问麦苗。

麦苗这才回神，她低头看着自己小妹，虽然不知道小妹又在想什么，可是也明白小妹这样说是为了她。

“嗯。”麦苗点了点头。

既然不知道小妹要做什么，可作为姐姐她要维护小妹。小妹说不接活那就不接了，其实兰庄里出了绣庄还有一些坊间的小绣阁，接私活虽然不保险可赚的要多点。

就是麻烦些，需要她挨家去跑，央求人家分些活给她做。

“你这手艺不在咱绣庄当绣娘，跑去接私活可是没有人要。到时候别再哭着喊着求兰姐让你回来，我们齐兰绣庄可不是任你来去的地方”依兰拄在柜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麦苗。

“想好了就把手续办了吧。麦苗，你也做了不少年的绣娘，知道离开绣庄后是不能接私活的。一旦接了私活，再想回绣庄可就是难事了。”兰姐叹了口气，说话间已经从抽屉里掏出了蓝面的小册子。

“我大姐当然不接私活了，因为她不再当绣娘了呀”麦穗微笑着看着兰姐，“兰姐，你们绣庄出了绣娘和外雇绣娘绣东西来卖，不是还高价回收绣品？”

“有是有，不过我们回收的只是一些名媛千金的绣品，纯粹作为收藏品……”

“姐，和她们这些粗野丫头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她们又不是名媛千金，又不懂什么是收藏品。她这么问不就是想自己绣东西然后卖我们，只可惜啊她们忘了自己的身份”依兰不耐烦地打断兰姐的话，“不是不当绣娘了，那就快点按手印然后走人，我们可没时间招呼你们乡下来的野丫头”

麦苗被依兰的话臊的无地自容，低着头往前走就要去按手印，不料她的手却被麦穗握得紧紧的。

讶异间麦苗回头，就看到了麦穗喷火的眼睛。

“我还以为齐兰绣庄和柳庄的绣庄有很大差距，现在看来没啥区别嘛一样的那啥眼看人低，就好像咱村里那口井里的青蛙，眼前只有巴掌大的天。她们哪里知道只要跳出那口井外的天地有多大啊，真是可惜可惜啊，一辈子的井中蛙”麦穗啧啧叹了口气，满意地看着兰姐和依兰被她的话臊的满脸通红，然后赤、橙、黄、绿、青、蓝、紫几色走马观花一样在她们脸上走了个遍。

“绣庄倒也不是非收名媛千金的绣品，只是你们是城外的丫头，要想我们回收绣品就要拿出不一样的绣品出来，这是绣庄的规矩。”兰姐到底是年纪大些，阅历多些，被麦穗臊了一下后就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也隐约瞧出麦苗的这个妹妹是个有心思的人。

“咋说？”麦穗反问。

“绣品不能是我绣庄绣过的任意款式，简单来说就是绣样要独一无二，成品款式也要独具匠心……”

麦穗不耐烦地打断兰姐的啰嗦，“兰姐的意思就是绣出来的东西，如果是绣屏那绣屏的式样不能是绣庄适用过的，绣样也不能是绣庄用过的，最好两者合起来都是你们没见过的，对吧？”

“也可以这样说。”兰姐点点头，看着麦穗的眼睛里诧异更深了。

“行了，过几天我大姐绣好了就会拿来。哦，我也会跟着来的，顺便再带着一把小算盘。”麦穗说完却是冲着兰姐一笑，“兰姐，我大姐的钱是不是该给结了，然后再在你那个小册子上按个啥手印的？”

兰姐一怔，随即敲打起算盘，“十个绣帕，一共是二百文，按照六四分成，就是一百二十文。”

这边麦苗把手印按下后，兰姐也把数好的铜板放进口袋里，交到了麦苗的手上。

“兰姐，过几天见”麦穗看钱到手了，笑着和兰姐道别，然后拉着麦苗的手出了绣庄。

“姐，你怎么能同意……”依兰在麦穗她们走后大发脾气。。。。　


第二十八章　胭脂水粉



　“依兰，去办你自己的事吧，这件事姐自有主张。”兰姐低下去继续去忙，所以依兰没有看到她低头下去时候眼里闪动的精光。
　
多少年了，从她接管绣庄这十多年来，绣庄的生意就是按部就班，可以说是四平八稳，也可以说是毫无起色。
　
因为没有推陈出新，因为这些年来绣的东西总是千篇一律，所以今天麦穗的话就要上一块石头投入了湖中，惊起无数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