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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纵横:鬼谷子的局(第七部)-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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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秦惠王余兴未尽,“有美人,就得多开销。寡人另赐爱卿金一百,绸五十匹,杂役五人,望将军好生消遣!”
公子卬再叩:“谢王关爱!”
拿到公子卬休书后,惠王立即着手第二步计划,托樗里疾为媒,成全妹妹好事。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樗里疾未及开口,巴、蜀境内却狼烟四起,求救使臣经由新开辟的蜀道快马驰至咸阳,朝堂内外谁也坐不住了。
最坐不定的是张仪,一连三日不在府中。
第四日头上,张仪从外面“匆匆回府”,见通国与一个皮肤黝黑的矮个子年轻人坐守中堂,张仪已知端底,故意没睬那人,只对通国拱手道:“哟嗨,这不是通国殿下吗?殿下光临,在下未能远迎不说,这这这……又让殿下守候,汗颜,汗颜哪!”
“相国大人,”通国回过一礼,赔笑道,“在下与巴子已在府中守候三日了。”
“巴子?”张仪这才看向那人,目光征询。
那人拱手道:“在下梓犨见过相国大人。”
“梓犨?”张仪似是想起他是谁了,拱手打哈哈道,“是了,是了!久仰,久仰!呵呵呵,在下早听通国殿下讲起过有个叫梓犨的巴子,说是文治武功,在巴地无人可及,堪称巴子中的巴子,今日得见,果是风流倜傥,幸会,幸会。”
巴子即巴王之子。巴王娶妻无数,巴子甚多,但与中原列国一样,巴王之妻也分正庶,正室所出,即正宗巴子,在众巴子中享有尊位。方今巴王正室共生三子一女,长子镇守涪陵,次子镇守江州,梓犨是第三子,与胞妹涪夷守护巴王,坐镇都城阆中。巴人的最大敌人是楚人,涪陵是第一线,江州是第二线,阆中于巴国而言,是大后方了。巴王如此安排,足见对梓犨的溺爱,是以张仪不为瞎夸。
梓犨腼腆一笑,拱拱手道:“谢大人美言。”
“二位请!”张仪指下席位,礼让过,率先于主位坐了。
二人也坐下来。
“呵呵呵,”张仪笑过几声,指指自己身上的尘垢,“你们虽说久等了,却也等得值呢。不瞒二位,本相这几日,一直在为二位忙活。”
二人皆是一怔,通国问道:“为我们忙活?”
“是呀,”张仪摇摇头,做个苦脸,“那几头神牛出岔子了。说来可笑,其中一头,就是原来讲好的那头公牛,死活不肯支差,几日前离家出走。牧童四处寻找不见,急得直哭,层层上报,最后才报到我这里。我一听,这还了得?没有公牛,母牛就便不出金了!听说巴子此来,也是为接牛,本相那个急呀,这不,匆匆进山,直忙到方才,累得是筋疲力尽了呢。”
通国、梓犨俱惊呆了。
“大人,”通国回过神来,急切问道,“神牛寻到没?”
“哈哈哈,”张仪大笑几声,“寻不到神牛,本相哪敢回府呀!”
“在哪儿寻到的?”通国好奇了。
“嘿,这家伙撒起野了,一溜儿跑到大山深处一条不知名的山沟沟里,钻进一个树洞,幸亏树洞不够大,它的屁股钻进去了,小尾巴却露在外面,恰巧让一个兵士看到。如若不然,真还寻它不出呢。”
“这这这……”梓犨目瞪口呆,“石牛也能自己走路?”
“咦?”张仪盯他一眼,“不能走路,哪能叫神牛呢?”
“要是这么说,”通国兴奋了,“我们不用费力拖运了,直接赶回家就成!”
“成是成,”张仪挤出个笑,“只有一点不妥,这些神牛得终南山日月精气滋养,分别为终南山各路山神看管,让它们在此山闲耍,它们自是高兴。大王却旨令它们前往巴、蜀应差,它们就不乐意了。不乐意又不能抗旨,它们就消极抗拒,是以你们仍须绳捆索绑,用强力拖去,昼夜还得守牢点,不听话就用鞭子抽,否则,它们是一步也不肯走的。”
“那……”通国问道,“为何母牛不逃,只有公牛逃呢?”
“唉,”张仪轻叹一声,“说到这个,就有点张不开口了。”压低声音,“不瞒二位,在我们山里,一头公牛一般是配两头母牛,顶多配三头,你们要的是四头母头,它有点发怵呢。”
“咦?”梓犨纳闷了,“照理说,母牛多,它该高兴才是。在我们巴国,随便哪个巴子,女人越多越高兴,最少的也有几十个呢!”
“殿下厉害。”张仪朝他竖下拇指,“只是,巴子是巴子,神牛是神牛。母牛之精来自上天月华,公牛之精来自上天日华,日月精华相合才能便出金子。月有圆缺,日有阴晴。终南山水汽旺,若是遇上连日阴雨,日华就会赶不上,公牛就会耗用原精。原精损耗过多,公牛就会肾虚,肾是能量之源,肾若过虚,公牛就会吃不消。再说,公牛在我们山里数量少,珍稀,连山神也宠着它们,舍不得责罚,所以这头公牛才敢撒野。母牛数量多,不受人贵重,不听话就遭鞭打,没胆逃呀!”
张仪生拉胡扯,二位殿下却觉得合情合理,深信不疑。
“二位殿下,”张仪现出笑脸,表情轻松,拱手道,“大王赠送你们的公牛好歹追回来了,本相也已祭过终南山神,要求神灵严加看管,想必不会再出乱子。只是夜长梦多,本相还是请你们早点运走为妥。”
梓犨这也回到现实中,皱下眉头,拱手回礼:“大人有所不知,梓犨此来,非为运牛。”
“哦?”张仪佯作吃惊,“不为运牛,又为何事?”
梓犨看向通国,通国将巴、蜀情势略述一遍,泣泪道:“相国大人,开明王起举国五丁,征我苴地,已克我数道关垒,逼近苴都土费了。楚人分兵两路夹攻巴国的江水要冲涪陵,涪陵眼见失守。涪陵若失守,江州必不保,江州保不住,阆中危矣……大人,眼下军情危急,神牛暂先搁一搁,君父祈请贵国发大兵救援,务求大人帮忙!”
“哦?”张仪又作惊愕状,沉思良久,略皱眉头,摇头道,“不是本相指责,是殿下也太过分了。前几年,殿下一见神牛,就张口讨要。大王允准神牛,你们却又搁下来,改要借兵。前不久,六国合兵打到我家门口,我们刚把六国赶走,三军尚未休整过来,殿下这……”又是一番摇头。
六国合兵攻秦、为秦所退之事,天下广传,苴侯、巴王自也知晓。张仪提及此事,等于是自夸。通国偏没听出,只以为张仪是推诿,“扑”地跪下。
梓犨见通国下跪,也忙跪了,两个殿下连连叩首。
“不可,不可,殿下不可呀!”张仪慢腾腾地起身,将二人扶起,长叹一声,“唉,二位殿下这般殷切,实让本相为难。不瞒二位,本相只是国相,出兵征战做不得主。”一手挽住一人胳膊,“走吧,本相所能做的,也就是与两位殿下觐见大王,求大王恩准,没准儿能够借到千八百强兵锐卒呢!”
“千八百强兵?”通国急了,定住步子,“相国大人,这一点儿哪儿能成?楚兵就不说了,单是蜀兵就有十多万,这这这……”
“哦?”张仪盯住他问,“殿下欲借多少?难道要上万不成?”
“上万也不够啊!”
“要是上万,”张仪略顿一下,走回席位,一屁股坐下,“本相就得好好合计了。”扳指头起算,一边算,一边自语,“兵马借出去是要打仗的,打仗是要死人的,大秦兵士只为保家卫国而死,让他们为毫不相干的外人去打仗,去卖命,这这这……这个账怎么个算呢?”
“相国大人不用算了,”通国急不可待,“君父承诺,只要贵国助我们击退开明王,君父就以全部汉中地相赠!”
“哦?”张仪佯作惊喜,“这个有点意思。”盯住通国,“不过,我们的兵士一到战场上可就没准儿了。听说开明王是你家君父的嫡亲兄长,万一碰到伤到他,要怎么办呢?”
“伤到他?”通国恨得牙根痒痒,“这个篡位昏王,你们最好把他杀了!想当初,先王、母后本要传位给君父葭萌,不想被他夺去,将君父贬到土费,封为苴侯。君父和我做梦都想回到成都,那儿才是我们的故土。”
“呵呵呵呵,”张仪吁出一口气,笑道,“有殿下此话,本相心中有数了。若是本相助你们父子夺回故土,殿下又能以何相赠呢?”
“大人想要什么?”
“苴地。”
通国咬会儿牙,拳头一捏:“只要得到蜀地,在下一定说服父君,以苴地相赠。”
“成交了。”张仪呵呵一笑,扭头看向梓犨,“巴子呢?此来何求?”
“恳请贵国助我们击溃楚人!”梓犨朗声应道。
“楚人不经打,击溃他们倒是不难,只是,你家父王总不能让我们白帮忙吧?”
“大人想要什么?”
“听说巴盐不错,咸阳人都爱吃呢。”
巴地最贵重的就是盐泉,对张仪此言,梓犨早有所料,抱拳应道:“父王有诺,如果贵国助我们击溃楚人,巴国愿以一眼盐泉相赠。”
“盐泉?”张仪佯作不知,连连摇头,“我只要盐,要泉何用?”
“那……”梓犨略顿一下,“大人想要何物?”
“就要盐。”
“多少?”梓犨心里一揪。
“够吃就成。”
够吃不是确数,明看不多,实则是个无底洞。梓犨深晓此理,眉头拧紧,良久,抬头道:“多也好,少也好,大人总该有个数目才是。”
张仪叫进小顺儿,问道:“顺儿,算算,咸阳城里每年要吃多少盐?”
小顺儿掰指头算一会儿:“回禀主公,少说也得三五十担。”
“才这么一点儿?”张仪皱下眉头,显然嫌他算少了。
“主公有所不知,”小顺儿凑上一步,“巴盐不是粟米,一星点儿就够一家人吃一天呢,咸阳总共不过十几万人,四五万户,用不了多少。”
“晓得了。”张仪挥退小顺儿,转对梓犨,“每年五十担,可否?”
“好好好,”梓犨见他费尽周折,竟然只讨这么一小点儿,觉得占个大便宜,吁出一口长气,拍胸脯道,“五十担,全部包在梓犨身上!”
“谢巴子了,”张仪朝巴子笑笑,伸出拳头,用力紧握一下,表示成交,起身整下衣襟,对二人拱手,“二位殿下在此稍等,本相这就进宫,求请大王出兵。”
按照苴使所述,蜀军已经攻破数道关垒,逼近苴都土费。如果不出所料,土费此时或已遭到蜀人围攻。万一土费被破,蜀道让蜀兵控制,几年心血就算白费了。
军情火急,刻不容缓。秦王当廷颁诏,拜张仪为主将,司马错为副将,魏章为先锋,甘茂坐镇汉中接济粮草,起锐卒五万,往驰苴地。
因是征伐蛮地,生死相搏,香女放心不下了,死缠从军。按照秦律,出兵征伐,若无君上特旨,随军将士不可私带家眷。张仪以此军律阻她,香女二话不说,洗掉脂粉,脱去红妆,下巴上粘连一小撮胡子,束发披甲,英姿飒爽地站在张仪面前。一是拗不过她,二是考虑到征伐南蛮,香女或能派上用场,张仪摇头苦笑一声,只好顺她所请,安排她为贴身侍卫。
三军中知晓此情的只司马错一人。
秦以国相为将,以国尉副之,起精兵锐卒往救,太子通国、巴子梓犨皆是感激,精神抖擞地率领部属先行探路。
虽说早有谋划,但毕竟是出山之后首次统兵出征,张仪不敢马虎,一边紧急赶路,一边周密思考谋巴、蜀的各种方略。
伐蜀锐卒司马错早已选好,移营至汉中附近山地。张仪诸人驰至汉中,驱动三军踏上蜀道。蜀道虽为新修,但许多地方仍是难行。秦国锐卒五万,在蜀道上施展不开,前后拖拉近百里,远远望去,就如一条长蛇蜿蜒迂回于盘山凌空的栈道上。而身后的粮草、医护及其他运输队伍,不下三万,加上骡马辎重,几乎把通往汉中的蜀道占满了。
一踏上蜀道,这条长蛇就再无退路,只有勇往直前,一头拱进川里。
蛇头是骁将都尉墨麾下的八千锐卒,被编为左军,由先锋将军魏章统领。紧跟八千锐卒的是三万中军,张仪、司马错并行在中军队伍的最前面。将军陈庄则引一万二千右军殿后。
幸运的是,这些日天气晴好,大军晓行夜宿,一路行进顺利。
前锋顺利通过天门,总算进入苴国核心腹地了。
张仪诸人登上天门之巅,遥望宽阔流急的潜水如一条玉带在山峦间迂回南下,总算舒出一口长气。
从天门下来,蜀道沿潜水东岸蜿蜒南下,直通苴都土费。此处蜀道,一边是江,一边是山,山与水时开时合,移步换景,尽现大自然之壮美,秦人无不看得呆了。
沿潜水南下,再走百余里即是苴都土费城。
魏章精神抖擞,正引部下加速前进,猛见一行苴人迎头跑来。这些苴人大多身上带伤,其中一人已走不动路,被两个壮汉左右架着。
被架的不是别个,正是通国,双腿皆有箭伤,一腿伤在腿肚上,另一腿伤在脚踝上,其中腿肚上的箭直入腿骨,箭虽拔出,但伤得实在太重了。
见到秦军,通国涕泪交流,向魏章诉说前方火急军情:开明王芦子引五丁十万,经过多日血战,已将苴国宫城土费攻陷,完全控制两道水口,苴侯葭萌仅率千余人退至土费城外,据险死守两日,苴侯负伤,生命垂危,无奈之下,于前几日乘筏沿潜水南下,逃往巴都阆中。一大群蜀人渡过潜水,正向此地开发,刚好遇到他们。通国等寡不敌众,先一步赶回禀报军情,余下苴人则由梓犨率领,沿途设防,节节堵截。
魏章吃一大惊。土费已失,如果蜀军完全控制潜水东岸,在狭隘处设下关垒,布下滚石,进可攻,退可守,秦人就会被卡死在潜水上游的狭长谷道里,就如水牛掉井,有力也用不上了。
军情火急,魏章顾不及多想,让参将陪同通国太子守候张仪,与都尉墨急引八千锐卒风驰电掣般迎向蜀人。
不消多时,前面隐隐传来厮杀声。
魏章拔出宝剑,朝众军士挥道:“将士们,建功立业,为国争光,杀呀!”率先冲上前去。
秦人各个奋勇,紧跟于后,朝喊杀声直冲过去。
挡在秦人前面的是老相傅柏灌之子,蜀国第一员战将柏青。
控制两水口后,柏青奉老相傅之命率五千军士渡过潜水,一路追杀败退的苴人,沿东岸山道向北直扑,欲抢夺天门,在天门设置关垒,将秦人卡死在通往褒汉谷地的漫长栈道上。不料他们走没多远,狭路相逢由秦返回的殿下通国和巴子梓犨。双方激战,通国负伤。梓犨让通国回报军情,亲率部众,凭借山险,节节阻敌。
就在梓犨不支时,魏章引兵杀到。
双方人马在一块稍稍开阔的地方摆开阵势。
此处南宽北窄,远看像个条带,一边是高山峭壁,一边是滚滚潜水,南边最宽处约三十来丈,北边最窄处仅二丈有余。
蜀人已先机占据最宽处,密密麻麻地排出近千人,有执刀剑,有执矛戟,有执弓箭,无不袒胸露肩,杀气腾腾,但阵形散乱,毫无章法。
将军柏青居于阵中核心位置。
都尉墨观望一时,朗声命令:“布矩阵!”
秦卒立即列成一个矩阵。
由于地形所限,每排勉强可站六人,前后共站十几排,左右排开,也将他们这边的场地排了个密密麻麻。
望着秦人矩阵,柏青紧张地判断形势。显然,就人数而言,蜀人占据优势。蜀兵已完全展开,而秦人却被紧紧压在狭窄的江边空地上,能够使上力的不过是这个矩阵最前面的几排,双方可投入战斗的人员几乎为十比一。如果冲垮这个矩阵,他们就完全可以把秦人压回去,甚至压到江里去。
柏青正在思索如何冲垮矩阵,秦人的战鼓已经擂响。
随着鼓点,秦兵矩阵一步一步地向蜀人阵势移动。步伐与鼓点一致,不急不缓,整齐划一,威力无比。
这些蜀兵从未与秦人交过手,此时见秦兵个个盔甲护身,武器精良,尤其是前三排,左手持盾牌,右手竖举长枪,一步一步地稳稳走来,既新鲜,又震撼。
方才还有少许自信的柏青在秦人稳定如山的矩阵面前,心里渐渐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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