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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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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风寒,那白发家人忽然轻咳一声,身披风氅的男子语声突顿,展梦白手掌一紧,只道他必要转身查看。

那知他头也不回,以袖蒙面,突地掠下马鞍,风氅一振,急掠而去,一瞬间便没入无边的黑暗里。

陈倩如亦不假思索地反手一掌,击上马股,健马一声轻嘶,放足狂奔而去。

展梦白“咳”地一声,长声而起。

黑袍女子道:“你要做什么?”

展梦白厉声道:“奸夫淫妇,竟要谋害亲夫,此事天理难容……”

黑袍女子道:“是以你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了!”

展梦白道:“正是。”

黑袍女子“嗤”地一声冷笑,道:“你自己的事还顾不周全,此刻还有闲情去管别人的事?”

展梦白征了一怔,沉声道:“那“金面天王”李冠英虽非善类,但却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我怎能袖手看他死在这一对奸夫淫妇手里。”

黑袍女子缓缓道:“这两人自知隐私露,那里还敢害人,甚至有别人要去害那姓李的,他两人都要拼命保护,避免别人把这笔帐算在他们身上。”她语声虽缓慢,但语气间却突地激动了起来,清澈的目光中,也聚满了深深的怨毒之意。

一时之间,展梦白只觉这奇异的女子,行事当真令人不可思议,亦不知她是正是邪?是善是恶?

他只觉她与自己之间,竟总像是有着一种极为奇妙的联系,而地的言语之中,更总有着一种令人不可置辨的魔力。

※※※

黑暗终是比黎明短暂,旭日东升,杭州城外,一个苍衣竺帽的渔翁,推着一辆独轮手车,缓步而行。

他竺帽戴的甚低,虽是满天春阳,但他那清瞿的面容,看来却仍是十分阴沉,嘴角暗黑的皱纹中,更似隐藏着许多沧桑往事。

他目光散漫地四下投视着,世上竟彷佛没有一件事能引起这老人的兴趣,他是根本不知红尘的可爱,抑或是对红尘早已厌倦了呢?

然而,依依走在他身侧的一个青衣少女,眸子却是多采而明亮的,她青布的裤脚,高高挽起,露出半截莹白的小腿,逗人遐思。

春天的阳光下,她只觉满身都是活力,这与她身侧的老人,恰好形成了一个极为强烈的对比。

她脚步也是飞扬的,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下脚步,侧首道:

她脚步也是飞扬的,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下脚步,侧首道:“爹爹,于也快卖完了,我们到那里去?”

她爹爹头也不回,缓缓道:“回家。”

青衣少女摄孺着:“我……我以为爹爹会到展公子家去看看的,昨天夜里爹爹既然说展公子家里必定有人受了伤,所以才会对那姓秦的老头子忍气吞声,那么我们正该送两尾鲜鱼去,鲜鱼不是对受伤的人最好吗?”她语声娇嫩,虽是吴人,却作京语,“吴人京语美如莺”,她的人,却比它的语声更美。

老渔翁默然半晌,忽然沉声道:“杜鹃,爹爹说的话,你难道已忘记了么?不许多管别人的闲事,展公子只是我们的一个好主顾而已,知道么?”

青衣少女杜鹃委曲地垂下了头,轻轻道:“知道了!”

老渔翁长叹一声,道:“知道就好。”他抬起了头,谜起眼睛,从竺帽边缘,仰视着东方的朝阳,喃喃道:“好天气,好天气,可是应该丰收的好天气。”垂下头去,轻咳雨声“鹃儿,你要是累了,就坐列车上,让爹爹推着你走,爹爹虽然老了,却还推得动你。”

他两臂一阵轻颤,身体里似乎压制着一股呼之欲出的生命之力。

杜鹃轻轻摇了摇头,只见行人颇稀的道路上,一辆乌篷马车,出城而来,马车奔行甚急,老渔翁道:“鹃儿,让开路。”杜鹃失魂落魄的垂着头,直到马车已冲到面前,才惶乱地闪开。

健马一声长嘶,马车微一停顿,车掀开一角,向外探视的那一双锐利而明亮的眼睛,竟是属于展梦白的。

他眼角瞥见杜鹃,似乎想招呼一下,但马车又复前行。

另听他身旁盘膝端坐着的黑袍女子,突地惊“嗯”了一声,道:“他……难道是他?

怎会在这里?”

展梦白第一次听到她语声如此惊奇,忍不住问道:“她是谁?”

黑袍女子微一皱眉,轻轻道:“方才那渔翁,有些像是我许久许久以前见过的一个人,不知道真的是否是个?”

展梦白道:“若是骑马,就好的多了,坐在车里,自然看不清楚。”

黑袍女子面色一沉,道:“这些小事,你都不能依着我么?”

展梦白抬目望处,只见她满头都是华发,面上被夜色掩饰的皱纹,此刻每一根都暴露在日色里,她枯瘦的身子,更显得出奇的苍老,只有那一双眼睛,就像是满天阴霾中的两粒明星。

于是他垂下头,不再言语,马不停蹄,走到中午,也没有休息,只随意买了些东西在车上吃,那车夫贪得重赏,自不会有丝毫的怨言,展梦白却忍不住道:“前辈……夫人……

我们究竟要走到那里?”

黑衣女子忽又大怒,用那枯瘦的手掌,不住敲着车板:“不要问不要问,你跟着我走,我绝不会害你,也不会叫你失望。”

她一怒之下,枯瘦的胸膛竟然剧烈地喘息起来,展梦白剑眉一轩,似要发作,却终于还是长长叹了口气,轻轻道:“不要紧吧!”他想起了她昨夜的话,似乎她自知自己的生命已极为短暂,一时之间,他不知怎地,竟对这陌生的女子生出了悲哀与怜惜。

※※※

夕阳逝去,夜色又临,过了拱晨桥,地势便已渐僻。

展梦白忍住不问,心里却不禁奇怪,不知她要将自己带到那里,马车趁夜又走了许久,赶车的却忍不住问了出来:“前面就是莫干山,马车上不去,夫人究竟是要到那里?”

黑衣女子忽然下了马车,道:“马车过不去,你可以回去了。”

展梦白一愕:“谁回去?”

黑衣女子展颜一笑道:“自然是赶车的。”她面上甚少有笑容现出,这一笑却甚是温柔。

展梦白满怀奇怪地下了车,正待开发车钱,黑衣女子却随手抛出一锭金子,也不理赶车的千恩万谢,拉了展梦白就走,展梦白皱眉道:“到了么?”四野一片荒凉,前面更是夜色沉沉。

黑衣女子道:“我们趁夜翻过莫千山……”

展梦白失声道:“乘夜翻过莫千山?”

黑衣女子面色一沉:“你走不动么?”

展梦白牙关一咬,挺起胸膛,只见她忽又展颜一笑,柔声道:“明天到了安吉,你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年纪轻轻,劳苦一些有什么关系。”

她脚步轻盈,片刻间却已走了数十丈,展梦白随在她身后,心里不禁暗叹,自己满身深仇未报,却糊里糊涂地跟着这陌生的女子,离开了自己生长于兹的杭州城,而自己竟还不知要走到那里?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这是为了什么?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峙立在夜色中的莫干山,山势分外险峻雄奇,展梦白望着前面这黑衣人影,轻盈曼妙的身形,望着她随风飞舞的衣衫,无言地上了莫于山。

夜风在山间的丛林中呜咽,一弯新月,斜斜挂在林巅。

月光满山路,展梦白只觉自己彷佛是走在银白色的河水上。山风兜起他的衣袖,这河水又彷佛是在天上。

忽见黑衣女子停下脚步,沉声道:“奇怪?”

她指着树巅的新月,接着又道:“你爹爹是不是前天中的“情人箭”7”展梦白目光注意,面色立变,失声道:“奇怪,前夕并非月圆,怎地会有“情人箭”出现?”

他思绪已被悲愤挑乱,直到此刻,方自想起这问题来:“自江湖中出现“情人箭”后,爹爹是第一个不在月圆之夕中箭的人……但奇怪的是在同一天里,那“出鞘刀”的爱妾也在杭州城外中箭。”他沉声道:“这其中必定又有隐私,莫非……那“情人箭”也有假的?”

黑衣女子道:“情人箭名震天下,若有伪箭,亦不足为奇,但除此以外,若有你爹爹的熟人,拿着两只自别人身上拔下的“情人箭”,乘你爹爹不备……唉,就和昨夜那双男女所说的情况一样,岂非也是极为可能的事。”

展梦白木然立在地上,喃喃道:“熟人……熟人……”突地大喝一声:“谁呢?我该怎样查得出来?”

黑衣女子目注山巅,缓缓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语声未了,夜色丛林中,突地传出一阵大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夫人的话,真说得精僻极了。”

笑声山高兀,划破夜空,语声更有如洪钟大吕,震人耳鼓。

展梦白心头一震,凝目望去,只见山林中大步行出五人。

当先一人,锦衣华服,身材魁伟,头上却戴着一顶形状甚是奇特的高冠,从容迈步而来,但三步迈过,便已到了展梦白的身前,高冠上的红樱,动也不动,只要听到此人的语声,见到此人的步法,无论是谁,都可看出此人必定身怀上乘武功。

月光下只见他方面大耳,阔口巨目,神情极为威武,展梦白久居江南,却也猜不到此人的来历。

他目光一扫展梦白,竟恭恭敬敬在向这黑衣女子叩下头去,展梦白心中大奇,只听他沉声道:“方巨木叩见三夫人。”

他不但笑声已顿,神情更是恭谨甚至不敢抬起头来,便是臣子见了皇妃,礼数也不过如此。

另四个锦衣大汉,早已远远跪了下去,但黑衣女子面上仍是一片冷漠,冷冷道:

“方巨木,你来做什么?”

高冠锦衣的方巨木,长身而起,仍未抬头,缓缓道:“夫人不告而别,不但主公十分挂念,就连小人倒也都担着心事。”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方巨木暗笑垂首道:“是以主公便令小人们出来寻找夫人,小人们知道夫人的脾气,受不得红尘中的热闹,是以小人与铁石等四个人,就在杭州附近的四座山头等候着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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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章 粉侯风流



只听展梦白呻吟一声,张开眼来,四望一眼,骇然要挣扎起来,方辛轻轻一按他身子,假笑道:“你毒深伤重,才被老夫以稀世雪莲教醒,此刻毒虽已散,但内伤却仍未好,万万动弹不得。”

展梦白一觉醒来,宛如隔世,此刻更是满心惊疑,愕然道:“你……你救了我……”

此人竟会救他,实是令人难信。

方辛道:“若非老夫救你,你此刻早已命归黄泉了。”

展梦白呆了一呆,晕迷前的情事,一刹时俱都想起,心里又是惊奇,又是感激,忖道:

“这方辛行事虽不正,但见人危难,便伸手相助,但真比那些自命侠义,不分皂白之人好的多了。”只是他生性耿直,心中虽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感激客气的话却终是说不出来。

方辛是何等人物,早已看出他生性,乾笑道:“你此刻还是先静息一下,待体力稍复,老夫再与你畅谈。”

展梦白心里更是感激,只觉这方辛的确是个好人,方辛一心要博他好感,又端来一盏参汤,给他喝了,心里却在着急,只望他儿子此刻不要抱着杜鹃回来,却又希望他儿子快生回来,不要出了事故。

他正自心中忐忑,满腹鬼胎,突听“嗖”地一声,一条人影,自檐顶直落下来,白发白发,面目森寒,手里倒提着一人的背脊,赫然竟是杜云天,方辛一见此人,心胆皆裂,扑地坐在椅上。

原来方逸色欲冲心,一把将杜鹃抱起,他生怕爹爹又来阻碍,竟想将杜鹃抱得远远地成其好事。

杜云天急怒攻心,晕倒之后醒来,已寻不着他爱女的踪影,惶急之下,飞掠下山,一路上探问行人,幸好方辛一行人太过令人触目,杜云天不消问得三两句,已探知他们的行迹,虽未想出方辛父子是谁,但断定其中必有他爱女无疑,当下一路赶到吴兴,夜已深了。

吴兴夜市已歇,杜云天找不着查间之人,自是束手无策,只得暗中搜寻客栈,搜到这一家时,突见一条人影穿房越脊,直奔而去,他只当是夜行人半夜作案,还在犹疑是否该追踪而去。

就在此刻,杜鹃本觉有趣,突地想起了展梦白,失声道:“放我下去,我要去看我丈夫!”杜云天一听之下,飞掠而去,方逸只觉一条人影闪电般飞来,还未看清面目,已被他夹颈一把制住,再也动弹不得,杜鹃却又痴痴她笑了起来。

※※※

杜云天见到她爱女如此模样,心里急痛交集,杜鹃道:“他又活了!”

跳跃着奔回客房,杜云天一见房中灯火,搜地一声掠下,目光一扫方辛面目,大怒道:

“原来是你!”举手一抛,将方逸掷在墙角。

方辛乾笑一声,谘媚道:“多日不见,想不到杜大侠风采依旧。”

方逸挣扎着爬起,大声道:“你怎地如此欺人,是你女儿自愿嫁给我的,你多事作什?”

杜云天厉叱一声:“住口!”

方辛嘿嘿笑道:“犬子无知,杜大侠千祈见谅,但小犬所说的话,却是千真万确之事,不信一问你女儿便知。”

杜鹃已悄悄走了进来,走到展梦白床前,杜云天印光一扫,厉声道:“真的么?”

杜鹃随口道:“真的。”手掌轻轻抚向展梦白。

杜云天本自一呆,突地见到趴在床上之人竟是展梦白,不禁更是惊奇,大喜之下,脱口道:“你没有死!”

展梦白冷冷一笑,奋起一掌,将杜鹃手掌打了开去,厉声道:“不劳杜大侠父女关心,在下死不了的!”

杜云天满心欣喜,也不愿再严究方氏父子,横目瞪了方辛一眼,轻叱道:“今日饶你一次。”举步走到展梦白床边。

展梦白变色又道:“你要作什么?”

杜云天歉然一笑,道:“先前老夫一时不察,错怪贤弟你了……”

展梦白嘿嘿冷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我这淫贼,怎配被杜大侠称为贤弟,杜大侠你饶了我吧。”

杜云天面颊一红,低声道:“贤弟你千祈要随我回去,待我以内力为贤弟打通经脉,聊为赎罪。”

展梦白道:“展某纵然胆大包天,也不敢随杜大侠回去的……”他屡遭冤屈,九死一生,此刻虽是满腔悲愤,但十分尖刻的话,他还是说不出口,喘息了半晌,抬手道:“请请,在下万万不敢劳动大骂。”

他若是大骂一阵,杜云天自觉好受一些,他如此说话,杜云天却是难受已极,呐呐道:

“难道贤弟就不肯……”

展梦白转首道:“方前辈,这屋子可是你租的么?”

方辛目光一转,道:“不错!”

展梦白道:“如此粗陋的屋子,你怎敢屈留杜大侠的侠驾,还不快将杜大侠恭送出去,小心被杜大侠一掌打得吐血。”

方辛咯咯乾笑一声,恭身向仕云天一礼,道:“展老弟伤毒未愈,不宜激怒,杜大侠若是不想展老弟伤发而死,就请……”哈哈一笑,住口不语。

杜云天愣在当地,面上阵青阵白,他称雄一世,几曾被人如此对待,黯然一叹,道:

“鹃儿,走吧!”

杜鹃摇了摇头,嘛笑着道:“我不走,这人把我丈夫救活了,我答应要嫁他儿子的。”

展梦白方自心中一动,杜云天却已厉声喝道:“什么?你要嫁给他?”目光炯炯,凛然望向方逸。

方辛只见他目光满含杀机,心头一寒,惶声乾笑道:“那不过是一时说笑的,你女儿天仙般人物,犬子怎高攀得上?”

方逸心里虽然不服,但见了杜云天的神情,也吓得再也不敢抬头。

杜云天哼了一声,一把抓起杜鹃的手腕,转身就走,杜鹃哀声道:“我不走,我不走……”但也不敢挣扎。

展梦白目送他父女俩人身影消失,心中不禁暗叹一声,方逸却跺脚大骂道:“老怪物,老不死……”

方辛道:“莫待这父女俩再来惹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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