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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一刀-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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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梦枕道:“你还有什么意见?”

狄飞惊抬目深注,一会才道:“我没有了。可是,总堂主总会有他的意见。”

苏梦枕瞳孔陡然收缩,冷冷地道:“你要问他的意见?”

狄飞惊点点头。

苏梦枕目光寒似冰刃:“你自己不能决定?”

狄飞惊看看自己的双手。

他的双手洁白、修长、指饰有力。

“我一直都向他负责,而他负责了整个“六分半堂”,我总得要问问他的意见,才来考虑我自己的意见。”

苏梦枕静了下来。

王小石忽然耽心了起来。

他为狄飞惊而担心……

苏梦枕只要拔刀,狄飞惊只怕就要血溅当堂。

他见狄飞惊如许文弱、又要罹疾,真不愿见他就这样要死。

不过苏梦枕并没有出手。

他只冷冷的抛下一句话:

“三天后,午时,同在这里,叫雷损来,我要跟他谈清楚。他如果不来,一切后果,由他负责。”

苏梦枕说完就走,再也不看狄飞一眼。

三个同合的谈判,即告结束。

※※※

苏梦枕转身而去,下楼。

他忽然就走,王小石不由自主的跟他下楼,白愁飞本想拒抗,但在这地方确无容他的地方,他也随苏梦枕而去。

苏梦枕就是有这种带动别人的力量。

虽然他自己像已被病魔缠迫得几乎尽失了力量。

生命的力量。

※※※

苏梦枕下楼,狄飞惊一动也不动。

隔了半晌,他发现楼下街心的绿伞,一一散去。

又等了一会儿,远处的马队也静悄悄的离去。

狄飞惊安详得就像是一个正在欣赏雨景要成诗篇的秀才。

然后他听到远远传来三两声忽长忽短的铁笛啸空的声音,远处似乎还有人摇若小蹦叫卖狄飞这才说话:“奇怪。”

※※※

他说了两个字,不过却不是喃喃自语。

他似乎在眼人说话。

可是,这楼子里,却只有他一个人。

他是在跟谁说话?

※※※

他说了奇怪二字,忽有人也说了一句:“你奇怪什么?”

一人自屋顶“走”了下来。

他也没有用什么身法,只是打开屋顶前窗走下来的。屋顶和二楼地板之间没有什么楼梯,可是,他就是这般平平稳稳的走下来的。

这人穿看灰袍宽袖,一只左手拢在右襟里,走下来的时候,狄飞惊忽然感觉到这真是雨天,真是个阴暗约雨天,真的是阴郁迫人的雨天!

——场雨还不知道要下多久?

——雨季过后,就要下雪了。

——下雪的时候,不知道要多久才见到阳光。

这些只在他心里转上一转,嘴里却道:“总堂圭在屋顶上久候了。”

那老者笑道:“老二,你也累了,先洗洗眼,再洗洗手。”

他这句话一说,就有两名俏丽的少女,捧了盛水的银盆和洁白的毛巾上来,小心翼翼的放在狄飞惊身边的桌子上。

狄飞惊笑笑。

他真的舀水洗眼,然后用白毛巾浸了水,拧得半乾,敷在脸上,白烟昌,过了一会,才掀开毛巾,再浸在水里,然后又换一个亮丽的银盆,他把双手浸在水中,隔了半晌,才慢慢而仔细的洗手,洗得很出神、很用心、很一丝不苟。

老者凭栏远眺,颈下疏须微动,大概雨里还掠过了阵风罢:老者的衣袂也略略动看。

狄飞惊很耐心的洗好了眼,洗好了手,他的眼睫毛还漾若水珠,双手却抹得十分干净,不让一滴水留在指间。

老者也很耐心的等他完成了这些事情。

他年纪大了,知道一切成功,都得经过忍耐;他年轻的时候比谁都火爆,因此创出了天下,不过,天下是可以凭冲劲闯出来的,可是要保天下,却不能凭冲劲。

而是要靠忍耐。

所以他比谁都能忍耐。

每当要用人的时候,他更能忍耐:尤其当用的是人才,更需要耐心等待。

他知道很多事都急不来,而有些事更是欲速则不达的,所以他使像一个猎人、一位渔夫,一般,布下陷阱撒了网,便退在一旁养精蓄锐,静心等待。

忍耐有许多好处,至少可以看清局势、调整步伐、充实自己、转弱为强。

一个人不能忍耐,便不能成大事,只能成小宝小业。

而今“六分半堂”当然不是小小宝业。

他特别能忍狄飞惊。

因为狄飞惊是人才中的人才。

狄飞惊有两大长处,他的长处在开封府里是第一的,绝对没有人强得过他。

狄飞惊的一双手。

狄飞惊的一对眼。

所以他要特别保养这双手、爱护这对眼睛。雷损非常明白。

他今天苦心积虑、费心策划这一场对峙,便是为了狄飞惊和苏梦枕的这一场会面,而这一场会面,便是为了一场谈判,这场谈判的结果不重要,狄飞惊眼里看出的结论才更重要。这就是观察力,如果善于运用,一个人的观察力绝对比财富还值钱。

苏梦枕走后,狄飞惊只说了两个字:“奇怪。”

为什么“奇怪”?

什么事“奇怪”?

雷损并不太急,他知道狄飞惊一定会向他说出来:无论任何人像狄飞惊说话那么有分量、判断那么精确,他都有权卖个关子,高兴时才开口。

狄飞惊终于发话了:“奇怪,苏梦枕为什么要这样急?”

雷损很小心的问:“你是指他急于跟我们一分高下?”

狄飞惊垂看眼、低若头、看若他的一双洁白的手道:“他原本不必那么急的,局势对他越来越有利。”

雷损没答腔,他在等狄飞惊说下去。

他知道狄飞惊一定会说下去。

就算狄飞惊不是向他的上司报告观察的结果,他也一定会说出来,因为一个人有特殊的看法、精彩的意见,总是希望有人能欣赏、有人能聆听。

雷损无疑是一个最好而又最高级的欣赏者、倾听人。

狄飞惊果然说了下去。

“一个人要这么急就解决一切,一定有他不能等之处,那便是他的苦衷,一个人的苦衷,很可能就是他的弱点。”

他说到这里,停住。雷损立刻接下去:“找到他的弱煞,就可以找出败他的方法。”

狄飞惊立刻道:“是。”

雷损道:“可是,他的苦衷是什縻?”

狄飞惊的脸上出现了一阵子迷惑的神情:“我们不知道。我们只能猜……

雷损试探看道:“他的身体……了”这就是他请狄飞惊跟苏梦枕照面的主要目的:只右狄飞惊才能看得出苏梦枕是不是真的有病?痞得怎样?是什么病?

——苏梦枕是个不易击倒的人,他几乎没有破绽,他的敌手也找不出他的弱点。

——但每个人都有弱点,不过高手都能掩饰自己的弱点,且善于把弱点转化为强处而已。

——一个人武功再高,都难免一死;一个人身体再好,也怕生病。

苏梦枕生的是什么病?如果别人不能击垮他,病魔能不能把他击溃?

这是雷损最想知道的消息。

“他是真病;”狄飞惊庄严地道,因为他知道臼己所下的这个判断足以震动整个京城、半个武林:“他全身上下,无一不病;他至少有三、四种病,到目前为止、可以算是绝症;还有五、六种病,目前连名称也末曾有。他之所以到现在还不死,只有三个可能。”

他深思熟虑的道:“一是他的功力太高,能克制住病症的并发;可是,无论功力再怎么高,都不可能长期压制病况的恶化。”

他的眼睛又往上睇去,雷损静静的等他说下去…他的脸上既无奋亢、也汶怒伤,他的表情只是专心,甚至近乎渡有表情。这是狄飞惊最“怕”的表情,因为在这“表情”里谁也看不出对内心里真正想的究竟是什么:

“第二种可能是他体内七、八种病症互相克制,一时发作不出来。”

“第三种可能呢?”

雷损问。

“奇迹。”

狄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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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一、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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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愁飞刚在思索看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发觉王小石从后偷偷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只好走慢了一些。

王小石低声道:“你刚才把我听来的传说作了一点补充,我要报答你。”

白愁飞笑道:“我平生最喜欢人报答。我是个标准的施恩望报者。”

王小石道:“我是认真的。你有没有听说过,自古以来很多敢廷前面谏的忠臣,往往没什么好下场?”

白愁飞略一沈吟,即负手笑道:“那是因为忠臣太直。谁也不变听人教训,右时当然鸡免想把喜欢教训人者的嘴巴对了。但我像是个直心肠的人吗?”

“你不像。”王小石道,“可是忠臣除了太直之外,可能也太自恃,以为理直就是一切,可是道世界上没有一个做错事的人会希望你当众指出他的误,自以为是的人也应将心比心,己所不欲,何施与人?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的人自然难免要承担这个可能导致的后果。”

白愁飞沉默。

王小石道:二还有一个故事,曹操出兵攻打一地,屡攻不下,后方又告失利,有意退兵,在来同踱步苦思之际,脱口说出:“鸡肋、鸡肋口一句,部下都百思不得其解,有个聪明人听了,使说:我们快收拾行状罢,丞相要退兵了。同僚忙问他何以作出道个判断?聪明人说:鸡肋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之意,此即退志已萌、但仍举棋未定之际。人人听了,觉得有理,准备撤走。曹操发现这种情形,一间之下,大吃一惊,小道那聪明人怎么能知他心中所思……”

说到这里,王小石道:“你猜曹操把那聪明人怎样处置?”

白愁飞眼也不眨的道:“杀了。”

王小石道:“你觉得那曹操这样做法好不好?对不对?”

白愁飞道:“不好,但做得对。两军交战之际,主帅尚未发令,聪明人自作聪明,影响军心,沮散哄志,作为主将的,当然要杀之以示众。”

王小石轻轻一叹道:“可是,如果一个人太聪明了,禁不住要表逵他的聪明,这样招来了杀身之祸,未免太不值得了。”

白愁飞微侧看睑,白眼稍盯住王小石,道:一,你说的不是故事,而是历史。”

王小石道:“其实也不止是历史,而是寓言。”他也望定白愁飞道:历史的特色是过不久就会重演一次,寓言的妙处就是讽刺人的行为往往超越不了他们的模式。”

你不是在说史,而是在说我。白愁飞负手望天,长吸一口气,道:“我明白你的用心。”然后他再慎重的补充了一句:“但我还是做我自己。”

这时,一个人正自“红缕”里行出来。

这个人年轻英朗,额上有一颗黑痣,举止斯文儒雅,得体有礼,身形瘦长,比常人都高出老大一截。他含笑点头,与自愁飞与王小石招呼。

王小石和白愁飞却不认得这个人。

道个人已把两木厚厚的书册,双手呈递向苏梦枕。

苏梦枕接过来,皱看眉,各翻了几页。

谁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除了苏梦枕和那个人,谁都不知道苏梦忱为何在进入“红楼”的大堂前,就站在石阶土先行翻阅这两册本子。

难道接下去的行动,苏梦枕要参考手上的本子办事?

※※※

在一旁的莫北神忽道:“两位,这是杨总管杨无邪。”

那年轻人拱手道:“白大侠,王少侠。”

小石道:“你怎么知道我姓白?”

白愁飞道:“你怎么知道我姓王?”

“两位怎么开起我的玩笑来了?”杨无邪向王小石道:“你是王少侠,”然后又转向白愁飞道:“他才是白大侠。”

白愁飞道:“我可没见过你。”

苏梦枕忽道:“但我们却有你们二人一切重要的资料和档案。”

他把其中的一本卷册翻至某页交给杨无邪,畅无邪即朗声道:“白愁飞。

二十八岁,个性洒傲慢,常负手看天,行迹无定,出手向不留活口,左乳下有一块肉瘤,约小指指甲大小……”

白愁飞冷笑道:“真有人愉看过我洗澡不成:”梦枕没有理会他,杨无邪依旧念下去:“……曾化名为:白幽梦,在洛阳沁春园唱蛇于;化名白鹰扬,在金花镖局里当镖师;化名白道今,在市肆沾盏代书;

化名白金龙,其时正受赫连将军府重用;亦化名白高唐,在三江三湘群雄大比武中夺得魁首……”

王小石听者听者,脸上越发有了尊敬之色:白愁飞所用名号之多,充分反映了他过去岁月的颠沛流离、怀才不遇。

白愁飞的脸色渐渐变了。

他深深呼吸,双手放在背后,才一忽儿,又放到腿侧,然后又拢入袖子里。

因为,那些事,本来只有他自己知道。

天下间除了他自己,便不可能有人知道。

可是,对方不但知道,而且仿佛比他记得更清楚,并记入了档案之中。

杨无邪继续念道:“……此人在廿三、廿六岁时两度得志。廿三岁时曾以白明之名,在翻龙坡之役,连杀十六名金将,军中称之为“天外神龙”,统率至万兵马,威风一时,但旋在不久之后,成为兵部追缉的要犯。另外在廿六岁时,以白一呈之名,进入“长空帮”当黄旗堂下的副令主……”

白愁飞轻轻咳嗽,脸上的神色开始尴尬起来。

“后来又脱离“长空帮”,几成帮中叛徒,不久又为“六分半堂”外分堂所亟力拉拢的对象,几乎成为第十三分堂堂主。还有……”

苏梦枕忽道:“不如读一读他的武功特色和来历。”

杨无邪道:“是。白愁飞的师承:不明。门派:无纪录。父母:不详。妻室:

无。兵器:无定。”

白愁飞脸上又有了笑容。

杨无邪紧接看念道:“他的绝技近似于当年江南霹雳堂中一分支:“雷门五虎将口中雷卷的“失神指口,只不过雷卷用的是拇指,白愁飞却善用中指,他的指法也有不同,有人说他把当年“七大名剑日的剑法全融汇指法中”白愁飞忽然叫道:“好了。”

苏梦枕冷冷的点了点头。

杨无邪立时不念下去。

白愁飞用唾液稍为滋润了一下乾唇,才道:“这份资料在“金风细雨楼”有几人能看得到”苏梦枕冷冷的眼色仿佛能数清他额上有几滴汗:“连我在内,三个。”

白愁飞长吸一口气,道:“好,我希望不会有第四人听到。”

苏梦枕道:“好。”

白愁飞仿佛道才放了心,舒了口气。

王小石舌道:“好快,我们才在路上结识,这儿已翻出他的资料。”

莫北神笑道:“所以三合楼之役,赶赴破板门的是我,而不是这位杨总管。”

苏梦枕向王小石笑道:“你说锗了。”

土小石奇道:“说错了?

梦枕道:“不止是“他”,而是“我们”。档案里也右你那份。”

他一示意,杨无邪就念道:“王小石。天衣居士衣人。据查悉,天衣居士此人很可能就是……”

苏梦枕和王小石一齐叫道:“这段不要读:”杨无邪陡然止声。

苏梦枕和王小石都似松了一口气。

苏梦枕这才道:“读下去。”

杨无邪目光跳越了几行文字,才朗读道:“王小石的兵器是剑。剑柄却弯如半月。怀疑是跟苏公于的宝刀“红袖”、雷损的魔刀“不应”、方应看的神剑口血河口齐名的奇剑“挽留”。”

白愁飞忍不住“啊”了一声道:“原来是“挽留奇剑”。好“血河红袖,不应挽留口”王小石耸了耸肩道:“挽留天涯挽留人,挽留岁月挽留你。它就是挽留,我就是使挽留的人,只看谁是要被挽留。”

杨无邪等了一会,才继续道:“王小石感情丰富,七岁开始恋爱,到廿三岁已失恋十五次,每次都自作多情,空自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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