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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其一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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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向尧穗暗淡的面容他扯出一个深高莫测的笑容,边走过去在她对面落座,熟稔的开始摆弄那些壶壶杯杯,也不过问她突然而至的原因。

顷刻间,烟雾袅袅,在空气中氤氲开来。

向尧穗接过他递来的温热杯子,率先开口:“师傅!”

“嗯?”

“父亲死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该把青锦会散掉?”她看着那光亮的杯沿,眼中覆盖着浓浓的迷茫。

“青锦会的兄弟都是跟着向大哥出生入死过来的,身上所背负的血债无以计数,若是当初散了帮会,他们还能做什么?只要一踏出那个门就会被另外的仇家乱刀砍死。”

张庆国一点都不惊诧她会提出这个问题,平静的继续开口:“你从小就不允许接触帮里的人和事,现在让你理解这些会觉得很残酷丑恶,但这就是现实你连躲的权利都没有。至于梁少,他毕竟和你不同,虽然一起长大,但在见不得光的黑暗里他所经历的要比你多的多。梁南峰为了让他可以在青锦会有一片天地而发奋的栽培训练他,你可以想象一下鞭挞后撒盐的疼痛,而他曾每天至少经历一次。”

看着向尧穗泛白呆愣的神色,他也缓缓收敛起了表情,“所以尧穗,不管他现在做出什么事都不要觉得惊讶,对于那样坎坷走过来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而那也是他真实的一部分,你不用觉得失望或内疚,就算你不把青锦会交给他总有一天也会到这个局面。”

手一颤,满溢的茶水瞬间跌宕出来落在手背上带来刺刺的疼,她深深看着张庆国,“你都知道?”

张庆国坦然点头,“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两人的心性如何我怎么会不知道?梁少对你的好是货真价实,他向来凉薄却独独对你呵护备至,对于自己保护妥善的珍宝却被其他人所觊觎从而威胁到自己时,他自然会做一些事情来让自己得到安全感,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是也不应该建立在别人的生命安全上。”向尧穗忿忿不平,十分不敢苟同,“这个世界并不是他说了算,人外有人若是他也遭遇到这类情况会是什么感想?将心比心,他就是做错了!”

张庆国看着她气愤难平的脸,摇摇头,眼中带着说不出的复杂,“处于高位的他来说这是他的做事风格,放虎归山的后果他不会希望见到。”

“师傅!”向尧穗低吼,“可被他伤害的并不是所谓的敌人也不会威胁到他什么,只要他全新相信我更没有威胁可言,难道你也觉得他做得对?”这的都是什么逻辑,人命是那样可以轻贱的吗?

张庆国看着见底的杯子一笑,“不要太执着于对和错的分界线,有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那样就可以分清的。”他又倒满一杯,啜饮起来,“若还是无法理解理清,就自己好好想想,或者走一步算一步?”

她挫败的笑了笑沉默,看着窗外倾斜角度不断变化的光线出神。

时光荏苒的这些年他和她从玩伴变成之交又晋升为恋人,很多时候觉得这样的变化是顺其自然本应如此的,他们看着彼此艰难成长,相互扶持的走在那一条条岔路上,很多磕绊的脚印上甚至还掺杂着自己浅淡的痕迹,可是现在不过短短几小时甚至当下的几分几秒里却被全然推覆了,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十几年的人是怎么做的?有着眼睛又和盲人有什么区别?或者有,就是比他们更瞎。

她站起身,垂头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声音缓淡的说:“师傅,我先走了!”

“嗯!”张庆国眯眼看着她慢慢朝门外走去,突然又开口,“尧穗!”

她停住脚步,却并没有回头,浑厚的男中音从身后传来,“梁少并不适合你!”

白与黑的相交注定会两败俱伤,最终会成为不黑不白的狼狈,除非有一人甘愿牺牲,可这样的牺牲有时还会伴随着生命的陨落,他们两的选择太少也太极致了。

******

回去的时候向尧穗特意在附近的香记买了两碗骨头粥,色香味俱全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动,陆册伤势怎么说都要好好补补,可惜她厨艺不长进也只能借助外力了。

回到病房,陆册已经醒了,此刻正歪头看着窗外,神色恬静眸光专注,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见声音,他转过头,淡漠的眼睛对上她的突然一闪,然后便是沉沉的浓黑,紧抿着唇也不说话。

向尧穗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怯怯的走到床边,僵硬着嘴角讨好的将袋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肚子饿了吧!特意给你买的,怎么样?”

他眼睛都没斜一下,依旧直直的盯着她看,仿佛要看进她的身体里,声音沙哑的开口,“你现在才来。”语气不无失落。

向尧穗尴尬的咧了咧嘴,弱弱的解释:“我临时碰到了点事,所以……不过我还是买了粥来赔罪了!”

陆册看着她一脸的无辜样呼吸转瞬即下,额纪的青筋冒了冒,临时有事?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要不是现在无法动一分一毫,他真想冲上去掐死这个女人。

他冷冷的看着她,“我的伤势算重吗?”

向尧穗干笑,一身堪比木乃伊的装束伤势算轻?她模棱两可的回答:“呃……好好调养恢复的应该会很好!”

“所以算重吧!”他专注的看着她的脸庞,声音轻缓幽然道:“若是某些伤处稍稍有些不慎就会伤及脾脏危及生命。”

向尧穗沉默,心中升上一阵阵的愧疚,若不是她,一切……都会很好。

“也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语气是那样的轻描淡写,仿佛主题与自己无关紧要。

向尧穗脸一沉,皱眉看着他,“陆册,不要说这些话。”这样会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好像……好像他真的要死掉一样。

他依旧淡淡的接着说:“可是你却不在,如果真是那样,我一眼都看不见你!”然后他的身边是不是一个人都不会有?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向尧穗有些克制不住的想要咆哮,努力抑制着声调开口:“明明只要好好休养就会恢复的很好,干嘛总说死不死的?你说的这些意外根本就不存在,而且你做手术的时候我一直就等在门口,也是亲自确定医生说你并没有伤到要害,现在又怎么可能会死?难道医生骗我?”

她突然瞪大眼,脸上是掩盖不住的仓皇,血色缓缓从她脸上退落,喃喃着:“怎么可能?手术的时候难道会没诊断清楚?医生不该骗人的呀!”

陆册听了她的话眉梢瞬时柔和下来,黑亮的眸光中沾染上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光泽,嘴角都有些浅微的弧度,眼看着向尧穗即将红着眼暴走,他突然说:“我饿了!”

“呃……”一下子转变的话题让向尧穗有些反应不过来。

陆册看着她手中的袋子又说了一遍,“我饿了!”

“哦!”她吸吸鼻子,细心的拿出塑料盒以及小调羹,然后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吃。

糯糯的米粥从他干裂的唇瓣缓缓滑入,向尧穗狐疑的看着他一脸的平静,再次不放心的问:“身体真的没事吗?”

他摇摇头,又吃了一口,“没事!”

向尧穗郁闷了,脸臭臭的瞪着他,手上的动作却依旧轻柔,“那你刚才干嘛那样说话!”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陆册有一秒的不自然,随后又坦然的说:“假设性而已!”

“那能随便假设的?”她大惊。

怎么不能?一个假设可以换到一个奢望的结果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弯了弯嘴角,聪明的转移话题,“我还想吃!”

向尧穗呆了呆将空碗放到一边,又拿出一个,对上他略微惊讶的视线,得意的笑说:“我特意多买了一个,这叫未卜先知!”也没再继续纠缠之前的问题。

室内瞬时安静下来,窗外有风吹过,掀起窗帘一角,低低的翻飞。

******

陆册是个很冷清的人,不喜欢和人亲近,这次的车祸让他四肢伤了三,行动非常不便,可医院里却只有女护士照料。

还记得他刚进来的那天,向尧穗经过护士站时几个年轻姑娘兴奋讨论他的情景,那激昂的话语,绯红的神色,无不显示着她们正陷落在能轮到亲自照料他的幻想世界里,可惜陆大少爷对着那一道道暧昧不清哀怨不已的目光视而不见,臭着脸死活不让她们近身。

向尧穗没办法只能自个亲自拎着热水瓶来给他净身。

陆册警备的看着她,神色就跟防色狼……不,色女似的。

她郁闷了,气愤了,狠狠刮了他一眼,“看什么看,不就给你擦个背吗?用得着这么委屈?”她一个女人都还没喊冤好不好!

陆册立马涨红了脸,双颊鼓鼓的瞪着她,咬牙切齿的说:“不需要!”

“不需要?再不擦都要生人勿近了!”

“没关系!”

向尧穗没好气的翻白眼,“我也没关系,可医生有关系,他说你太臭了!”

陆册的脸又瞬间从血红变成了漆黑,闷闷的将头转向一边,负气的说:“臭死也不用你们管!”

“喂,我说你又不是女人干嘛遮遮掩掩的。”向尧穗将毛巾放入脸盆,“你那么受能有几两肉,要不是不得已你白给我看还不看呢!现在弄的跟小媳妇似的扭扭捏捏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她将毛巾拧干,看着依旧无动于衷的少年,颇为无奈的笑了笑,双手一摊,“喏,如果你再这个样子我就真不管了,到时让医生给你打一镇定剂然后让那帮小护士任意蹂躏,你自己选要她们还是要我!”

他的身子明显一僵,细长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细细的颤抖着。

向尧穗等了半晌,将手中的毛巾扔回脸盆中,缓步走向门口。

手抚上门把,身后传来他弱弱僵硬且冷然的嗓音,“等一下,我……我要你!”

向尧穗转身,含笑看着一脸尴尬的陆册,嘿,早说不就好了!只是看着他那别扭的样怎么有种逼良为娼的错觉?

重新走回来,拿起毛巾先细细的给他擦洗了一下隽秀僵硬的脸庞,然后掀开棉被,伤痕累累的身体包裹在病服下依旧清晰可见的瘦骨嶙峋。

向尧穗看了眼他一脸赴死的表情,深吸口气,缓缓解开他的衣扣,身体渐渐呈现出来,只是……真没什么好看的,一圈圈的白色纱布包裹住整个上半身,难得可见的肉色都存在于角角落落,一点垂涎的欲望都没有。

她拍拍陆册僵硬到不像话的肩膀,说:“放松放松,一堆烂布你还紧张个什么劲?”

陆册忽然睁眼狠狠瞪向她,水亮亮的眼眸衬着绯红的脸庞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诱惑,随后可能又因为太过羞涩愤愤的转过视线,连耳郭都红通通的。

向尧穗被他看得一愣,顿时也有些尴尬起来,她说话怎么越来越流气了呢!不自然的干咳一声,继续手上的动作,这次倒是学乖了,轻轻柔柔的给他擦洗着,再不出言挑衅。

陆册前段时间刚生过病这次又遇车祸,让本就瘦弱的身体更加消瘦不少,可尽管如此对于向尧穗来说让一个1米8多高的少年侧身依旧有些吃力,并且他断了肋骨动作绝不能稍大,一不小心可能有断了。

向尧穗吃力的扶着他,光洁的额头一下子就渗出了细汗,她微微喘着气,看见陆册幸灾乐祸的笑容有些气结的郁闷,真正的白眼狼。

毛巾在水中清洗了一下,开始擦洗他的背部,入目所见让向尧穗一愣,细细长长的疤痕爬得到处都是,很多还在纱布地下忽闪隐现,她微微皱眉,伸手在上面轻轻抚过,感觉手下的身体颤了颤,她问:“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他的声音仿佛来自深川山野,遥远空灵,“忘了!”

向尧穗抿唇,深深看了眼他背光的身影,随后更加小心仔细的帮他净身,若没看错,那应该是用细棍抽出来的,而且时间已经很久。

******

晚上,繁星满天,广袤无垠中带出一种说不出的空旷感,让憋闷的胸口瞬间通气不少。

向尧穗踩着一地星光回家,走过大街,穿过弄堂,踏着一节节狭小台阶往上走。

楼道散发着淡淡光晕。

杂乱昏暗的房门口。

他手插口袋,倚着墙壁,垂头站在那,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见嘴唇紧抿有种难言的落寞寂寥感。

听见脚步声,缓缓抬头,目光对上向尧穗的,一滞,光芒瞬间在眼角破碎开来,温润光华。

向尧穗走近几步,停下,淡然开口:“你怎么来了?”

梁叶丞愣了愣,随即收敛起神色,灼灼的盯着她,“你说过要向我讨一个解释。”

“你想好了?”

“没有!”

“那来干什么?”

梁叶丞一震,以前不管她再生气都不会用这样咄咄逼人的语气和他说话,只是闷闷不乐的安静几天,兴头过了也就跟没事人一样,而今天……他的呼吸一紧,压抑的难受起来,左心房仿佛被注入一道水银滞留的透不过气。

“穗穗,不要因为别的男人这样和我说话!”他会受不了。

向尧穗盯着自己的脚尖,“叶丞,你觉得你有没有做错?”

他沉默,心头惶惶然的说不出话。

“你觉得你没错对不对?”向尧穗自顾自的接着开口,“因为你觉得我是你的,只要有人稍稍接近我一点你就觉得我会被人抢走,所以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就连潜在的可能性都不允许拥有。”

她抬头直直的望进他的眼眸中,“我说的对不对?”

梁叶丞不由握紧身侧的双手,看着她,“对,他们不配!”不配让你投入一丝一毫的关注。

向尧穗真想大笑几声,却又笑不出来,脸庞矛盾的有些纠结,“所以你就背着我做出这些事?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也是人和你一样?他们甚至还有一个完整的家,不像我们可怜的孤苦伶仃什么都不剩,什么都不用顾忌,他们受伤受挫你知道有多少人要担心要伤心?叶丞,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梁叶丞看着她激动到失控的神情,心一阵阵的往下沉,半晌,才声音低哑的开口:“我愿意补偿!”

“呵!”她冷笑一声,眼角竟染上了点点轻微的嘲讽,“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高在上,补偿?你能做什么补偿?伤害已经造成这是你怎么做都无法弥补的!”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他略带伤意的看着她,声音越发低了下去,“你告诉我!”只要别再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话语对他。

“去道歉!”她深呼吸一口,淡淡的说:“向他们去道歉!”

梁叶丞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几步远的她,里面有错愕有受伤有不容忽视震惊,在小小一方天地里不断的翻腾旋转。

向尧穗艰难的转开视线,她知道让他道歉有多难,那是让他对自己做出否定,从认识他到现在从不曾听他道歉过,这一点或许比要了他的命还难。

梁叶丞抑制不住声音的颤抖,嗫嚅着,“穗穗,别逼我!”脸色难看的不像话,王子般尊贵的身形变得十足颓败起来。

向尧穗心一疼,眼睛酸涩的难受,微哽的开口:“好,不逼你,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

时间一晃一个月过去了。

陆册经过这一个月的大补气色好了很多,眉眼都舒展开来比起以前更娇艳绝美几分,尽管这些词不适合用在男人身上,可向尧穗实在想不出更贴切的词汇来表达。

主治医生这天检查完他的身体,看了眼门口越发爱闲晃的女护士,难得揶揄的开口:“陆册的魅力真是越来越大了,我们医院的女护士几乎都涌到了这一层。”

话落,门口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陆册双耳不闻窗外事,一脸的不痛不痒。

向尧穗笑嘻嘻的接口,“王医生,陆册如果入赘你们医院可不可以报销点医药费?”

王医生看着和自个女儿差不多大的向尧穗,慈爱的拍拍她的头,玩笑道:“我们医院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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