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谁-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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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海天之间　　明月为证（7）
何适就在她的身边打着下手，她怕被他看出自己的慌乱来，于是强作镇定地炒着菜，不去想客厅里的步怀宇。可是越是怕就越是出错，倒酱油的时候不小心拿了醋，拿白糖的时候又手忙脚乱地错拿了盐。到后来何适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活，瞥了一眼外面，轻声问她：“袁喜，你在慌些什么？”
头顶上抽油烟机嗡嗡地响着，她其实并没有听清楚他问什么，转了头看何适，“啊？”何适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淡淡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肖墨亭来得挺晚，解释说是路上有事耽搁了。皮晦冷着脸不理他，肖墨亭脸上讪讪的，有些下不来台。袁喜连忙喊了皮晦去厨房帮她端菜，何适过去笑着去拍肖墨亭的肩膀，“女人嘛，好好哄哄就行了。”
肖墨亭也跟着牵强地笑了笑，不过表情还是有些尴尬。
菜很快就摆上来了，大家围着桌子坐好，张恒开了红酒，给众人都倒上了，表情沉重地说道：“过几天我就得走了，下次见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来吧，别的先不说了，先一起喝一个吧！”
被他这样一说，袁喜心里还真有些伤感，一时忘了喝酒，端着酒杯愣起神来。
步怀宇淡淡地瞥了张恒一眼，说道：“行了，别装样子了，坐下吧。”
张恒见被步怀宇戳穿了，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瞅着袁喜问：“袁喜，你是不是特舍不得我走啊？要不你挽留我吧，我没准儿还真能留下。”紧接着转过头又冲着何适笑道，“我和袁喜开玩笑，你不介意吧？”
何适笑着摇头，手在桌旁轻轻抓了袁喜的手。
步怀宇嘴角隐约露出些嘲意，神色淡漠地移开了视线。
一桌子的人各怀心事，唯独张恒一个人活跃，和这个喝了和那个喝，然后一个劲地抱怨国外诸多不好之处，到后面皮晦听不下去了，瞪着他怒道：“不好你还去什么？老实在国内待着不就得了？”
张恒叹口气，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吗？全家人都出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你说我怎么办？我和何适情况还不一样，他起码还能说为了袁喜留下来，我为了谁呢？唉，早知道也提前找一个了，起码还有个让我牵肠挂肚的人啊！”
何适抓着袁喜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袁喜装作不知，默默地吃着东西。
皮晦举了筷子欲抽张恒，“你祸害的人还少吗？省省吧你，早走早好！”
正说着，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众人均是一愣，张恒笑问：“怎么还有人来给我送行？谁要来啊？”
皮晦也是疑惑，问袁喜：“水费还是电费啊？到日子了？”
袁喜正欲起身，被何适拉住了，他笑了笑，说道：“我去吧。”
何适站起身来去看门，一打开门愣住了。外面站了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身后还跟了一对年轻男女。那中年妇女的眉眼和袁喜有几分相似之处，阴沉着脸打量了何适片刻，问：“袁喜是住这儿吗？”
何适有些傻了，好半天才迟疑地叫：“阿姨？”
袁喜从桌边站了起来，惊讶地看着门口：“妈？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众人听袁喜喊妈，均是一愣，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然后就都连忙站了起来。
袁母扫了一眼屋里的众人，没有回答袁喜，只是回头对着身后的年轻女子，满脸堆笑地说道：“小红啊，赶紧进来吧，就是这儿了。”
何适猛然回过神来，忙笑道：“阿姨，您来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去接您啊。”说着伸手去接袁母手中的行李。袁母避过了他的手，自己拿着东西往里走。何适的手在空中僵了僵，又笑着去接袁青卓手里的东西。青卓赶紧把手里的提包递给何适，往屋里走了两步，拉着步怀宇向袁母喊道：“妈，妈，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步怀宇，他可好了，还给我买好吃的呢。”　。。　　。。　
第六章　海天之间　　明月为证（8）
步怀宇冲着袁母点头笑了笑，“阿姨，您好。”
袁母面色有些缓和，略微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袁喜。
皮晦见袁喜都没什么反应，忙干笑着叫了声：“伯母，您来了啊。”手上使劲拽了拽还在发傻的袁喜。袁喜低着头上前接过母亲手中的行李，话在嘴里打了个转才艰难地出口：“妈，你们怎么来了？吃过饭了吗？”
“对啊，对啊，一起过来吃点儿吧，我们也是刚吃。”皮晦忙说道。
“没吃呢，饿死我了！”青卓叫道，说着便在桌边坐了下来，袁母忙瞪了他一眼，低声喝道：“起来，让小红先坐。”说着赶紧拉着那个叫小红的女子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别见外，这是你妹妹家，跟自己家里一样。袁喜，赶紧给小红换副碗筷。”
袁喜有些傻，站在那里不动，皮晦瞪她一眼，连忙去厨房里拿新的碗筷，张恒暗暗咧了咧嘴，拉着步怀宇往后退了两步。
众人正在奇怪那个年轻女人是谁时，就听见袁母介绍道：“袁喜，这是你大哥的对象小红……”
皮晦脚下一跌，差点儿没把手里的碗给扔了。袁喜缓缓闭了眼，体会着气力从自己身体上被一丝一丝抽走的感觉。母亲啊母亲，每当她见到未来生活的曙光时，母亲的身影便会出现在她的面前。袁喜无力地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苦笑。人都说子女是父母前生的债，可怎么到她这里却颠倒了呢？
步怀宇已看出袁喜脸色不对劲，正欲上前便看到何适在她身后扶住她的肩膀，他迈出的那条腿又收了回来，反而更往后退了一步，轻倚着墙壁冷眼看着屋里正发生的一切。
袁喜的母亲在和女儿冷战近五年后，对女儿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候，不是关怀，甚至不是责骂，而是很热情地给她介绍了她大哥的对象。
皮晦看不过眼，脑子一热就想替袁喜出头说话，刚要张嘴，肖墨亭赶紧拽了拽她的胳膊，她回头，肖墨亭冲她轻轻地摇摇头，示意她这不是她该出头的事情。皮晦只得强忍了脾气，别过脸用口型骂了句“有病”。
袁母让小红先坐下，转回身见大家都还四散站着，又见袁喜只是低着头，没有一点儿主人的热情，心里更是不满，却不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只是问袁喜：“这些都是你朋友吗？你在请客？”
袁喜终于回过神来，有这么多外人在，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把这个场子撑下去，于是强忍了心中的难过，牵强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嗯，大家一起聚会呢。哥，你也坐吧，还有皮晦你们，大家都坐下吃饭吧。”
众人才又笑着凑到桌子旁，却发现座位不够了，又把卧室里的小墩子都搬了出来，凑了半天才勉强都坐下了。张恒等人都清楚袁喜大哥是个什么状况，见他家里竟然还有打算让他结婚，心里都忍不住有些怪异，不自觉地偷偷打量他那个“对象”。那是个挺年轻的女孩子，脸庞微黑，一直低着头默默地吃饭，拿筷子的手指节粗大、有些粗糙，像是农村里做惯了农活的孩子。
一顿饭吃得很是煎熬，众人都不说话，就连话最多的张恒都像是被拔了舌头。袁喜几乎没有吃东西，何适夹到她餐碟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堆在那里。只有袁母不时地劝小红多吃点儿，给她夹了不少的菜，很有主人的热络劲儿，仿佛这里就是她的家。
好容易熬到了饭后，大家都找了借口要离开，青卓不愿意让步怀宇和张恒走，一个劲地嘟着嘴，缠着步怀宇再带他去游乐园玩，还要去吃那些好吃的点心。步怀宇笑了笑，哄青卓说让他先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就带他去。青卓本不愿意，不过看到旁边母亲的脸色，心里也有些怕母亲，只好极不情愿地松了手。。　　。。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六章　海天之间　　明月为证（9）
步怀宇临走时看着袁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袁喜送他和张恒出门，到了门外，步怀宇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道：“有事情慢慢处理，别着急，不行就给我，给我们打电话。”
袁喜顿时觉得眼圈发热，怕被他看出来，没敢抬头，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回到屋里，袁母正讪讪笑着向着小红解释：“青卓就是爱玩，以后老成了就好了。”
小红黑着脸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揉自己的衣角。
何适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刚才一直愣愣地看着青卓向步怀宇撒娇，惊讶的神色溢于言表，他虽然已经从袁喜那里听说了她大哥智力有问题，可听是一码事，见到却又是另外一码事。所以当他看一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拽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袖子孩子般撒娇时，他惊得眼睛都睁大了。
皮晦回到她卧室里把床铺都整理一下，把袁喜叫了进去，咬了半天嘴唇，想劝袁喜可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好同情地看着袁喜。袁喜冲她咧着嘴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皮晦心里更难受了，偷瞄了一眼客厅里的袁母，小声说道：“行了，你别笑了，还不如哭呢，我看了心里更难受。你晚上睡我这床吧，我回家去住。你别什么都憋心里，就和你妈吵，她能怎么着你啊，你就是太老实了，所以她才吃准了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人带来了。我告诉你袁喜，如果你不想以后养他们一家子，你得把你哥这个媳妇打散了。而且你看看那个小红，你觉得她像是自愿的吗？别是你妈买的吧？这可是犯法的！”
“皮晦！”肖墨亭打断了皮晦的话，“你少说两句，袁喜自己心里有数。”
皮晦瞪了肖墨亭一眼，没答理他。
到了客厅里，只有何适坐在沙发陪着青卓看动画片，却不见袁母和小红的身影，何适小心地指了一下袁喜的卧室，示意袁母已经让小红进去休息了。皮晦更是生气，心想这是什么事啊，她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连跟袁喜说一声都没有就直接登堂入室了啊。
“袁喜，我看你也不用对她们太客气。”皮晦压低声音怒道，“干脆我出面，把她们赶回去算了！她当这是哪儿啊？这可不是她家！”肖墨亭慌忙捂了皮晦的嘴，小声说道：“小姑奶奶，你消停点儿，你以为这样袁喜就好受了？”
皮晦见袁喜的脸色果然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想到那怎么说也是她的母亲，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恨恨地跺了一下脚，拉着肖墨亭就走。
袁喜突然说道：“何适，你跟皮晦他们一起走吧。”
何适一愣，“我没事，等一会儿再走吧。”他不想走，也觉得不应该走，毕竟他是袁喜的男友，按理应该陪着袁母说说话再走。
“走吧，皮晦他们没车，你正好送送他们。”
何适还是有些犹豫，袁喜又冲他笑了笑，轻声说道：“走吧，我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袁喜这样的笑容，何适心里有些不安，这样的袁喜不是他熟悉的袁喜。
青卓在旁边突然大笑出声，指着电视里的动画片喊袁喜：“小喜，你看，你看，这动画片多好看啊！”
众人都是一惊，神色各异地看向屋子中央的青卓。
何适送皮晦和肖墨亭两人回去，路上皮晦想起来袁母刚来的时候何适曾叫了她一声“阿姨”，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袁喜她妈呢？”
何适扯了扯嘴角，苦笑一下说道：“我临出国那年去过袁喜家，见过她母亲。”
第六章　海天之间　　明月为证（10）
皮晦一愣，“听袁喜说你不是把她大哥误认为她的青梅竹马，所以扭头就走了吗？怎么，你还见到她妈了？”
何适沉默了下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没话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那次他是进了袁喜家的，他想去劝说袁喜的父母，让他们看到他的诚意，让他们知道他是真的爱袁喜。袁母接待了他，很冷漠地告诉他说袁喜不会和他出国的，因为家里早就给她订了亲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自然是不信的，于是袁母便领着他去了河边，远远地看到了正在哄着青卓玩水的袁喜，于是，他便什么都信了……
回国后，他也没和袁喜细说这件事，只是说他当时误会了，却没有告诉她这个误会是袁母一手造成的，因为他不想让袁喜再因为他和母亲产生任何矛盾，她们毕竟是母女，总得有相处的那一天。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袁母作为一个母亲，怎么可以撒那样一个谎。
皮晦觉得他说的有些前后矛盾，还想再问，却又被肖墨亭拉住了，皮晦有些烦了，怒道：“你干吗又拉我？你有完没完？你今天光拉我了，有话你不会说吗？搞什么小动作！”
肖墨亭愣愣地看了皮晦片刻，眼中渐渐带了些怒色，却又强行压制着，只松开了手，赌气地转过头去看向车外。
何适见他们因为自己闹了起来，想劝两句，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叹了口气说道：“皮晦，墨亭是好心，你和他发什么火。”
皮晦也知道肖墨亭只是想阻止自己说一些过火的话，所以才三番五次地提醒，可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心里本来就压了火还是怎的，反正就是看他有些不顺眼，所以才会冲他吼了几句，现在听何适这样说也有些后悔，可又碍着何适在，抹不下脸来和肖墨亭说对不起，只好哼了一声作罢。
袁母从卧室里出来，轻轻地带上了门，见青卓还在看动画片，忙上前关了电视小声哄着青卓去睡觉，青卓把嘴撅得老高，他还记得过年的时候是他睡那个房间的，现在看到母亲让小红进去了，不高兴地说：“小红睡了我的房间了，我没地方睡。”
袁母看向袁喜，袁喜从沙发上起来，打开皮晦卧室的房门，对青卓柔声说道：“哥，你睡这间吧，好不好？”
“那你呢？”
袁喜温柔地笑笑，“我不睡，我还有事。你去吧，睡醒了才好去找步怀宇他们去玩。”
青卓这才高兴了，颠儿颠儿地跑到皮晦屋里去睡觉，临关门时还问袁喜：“他还带我去游乐园，是不是？”见到袁喜点头，这才放心地关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了袁喜和母亲，袁母看了袁喜一眼，起身往厨房走去。袁喜明白她的意思，无力地苦笑一下，跟在母亲身后进了厨房，然后顺着身后的玻璃门缓缓蹲坐下来。她一直强撑着自己保持常态，撑到现在，她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如果有，她一定会逃出这个房子，永远不再回来。面对着这样的母亲，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也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就会失去理智，怕自己会疯掉。
静了片刻，袁母小心地瞄了一眼卧室房门，像是生怕让卧室里的小红听到，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其实我也不愿意来，如果不是为了你哥，我不会来讨这个没趣。”　袁母轻叹了口气，避开女儿的视线，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个面容苍老的中年妇人，全没了刚才在人前时的气势。
“妈，”袁喜艰涩地叫了一声，积攒了半天的力气才费劲地说道，“大哥那个样子，他怎么结婚？他知道什么叫媳妇吗？”　。。　　。。　
第六章　海天之间　　明月为证（11）
“你大哥怎么不能！”袁母申辩道，“我是他妈，他的情况我会不知道？他就是孩子气些，别的都正常，怎么就不能娶媳妇了？”
袁喜不想和母亲争执这个问题，沉默了好久，才抬起头来看着母亲，说：“妈，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不管大哥，行吗？我发誓，绝对不会让大哥受一点儿委屈，行吗？哪怕我去卖了自己，我也让大哥过衣食无忧的生活，行吗？”她的声音渐渐颤抖，倔强地睁大了眼睛不肯让里面的眼泪流下来，只是盯着母亲，“妈，你信我一次，就信我一次，行吗？”
袁母愣了，看着女儿没有了言语。
“妈，”袁喜嘶声喊道，慢慢垂下了头，无力地说道，“别去再祸害无辜的人了，行吗？”
“祸害？”原本沉默的袁母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神突然凌厉了起来，“什么叫祸害？我给你哥娶媳妇就是祸害别人了吗？小红是自愿的，她想给他哥换钱买媳妇，又不是我逼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