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引-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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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青已经拾回自己的软剑，几次欲开口询问。可她挑起眼皮瞥了瞥皇龙二人，终究还是未能问出。

欧阳小刀偷偷拉动皇龙的衣角，其意自是二人在此多有不便。

皇龙却扯去他的手掌，向着杨柳青直视而去，叹息一声，道：“我心依然向明月，明月何时耀我心？”

“噗……”欧阳小刀见皇龙无缘无故甩出两句不伦不类的歪诗，忍俊不禁，笑声出口。

或许小刀几乎被皇龙的歪诗酸倒了门牙，可杨柳青却似乎很是欣赏，竟然还对着皇龙娇柔一笑。

美人一笑，皇龙全身的骨头立即都变得酥酥麻麻！

可美人的娇笑之后却藏着一柄冰冷的剑！

“清风明月剑”一气呵出！

管夫人原本失神的双目突然精光大现，因为杨柳青已在转瞬间将第八记剑招“清风弄月月无影”使出。

管钱先是一愣，而后露出欢愉的笑脸。

皇龙也在笑，有冰美人娇笑在先，莫说刺来几剑发发脾气，便是立毙于剑下，他也毫无怨言！

管钱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疑云布起！

杨柳青终于使出“清风明月剑法”业已失传的第十四记剑招！

明月照大河！

皇龙的脸上依旧笑意盎然，负手飘身于寒光剑影中，不见一丝慌乱！

管夫人却已惊叫出口：“明月照大河？”

杨柳青收剑，眉下那两道寒光似要将皇龙的躯体洞穿。

欧阳小刀嘟囔着：“耍出两句歪诗，险些弄回一身的窟窿！”

“皇公子？”管钱抱起拳，道：“柳青师妹久居山门，不解儿女之情，所以冒然出手，还望公子莫怪！”

杨柳青杏眉竖立，狠狠瞪向皇龙，随便也向瞪去管钱一眼。

皇龙脸色微微一红，呐呐的道：“管大侠莫要见怪！毛毛只是由心而发，并无轻薄之意！”

“公子若真心对柳青师妹有意……呵呵……”管钱笑声出口，道：“管某虽然不才，却情愿做此大媒，亲上峨眉山为公子提亲！”

杨柳青大惊，脸上霎时布起一片绯红，急急喝道：“管师兄？”

管夫人的脸却阴沉下来，冷冷的道：“你若真心钟情于杨师妹，便不可再招惹婉儿，否则……二娘一定不会放过你！”

“师姐！”杨柳青急得妙目渐湿，贝齿咬朱唇，嘤声顿足。

皇龙用手肘偷偷碰了碰欧阳小刀，傻乎乎的笑了笑，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欧阳小刀抱拳道：“掌柜的、老板娘，后会有期！”

仅仅一句客套话的工夫，皇龙却已经远远遁逃在十丈开外。

苏州有石湖！

杭州有西湖！

西湖之畔有西湖老人！

石湖之畔有石湖老人！

南宋诗人范成大退隐于石湖养老时便自号石湖老人，而今的石湖老人同样姓范，但却并不懂得吟诗作赋。

他懂得的是枪，丈二铁枪。

即便是枪，他真正懂得的也不过仅仅一套而已。

江湖之中很多绝技真的都已经绝迹于江湖。

江湖传言，“五虎断魂枪”便演化于绝迹江湖的前代枪法。

石湖老人所懂得的正是“五虎断魂枪法”！

二十年来，石湖老人从未与人交过手，自然也未动过他那柄丈二铁枪，“五虎断魂枪”更是无人得见！

老人曾经盟誓，要在六十六岁的寿宴上封枪退隐！

今年他恰好六十有六！

八月十九便是他的生辰！

八月十八！

石湖南北九里，东西五里余，方圆数十顷，越来溪穿湖而过，南接太湖，北汇胥江，流入苏州。

堤桥三十余丈，分别由越城桥与行春桥组成。

皇龙此时正在石湖边，越城桥头。

桥有明柱，柱上有联。

皇龙轻声吟颂：“碧草平湖青山一画，波光万顷月色千秋。”

“十里荷花香连水，一堤杨柳影接行。”欧阳小刀吟颂着对面明柱之联，踏桥而来。

苏州有八月十八游石湖，看行春桥串月的习俗！

当月光初起，坠于桥洞之中，其影串桥而过，堪称天作。

此时乃是正午，此桥并非行春，天作之景不在，游人稀疏。

欧阳小刀行至桥中之时，原本稀疏的游人已经散尽，仅剩一位锦衣男子！

亮银枪，八尺长！

人如银枪，眼放寒光！

锦衣男子站在桥中，道：“动手吧？”

小刀左右张望，不见他人，回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声音刚落，桥下突然飞出四具三指钢爪，对着锦衣男子当头罩下。

锦衣男子举枪转腕，四具钢爪立时缠绕在银枪之上。

“滚出来！”男子挥臂拉枪，钢爪其后的绳索随即绷紧，牵带出四条灰色的人影。

两男两女，均是二十出头，但身形矫健，似蜻蜓点水，足踏桥栏，翻身跃上桥面，手绷绳索，分列于四角站定。

小刀也在绳索之内，怔怔的看向落在身边的灰衣女子。

女子道：“出去！”“诶！”小刀应下一声，自绳下钻过，避身丈外。

“就凭你们几个，竟敢向烟暝行下战书？”锦衣男子嘴角微挑，一声冷笑，喝道：“你们是自寻死路！”说话间，手腕翻转，再将四条绳索缠绕在枪柄之上；继而收臂回枪，生生将两男两女一同牵动。

四人竟然不抵他一拉之力，禁不住抢步上前。

寒光暴闪，四朵鲜艳的梅花乍现，似寒风中绽放的暗香！

两男两女的眉心各自洞开，血珠溅射在额头之上，恰似梅花踏雪！

“好一招‘暴雪寒梅’！”欧阳小刀拍响手掌，赞道：“人言石湖老人座下烟暝、旗斜、栖鸦三位弟子均是枪中高手，三柄‘暴雪银枪’足以纵横江湖，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凡响！”

烟暝抖去缠绕在银枪上的钢爪与绳索，持枪抱拳，道：“兄台过誉了，烟暝实不敢当！”

“敢当！敢当！”皇龙笑嘻嘻走上，道：“仅一招‘暴雪寒梅’便立毙四敌，阁下还有什么不敢当的？”

“石湖老人门下弟子，怎的出手这般毒辣？”一声暴喝：“该打！”

一条褐影飞速窜来，但听“啪！”一声脆响，烟暝左脸的脸颊上留下五条指印，半张脸立即青肿胀起。

再是一招“暴雪寒梅”，烟暝已经对着褐衣人刺出亮银枪。

褐衣人落定，是位年过六旬，面似猴脸，弓腰驼背的瘦小老头。

亮银枪刺在猴脸老头身前一尺，强强停住，不再递进。

烟暝双目瞪圆，惊声道：“欧掌门？”

泰山派掌门欧冶子被江湖人戏称为“泰山灵猴”，仅看他五尺身材、一张猴脸、弓腰驼背的模样，确实与大猴子有九分相像。

“你小子还敢瞪眼睛？”欧冶子探出手臂，弓起手指在身前的亮银枪头敲点着，道：“就凭你自持武功妄取他人性命一事，老猴子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有何不可？”

“烟暝不敢！”银枪急收，烟暝垂头回道：“欧掌门教训的是！”

“还不够！”一声厉叱。

一记青影飘过，“啪！”烟暝的右脸上再挨下一记耳光，右脸随即如同左脸一般高高肿起。

又是一个手印！

黑紫色的手印！

其上却只有两条指痕！


　
　

　　正文　　第五章：梅花贺寿（一）第五更
　
（一）

青影落在欧冶子身边，是位年过半百的冷艳道姑。

欧冶子道：“见过神尼！”

江湖中能够被人称作“神尼”的人物并不多！

能被泰山派掌门欧冶子称作“神尼”的人物更不多见！

峨眉派的七指神尼却足以名列其中。

来人正是右手缺少三指的七指神尼！

烟暝的脸上布起恭维的笑容，持枪施礼，道：“烟暝谢过神尼惩戒！”

“不必多礼！”七指神尼对欧冶子轻抬手掌，却对烟暝看也未看，冷声道：“明日便是你师父大寿之日，你还敢仗着柄破枪妄取人命，也不怕冲了他老人家的喜寿，真乃不孝！”

烟暝脸色微变，道：“晚辈未曾顾忌恩师大寿之喜，的确该打！”

七指神尼依旧没有看他一眼，而是转向皇龙，道：“你是皇家的后人？”

“晚辈皇龙！”皇龙面对着她那冷冰冰的目光，脸上依旧泛着很阳光的笑容，心中却道：“有其师必有其徒的道理确实不假，有这样一位冷冰冰的师父，难怪杨姑娘不苟言笑！”

“哼！”七指神尼由鼻孔发出一声，终于看向烟暝，道：“前面引路！”

“神尼请！欧掌门请！”烟暝引路行出。

皇龙转向七指神尼的来路，似乎要在稀疏的游人中寻觅出故人的倩影。

欧阳小刀拍着他的肩膀，问：“我们来石湖做什么？”

“为石湖老人祝寿！”

“我们与石湖老人并无来往，为何要给他祝寿？”

“祝寿是假，寻人是真！”

“寻谁？”

“泰山掌门欧冶子！”

皇龙爽快的回过三问，可寻觅的目光却依旧如初，并未转移。

欧阳小刀“呵呵”发笑，道：“欧掌门已经走了！”

“没有！”皇龙突然收回目光，微笑着看来，道：“石湖老人的寿辰未到，欧冶子怎么可能离去？”

欧阳小刀将目光递向湖畔的游人，道：“你千万不要招惹这个姑娘，否则老板娘绝对不会放过你！”

“咑……”

一声娇咤，一匹快马！

马上是一位英姿飒爽的乌发美女！

皇龙的眼睛早已眯成一条细缝，咧着嘴，笑呵呵奔去。

来骑是婉儿！

快马奔驰，游人惊诧间四散避让！

马背上的婉儿突然觉得细腰之上多出一只温柔的手掌。

“毛毛？”

“美人？你怎么来了？”

“石湖老人封枪退隐，婉儿自然要来凑凑热闹！”

“真的是来凑热闹？”皇龙双臂拥佳人，将宽厚的胸膛紧贴婉儿的背脊，再对着她的耳垂轻轻呵气，道：“该不是来取老人家性命的吧？”

“不是！婉儿怎么会取人性命呢？真正要命的是你这个毛手毛脚的家伙！”婉儿咛声娇语，似在挑逗。

皇龙凑上嘴唇，将婉儿青玉羊脂般的耳垂含入口中！

婉儿“吃吃”的笑着，柔荑松去缰绳，拧身回转，来推阻放肆的皇龙。

可马儿奔驰如飞，如此一来便令重心偏移，婉儿歪身向马下跌落。

皇龙依旧搂着她不胜一握的腰肢，自然被她带落下马。

石湖岸边的游客看到一副美丽的画卷——马过香尘留，一对碧人先是坠马，而后双双飞舞，飘跃间更胜神仙眷侣降落凡尘俗世。

婉儿的身上确实有一种香气，像似梅花的暗香。

皇龙抽动鼻翼，深嗅佳人体香，怀中软玉相贴，飘然落地。

苦笑！

佳人在怀的皇龙本不该泛起苦笑，但此刻他的脸上却尽是苦笑！

香气中有股不易察觉的味道！

酸溜溜的味道！

“江湖中有种迷药，名叫酸香草，你有没有听说过？”婉儿娇笑着，展臂搂住皇龙。

“听说过！”皇龙叹息着，道：“一旦身中酸香草，不可擅动武功，否则便会催发药性，昏……”话未说完，人却已经昏厥过去，瘫倒在婉儿怀中。

远在里外的欧阳小刀并没有看出异样。当两名白衣青年拦在他身前的时候，他虽然发觉皇龙被婉儿丢在马背上，裹挟而去，却已经无力营救。

两位青年剑客，如素如缟般雪白、不带半点尘埃的衣衫，平整似纸，没有一丝褶皱。

两人的脸上也没有褶皱，因为他们还很年轻，绝对都没有超过二十岁。

“如果我们没有认错，你就是不要命的小刀，欧阳小刀？”两人一同开口，一同言声，但声音却略显苍老，听起来像是发自年过半百的老人。

“圣手无情”素兰仙子曾经专门为七杀堂炮制过一种灵异的药丸，练武之人若在巅峰之时服食此药，便可以借助药性锁住自身的功力，十年之内不会有丝毫衰减。但此药的毒性也非常巨大，一经服用，身体便会停止生长，而且终日要以珍贵的解毒灵药压制体内的剧毒，一旦停药，剧毒便会反噬，服药之人将立死无救。

江湖传言，服食此种药丸的武者虽然可以保持武功不衰，可没有谁能活过十五年。七杀堂亦因为此药之弊，早在三十年前便禁止属下服用。

欧阳小刀可以肯定，身前两位看似年轻，但声音苍老的剑客，便是七杀堂最后一批服用此药的属下。

江湖传言未必便真，仅较这两位剑客的声容，自他们服药至今，至少已经延续了三十年的性命。

他们武功呢？

是否还依旧如同服药初始一般，不曾有丝毫衰减？

剑已出，石破天惊的一剑！

一剑幻六影，分取小刀眼、喉、肩、胸、腹、股！

小刀无法抵挡，因为他手中没有兵器！

只有后退，可他偏偏不愿退却！

幻影消失，利剑刺在小刀喉前，但并未刺落！

剑前吐着三寸蓝芒，似幻似虚，乃是在剑客内功催动之下骤起的剑气！

小刀可以感觉到剑气，但却感觉不到杀气。既无杀气，便无杀心，所以他动也不动，怔怔的立在剑前，静静的看去。

“你想死？”

“不想！”

“那你为什么不躲？”

“躲不开！”

“为什么不退？”

“退？退却不是欧阳小刀，欧阳小刀宁可死，绝不后退半步！”

“亮出你的兵器！”

“我没有兵器！”

“剑！”刚刚出手的白衣剑客收回利剑，看向同伴。

一声“铮”响，同伴的利剑已经出鞘，抛向小刀。

余音未去，小刀已经接剑在手。

“现在你手中已有兵器。”

“在我手中的确有一把剑！”

“你懂得使剑？”

“我懂剑，剑也懂我！”

“我所使用的是‘幻剑无双’的剑法，三十年的光阴，此套剑法已经修悟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错！你的‘幻剑无双’绝对不会超过七成火候！”

“你果然懂剑！”

“我不仅懂剑，而且懂得一套剑法，据说这套剑法可以欺天辱地！”

“霸天剑？”白衣剑客的眼中放射出精光，那是一种期待。

欧阳小刀轻轻点头，道：“出招！”

剑已出，石破天惊的一剑；一剑幻六影，分取小刀眼、喉、肩、胸、腹、股！

小刀可以抵挡，因为他的手中已经拥有了一柄剑！

“当”一声脆响，幻影消失，来剑之实乃是刺向小刀的下腹，刚好被小刀拨挡开去。

白衣剑客借力挽出一记剑花，复又攻上。

依旧是幻剑，依旧五虚一实，六处剑影。

“当……”小刀再又判断出实招所在。

便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白衣人奔雷般攻出十四记快剑，幻影漫天。小刀只是东拦西架，看似不紧不慢，却将虚实相杂的一十四剑尽数拦下。

一十六剑被对手所封，白衣人的利剑为之一顿，其势也略见衰减。

小刀的剑终于刺出。

带着劲风，隐隐鼓动着低沉的、雷鸣般的怒吼！

剑吼西风！

白衣人的胸前暴出一串血珠，“好霸道的……”

“好霸道的一招！”他的同伴继续着未曾完结的话语，一手托在他的背脊，一手接去他手中的利剑。

欺天辱地的“霸天剑”，仅仅一剑，对手已被洞穿心脏，魂归西天！

同伴骤然毙命，接剑的白衣人竟然没有丝毫哀怨，或许他心有哀怨，可脸上表情不现。

“不愧是欺辱天地的‘霸天剑法’，不愧是欧阳小刀！”

“不愧是七杀堂的属下，即便身死当地，亦能无怨无悔！”

“出剑！”

“你不是我的对手，我若出剑，你必死无疑！”

“我知道！”

“那你还要我出剑？”

“是的！我与你一样，宁可战死，绝不后退！”

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