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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春-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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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头笑道:“羊肾,别怕!我一定将你救出去!”
他的眼睛还是闭着,两片雪花落在上面,没有化开。伊春用手抹开,把他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看了一会儿。
碍事的风却偏偏要把他的额发吹下来,覆在脸上。于是她一遍一遍地用手抹上去。
他露出额头才精神。
“我带你出去。”她紧紧地抱住他,把脸贴在他冰冷的脸颊上,“马上就带你走!”
她在围墙上飞奔,下面一群伙计大叫大嚷,谁也上不去,能上去的人也都犹豫着等候殷三叔的指令,不知是杀还是生擒。
最后,她跑到大门口,一脚踢飞两个看门的伙计,推门便要奔出。
殷三叔再也忍不得,急道:“杀了!”
身后刀光剑影一齐袭来,伊春完全凭借本能去抵挡,可是人太多了,那么多人,那么多武器,她却只有一只手。
身上有很多血,已经分不清是她的还是杨慎的。
大约她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
大门突然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殷三叔惊呼一声:“少爷!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所有的攻击动作全部停下,晏门的人对着走进来的那个蓝衣公子跪下行礼。
晏于非慢慢走近,冠玉似的脸庞,上面同样没有表情。他看着浑身是血的伊春,她握剑那只手的拇指伤得很重,几乎能见到骨头,只怕是再也打不动了。
他低声道:“不是我吩咐的。”
像是解释,轻飘飘一句。
“你的伤很重,把人放下,我替你包扎。”
伊春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泥巴堆出来的死人。
她挥剑朝他砍过去,后面众人立即起身制住她,乒乒乓乓又打了起来。
殷三叔走过去,脸色极为难看,轻声道:“少爷……属下犯了大错,自当领罚。只是这丫头再也留不得,还是杀了比较好!”
晏于非很久都没说话,最后似是叹息一声,背着双手转身,道:“……也好。斩春剑就另寻可靠之人来继承。”
话音刚落,却听后面花厅的门被打开,墨云卿怒气冲天的声音响起,“吵吵嚷嚷的做什么?要杀人放火去别处,少来扰人清闲!”
伊春身体一抖,急急转头看向他,一万分想不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墨云卿似是也看到了她,猛然一愣,又见她怀里抱着杨慎的尸体,眼底瞬间流露出极悲哀的神情,只是转瞬即逝。
“哦,是你。”他淡淡地说着,“看样子杨慎不听话被杀了,你还是听话点儿吧,省得再被杀,还要劳烦我们重找斩春继承人。”
第八章 少年之死(8)
伊春没有说话,她慢慢地把周围看了一圈。墨云卿,殷三叔,晏于非,许多晏门的人和客栈伙计。二楼那间偏厅还坐着宁宁,减兰山庄还有一个师父。
曾经认识的、不认识的,她都一一看过来。
最后她把剑捏紧,低声道:“来,再打。看谁死谁输。”
她只记得昏天暗地地在打,不停地挥剑,不停地躲避,不停地有鲜血飞溅。
最后院子里传来许多惊呼声,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伊春满身是血地醒过来,便见到一轮满月挂在天边,清辉万里,大得惊人,抬手就能摘下来。
很冷,彻骨的寒冷从身体的每一个伤口裂缝钻进去,血液好像要被冻结。
她吐出一口气,白雾旋转着升上去,一下子便消散开。
小小的一叶扁舟在玲珑碎冰的湖面缓缓摇晃,船身偶尔会和冰块碰撞,啪啪声在安静的夜里回荡。
伊春有那么一点儿反应不过来,她应当只是做了一场怪梦,现在醒了。
她在,她好好的。杨慎在,他也好好的。
隐隐约约,她听见拨弦声,跳脱悠闲,像一阵漫不经心的风。
叮叮咚咚,三弦琴在唱歌,有个男人也在和着拍子唱:玉宇净无尘,宝月圆如镜。风生翠袖,花落闲庭。
伊春努力把脑袋往上抬,看见船头倚着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三弦琴在清唱。
他穿着银红褂子,脖子上围了一条毛茸茸的紫貂围巾,色如美玉。脚边还安置一尊小案,案上茶水正热,水汽氤氲,满湖馨芳。
她呆呆地看了好久,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沙哑的声音,“……舒隽。”
舒隽放下三弦琴,低头望过来,那神情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只变成一句话:“你还留着一条命。”
她没有回答,身上的伤口都上过药,包扎整齐,应当是他的功劳。
要说谢谢,可是她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
于是舒隽丢了一方帕子在她脸上,声音很轻,“再睡一会儿吧。”
伊春乖乖地闭上眼睛,真的睡了。
她梦见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事,脑门子像是被挤得发疼。
最后所有东西都变成模糊的背景,从泛着白光的深处绽放出一点一点的桃红,那是减兰山庄后山的桃林,花开得正好,雨下得也妙,林中那个少年出现得更是恰到好处。
他发脾气:我的名字是杨慎啊杨慎!把别人的名字念成那样,好得意吗?
他偶尔害羞:师姐今天这样装扮……倒是好了许多。
他亦是热情如火:我什么也不会做。伊春,只要你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最后在花神庙一起求签,他求到的应当也是一张上上签吧?没错,是上上签,他亲口告诉她的。
但她的话却没能告诉他,以后也不能告诉了。
救她的那个人还在弹着三弦琴,漫不经心地唱着:玉宇净无尘,宝月圆如镜。风生翠袖,花落闲庭。
整个茫茫雪夜都被笼罩在一层白雾里,被他的歌声覆盖,静谧、悠闲、懒散。
伊春蒙着帕子,声音含糊,“舒隽,怎么是你救了我?”
他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停下三弦,歪着脑袋想了好久,最后淡然道:“大概……因为我有点儿喜欢你吧。”
她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快,“可我不喜欢你。”
舒隽走过去一把掀了帕子,神情似笑非笑、似恼非恼,“你拒绝得真直接。”
说着他索性坐在她身边,抬手在她脸上轻轻拍了两下,两眼望着远处的皑皑白雪,说:“你总会喜欢上我的。”
可是伊春不想听这些,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立即见到杨慎躺在船舱里。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八章 少年之死(9)
他被人整理过了,肩上那个竖劈下去的裂口封得整齐利索,身上也换了干净的新衣,头发光滑柔顺,全部束在后面,露出额头。
他像是睡着了,仿佛推一把就要醒过来,恼怒地骂她扰人清梦。
伊春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贴着他的脸颊,好像有许多话要和他说,只是说不出口。
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把头抬了起来,怔怔地望着远处漆黑的湖面。
舒隽低声道:“我不是因为他走了,所以乘虚而入。”
伊春的声音很轻,“……嗯,我知道了。”
他又说:“找个风水好的地方,让他入土为安吧。”
她赫然转过头来,脸上有红有白,伤痕、血迹累累,就是没有一滴眼泪。
舒隽不禁哑然。
“要埋了他?”她问得像个小孩子。
舒隽说:“这是能为他做的最好的事,给他在地里找一个家。”
伊春点了点头,伏在杨慎身上渐渐睡着了。
舒隽曾想,她一定会惊天动地地大哭一场,甚至哭晕过去,然后咬牙切齿不顾伤势提剑嚷嚷着报仇。
可是她却什么也没做。
这里是苏州郊外的一个风光明媚的小丘陵,他租了一户民居给伊春养伤。杨慎就埋在风景最好的那一个小山头,推开窗便能见到干干净净的墓碑,小南瓜每天会用清水细细擦洗。冬天找不到花可以供,舒隽便用冰雕出几朵花来放在墓前。
伊春最常做的事,不过是推开窗静静地凝望那个小小的坟墓。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向来以聪明伶俐著称的舒隽也摸不着头脑。小南瓜就喜欢危言耸听,好几次拉着他偷偷说:“主子要把葛姑娘看牢一些,这种症状像是失心疯,万一一个想不开,只怕是要提刀抹脖子的。”
于是伊春房里所有的利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了,连修眉毛的小刀也不见踪影。
小南瓜又说:“当心她扯了被单上吊!”
于是屋梁一夜之间被拆了,挂帐子的漂亮大床换成了除了被褥什么也没有的小床。
小南瓜还说:“千万别让她咬舌头!”
舒隽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把小南瓜的头顶打出个包来,心里到底放不下,走到伊春屋子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伊春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见到舒隽,她微微一笑,将手里的一团洗干净却皱巴巴的衣服递给他。
“舒隽,小南瓜会缝补衣裳吗?能帮我把这件衣服缝好么?”
舒隽默然展开那条罗裙,正是当日救她的时候她穿在身上的。上面大小破洞有几十个,就算补好也肯定不能穿了。
他把衣服收好,点头道:“好,我让他帮你补。”
走到门口,他忽然听她在后面诚心实意地说:“谢谢你,舒隽,真的谢谢你。”
他回头漫不经心地笑道:“谢什么,我高兴而已。”
伊春指着窗外杨慎的墓,柔声道:“我也替羊肾谢谢你。”
舒隽看看她,还是心不在焉地一笑,“那个,也是我高兴。”
伊春眨眨眼睛,消瘦的脸颊露出一丝笑靥来,又温柔又忧郁。
于是舒隽想:以前那个男人婆去了什么地方?这样笑起来,倒比以前漂亮多了。
伊春离开的那天,没有打招呼,只在桌上留下自己的荷包,里面零零碎碎,大约有三两多银子。
舒隽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再看看手里那只旧荷包,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小南瓜说:“主子,她给你留钱,证明她不想白白受你的恩惠。你完了,人死为大,这辈子你都注定被她甩。”
舒隽连栗暴的力气都没,神色怪异地捏着荷包,喃喃道:“三两银子就想买我舒隽的恩情?未免太便宜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八章 少年之死(10)
小南瓜赶紧顺水推舟,“就是啊!人活一口气,咱们可不能被她看扁了!主子,把银子当面还给她吧?”
舒隽把荷包塞进怀里,背着双手走出门。
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露出斑驳黄黑的泥土来。
他轻轻地,像是对自己说话,“对,要见见她,不能让她这样走掉。欠了舒隽的东西,一定得还。”
有了晏门的万两白银进驻,减兰山庄的气势和以往大是不同,青瓦旧屋修葺一新,隔了很远便能见到琉璃瓦璀璨的光辉。
多了许多人,却都是晏门派来的。减兰山庄的气势是出来了,但怎么看怎么像个悲哀的傀儡。
这里是伊春成长练武学做人的地方,教给她的最后一课,是无奈的屈服。
数着半旧的青石台阶,一节一节慢慢上去,便到了曾经开满茶花的一寸金台。
晏门的人一般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空荡荡的一寸金台,再也听不到弟子们练剑的呼喝声,如今台上只坐着一个身形萧索的男人。
伊春轻轻靠近,他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地开口道:“伊春,你过来,到我面前来。”
她默默地走到男人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老了很多,才一年而已,眼角多了细碎的皱纹,头发也花白了大半。
他望着练武台边缘那些枯枝败叶,低声道:“江湖权益斗争是何等残酷,你终于明白了?减兰山庄也不过是江湖里一颗小棋子,做不了谁的天。天外有天,你永远也不知明天自己会被谁吞了。有时候,趋炎附势不是卑鄙下流,只是自保而已。”
伊春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师父,让羊肾去死也是自保?”
师父没有回答,或许他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人命在江湖斗争里,和捏死一只蚂蚁也没什么区别。倘若死的是任何无关紧要的人,谁都可以潇洒地说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死就死了吧。
可死的是杨慎,他亲自指导他练武,教导他做人的道理。
所以师父在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只能轻轻地说:“死对他来说,也是解脱。活着被仇恨和空虚折磨,这样放下一切大约会轻松些。”
伊春盯着他,“你怎么能把这话说得如此轻松?随便就给他下个判断,羊肾的努力就被你一句话给销毁了。你怎么知道他是被仇恨空虚折磨?你怎么知道他不想过快乐的日子?”
师父又一次无话可说。
伊春垂下头,“他比我先知道太师父锦囊的秘密,是师父事先告诉他的。你怕我知道了会不肯下手,所以先透露给他。师父,看我们自相残杀就是你要的结果?现在他已经死了,减兰山庄也被修得这么漂亮气派,你是不是满意了?你们父子俩从此就衣食无忧,等着晏门把减兰山庄发扬光大,我们俩可以随便丢一旁,只要做好看门狗就行?”
“住口!”师父浓眉倒竖,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可是双腿却不能着力,又跌坐回去。
伊春这时候才发现他两条小腿呈一个古怪的角度扭曲着,分明是被人用掌力硬生生震断,又拖延了医治,导致他成了个不能行走的废人。
见伊春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小腿,师父脸色苍白,沉声道:“你小小年纪,又能懂得什么!”
她确实什么也不懂。
晏门来砸减兰山庄的门,用的不光是万两白银,师父的双腿就是最好的证据。
伊春咬了咬嘴唇,喉咙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堵着,很疼。
她低声说:“我明白师父的苦衷,我也知道世上的事没有什么简单对错,我只是不想和他们走一样的路罢了。”
第八章 少年之死(11)
对着他跪下深深磕了三个头,伊春起身便走。
师父在后面叫道:“伊春!杨慎已经去世,这世上能继承斩春剑的便只有你!”
她摇头,“我不要。”
师父又说:“你若不要,斩春剑便会被晏门的人抢走,我减兰山庄上下几十口人,从此再也不能得见天日。”
她顿了一下。师父从椅子下的暗格里取出一把宝剑,剑鞘是春水般的浓绿,细而长。
这是名动天下的斩春剑,亦是减兰山庄的象征,拥有它才算真正拥有湘西一带的势力,让武林中人臣服。
师父把剑直接抛给她,“拿好了,只当它是一件利器,日后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对你亦有帮助。”
伊春被动地接住斩春剑,入手只觉比平常铁剑要轻巧许多。由于一代代传下来,剑柄已经被磨损得很旧了,但那浓绿欲滴的颜色还是那么美丽。
她低头看了一会儿斩春剑,轻声问道:“晏门……若是找师父要剑呢?”
师父淡淡一笑,沧桑的面容到底还是浮现出一丝昔日的傲气,“唯独这个不能交给他们。”
伊春细细摩挲着手里的斩春剑,她曾经多么想继承它,连着做人全部的意义都在这里面了。
她也曾得意地妄想过少年鲜衣怒马、腰挎斩春剑行走江湖的气派,那一定是很显眼很张扬的。
可是这轻巧的宝剑如今握在手上却如此沉重,比一个人的生命还要重。
从头到尾,一切不过就是为了这柄斩春剑。
师父说:“山庄里的闲杂人我已经清走了,他们并非武林中人,不必卷入这场风波。你父母现在永州宁裕镇,去看看他们吧。”
伊春把斩春剑系在腰上,离开了减兰山庄。
一路上反复回想发生过的、正在发生的、将要发生的所有事情,她想得有些心力憔悴。偶尔忍不住把斩春剑拿在手上仔细观察,发现在剑柄顶端刻着字,年代久远了,很费力才能辨认出是剑的名字“斩春”。
那个“斩”字铁骨银钩,透露出一股阴森血腥的气息来,像是要将“春”字刺穿一般。
这大概真是一柄魔剑,靠近它的人,永远也不会拥有春天。
爹娘在宁裕镇一个小庄子上过得很悠闲,不用再做下人,凭着半辈子的积蓄倒也不会挨饿受冻。
娘见到伊春只会流泪,捧着脸一遍一遍说:“大妞怎么瘦得这么厉害?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和老爷好好说说,女孩子家不要再出门吹风淋雨的,让人心里多难受啊!”
爹左右张望,问她:“上回来的那个小伙子呢?叫什么杨慎的,怎么没跟着来?还想和他下几盘棋呢。”
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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