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石记-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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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
小梅听到房内林卉的呼唤，连忙丢下两个洒扫丫头，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
看到林卉已经自己穿好了衣裳，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不过她也摸清了这个主子的脾气，服侍得好不好，林卉并不太计较的，只要别在没有她的允许下进她的屋子就好了。
小梅立刻开了炕边上的一个小櫈橱，将一个和田玉雕凤求凰图案的手炉取了出来，走至屋内的双龙戏珠黑金大火炉边上，掀了盖子，取出几块银丝炭放进了手炉，又将大火炉的盖子盖严实了，取了一块红色丝绒小套将手炉套了进去，试了试手温，大概是觉得不错，点了点头笑了笑，塞到了林卉的手里。
将林卉拉至镜子前，请林卉坐了，拿出一把黄牛角梳，替林卉梳起了头发。梳的是朝云近香髻，就选了两支东珠攒成的小球形状的簪子，戴了上去，刚要戴第二支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个婆子吵嚷的声音。
“小姐可在屋内吗，夫人传唤！”
林卉皱眉，对小梅说道：“你去迎一迎。”
小梅利落地插上了最后那根簪子，轻轻吐了一口气，这发型她已经学了好些日子，这是第一次在主子身上用，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刚要推门出去，却正好撞上已经自顾自推门进来的婆子，被撞了一趋咧，晃了两晃才稳住了身子。
婆子走得太急，也被撞了一下，就面露不悦，狠狠瞪了一眼小梅，也不同她说话，直接绕过她到了林卉的跟前。
来人是林卉认识的，李氏身边的嬷嬷，刑氏。
林卉目睹了整个过程，对刑氏的不请自入，骄横跋扈，心生反感，这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小姐？小姐？……”
刑婆子叫了林卉几声，林卉也没搭理，便有些讪讪，不过是个女儿，迟早要嫁出去，又能在这个府里逞威风逞到何时？嘴角就带了一丝轻蔑，只是一想到前头的贵客，还是勉强端上了笑脸。
“小姐，夫人请你过去呢！
既然提到了李氏，就不好不开口了，林卉不愿搭理刑婆子，只能小梅代替林卉发问了：“夫人找小姐，可有什么事情吗？”
刑婆子看林卉仍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开口的是那个憨傻的小梅，心中更不乐意了，一副眼睛看到天上去的样子：“夫人找小姐，自有夫人的意思，是我们做下人的能问的吗？小姐做女儿的，也还是要记得那些古人说的话，要孝顺父母，听父母的话才是，快点过去吧！”
林卉见这刑婆子没读过书，话也说得粗鄙，却愣是讲得一套一套的，心中也有些佩服，只是看她心眼子不正，嘴皮子又这么厉害，常年呆在李氏，恐李氏也要受到影响，还是找个机会调开了为好。
这种小事，也懒得在这刑婆子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自己直接去梧桐苑看了就好，便淡淡应了句：“那我们这就动身吧。”
刑婆子自觉终于是自己的道理说服了林卉，眉开眼笑地在前头带路：“这才是做大家小姐的道理。”
小梅赶紧上来服侍林卉换了鹿皮防雪的靴子，穿了大毛披风，在手炉里添了几块银丝炭，扶着林卉出来。
刚出门就听刑婆子的那句“大家小姐”的话，嘴里暗暗嘟囔：“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心跌个大马趴！”


第一百七十一章　舅舅上门

“怎么？不是去梧桐苑吗？”小梅看着刑婆子领着走上了另一条路，忍不住开口相问。
刑婆子笑着道：“自然不是去梧桐苑，是去前院！”
小梅见刑婆子说一半藏一半，也不吐露为什么失去前院而不是梧桐苑，心中更是气闷，这老货，好爱卖关子，也忍住不问她。
林卉眼角轻掀，并不言语。
刑婆子原还想卖弄一番，怎奈何林卉主仆都不肯捧哏，只得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好不难受。
到了外院，刑婆子将林卉主仆领去了花厅边上的一个偏房之中，进得偏房，立刻就感觉到暖烘烘的。
林府的几个重要的院落都浇筑了地龙，这几日天气寒冷，就由柳氏带着人将地龙都烧了起来。
走过影壁，热浪扑面，原来除了地龙，屋子里头还放着炉火，将严寒彻底挡在了屋外。
屋子里只有李氏和林廷正，外加两个小丫鬟在，二丫和林廷玉并没有来。
李氏看到林卉到了，就笑着招收让林卉过去她的身边坐下，亲手替林卉解了披风，用热热的手掌摸索了林卉有些冰冷的小脸好一会儿，又将自己怀里的手炉也塞进了林卉的怀里，才作罢。
这些动作十分自然，当初在林家村的时候，李氏也是经常做的。
可见，林大壮和李氏虽不是那会说话，会哄人的，内里其实都是十分慈爱的人，从这些细微之处便可知晓，李氏对林卉的疼爱，并不比对林廷正等人的少。
母女两个还不曾温存片刻，就听到隔壁花厅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都是一惊，从座位上起来，纷纷站到与花厅相邻的那面墙边上。
瓷器破碎的声音过去，花厅那头就又沉寂了下去，没了声息，林卉问道：“家里是来了客人吗？”
虽然刑婆子没说，林卉大概也能猜到，外院花厅一向是待客的地方。这个时候来这里，很有可能就是来了客人。
进了偏房，只有李氏和林廷正在，林大壮却不见踪影，极有可能来的是男客，林大壮在花厅接待，而李氏等人就陪在偏房。
只是。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好端端的连瓷器也摔了？
林廷正自从听到那声瓷器响儿，原本严肃的小脸上，越发地耷拉下来，他开始不停地踏步转圈，很是烦躁的样子。
李氏的脸色也不好看。时不时叹上一口气。
听到林卉想问，李氏答道：“是李家的人，也就是你外婆家。”
林卉挑了挑眉毛，从前一日叶夫人提起的溪口村的事情可知，这个外婆家，跟自家的关系，可不怎么好啊。
此时，听到柳氏在屋外禀告道：“夫人。老爷有请。”
三人对望一眼，都有些摸不准怎么会突然请李氏过去。
林廷正忍耐不住：“没提我和姐姐吗？”
柳氏答道：“只请了夫人一人，并没有提少爷和小姐。”
林廷正好不懊恼，在他心里，李府那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也不知这次上门又要算计自己家什么。父亲母亲都有些太过老实，太讲究亲戚情分。也不知之前的事情能不能给他们一些警醒，别再吃亏上当。
等李氏跟着柳氏去了花厅，就只剩下了林卉和林廷正大眼对小眼，又等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林大壮和李氏才命柳氏来请他们二人去花厅。
林卉和林廷正是小辈，上前见礼拜见。
“这是你二舅，这是你七舅。”
林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前二人几眼。
二舅看起来四十好几，身宽体胖，皮肤白皙，头发梳得油光发亮，倒是乌黑黑的一片，没有看到白发，穿着一身宝蓝直裰，腰间垂挂着两个玉佩和一只桃红底的鸳鸯锦囊，不像一般的胖子，长相大多和蔼，他长着一副三角掉捎眼，嘴角下垂，嘴角边的和眉间的皱眉都很深，反显出几分凶相。
七舅显得年轻许多，刚刚三十出头的样子，就是看着有些清瘦，穿着一身灰布棉衣，洗得有些发白，面容带着几分愁苦，身子好像一直都直不起来似的，低着头驼着背，给人一种懦弱畏缩的感觉。
二舅李鸿礼看到林卉和林廷正规规矩矩地对自己行礼，就从腰间摘下两枚玉佩，递给了二人。
“初次见外甥女，也没什么好送的，暂且拿着玩吧，”可能李鸿礼并不习惯微笑，此时虽是扯出了笑容，但是实在僵硬了些，反而带了皮笑肉不笑的味道，“正儿长大了不少。”
林廷正本来给他请安也不愿意，现在更是将头偏到了一边，不愿意与他说话。
二舅李鸿腾，看了二哥李鸿礼给的见面礼，摸索了一下自己身上，好不容易，摸出了两块不到一两重的银子，用袖子擦了擦，也递给了林卉姐弟，只是并不说话，头低得更低了，若不是林卉身高不高，就要看不到他的脸。
他虽不说话，却是忍不住用眼角，偷偷多看了林卉几眼。
林卉注意到了这一点，想着可能是之前没见过，所以有些好奇吧，也没多想。
林廷正对这个七舅的脸色稍稍比对二舅的脸色好一些，这个七舅给林廷正的印象不深，是李家几人中极少数没有上过自己家门的，只在去李府的时候，匆忙见过两三次，话也未说过。
接过了这个七舅的银子，林卉姐弟两个都福身道了谢：“谢过二舅舅，七舅舅。”
直起身来，林廷正偷偷地打量了几眼林大壮和李氏，虽不见什么愤恨之色，也没有什么高兴的样子，不免小小松了一口气，看来父亲和母亲对李家，也存了几分戒心，刚才花厅中，李家的人没有完全打动他们二人。
等丫鬟去叫了林廷玉和二丫来了，也跟李鸿礼和李鸿腾见过礼，一家人就团团坐下，柳氏领着丫鬟婆子们将各式菜肴都上桌了，午饭也正式开始。
李鸿礼坐在了客座第一的位置，李鸿腾坐在客座第二，林大壮、林廷正下首陪坐，李氏带着林卉、二丫、林廷玉一溜往下。
期间，李鸿腾又看了林卉几次，林卉难免觉得有些不舒服，还好这李鸿腾这打量的目光中，并没有什么桃色的意味，似乎只是单纯地想看清楚林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不像是原先林卉猜测的那样，因为没见过有些好奇的样子，可是除此之外，林卉实在猜不出，这李鸿腾三番四次地打量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廷正因为时刻紧盯着李鸿礼和李鸿腾二人，生怕他们又使什么坏，也敏锐地发现了李鸿腾的异常。
难道他们这次要把主意打到姐姐身上来？
林廷正皱起了略显秀气的眉毛，不管怎样，这李家人都是无利不早起的，还是要提醒父亲母亲还有姐姐要小心。
这一顿饭，除了二丫和林廷玉，其他几人都吃得有些心神不属，食之无味。
李鸿礼和李鸿腾吃完饭，硬赖着又与林家人说了一会儿话，才被林大壮半请半赶地送出了门去。
林廷正一直忍着，直到一家人从外院回到了梧桐苑，才实在忍不出，问林大壮和李氏道：“两个舅舅这次上门来做什么？”
林大壮正是犹豫不决、心烦意乱的时候，就虎着脸训了林廷正一句：“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这么说两个姓李的上门确实是有事喽？林廷正闻言更焦急了，也不知道为的什么事情，父亲母亲不会又上当吧？
“怎么不能说，我都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这个时候，林卉明显感到林大壮和李氏都齐刷刷看了自己一眼，林卉心中一动，莫非此事与自己有关？
林大壮摆了摆手：“这事情，不是你这个年纪该管的。”
一众小的，又都灰溜溜地从梧桐苑的主屋出来。
二丫和林廷玉已经搬到梧桐苑住了，他们就回了自己的屋子。林廷正还住在鹤鸣院，不过他显然没有回鹤鸣院的意思，走到林卉的身边：“姐姐，我知道你那边有几册孤本，可否借我一观？”
林卉看着眼前身量刚到自己胸口的弟弟，不禁好笑，不就是想跟着自己去梅园吗，还正儿八经地想了这么个理由。不过自从前几日那次谈心之后，林廷正确实亲近了自己不少，林卉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你竟可以看懂那几本孤本了吗，里面的生僻字可不少？我们家可是出了个小神童啦！”
林廷正不由微微脸红：“看过才知道能不能看得懂。”
林卉不过是觉得林廷正这小八股的性格着实别扭可爱，才忍不住逗弄逗弄他，并不会多么为难他，姐弟两个就一起回了梅园。
小梅和东元，分别服侍了自己的主子脱了披风，重新置了手炉，又沏了滚滚的茶来，服侍了两位小主子安安稳稳地坐到了炕上。
梅园是三明两暗的院子，主屋左边的那间明屋，做成了书房，虽比不上林府的大书房书籍繁多，藏书却也不少，其中还有几本难得的孤本。
林卉便吩咐小梅，带着林廷正去那间自己找想看的。
借书本来就是个借口，林廷正有话对林卉说，自然不肯离了林卉去那书房。
“姐姐不跟我一起去吗？”
林卉笑道：“这大冷天的，我宁愿窝在这炕上，平日里想看的书，我早叫小梅取到这间来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为姐担忧

林廷正大概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心中的愤怒尤甚，李府那样的人家，出尔反尔，当初不择手段地拿回了这镯子，等现在自家发达了，又不要脸皮地攀扯上来，怎么父亲母亲还看不明白。只是看到林大壮的眼神，到底忍住了，毕竟是姐姐的亲事，若是自己闹出来说，也不太好。
林卉站在一旁，看着屋子里林大壮的百般遮掩，李氏的欲言又止，林廷正的莫名的愤怒，心思翻涌，明明是一家人，能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心中不免添了几分心灰……
还待问林大壮到底是什么事，就看到林大壮那边摆了摆手，示意都散了，一众小的，又都灰溜溜地从梧桐苑的主屋出来。
二丫和林廷玉已经搬到梧桐苑住了，他们就回了自己的屋子。林廷正还住在鹤鸣院，不过他显然没有回鹤鸣院的意思，走到林卉的身边：“姐姐，我知道你那边有几册孤本，可否借我一观？”目光中慢慢是对自己的担忧和关心。
林卉心中一软，许是自己误会了也不一定，自从前几日那次谈心之后，林廷正亲近了自己不少。
点了点林廷正的鼻子，林卉取笑道：“你竟可以看懂那几本孤本了吗，里面的生僻字可不少？我们家可是出了个小神童啦！”
林廷正不由微微脸红：“看过才知道能不能看得懂。”
林卉看得出来，林廷正大概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虽然觉得他这样别扭的样子还蛮可爱的，但是若是自己继续逗弄地话，恐怕这小子就要毛了。也就不在为难他，姐弟两个就一起回了梅园。
小梅和东元，分别服侍了自己的主子脱了披风，重新置了手炉，又沏了滚滚的茶来，服侍了两位小主子安安稳稳地坐到了炕上。
梅园是三明两暗的院子，主屋左边的那间明屋，做成了书房。虽比不上林府的大书房书籍繁多，藏书却也不少，其中还有几本难得的孤本。
林卉便吩咐小梅，带着林廷正去那间自己找想看的。
借书本来就是个借口，林廷正有话对林卉说，自然不肯离了林卉去那书房。便扯住了林卉的袖子，问林卉道：“姐姐不跟我一起去吗？”
林卉笑道：“这大冷天的。我宁愿窝在这炕上，平日里想看的书，我早叫小梅取到这间来了。”
林廷正涨红了脸，低头想了半响，终于挤出一句：“姐姐平日里看什么书，也给我看看可好？”
林卉便笑着亲自从炕头取了来给林廷正。
林廷正松了一口气。总算林卉没有深究孤本的问题，拿了书，也不翻看，只是皱着两道秀气的眉头，思索怎么跟林卉开口。李府看起来风光，可是有那么一群自私自利的人在，若是姐姐嫁过去，日子怎么会好过。一定要让姐姐对李府有所警醒才是。
可是这个话题实在不是他擅长的，想了半天，总算想到一个开头：“姐姐今年也有十三岁了呢，过完年就十四了吧？”
林卉正喝着茶，一边思索。到底林大壮李氏等人，隐瞒着什么事情。今日李鸿礼和李鸿腾来过，大家就都变得怪怪的。这件事，一定与李家有关。
正想得入神，就听到林廷正在那边说什么十三十四的话，差点一口茶喷了出去，这句话实在是耳熟，可不就是那些三大姑六大姨看到适婚的女性喜欢说的吗？
“怎么说这个？”
林廷正看林卉不接话头，脸上就显出了几分焦急，两只小手揉搓着手中的书，吭哧吭哧地说道：“上次和姐姐一起的那位公子，是哪里人？我看他家世谈吐都很不凡的样子。”
林卉将茶盏放下，双眼眯了起来，林廷正虽然试图迂回，但是毕竟年纪还小，什么年纪，什么公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有些过于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