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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仙君一般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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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遗的尖利叫声似乎透出愉悦,我看着肥遗的身体中透出亮光,幽绿的妖丹自巨蟒口中吐出,径直向韶徽胸口飞去。
我下意识地抬手要阻止,伤处却痛得令我足下踉跄,身体下沉间喝进好几口水,头脑晕眩。
于是我眼睁睁看着妖丹化作张开的大口,将韶徽裹挟进去。她的身影如同皮影,映在绿色的底色上,清楚不过地传达她的决意:
韶徽在妖丹合拢前的一刹那,提剑自戬。
名剑昆吾贯穿胸口,仙元碎裂的声响宛如破冰,同时妖丹片片剥落,肥遗哀嚎着翻滚,很快化作光点消散。
幻境也在飞快地崩塌,很快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纯白。
韶徽从半空落下来,衣袂向上鼓起,似带血的纯白羽翼,又似远行不归的风帆。她偏过头看我,只一个眼神,我便明白,在水中她就已将一切记起。
她跌在虚无的平面上,侧卧,带血的唇角含笑。
可为什么?
我一个人活下去的结局,我根本不需要。
左手摸索着,指尖才触碰到无妄珠,我就听到韶徽开口:“不要……这样就可以了……”
这样怎么会可以?我怎么能够接受?
既然那样排斥我的接近,就不要在最后逼着我相信……其实韶徽仍然对我有意。既是如此,我更不可能就此止步。我只能再次回到过去。
“不要再……重复过去……了,我真的……会恨你的……”
她的手指颤抖,似乎想要施法,却已无气力。
我在她身边蹲下,左手与她十指相扣,低头亲吻她:“那就恨我罢。”
注入真力,无妄珠表面浮现出丝缕的苍白。
眼前景物模糊,时间倒转。与我手指相缠的人消失在不会重现的未来,逆回时间齿轮的力量仿佛要将我也拧碎,可我已经麻木,感觉不到丝毫痛楚。
韶徽足够心狠,这一帖猛药让我仿佛心死,却也提醒了我:
这一次,我只需与肥遗一道同归于尽,便可干净地了结这孽缘。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离冶视角,这篇文最重要的设定也就出现了:从第一章开始到现在的所有内容,都发生在幻境之中,并非现实
男女主角此前重复的路线是:意外①→女主死亡,男主回到过去→意外①解决→意外②→女主死亡,男主回到过去→意外①解决→意外②解决→意外③→女主死亡,男主回到过去……→女主自杀,与肥遗同归于尽,男主回到过去→本文开篇
这一章的时间点是上一次轮回;被刺激了的男主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进入这一次轮回的w参考一下前文男主角神经兮兮的表现,大概可以理解了吧?
另,还有一章上卷结束
、就此别过
我比自己想象得更爱离冶,却也远比意想中要更恨他。
重叠交错的一次次死亡在我身上留下了隐秘的痕迹,即便我为离冶心动,还是会因死亡而却步每一次,与他的纠葛都会将我带向死亡。
可到底是死亡追随他而来,还是他先死亡一步来到我身边,我已经无力分辨。
微小的偏差扭曲积累,我最终成了冷情的白剪,自我保护意识强烈。
离冶不可能理解这种心态的来源。以不同方式死去的我,和震惊、麻木、机械地计算的离冶,我们犹如背靠同一堵墙的两面,看似亲近,却无法了解另一面的世界。
他为循环往复的轮回苦苦挣扎,我何尝不是被绝望浸透。
他后来已然可以坦然地接受我的死亡,可每一次痛楚于我而言,都是崭新而晦暗的。我不止一次在将死时才回忆起一切,然后疑惑,这场闹剧是否已经给离冶带来太大的负担。我甚至怀疑,他所谓的爱意,是否已嬗变为全然的执着。
而叫我恼恨的,便是与这悬而未决的问题形成反差的自己:我在离冶面前想来溃不成军,我除了爱上他竟没有第二个选项。
即便是我着三重天衣嫁给姬玿的那次,我心里的人,也始终只有离冶一个。离冶应当是没有见到我那一世的结局的。我堪堪踏入昆仑虚,雷光自天边大作,道道向我而来。我受不住那雷击,仙元当场碎裂。生机自四肢百骸点点滴滴散去,记忆却回流。
我那时想,离冶值得更好更积极的人生,如果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只会带来痛苦,我也并非只有垂死挣扎一条路可走:我受够了,下一次就由我来了结这孽缘。
我向来怕痛,却也素来习惯将痛往肚里咽。
自毁元神比任何死法都要痛苦。可我鼓起勇气下手后,却感到了由衷的轻松。这轻松有多真切,看到离冶仍然执意回流时间时的绝望,就有多浓烈。
也许直到那一次之前,我对离冶的感情尚称不上恨意。
可他却回答我:“那就恨我罢。”
随后他罔顾我的意愿,再次重复时间。
百般爱恨,到了此刻,我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片广袤温和的白光里,只有我同离冶,隔着一人的距离。
他沉默地盯着我,面无表情。我忍不住揣测,这收捎于他而言,是否是终于到来的解脱?而我只觉得疲惫,不确信自己是否还有面对他的勇气。
我将喉头的那口郁气咽下,看着离冶的眼睛问他:“到如今,你能否回答我,你是真的爱我,还是执念深重,难以摇撼?”
离冶的眼微微眯了眯,面露深索之色,片刻,出口字字冷淡:“你既如此问,我们不若暂且分开一阵,好好想明白其中原委。”
我忽然就想笑,眼眶却酸得厉害。离冶处处占着理:他于我有恩,他体贴我任性偏执,到头来我若想不明白便是我理亏。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是我最厌恶的,可这憎恶根本不及我对自己的厌弃。我还是喜欢他。着实忒没骨气。
离冶伸出手要抚上我的脸,我咬咬牙向后退了一步,他的眸光便愈发幽沉下去。他定定地瞧了我一会儿,突兀地转身,虚空之中开出一条甬道,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去。
他留给我的背影亦入画,衣袂拂动,一身光风霁月。
我的喉头宛如被一团棉絮堵死了,吸进的每一口气都觉得短促稀薄。我不晓得这郁卒和懊悔是否等同,又或者我只是恨离冶将所有回忆推在我身上,潇洒地解脱而去。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不作孽更不可活。
我仰头,看着白光一点点弱下去,我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若还有什么是我未能说出口的,应当只四字罢了:
就此别过。
※
醒来的时候,面前弱花拂柳。我认出来,这是孽摇。
再次看见红线惊喜又小心翼翼的神情,我恍惚了一瞬才牵起嘴角。这感觉实在太过微妙,好似将烂熟于心的话本从头到尾再走一遍,从前再好的交情也要从零开始。
“师父呢?”我情不自禁开口。我仍抱着侥幸,希望这一次有所不同,师父并未离我而去。
红线抿唇僵了一会儿,叹息道:“云迤上神同离辛上神,都在苍梧陨落了。”
我愣了很久,脑海里纷乱地掠过种种:面色如纸的离辛一脸痛楚,让师父立即斩杀他;师父背过身去击碎离辛的仙元,却被击飞;离冶蜷在地上拉住我,痛苦的神情那样真切……
离冶……这两个字好似尖针,一念起便是钻心的疼。我就势想起了他在最后那世低头涩然微笑的神情,想起他恼怒时浸满霜雪的眼。还有……我在离冶面前一次次的死亡。然后我兀地怀疑,如若此前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真正的戏码才刚开始……这个念头让我一下子从头到脚凉透,连呼吸都苦难起来。
“阿姐?”
红线将我从思绪中拉出,我勉强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有点难过。”
若只是难过,倒好办许多。
之后一切步上正轨:我留在了孽摇,改名换姓,与红线、偃笳和姬玿等人渐渐熟稔。我的心境却再也回不到幻境中那般宁定无所知。我知道自己很不对劲,开始分不清自己真的身处现实,还是又遗忘了什么,进入另一个循环。
九重天正是暮春的好时候,偃笳来了兴致在园子里摆酒。一架花藤落了满地的落花,红红白白,夕色如火。上次离冶到孽摇来时,暑气方消,却与如今是两般景致。酒后他从身后抱住我,唤我的名字,我却只想着挣开。这记忆只有我保存,一经回忆,呆愣便往往成了凝睇。
红线大约是习惯了我神游,只默默替我夹了一筷子蚕豆。
偃笳捏了只酒盅在指间转了又转,仰头看天,异常文艺风骚。
我定定神,将杯中酒饮尽。红线嗔了我一眼:“阿姐酒量又不好,喝高了醉了多麻烦。”
酒是好酒,却也醉人。红线说的不错,我眼前已经隐约有了重影。可我宁愿醉了,这样好安稳地睡上一觉。
我自醒来便竭力将注意力转移到外物上去,白日排满了各色工作和玩乐。如此我便不那么容易在光天化日之下迷失在自己的幻觉和记忆里,入了夜,我仍是要面对心底一整片阴冷的海域。各色过往报复性地侵占我的梦境,一遍遍回放我不敢面对的过去:死去,一次次的死去。离冶为了计算下一次拯救我的办法,冷静地旁观,面目如玉,眼眸似雪。我只有默念“这是现实,我不会死”,才能勉强阖眼迎接新一轮噩梦。
偃笳此时喝得兴起,用扇子击碗作歌,红线扶额,忍不住同他争锋相对。我迷迷糊糊间心满意足地笑了,看来今日不会尖叫着从梦里醒来。然后偃笳无心的一句话,让我清醒得彻底:
“说起来啊,小白你认识梵墟新掌门么?从前是离辛座下大弟子。”
默了片刻,我撑着额角低声回答:“见过几次,并无什么往来。”
“这倒稀奇,白云窟同梵墟向来交好。”偃笳醉蒙蒙的一双桃花眼扫过来,好似还含着清醒的深意。
我低头只做不知,又一杯酒灌下去。因为提及了某个人,我颇有些醉不成欢的郁郁之气,天色才暗下去就回房倒头睡下。
然后我又梦见了离冶。
我梦见的是幻境开始前的事。猗苏因为离冶而将我从符鸢上撞下去后,我很有觉悟地认定离冶这祸水不能再在我身边出没。离冶自然觉得莫名其妙,我寻了蓬莱阁春宴的机会和他摊牌,原本是想和他就此了断,也好与猗苏好好相处下去。可他听我说完,难得发了脾气。
此前他素来温和,笑起来如春风拂面,眼角眉梢都似沾了暖意。那时他却僵着面孔不让我离开,话不投机直接扳了我的肩吻下来。我挣扎着要抽身,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吸引旁人注意力,一分神便步步失守,被离冶逼得狼狈不堪。
他停了动作,看着我一字一顿地道:“你若变心,我自然无话可说。可这种荒谬的理由,我不接受。”他同我贴得极近,气息拂过唇角,“我心悦你,旁人我管不着。”
我霎时脸红,只得别开脸。离冶却将我按到怀里,开始新一轮柔情攻势……
结果自然是我丢盔弃甲。
若到此我便醒来,不过多添几分惆怅,同时慨叹离冶软硬兼施的攻略手段何等高妙超群。可偏偏我接着便梦见幻境里的过往,又一次蓬莱阁寿宴,我莫名落入东海,水中藤蔓缠住我全身,仙气源源不断外泄,我只觉得森冷寒气沁入骨髓,胸口憋闷欲裂,脖颈好似有一双手死死掐住。
而我透过海水看到离冶立在岸边,一身蓝色衣裳,手中苍玉小珠越来越亮……
我从床被间坐起,无力地瘫回去。
宿醉的头疼配上梦中的情形,我头疼得厉害。大口喘息了一会儿,我才摆脱了窒息的无力感,却又要堕入幻觉的深海。颤抖着到枕下摸索出一串玄铁制的九连环,我机械地解开铁环,又恢复原样,再解开……这是我摆脱恍惚状态、回复清醒的唯一办法。注意力渐渐回到现实,我蜷成一团,在晨光里企图小寐片刻,在充实又无意义的新一天开始前回复一点精力。
意识模糊前,我嘲讽地想,如果之后与离冶碰面,我是否会当场崩溃?而他,如今过得如何?说到底……这也不是我应该过问的事了。
因为我已经决意一个人好好过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上卷·梦中客【完】
解释一下女主角的选择:白剪自我意识很强,非常不喜欢被掌控,而离冶的执着更像是非得到不可的执念而非爱情,这种关系里的不平等恰恰是白剪不可忍受的,所以她一方面仍旧舍不得离冶、另一方面试图克服创伤独自生活下去。然后再重复一下,这篇是HE,两个人最后肯定是会达成和解,互相理解的。
下一篇文的文案已经开放,是白剪的师妹猗苏的故事,这篇完结之后就会开,求收藏
最后祝明后天高考的大家考运昌隆( ̄▽ ̄)ノ
、有病就要治
今日我同红线搭伙到凡世乱逛,旁观一番我等亲手造就的悲欢离合。
这次是一对天家夫妻,因巧合成婚,从藩王一路走上金銮殿,虽相知相爱,却在猜忌折磨中耗尽了缘分。那皇后最终病卒,帝王此后再未立后。
我同红线皆是唏嘘不已。
“我倒是想不明白,他们明明互相倾心,却为何总不愿说透?”红线在回九重天的路上颇为郁闷。
思索片刻,我斟酌着言辞回答:“大约是身份所迫,即便说出真心也只会平添痛苦。天家贵胄,一生一世一双人太难实现。皇后想明白这点便干脆不去奢求,只作无情;帝王何等傲气,自然不愿屈尊去苦苦求什么虚无缥缈的真心。”
说完我自己先是一怔忡。这境遇与我同离冶何等相似。我认定了同他在一起只会绝望痛苦,离冶也向来将我的回避当做无理取闹。
我回过神时只见红线一脸诡异:“干嘛?”
“我现在愈发确定阿姐你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所以才一身沧桑。”
“……”一身沧桑是怎么回事。
见我不说话,红线加倍来劲:“之前我还奇怪呢,阿姐到了找双休仙君的年龄,却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若说春心未发不开窍,好像不大可能,只能说是早已观尽沧海。”她笑眯眯地冲我一昂下巴,“阿姐若是愿意,找个道侣何其容易。想来阿姐定然是此前桃花债堆成山,只余修道之心。”
亲爱的你真的想多了……
桃花债这种不靠谱的说法,若真要算,也只有同离冶的一笔烂帐。
我极力压下因为一个名字而涌现的千万思绪,转头正见着红线又是一脸欲语还休。我挑眉,她笑嘻嘻地露出“我果然没猜错”的表情:“刚才阿姐发呆的时候,差点从云头上跌下去哦。”
我低头看着她拽住我的手,默默地吞了口唾沫,抬头看天。
“说嘛说嘛,对方是谁?还是太多了记不住?”小姑娘的八卦之心还真是令人胆战心惊。
“风太大,听不见。”我干脆地抹平了话头。
红线于是转而嗑九重天的各色八卦:什么冥君又把提亲的仙尊关在门外不理啦,蓬莱阁终于不是某个死老头子管事、换成一个小姑娘啦,土地公又和土地婆婆闹别扭闹到人尽皆知啦……
没有梵墟的消息。我有些庆幸,胸口又有点闷。
这充满了文艺气质的情绪还没酝酿完毕,姬玿就踩着云朵冲过来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不管在哪一世,太子殿下掉链子专业户的属性从来没改过。此刻,他的郁闷写在了脸上,才在我们面前站稳就开始吐槽:“父皇又给爷找了个仙师,结果居然是个小姑娘……要闹腾爷也拉不下脸,真是……”
“大快人心。”红线适时地补上一刀。
姬玿眼神凝了凝,若无其事地继续胡闹:“小白你和蓬莱阁有没有交情啊,啊?”
“泛泛之交。要找他们不如去问你爹。”
“就是我爹把蓬莱阁新管事拉过来当仙师的……”姬玿有气无力地解释。
难道是姜少室?我觉得这事态发展有些有趣,便好言教导太子爷:“用心学点东西又不会死。”
姬玿低头轻轻答道:“若真用心学起来,老头子指不定又要疑心我。”
不论是何处,高人一等的家族里看来都复杂得很。
我同红线一时都无言,倒是姬玿咧嘴一笑:“别这么看着爷,怪别扭的。”
红线立即恢复过来,白了他一眼:“昆仑虚有什么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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