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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火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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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亮的歌声伴随着脆如珠溅的琵琶琴音旋舞攀升,响彻楼宇。满座宾客一时间呆住了,继而又哗然喝起彩来。
秋月心本是极少开口的,只是以一手琵琶技惊四座。今日却是情之所至,让大家开了眼。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谁弱又谁强。
她是很想醉一场,放尽疏狂。只是,可以吗?
“啪、啪、啪……”
忽然,一阵极慢却极清晰的击掌声从楼下传来。
人群中,一个黑衣男子一面击掌,一面站起身来。整栋楼陡然静了。
琵琶声落,秋月心睁开眼。
那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一身黑衣质地甚是特异,暗暗泛着麟光。在他身侧,数十个公子哥打扮的精壮的年轻人环卫而坐,将他和另一管家般的灰衣老者围在中心。
“秋姑娘当真是天星下凡,国色无双。”黑衣男子微笑着一拱手,“李某仰慕已久,特来拜会。果然一见惊心。”
他说话声音不高,却有种特异的威严,压得人大气不敢透。
秋月心心头狠狠一跳。李某?难道是……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含蓄点头:“大人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黑衣男子悠然一笑,继续说道:“姑娘过谦了。李某有一请,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两日之后乃是李某四十岁生辰,在府中设下了酒宴宴请苏州各位同僚好友。想请姑娘入府三天,为大家助个兴。”
秋月心忽觉脑中一记响雷。
原来此人,当真是——新近上任的应天巡抚,李檗。

说声抱歉,这么晚才更。十一忙到爆,天天都要出门,回来都累瘫。
故事进行到这,越来越难。也许之后更新会慢一些。
希望各位……海涵了吧。


、番外篇 不如归 (六)

“秋姑娘当真是天星下凡,国色无双。”黑衣男子微笑着一拱手,“李某仰慕已久,特来拜会。果然一见惊心。”
他说话声音不高,却有种特异的威严,压得人大气不敢透。
秋月心心头狠狠一跳。李某?难道是……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含蓄点头:“大人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黑衣男子悠然一笑,继续说道:“姑娘过谦了。李某有一请,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两日之后乃是李某四十岁生辰,在府中设下了酒宴宴请苏州各位同僚好友。想请姑娘入府三天,为大家助个兴。”
秋月心忽觉脑中一记响雷。
原来此人,当真是——新近上任的应天巡抚,李檗。
他说入府!整座楼瞬间鸦雀无声,继而又轰的一下炸开了锅。然而嘈杂声仅仅只持续了数个交睫之虞,满场的议论不约而同地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硬生生压了下去。
秋月心面色忽然变得惨白,好像心头血都被抽去了,喉间似有一把火在烧。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对于所有卖艺不卖身的乐师琴伎来说,“入府”二字,便是清白声名的终结。一旦入了府过了夜,十有八九,清白的身子都是不在了的。就算还在,也不会有几人相信,名声终究是再不可挽。自此之后,再想嫁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哪怕是做妾,也是万万不可能了。而寻常人家,则更不可能花那多银钱,去娶一个风尘女子。
秋月心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江南绮色如云霞,她并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独独一个。十年前的柳挽烟,八年前的路锦时,也都曾是一颦一笑倾尽天下的人物。可是如今呢?都不知在哪座窑子里做着残花败柳,受着千人辱万人践,永世不得翻身。
早些年她倒也碰到过几次“入府”之邀。不过那时正当红,葵姐舍不得,便想尽办法私下里通路子帮她挡下了。可是这次呢?李檗乃是这月刚刚上任的应天巡抚,正是秋葵最急着巴结疏通的人物。这一请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无异于当面抽他的脸,秋葵怎么能敢?
秋月心怔愣在台上,心乱如麻。整楼上下近百双眼睛都在望着她等她答话,好像一柄柄小刀在她每一寸肌肤上扎下去。
不能直接拒绝。这样整个皓月楼的生意都不用做了,葵姐必然不会放过自己。
也不能推给葵姐。这样等于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抛给了她,而她,多半是要弃了自己,保存其他的。
“秋姑娘不愿意?”李檗皱起了眉头,“还是,有什么苦衷?”
“我……”秋月心一出声,发觉嗓子嘶哑的厉害,连忙搁下琵琶,起身整理衣襟,朝着李檗遥遥一福,“不瞒李大人,小女子身体有恙,闲散日久,技艺生疏得紧。只怕去了不是助兴,而是扫兴了。”
她嗓音微颤,话也说得不温不火没什么力量,远不如方才神采飞扬。低如蝇虫的议论声又悄悄浮起,大抵是说她终究还是怕,不过这般也确实无甚办法。
“哟!李大人!”忽然,一声尖俏的声音响起,一身红裙的秋葵分开众人盈盈走来。
“我道今日走了什么大运呢!宾客满堂蓬荜生辉的。原是李大人来啦!”她走到李檗面前,恭敬地福了一福。
李檗微微一笑,矜持地道:“秋老板当真可人儿,无怪楼中珍宝无数。”
“李大人是看中我们楼中明月了?”秋葵问道,目光闪烁。
秋月心在琴阁中,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既然秋葵现身,怎么办已经不由她来决断了。
“不敢。只是想请月心小姐到府上演一场,别无他意。”李檗转开了目光。
秋葵沉吟不语,似在计较着分寸得失。这个李檗,当真是心黑手辣。当着众人的面做足姿态,撇清污名,事实上却是既要占人,又不肯出全资来赎。这等手腕,确实不好相与。
“噢,晓得了!”秋葵目光一转,甜甜笑道,“那便依大人的!两日之后,皓月楼恭送秋月心姑娘入府,为大人贺寿!”
秋月心两眼一黑,几乎跌倒。手边琵琶“哐”的一下滑落在琴台上,砸出一声长长的、难听的尾音。


、番外篇 不如归 (七)

夜已经深了。秋葵笑着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喊来小厮关上店门。再一转身,已是满脸满身的倦色。然而,还没等她坐下歇歇喝口水,便看见小婢子灵儿慌慌张张地从楼上奔下来。
“葵姐,葵姐!”灵儿一副急得要哭了的样子。
“怎么了?”秋葵一皱眉,“慢慢说!急什么!”
“月姐她……她不见了!窗子开着!”
“什么?怎么不见了?你给我说明白!”秋葵杏眼圆睁,一把揪住灵儿衣领。
“我……我半个时辰前伺候她沐浴完回房,明明是说……梳洗好准备睡了的。结果……结果我收拾一圈回去,就找不见她了!”灵儿急得直掉泪,一席话说得哆哆嗦嗦,“问了碧儿她们几个,都说没见到月姐出去。房门也不见打开过!可就是……屋里就是没人了!窗子开着,下头黑咚咚的也看不清……”
秋葵猛然放开她,一挥手叫道:“阿欢!快!出去!到后街去看看!”边说边跟着往门外跑去。
秋月心住的是皓月楼顶层最东面的房间。平常日子,只要是好天气,总能在窗前清清楚楚得看到月亮。
窗下却是后面的街巷了。她住在四楼,跟其他几个签了死契的姐妹一样,即使窗子临街,也不用担心会逃跑。
此时的秋月心正独自坐在房顶上喝酒。
她的窗很特殊,恰有一道梁横穿过来,连接着屋脊,小心攀着便可以上去。每到深夜睡不着的时候,她总是悄悄爬上去看月亮看星星,一直到东方破晓。
今天实在是太难受了,等不及大家都睡下。这座楼就像是一座牢笼,每一扇门每一扇窗,都压得她无法呼吸。
楼下传来着急的呼唤声。有灵儿的,有阿欢的,有葵姐的——所有人都在满楼地找她。
是的,在这个时候,如果她不在了,皓月楼的生意也就走到头了。传说中的李檗,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而且也跟其他官家大人一样,最好的就是面子。
秋月心撩了撩还未干透的头发,拿起酒缸仰头又喝了一大口。
二十年的女儿红,甘醇辛辣,劲力绵长。似乎是四五年前哪个公子送的,一直藏在床下没动过。唔,似乎还是他聘礼中唯一留下的一件。
近几年,来提亲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十四岁出道,十五岁红遍江南。那几年几乎每天都有一到两家来提亲的——远远近近的世家公子、达官显贵,甚至王侯贵胄,都是把她当做名门仕女来求的。八抬大轿明媒正娶,送聘礼的队伍长得看不到头,那叫一个风光无限。只可惜,没一家出到了秋葵心里开的价。
于是拖着拖着,到了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年纪相仿的公子们大都早已成家,正值婚龄的,却鲜少有愿意找比自己大的。提亲的开始渐渐换成富人家纳妾或续弦,眼见着一天不如一天。
秋葵仍不松口,她也不愿将就。如此便只是一天天捱着,不知道最终会是个怎般结果。
或许,也终是逃不过宿命吧。
楼底下的呼唤声渐渐小了。秋葵他们围着楼底找了一圈,没见到她的尸首,又回楼里去找了。估计再找不到,便是要报官了吧。
秋月心笑笑。随他们去了!如此良夜,正当月下醉饮,枕袖长歌。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秋月心抬首低吟。
“咳咳……”忽然,楼底下传来一声故意的干咳。
“嗯?”秋月心俯下身,扶住檐角往下望去,“谁啊?可识得这词?”
明亮的月光下,一个颀长的身影负手而立。青布长衫,散发冠玉,仰起的面容隽秀英挺,温润如玉。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那人笑道,“东坡词,谁人不识了?”
秋月心撇撇嘴。她喝得已经不少,这么高看下去,确实有点眼晕。只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却又说不上来是谁,在哪见过。
“你……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干嘛?”她口齿略有不清,声音却是不小。
“赏月。”
“原来还有比我还无聊的……酸,真酸!”秋月心皱皱鼻子,嘲笑道。
“起码我没有乱吟诗……”
秋月心简直想把手里的酒坛子丢下去。
“哎哎!”那人好像料到了秋月心的想法,抬起手来冲着楼顶一阵乱晃,“你可别下来!回去坐稳了!这么高我可接不住!”
“嘁,谁要下来……”秋月心道,忽然想起什么,又对着楼下眨眨眼,“要不,你上来?”


、番外篇 不如归 (八)

“你……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干嘛?”她口齿略有不清,声音却是不小。
“赏月。”
“原来还有比我更无聊的……酸,真酸!”秋月心皱皱鼻子,嘲笑道。
“起码我没有乱吟诗……”
秋月心简直想把手里的酒坛子丢下去。
“哎哎!”那人好像料到了秋月心的想法,抬起手来冲着楼顶一阵乱晃,“你可别下来!回去坐稳了!这么高我可接不住!”
“嘁,谁要下来……”秋月心道,忽然想起什么,又对着楼下眨眨眼,“要不,你上来?”
“上……”那人瞬间梗住,对着四层高楼左看看右看看,额头上一道冷汗。
“哈哈哈——啊!”秋月心笑得乱颤,却脚下一滑,险些掉了下去,赶忙反手抓住房檐,只蹬落了一片瓦,顺着檐边嗖地砸下。
“哐啷”一声巨响,瓦片摔碎在那人脚边。
“啊——”那人吓得脸都白了,向后一蹦三尺远,“你!你给我坐好了!”话音未落,人已一溜烟跑远,融进了街巷的阴影中,再也不见。
秋月心苦笑着摇摇头,摸着身后突起的瓦片向上挪了挪。
这世间,肯陪她在不胜寒的高处把盏一醉的,又能有几人?
她搁下酒坛,双臂枕在脑后仰面躺了下来。夜空深邃,一轮极亮的满月吸去了周遭繁星的光芒。晚风潮湿清冷,拂在她因为醉酒而微微发热的皮肤上,舒畅至极。
那人是谁呢?她止不住地想。
虽然离得太远看不清面目,但只看轮廓身姿,也知是风度极好的翩翩佳公子。
倒也有几分像白天在清风阁看到的那个白衣琴师。不,也不像,那白衣琴师何等超脱冷峻?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这人倒是有趣得多……
正天马行空地想着,脚底下房檐边,忽然冒出来一个黑漆漆的人头。
“啊——”秋月心一声惊叫,脚一蹬,又一块瓦片松脱,呼啦啦地正对准那人头滑去。
“喂喂喂——”那人头大叫起来,急急向侧边一躲。“嗖”的一声,瓦片擦着鼻梁划过,向楼下坠去。
一瞬间,死命抓着房檐的手都抖了。
“我说大小姐……”那人嗓音干涩,惊魂未定,“你要拆房子,也别从自己房间顶上拆起啊!就算非要从自己房间顶上拆起,好歹也要……考虑一下……吊在半空中的人……的感受吧!”他一边说,一边手下加力,撑着檐角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
“你……”这下轮到秋月心瞠目结舌了。
“我什么?”那人收拾了一下衣摆,好整以暇地在瓦片上坐了下来,“不是你叫我上来的吗?怎么,当我不敢?”
秋月心忽觉心中有一只小兔蹦跶了一下。
趁着明亮的月光,她终于看清了他的容颜。高直的鼻梁,清俊的眉,秀气如女子的眼睫,尖削的下颌,配着一身水青长衫,简洁利落,气韵天成。
却不正是那白衣琴师!
“竟然是你!”秋月心惊讶地上下打量他一圈,狡黠地笑道,“咦?怎地不穿那飘飘白衣了?”
“嘁,那是戏服!”他两臂往脑后一靠,也仰面躺了下去,“谁脑子被驴踢了平日里还穿得白衣胜雪,街上走两步泥星子溅一身,很难洗的!”
秋月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他表面藏得倒好,实际上却是这般玩世不恭的少年心性!不过,也正对自己胃口。
“难得有人愿意陪我爬房顶。来!喝酒!”她转身拿起酒坛,砰的一声重重放在了他身侧。
“轻……轻点……”瓦片一震,他惊得猛然收腰坐起。再一看檐外黑乎乎不知多高的楼底,腿脚又不由有些发颤。
然而佳人在侧,总不能失了颜面。他微微一哂,伸手拿起酒坛,仰头灌了下去。
“好酒!”半晌,他放下酒坛,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这一饮直如长鲸吸川,大半坛酒转眼只剩了个底子。
“咦?”秋月心好奇地晃了晃酒坛,“看不出来,你一个文弱书生样子,酒量倒好。”
“那是自然。唉不对!谁文弱了!”
秋月心吃吃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甄簌。”
“素昧平生的素?”
甄簌摇摇头,伸指进酒坛一蘸,就着月光在瓦片上写下了一个“簌”字。
秋月心恍然地“哦”了一声。甄簌却突然神色一变,手指悬在空中僵住了。
“你干吗?”秋月心觉出不对。
“额……这个……”甄簌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忘了,刚才爬墙来着,手脏得很。这酒……看来是不能喝了。”
秋月心只觉胸中一口血要喷出来:“你!你可知道这酒有多贵么?!!”
“二十年的女儿红,确实不便宜。”甄簌一面说,一面却倾斜着坛口,把剩下的酒液徐徐倒了个干净,“不过,再好的酒,也是伤酒。不喝也罢。”他说得很慢,到了最后,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伤酒。秋月心忽觉心底一痛,刚刚压下去的满腹酸涩又一股脑地泛了上来。
如此清风,如此明月,如此大好年华。
却不知从今往后,还能剩下多少。


、番外篇 不如归 (九)

伤酒。秋月心忽觉心底一痛,刚刚压下去的满腹酸涩又一股脑地泛了上来。
如此清风,如此明月,如此大好年华。
却不知从今往后,还能剩下多少。
“今天在清风阁里口不择言,多有得罪。”秋月心忽然整个人都冷了下来,口气淡淡漠漠,眉宇间漾起一股拒人的冷意。
“无碍。”甄簌随口应道。
“抢了你的彩头,不忌恨我?”秋月心见他无所谓,反而好奇追问,“我走之后,夏老板没冲你大发脾气,怨你没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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