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血轩辕-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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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国卷　58我是英雄

五十八我是英雄

英雄？何谓英雄？谁是英雄？

其实一个人是不是英雄有很多种鉴定方法，一个英雄是哪种英雄又有很多分科别类的方法。其中一种方法把英雄分为两种：顺应天理，追随时势，成就功业，造就历史，当然是英雄，这样的英雄叫做“时势造英雄”；而另一种英雄，却跟时势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生来就是英雄，他们天生就要做英雄的事情，他们天生就要被人们所崇拜，他们不论在什么环境中，都要表现自己的豪强本色，都要成就自己的英雄气概。

项羽当然属于第二种。完颜亮看着项羽的塑像，觉得自己其实也应该属于第二种英雄。我当然是英雄，我当然是英雄！到目前为止，完颜亮的军事生涯还算十分辉煌，无论如何看起来都担当得起英雄这个名称。六十万军队，兵分五路，其实只是分向了三个方向。西线的是徒单合喜的大军，直逼川陕战场，中路的则是刘萼统帅，进取荆襄，而剩下的三路部队，率领着远征军四分之三的军力，走的都是东线淮南战场。先头部队，徒单贞率领的二万精兵，自淮阴而下，所向无敌，而海路上由苏保衡与完颜郑家奴率领的六万多水军则是当时世界上最为庞大的一支舰队。这三路人马，一路飞驰，目标正是处在钳心的南宋首都临安。这样的军事布局，这样的雄浑兵力，已经足以击败当时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帝国。而让完颜亮有点失望的是，宋高宗做出的反应实在是太肤浅。抵抗西线进攻的是守蜀大将吴磷，中路的攻势由成闵在湖北支撑，而东路的主将，则是当年顺昌战役中大破兀术的老将刘琦。这三人其实都是风云人物，完颜亮不能小看，但当这三大战区的司令甚至连自己战区那些猥琐的部队都无法指挥的时候，失败就是已经注定的了。

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已。前线的徒单贞部队，已经和刘琦的前锋部队王权部队交锋了，捷报频传，似乎王权的不堪一击甚至都出乎完颜亮的预料，徒单贞部一路南下，未遇任何阻挠，一直渡过淮河，进入大宋地界。完颜亮则率领最为庞大的远征军，悠然而来，自燕京出发，一路南下，此日正开进了泗州地界。完颜亮想起泗州有地名长沟，附近更有当日垓下之战遗址，便率领三千铁卫，一干武士，前往虞姬墓凭吊。心腹护卫萧子腾禀报道：“皇上，这泗州名胜，不止虞姬墓一处，在汴水之畔，还有一座项羽庙。”完颜亮大喜道：“霸王，便是当年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么？”萧子腾躬身答道：“正是。”完颜亮连连点头道：“朕读《史记》，其上太史公说霸王重瞳，天下无敌，所当者破，所击者败，那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了。朕既来此地，定要好好拜访！”便领兵临幸汴水，数千军队背靠汴河，将这一座项羽庙围成铁桶一般，完颜亮则带着心腹侍卫、大臣，一同前往。

霸王庙中，项羽墨刀玄马，血色战袍，须发戟张，有若天神！完颜亮此来带着十几位文武大员，都是见多识广之人，但一见霸王神威，虽是泥雕木刻，仍是暗暗心惊。可惜项羽庙古旧千年，早已残败，庙中雕塑上就连朱漆都已经所剩无几。完颜亮怅然相向，摇头道：“向来成王败寇，历史本就无情。可连项羽这般英雄都逃不脱这等宿命，当真让人喟叹。”眼见庙中项羽威武豪壮，却尘灰弥漫，忍不住长叹道：“假使当年英雄得胜，天下尽楚，这项王庙，有如何至于残破至此？”司空飞雪在他身旁，低声道：“皇上，汴水的这座项王庙，只能算是小庙。和州城边的霸王祠，才有霸气。”完颜亮点头道：“和州城，那不是就在长江北岸么？徒单贞他们打到那里了没有？”司空飞雪淡然道：“也只在这一两天了。”完颜亮微微点头，向他吩咐道：“飞雪，你帮朕传达一下，徒单贞占领和州之后，将霸王祠打扫干净，雕饰一新，朕不希望到了那里，看到的又是一座残破的项羽庙。”司空飞雪微微点头。

所来大金将领多是粗人，平日就连本国文字都不知是否精通，自然不会懂得南朝故事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完颜亮见众人表情，哈哈一笑，便叫李通为众人讲解当年项羽历史。这尚书右丞李通本是南人，文才风流，指点江山，自然让众将官听得如痴如醉，都恨自己生得太晚，不能见一面这位大英雄。完颜亮看着项羽神勇雕塑，垂泪叹道：“霸王，霸王，如此英雄，竟然不能拥有天下，岂不让后人悲愁？如此英雄，最后竟是个兵败自刎的结果，如何不叫后人兴叹？”李通负手沉吟道：“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完颜亮念道：“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李通，你什么时候做的诗？这两句话很有气势。”李通惭愧道：“李通哪有如此文采？这是南朝一位女词人的作品，南朝有女李清照，文词当世一绝。”

完颜亮奇道：“女词人？女人也会作词？李通，打下大宋之后，你让她见见朕。”李通苦着脸道：“这位词人在天德三年就已经死去了，过了这十年，只怕只剩枯骨了。”完颜亮茫然若失，摇头道：“原来南朝那些俊采人物都已经不在世上了。唉，江南万里，再也没有英雄了。”他随即摇头道：“不，南朝如此之大，当然有无数豪杰了，只不过宋国皇帝是个笨猪，有一个韩世忠，却不被重用，有一个岳飞，却被他杀了，便是东方苍龙之流，虽在草莽，也是一世枭雄，却沉默风尘中。哼，哼哼，若是我完颜亮主导大宋，这些俊杰人物，哪里会壮志难酬？”他忽然指着霸王塑像，向群臣问道：“你们说，楚霸王如此英雄，为何还会战败？”

大宗正乌延浦庐道：“依微臣看来，项羽之败，在于妇人之仁，鸿门宴上，他就应该杀了刘邦，却一时不忍，最后终于铸成大错。”完颜亮摇头道：“此乃霸王君人之度，正是他英雄本色，是为了兄弟之谊，天下英雄只有对他佩服万分，哪里是他兵败之因？”

枢密使完颜昂躬身道：“以臣之见，霸王虽然孔武有力，却不够大度，他对朋友讲义气，却舍不得将军权交到他们手上，导致天下心散，所以兵败。”完颜亮点头道：“不无道理，不过，不过当时人人都想裂土封王，诸侯国子嗣众多，若是将大权交给旁人，只怕又会凭空冒出那么多的王出来。他若是放开军权，只怕天下还更加乱腾。”

左宣微使许霖道：“依臣看来，霸王之败，败在行事太过残忍，他一夜之间坑杀了三十万秦军，导致天下怨怒，三秦子弟更是恨之入骨。所以刘邦兵出西蜀，能够轻易闯出三秦防线，最后与霸王争雄天下。”完颜亮怃然道：“幼稚，霸王残忍，刘邦就不残忍了？项羽灭秦，一众诸侯国还有子嗣流传，刘邦称王，那些诸侯国的后代全部不见了，反倒是他杀人更加利索。何况大丈夫逐鹿中原，本来就是生死拼战，杀戮之事，本来就不可少。我大金开国至今，不都是用无数战败者的头颅，铸就了大金的长城？”许霖惶恐退下。

一人沉声道：“依臣看来，霸王之败，其实是败在天下民心之上。战国征战数百年，民生困乏，始皇帝统一天下，制定度量衡，四海归心。此后霸王一统中原，本应顺应民意，继皇帝位，但他却分封诸侯，将天下又推到战国时的境地，大大违背历史时势。最终自然要失败。”完颜亮微微皱眉，问道：“那如今呢，当今的天下大势，又当如何？”那人淡然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自盛唐凋零，天下分崩，数百年矣，民心思归良久。”

完颜亮点头道：“对，说的好！当年霸王没有统一天下，因此失败，如今上苍以大宋予我大金，大金就一定要兼并江南，否则只怕江山不保，步上霸王后尘！”众将官齐声敬道：“我皇圣明！”

完颜亮大是高兴，抬目望去，原来方才发言者是护卫军统领司空飞雪。他拉住司空飞雪左手，大笑道：“飞雪见解，果然高明！”此次来的除了诸位将领之外，还有金蚁宫赶赴数百高手的几位首领，司空飞雪身为皇帝护卫统领，自然随行。完颜亮笑道：“以前只知司空飞雪武功卓绝，今日才知道才俊非常呀。”他早有重用此人之意，但司空飞雪未立军功，不好提拔，趁此机会，就想擢升。

众人正在项羽庙中言谈，忽听庙外人吵吵嚷嚷。一名卫士大喝道：“什么人，当今天子在此，不得造次！”另一人冷冷道：“天子在此，我等正是来找天子的。”猛然间一个声音有如雷震一般，嗡嗡作响，“金蚁宫玄木、洪生、苍焰三队人马前来面圣，请皇上准许。”完颜亮神色一喜，微微点头，萧子腾大声道：“皇上准奏，放他们进来。”却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多谢皇上。”这声音来得甚近，众人循音望去，不由得都吓了一跳，铮铮铮兵刃出鞘，一群侍卫将完颜亮团团护住，刀刃都指着庙中一名蓝衣人。

这座项羽庙中，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蓝衣人！

庙内有无数高手坐镇，庙外更有三千铁甲护卫，理应一只苍蝇都闯不进来，却偏偏冒出了一个大活人！这人面容温雅，但脸上却邪气弥漫，懒洋洋的站在那里，仿佛融入无形一般。萧子腾大吃一惊，也不多话，长剑就向那人咽喉刺去，寒芒点点，在那人周身打转，却始终无法碰上那人一根毛。那蓝衣人懒懒道：“如此武功，果然能保护皇上龙体。”萧子腾知他言语中嘲笑，手下剑光晃得更快，但那人却偏偏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

那蓝衣人冷冷一笑，突然转守为攻，只凭一双肉掌抵抗这三尺青锋，他双手舞摆，波浪自生，萧子腾长剑刺出，却仿佛深入海啸之中，剑锋在波涛下扭曲摇晃，无法自主。蓝衣人淡淡道：“属下金蚁宫洪生殿将军，耶律玉函，见过皇上。”他口中恭敬，却也没有什么下拜的姿态，反而将萧子腾的剑扯得飞快。忽听一声龙吟，又是一把剑袭来，耶律玉函也不在意，长袖一摆，自有一股螺旋气劲，有如海底暗流。哪知这一把剑却来得飞快，铮的一声，竟将耶律玉函真气斩为两截。有道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但这一剑委实太快，大出耶律玉函意外。他“咦”了一声，掌法一变，向来人左肋探去。他方才双掌迷蒙，仿佛梦泽玄奇，此刻却波涛汹涌，有如钱塘大潮，武功路数上，竟然与当日的水横天颇有相通之处。耶律玉函变招，来人也不怠慢，长剑反而转为阴柔，一飘一摆，全无定所，沉浮江水之中，却又稳如磐石，正是出自完颜郑家奴的那一招“秋叶梧桐”。这一招得自完颜郑家奴真传，委实了不得，那蓝衣人冷哼一声，退了一步，背负双手，淡淡道：“原来朝堂之上，还有如此高手。”司空飞雪还剑入鞘，淡淡道：“耶律兄见笑了。”

完颜亮捋须微笑道：“好，好功夫。耶律卿家，金蚁宫是大金国的江湖人，你们见了朕，也不用下拜。耶律卿家，以卿家的武功，金蚁宫有几人可以争锋？”耶律玉函突然现身，正是要在完颜亮面前一显金蚁宫实力，以提升政治资本。当下躬身道：“微臣的武功，在金蚁宫不值一提，武功与我相若者，不知凡几，武功在我之上者，更大有人在。”完颜亮微微一笑，“好壮士，好，回营，赐宴。”



完颜亮的军营驻扎在沱河之畔，三千铁卫离军营尚远，已经听到那嘈杂人声，仿佛连沱河河水都停顿了。饶过一条小道，那遮天蔽日的营帐便在眼前。完颜亮骑在战马之上，为众人簇拥，潜龙岛前来的三百金蚁宫高手随侍在他身旁。金蚁宫众人都是血统高贵，向来高傲，对完颜亮也不是如何放在眼里。穿过小路，耶律玉函极目远眺，只见沱河之旁，营帐连绵三十里，往来之人，尽是孔武有力，刀剑甲胄，全然熠熠生光，三十万兵马，乃是大金国最为精锐的部队，如狼似虎，令人望而生畏。金蚁宫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完颜亮军威如此之盛。

离兵营不远，一名骑兵策马上前，吃起号角，过了片刻，军营中响起了一声号角回应，过了片刻，又是一声，再过片刻，又是一声。原来军队如此之多，左右不能相见，前后难以相闻，便只能三里设一高台，以号角联系。兵至辕门，一队骑兵整齐迈出，马上骑士彪悍，就连战马都是雄健不凡，当先一人正是耶律元宜，他向完颜亮遥遥躬身，坐了起来，朗声道：“皇上回营，全体迎接！”这声音传到第一座高台，高台上一人大声重复了一句，传到第二座高台，第二座高台又传到第三座高台。耶律元宜一声令下，最前方的营寨顿时沸腾，但顷刻间便陷入死寂。片刻之后，第二片营寨也寂然无声。不过顷刻之间，这容纳了三十万战士的军营便寂然一片，无人敢大声喘气，就连战马都停止嘶鸣，只能听见微风卷动旗帜的声音。金蚁宫人人面色发寒，想不到完颜亮治军，竟有如此纪律。完颜亮神色淡然，一行人策马从营寨中穿过，但见两侧军备整齐，人马肃穆，好一派铁血雄兵！金蚁宫众人惊讶不已，随着完颜亮进入中军帐的所在，众人都进了大帐，耶律元宜才一声令下，军马这才开始自由行动。完颜亮一言不发，半根手指都没有抬起来，便让金蚁宫众人心服口服，不敢自大。

完颜亮在大帐中坐定，摆手示意众人入座。金蚁宫三位统帅则坐在完颜亮身旁，以示恩宠。不久丝竹响起，宫娥手捧珍馐，摆在众人案上。完颜亮此次南侵，公主皇子都留在了燕京，但嫔妃侍女，却并不少缺。完颜亮向三人举起酒杯，笑道：“军营之中，并未美味，三位爱卿莫怪。”三人答礼，一饮而尽，竟然都是国中佳酿。

完颜亮向三人问道：“三位爱卿远道而来，自当洗尘了。不知嫣然宫主贵体安好？”玄木殿将军徒单赫是三人首领，抱拳道：“谢皇上关心，宫主身体安泰，一切都好。”完颜亮微笑点头，举箸示意道：“诸位爱卿，这一道菜乃是蒙古国进贡的肥羊，鲜嫩可口，诸位久居海外，只怕都还不知道这塞上风情。”众人纷纷答谢，果然美味无比。侍女一个个上菜，摆在众人面前案上，完颜亮与众人谈笑风生，说的都是些潜龙岛上的故事。两杯酒下肚，又是一阵香味袭来，令人食指大动，一名侍女身姿绰约，将一盘烧鹅放在完颜亮案上。

完颜亮眉头一皱道：“站住。”那名侍女一惊，垂首不语，完颜亮摇头道：“美酒肥羊，都是外邦的贡品，朕时常取食，以示恩同四海。但肥鹅之属，并非外贡，得之奢华，朕向来不喜。你们怎么又忘记了？去，把烧鹅切了，分给三位卿家。”那名侍女神色一暗，微微点头，将烧鹅端起。

完颜亮不再理会她，向三人问道：“听闻金蚁宫分为水月二堂。赵宫主统帅月堂，却不知如今的水堂，是一番如何的光景？”徒单赫微微一笑，朗声道：“如今的金蚁宫，只知道赵宫主，不知道有什么水堂月堂之分。水堂之人，不思报国，反而与宋人一气，宫主自然不能容他们活在世上了。”完颜亮微微一笑，举杯道：“干。”众人美酒下肚，完颜亮又问道：“那不知水堂堂主完颜纵横，此刻又身在何方？”徒单赫淡淡一笑道：“完颜纵横，跳梁小丑，金蚁宫既然要统一，他自然此刻已经不在人世。”完颜亮微微点头，甚是满意。

却听叮的一声，那名宫女将三份烧鹅放在三人案上，徒单赫说到完颜纵横不在人士，那名宫女仿佛吃了一惊，手中的银盘子一抖，撞上了她面前苍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