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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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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於封邑未经年，五路分尸亦可怜！惨刻从来凶报至，劝君熟读《省刑》篇。
自商鞅之死，百姓歌舞于道，如释重负。六国闻之，亦皆相庆。甘龙、杜挚先被革职，今皆复官。拜公孙衍为相国。衍劝惠文公（嬴驷）西并巴、蜀，称王以号召天下，要列国悉如魏国割地为贽，如有违者，即发兵伐之。惠文公（嬴驷）遂称王，遣使者遍告列国，都要割地为贺。诸侯俱犹豫未决。惟楚威王熊商，任用昭阳，新败越兵，杀越王（姒）无疆，尽有越地，地广兵强，与秦为敌。秦使至楚，被楚王（芈商）叱而去。于是洛阳苏秦挟“兼并”之策，以说秦王（嬴驷）。不知苏秦如何说秦，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回 苏秦合从相六国 张仪被激往秦邦
话说苏秦、张仪，自从辞了鬼谷子下山，张仪自往魏国（河南开封）去了。苏秦回至洛阳家中，老母在堂，一兄二弟，兄已先亡，惟寡嫂在，二弟乃苏代、苏厉也，一别数年，今日重会，举家欢喜，自不必说。过了数日，苏秦欲出游列国，乃请于父母，变卖家财，为资身之费。（就是有才学，也先要本钱，可叹。）母嫂及妻，俱力阻之，曰：“季子（秦字。）不治耕获，力工商，求什一之利，乃思以口舌博富贵，弃见成之业，图未获之利，他日生计无聊，岂可悔乎？”（虽是庸人见近，却亦不为无理。）苏代、苏厉亦曰：“兄如善于游说之术，何不就说周王，在本乡亦可成名，何必远出？”（食禄有方，岂定本土？）苏秦被一家阻挡，乃求见周显王（姬扁），说以自强之术。显王（姬扁）留之馆舍。左右皆素知苏秦出于农贾之家，疑其言空疏无用，不肯在显王（姬扁）前保举。（当方不养当方人，往往如此，可叹。）苏秦在馆舍覊留岁余，不能讨个进身。于是发愤回家，尽破其产，得黄金百镒，（有产可破还好，无产便不免仰屋之嗟矣，可叹。）制黑貂裘为衣，治车马仆从，遨游列国，访求山川地形，人民风土，尽得天下利害之详。如此数年，未有所遇。（时候未来，真是没法。）闻卫鞅封商君，甚得秦孝公（嬴渠梁）之心，乃西至咸阳，而孝公（嬴渠梁）已薨，商君亦死，乃求见惠文王（嬴姓，赵氏，名驷）。惠文王（嬴驷）宣秦至殿，问曰：“先生不远千里而来敝邑，有何教诲？”苏秦奏曰：“臣闻大王求诸侯割地，意者欲安坐而并天下乎？”惠文王曰：“然。”秦曰：“大王东有关、河，西有汉中，南有巴、蜀，北有胡、貉hé，此四塞之国也。沃野千里，奋击百万，以大王之贤，士民之众，臣请献谋效力，并诸侯，吞周室，称帝而一天下，易如反掌。岂有安坐而能成事者乎？”惠文王（嬴驷）初杀商鞅，心恶游说之士，（便是姓苏的时运不通。）乃辞曰：“孤闻‘毛羽不成，不能高飞。’先生所言，孤有志未逮，更俟数年，兵力稍足，然后议之。”苏秦乃退。复将古三王五霸攻战而得天下之术，汇成一书，凡十余万言，（时运不来，多才无益。）次日献上秦王。秦王（嬴驷）虽然留览，绝无用苏秦之意。再谒秦相公孙衍，（越发不是路了。）衍忌其才，不为引进。
苏秦留秦复岁余，黄金百镒，俱已用尽，黑貂之裘亦敝坏，计无所出。（不怕气死人。）乃货其车马仆从，以为路资，担囊徒步而归。父母见其狼狈，辱骂之。妻方织布，见秦来，不肯下机相见。秦饿甚，向嫂求一饭，嫂辞以无柴，不肯为炊。（不怕气死人。）有诗为证：
富贵途人成骨肉，贫穷骨肉亦途人；试看季子貂裘敝，举目虽亲尽不亲。
秦不觉堕泪，（天下古今，正不知有多少英雄，同堕过此副眼泪，区区苏秦，何足为道。）叹曰：“一身贫贱，妻不以我为夫，嫂不以我为叔，母不以我为子，皆我之罪也！”于是简书箧中，得太公《阴符》一篇，忽悟曰：“鬼谷先生曾言：‘若游说失意，只须熟玩此书，自有进益。’”乃闭户探讨，务穷其趣，昼夜不息。夜倦欲睡，则引锥自刺其股，血流遍足。（苦志如此，不愁学问不成，但富贵之得与不得，却不在此。）既于《阴符》有悟，然后将列国形势，细细揣摩，如此一年，天下大势，如在掌中。乃自慰曰：“秦有学如此，以说人主，岂不能出其金玉锦绣，取卿相之位者乎？”遂谓其弟代、厉曰：“吾学已成，取富贵如寄，弟可助吾行资，出说列国。倘有出身之日，必当相引。”复以《阴符》为弟讲解。代与厉亦有省悟，乃各出黄金，以资其行。（亏有此两弟，不然只好仰屋空嗟而已，可叹。）
秦辞父母妻嫂，欲再往秦国（陕西咸阳），思想：“当今七国之中，惟秦最强，可以辅成帝业。可奈秦王（嬴驷）不肯收用。吾今再去，倘复如前，何面复归故里？”乃思一摈秦之策，必使列国同心协力，以孤秦势，方可自立。（可知合从之计，只是为自己之私。）于是东投赵国（河北邯郸）。时赵肃侯（嬴语）在位，其弟公子成为相国，号奉阳君。苏秦先说奉阳君，奉阳君不喜。（还是运未至。）秦乃去赵，北游于燕（北京西南），求见燕文公，左右莫为通达。居岁余，资用已罄，饥饿于旅邸。（游谒不遇，其苦如此。）旅邸之人哀之，贷以百钱，（济人须济急时无。）秦赖以济。适值燕文公出游，秦伏谒道左。（时候到了。）文公问其姓名，知是苏秦，喜曰：“闻先生昔年以十万言献秦王（嬴驷），寡人心慕之，恨未得能读先生之书。今先生幸惠教寡人，燕之幸也。”遂回车入朝，召秦入见，鞠躬请教。苏秦奏曰：（以下说六国语，俱与《国策》、《史记》不同，不可置论。）“大王列在战国，地方二千里，兵甲数十万，车六百乘，骑六千匹，然比于中原，曾未及半。乃耳不闻金戈铁马之声，目不睹覆车斩将之危，安居无事，大王亦知其故乎？”燕文公曰：“寡人不知也。”秦又曰：“燕所以不被兵者，以赵为之蔽耳。大王不知结好于近赵，而反欲割地以媚远秦，不愚甚耶？”燕文公曰：“然则如何？”秦对曰：“依臣愚见，不若与赵从亲，因而结连列国，天下为一，相与协力御秦，此百世之安也。”燕文公曰：“先生合从以安燕国，寡人所愿，但恐诸侯不肯为从耳。”秦又曰：“臣虽不才，愿面见赵侯，与定从约。”燕文公大喜，资以金帛路费，高车驷马，使壮士送秦至赵（河北邯郸）。适奉阳君赵成已卒，赵肃侯（嬴语）闻燕国送客来至，遂降阶而迎曰：“上客远辱，何以教我？”苏秦奏曰：“秦闻天下布衣贤士，莫不高贤君之行义，皆愿陈忠于君前，奈奉阳君妒才嫉能，是以游士裹足而不进，卷口而不言。今奉阳君捐馆舍，（死也。）臣故敢献其愚忠。臣闻‘保国莫如安民，安民莫如择交。’当今山东之国，惟赵为强。赵地方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数年。秦之所最忌害者，莫如赵。然而不敢举兵伐赵者，畏韩、魏之袭其后也。故为赵南蔽者，韩、魏也。韩、魏无名山大川之险，一旦秦兵大出，蚕食二国，二国降，则祸次于赵矣。臣尝考地图，列国之地，过秦万里，诸侯之兵，多秦十倍，设使六国合一，并力西向，何难破秦。今为秦谋者，以秦恐吓诸侯，必须割地求和。夫无故而割地，是自破也。破人与破于人，二者孰愈？依臣愚见，莫如约列国君臣会于洹huán水，（在彰德府林县，即安阳也。在河南，亦称安阳河）交盟定誓，结为兄弟，联为唇齿。秦攻一国，则五国共救之，如有败盟背誓者，诸侯共伐之。秦虽强暴，岂敢以孤国与天下之众争胜负哉？”赵肃侯（嬴语）曰：“寡人年少，立国日浅，未闻至计。今上客欲纠诸侯以拒秦，寡人敢不敬从！”乃佩以相印，赐以大第，又以饰车百乘，黄金千镒，白璧百双，锦绣千匹，使为“从约长”。苏秦乃使人以百金往燕（北京西南），偿旅邸人之百钱。（有德不忘是他好处，好大利钱，这债放着了，一笑。）正欲择日起行，历说韩、魏诸国。忽赵肃侯（嬴语）召苏秦入朝，有急事商议。苏秦慌忙来见肃侯。肃侯曰：“适边吏来报：‘秦相国公孙衍出师攻魏，擒其大将龙贾，斩首四万五千，魏王（姬罃）割河北十城以求和。衍又欲移兵攻赵。’将若之何？”苏秦闻言，暗暗吃惊：“秦兵若到赵，赵君必然亦效魏求和，‘合从’之计不成矣！”正是“人急计生”，且答应过去，另作区处。乃故作安闲之态，拱手对曰：“臣度秦兵疲敝，未能即至赵国，万一来到，臣自有计退之。”肃侯（嬴语）曰：“先生且暂留敝邑，待秦兵果然不到，方可远离寡人耳。”这句话，正中苏秦之意，应诺而退。苏秦回至府第，唤门下心腹，唤做毕成，至于密室，吩咐曰：“吾有同学故人，名曰张仪，字余子，乃大梁（河南开封）人氏。我今予汝千金，汝可扮作商贾，变姓名为贾舍人，前往魏邦，寻访张仪。倘相见时，须如此如此。若到赵之日，又须如此如此。汝可小心在意。”贾舍人领命，连夜望大梁（河南开封）而行。
话分两头。却说张仪自离鬼谷归魏（河南开封），家贫，求事魏惠王（姬罃）不得。（又是一个时运未到人。）后见魏兵屡败，乃挈其妻去魏游楚，楚相国昭阳留之为门下客。昭阳将兵伐魏，大败魏师，取襄陵（在平阳府。河南睢县南二里）等七城。楚威王（芈商）嘉其功，以“和氏之璧”赐之。何谓“和氏之璧”？当初楚厉王（原名熊眴，即楚汀埃┲┠辏谐吮搴停糜耔庇诰Ｉ剑子诶魍酰ㄘ卤啠Ｍ跏褂窆は嘀唬骸笆玻 保ㄓ窆と床皇队瘢钊司埂＃├魍酰ㄘ卤啠┐笈员搴推劬酒渥笞恪＜俺渫酰ㄘ滦眨苁希ǎ┘次唬透聪灼滂薄Ｓ窆び忠晕Ｎ渫酰ㄘ峦ǎ┡酒溆易恪＜俺耐酰ㄘ滦眨苁希撸┘次唬搴陀钟祝嗡憔汶荆荒苄卸吮ц庇诨常纯抻诰Ｉ街拢杖梗〖讨匝Ｓ邢帽搴偷模试唬骸叭暝傧自匐荆梢灾挂印Ｉ邢Ｉ秃酰坑趾慰尬俊焙驮唬骸拔岱俏笊鸵病Ｋ拚撸玖加穸街菊晔慷街郏欠堑叩梗坏米悦鳎且员 背耐酰ㄘ玛撸┪疟搴椭巳∑滂保褂袢似手梦掼γ烙瘢蛑莆担唬骸昂褪现怠薄＝裣逖舾险南鼐Ｉ街哂谐兀嘏杂惺遥街в裱遥幢搴退樱翊σ病３趿涑希源蠓蛑桓搴停掌渖怼４髓的宋藜壑Γ晃蜒裘鹪桨芪海妥畲螅室灾乇Υ椭Ｕ蜒羲嫔硇闯⑸倮搿Ｒ蝗眨蜒舫鲇斡诔嗌剑ㄔ谙逖舾窍亍＃┧姆奖隹痛有姓甙偃恕Ｄ浅嗌较掠猩钐叮啻鲇诖恕Ｌ侗呓ㄓ懈呗ィ谌嗽诼ド弦谱骼郑鸭鞍牒ā１隹湍健昂丸怠敝溃胗谡蜒簦蠼韫壑Ｕ蜒裘夭厥诔迪渲腥〕霰﹁燎埃鬃云粼浚饪亟醺ぃ窆馑杆福杖搜彰妗１隹痛蔚诖郏ň坪蟠郾ξ铮嵛笫隆＃┪薏患诔圃蕖Ｕ屯婕洌笥已裕骸疤吨杏写笥阍酒稹！保ㄕ庥闶钦乓悄研恰＃┱蜒羝鹕砥纠付郏诒隹鸵黄氤隹础Ｄ谴笥阌衷酒鹄矗阌姓捎啵河愦又尽６硌稍菩硕保笥杲粒蜒舴愿溃骸笆帐白獭！笔夭厥铡昂丸怠敝描巡恢菟郑共患恕Ｂ伊艘换兀蜒艋馗堂畔驴娃卟榈凌抵恕Ｃ畔驴驮唬骸罢乓浅嗥叮匚扌小Ｒ凌担谴巳恕！保ㄎ扌斜愣艘尚模杉匦幸簟＃┱蜒粢嘈囊芍Ｊ谷酥凑乓求譪hī掠之，要他招承。（也孟浪。）张仪实不曾盗，如何肯服。笞至数百，遍体俱伤，奄奄一息。昭阳见张仪垂死，只得释放。旁有可怜张仪的，扶仪归家。其妻见张仪困顿模样，垂泪而言曰：“子今日受辱，皆由读书游说所致，若安居务农，宁有此祸耶？”仪张口向妻使视之，问曰：“吾舌尚在乎？”妻笑曰：“尚在。”仪曰：“舌在，便是本钱，不愁终困也。”（说得妙。）于是将息半愈，复还魏国（河南开封）。
贾舍人至魏之时，张仪已回魏半年矣。（恰好，妙，若在楚得意，如何肯往赵耶？）闻苏秦说赵得意，正欲往访。偶然出门，恰遇贾舍人休车于门外，相问间，知从赵来。遂问：“苏秦为赵相国，信果真否？”贾舍人曰：“先生何人，得无与吾相国有旧耶？何为问之？”仪告以同学兄弟之情。贾舍人曰：“若是，何不往游？相国必当荐扬。（情理之常，令人易信。）吾贾事已毕，正欲还赵，若不弃嫌微贱，愿与先生同载。”张仪欣然从之。即至赵郊，贾舍人曰：“寒家在郊外，有事只得暂别。城内各门俱有旅店，安歇远客，容卑人过几日相访。”张仪辞贾舍人下车，进城安歇。次日，修刺求谒苏秦。秦预诫门下人，不许为通。（一层。）候至第五日，方得投进名刺。秦辞以事冗，改日请会。（二层。）仪复候数日，终不得见，怒欲去。地方店主人拘留之，（三层。）曰：“子已投刺相府，未见发落，万一相国来召，何以应之？虽一年半载，亦不敢放去也。”张仪闷甚，访贾舍人何在，人亦无知者。又过数日，复书刺往辞相府。苏秦传命：“来日相见。”（四层。）仪向店主人假借衣履停当，次日，侵晨往候。苏秦预先排下威仪，阖其中门，命客从耳门而入。（五层。）张仪欲登阶，左右止之曰：“相国公谒未毕，客宜少待。”（六层。）仪乃立于庑下，睨视堂前官属拜见者甚众。已而，禀事者又有多人。良久，日将昃，闻堂上呼曰：“客今何在？”左右曰：“相君召客。”仪整衣升阶，只望苏秦降坐相迎，谁知秦安坐不动。（七层。）仪忍气进揖，秦起立，微举手答之，（八层。）曰：“余子别来无恙？”仪怒气勃勃，竟不答言。左右禀进午餐。秦复曰：“公事匆冗，烦余子久待，恐饥馁，且草率一饭，饭后有言。”命左右设坐于堂下。（九层。）秦自饭于堂上，珍羞满案。仪前不过一肉一菜，粗粝之餐而已。（十层。）张仪本待不吃，奈腹中饥甚，况店主人饭饯先已欠下许多，只指望今日见了苏秦，便不肯荐用，也有些金资赍jī发，不想如此光景。正是：“在他矮檐下，谁敢不低头！”出于无奈，只得含羞举箸。遥望见苏秦杯盘狼籍，以其余肴分赏左右，比张仪所食，还盛许多。仪心中且羞且怒。食毕，秦复传言：“请客上堂。”张仪举目观看，秦仍旧高坐不起。（十一层。）张仪忍气不过，（有此十一层气，谁能忍耐耶？）走上几步，大骂：“季子，我道你不忘故旧，远来相投，何竟辱我至此！同学之情何在？”苏秦徐徐答曰：“以余子之才，只道先我而际遇了，不期穷困如此。吾岂不能荐于赵侯，使子富贵？但恐子志衰才退，不能有为，贻累于荐举之人。”（似是真话，故妙。）张仪曰：“大丈夫自能取富贵，岂赖汝荐乎？”秦曰：“你既能自取富贵，何必来谒？（十二层。）念同学情分，助汝黄金一笏hù，（十两。）请自方便！”命左右以金授仪。仪一时性起，将金掷于地下，愤愤而出。苏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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