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沙-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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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民负则是一脸的笑，那笑容亲切感人，好像是专门真心实意的来帮你办事情似的：“现在的事情真也真得，假也假得，看你各人怎么对待。就说安置房吧，你各人肯定没得办法，可我们就可以帮你协商的满意，当然不可能百分之百的让你满意，可也能基本上达到你们的要求。我是律师，很多文件你们见不到我可以去查阅，如果你们愿意请我，律师费可以商量，看你们的承受能力，多少不论，钱多办钱多的事，钱少办钱少的事，绝对让你们满意。”

石云飞见罗民负来了就走过去，想问问他怎么给自己帮忙的。罗民负见他说：“你的事情麻烦了，已经张贴了强拆布告，人家叫你听政的时候，你怎么不来找我？不过我还是会帮你说说话，帮你协调协调，不过你别乱开黄腔，乱说话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哦。”

那意思很明显，要石云飞别把钱的事情说出来，说出来他也不认账。石云飞没想到罗民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想说自己给了你一万元钱的，难道就这样算了？可想想自己给他钱谁能证明，如今说出来人家找你要证据怎么回答？他不是说还要帮忙协调么，又看他如何协调法，有些后悔当初听信罗民负信口雌黄，又亲眼见他和王xx狼狈为奸，就信以为真把钱给他。如今看来罗民负靠不住，十足是个弄钱的骗子，他的花言巧语是律师骗钱的伎俩。

人群中有人说：“反正不答应我们的要求就不搬，看他把老子啷格做！”罗民负把他认识的几个人拉到一边。更多的人是围着王法官。一人向王法官诉苦说：“我们一家四口人，两个女儿都到了出嫁的年龄，给我们一室一厅的房子，让我们啷格住的下？”

王法官说：“你们农转非以后就是城市居民了。如今城市安置住房，人均面积只十二平方米，你们四个人只能居住四十八平方米，你那一室一厅五十多平方米了，面积都超了。你知道吗？如果你嫌安置面积小了，可以拿钱买呵？你有钱吗？不然怎么办？超面积安置你也可以，只是你要另外拿钱。两室一厅六十多个平方还是小套的，三室一厅最少也是八十多平方米，现在商品房的价格六千多，嘉陵江开发公司照顾你们，每户超出安置面积五个平方米以内的，按建安造价三千块钱一平方米计费，你要增加住房安置面积也行，一个平方六千五百，按照这个标准，一个自然人也不能超出二十六平方米，超出了的按商品房八千五计算。你们农民不是富起来了吗？一套房子也就几十万块钱，你要多少房子都卖给你。”

王xx的话把人们说的激愤了，很多人吵嚷起来：“黑人哦！一套房子几十万，哪个拿的出来。”“没房子住我们就不搬迁！”“你赔我们的一个平方米二百元，你卖我们的要八千多，这还有天理没有呵！”“不搬！不搬！开推土机来我们也不搬！这简直是不让我们活了！”

愤怒的声音此起彼伏，嘉陵江开发公司来了许多人，始终没人站出来说什么，都是王法官的声音：“法院已经贴出了限期你们退还土地的通告，你们如果逾期不搬，只有强制执行，你们必须在规定的时间让出嘉陵江开发公司征用的土地，这由不得你们，这是法律。”

四

石云飞看见罗民负在对几个人说什么，走过去听见罗民负说：“不搬是不行的。你胳膊还能扭过大腿？你们想和嘉陵江开发公司硬来恐怕是不行的，人家区里市里公安局都有人，有个女人和总经理好，她的一只宠物狗不见了，总经理去找公安局长，公安局全市地毯似的搜索帮她找。你们犟的过他们吗？再说法院都贴出了强制拆迁的通告，你们自己看着办。说起来我比你们懂法律，也许可以给你们帮点忙。还是那句话，我也不会乱收钱的，主要看你们的承受能力，反正我们出面，只可能给你带来好处。不是吹牛的话，当着王法官说，我们两人联手，没有办不成的事情。你们自己斟酌……”

罗民负说的信誓旦旦，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你拿了钞票，你的安置房，不说包你满意，也绝对比你自己去交涉的效果好，说话的意思好像他和王法官就是主宰安置房的权威，好像他们两人就是嘉陵江开发公司的老板，只要你掏钱，他就可以多给你安置房屋。

听他鼓吹，好像只要给他钱让他给你帮忙，随便给你弄一套房子都不成问题，说的人心痒痒的，对他生起信赖的冲动。说话的依据颇让人信服，许多文件普通老百姓是看不到的，他可以去随便查阅，再加上他和王法官一起努力，还有办不成的事情？许多人都向他围拢过去，想打探弄套房子得花多少钱？罗民负说的好听，看你的承受能力，他的要价高的吓人。

王法官则是另一副嘴脸，一口一个以法律为依据，要拆迁户自觉遵守，并挨家挨户发了一张公告：

X　X市X　X　X区人民法院

公告

〔200X〕X行执字第XXX号

关于XX市XXX区国土局申请执行XXX交出征用土地一案，XX市XX区国土局于二00X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作出的X国土监征字〔200X〕第XX号交出征用土地决定书已发生法律效力，当事人XXX应当在收到决定书之日起十日内自行搬迁，并与拆迁人签订补偿安置协议，但XXX未自觉履行决定书确定的义务。XX市XXX区国土局向本院申请强制执行，本院依法立案后，已告知当事人应当履行X国土监征字〔200X〕第X号交出征用土地决定书确定的义务，但当事人XXX仍拒不履行。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二百九十条第一款的规定，本院责令被执行人在二00X年三月五日前自行搬迁交出征用土地。到期仍不履行的，依法强制执行

院长　　X　X

二00X年二月二十八日

盛成厚站在人群里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不知道该听王法官的还是该听罗律师的。一套房子确实不好安排，如果再买一套，按王法官说的打死他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接到法官发给他的通告，盛成厚的心都凉了。


第三部第二卷　第七章

　
一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们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　只要听见机器轰鸣和发动机的声音，人们就会不约而同的跑出屋子，唯恐推土机和挖掘机进村来了。半夜听见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也有人会惊慌失措的爬起床来观看。

老实巴交的普通老百姓，哪里见过人民法院专门为自己颁布的布告。看见那布告，好似自己真犯了弥天大罪似的，惶惶不可终日。

一些胆小怕事的拆迁户，害怕挖掘机来了不动声色的就往房子上下铲子，害怕无端的把家具砸坏了无人赔偿，尽管不情愿，尽管极度的不满意，还是忍气吞声的，无可奈何的把家具往屋外搬。

有像盛成厚那样签了字的，就把家具搬进那套指定的小房间里。没签字的搬出家具不知道往哪儿放，有的只好搬去亲戚家，有的就让它在露天里放着，有的就在床上面支块塑料布，夜晚就在塑料布下歇息。

政府已经贴出了交出被征用土地的公告，怯弱的老百姓没有办法，如果不把东西搬出来，推土机挖掘机来了，问三不问四的就给你把房子扒拉了，到时候房子没了，家具也没了，那日子怎么过？这样虽然没了房子，可支起塑料布日子还可以照常过。

胳臂拗不过大腿呵，谁让自己摊上了这个时代呢。人民法院的布告可有无比的威慑力，那可是有资格宣布敲你沙罐的地方，寻常百姓谁敢与之抗衡？一些人在观望，看别人怎么做，然后再决定自己怎么做。这些人虽然没有动手搬迁，但也在悄悄的做着搬迁的准备，把值钱的东西和细软财物，悄悄的送去可靠的朋友亲戚家。

做这些事情的人，都是上了点年纪的人，都是些经受不起折腾的人。即使家里的年轻人反对，他们还是固执的做这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这些人的心里也堵塞着愤懑，这是没有办法的无奈的选择。许多人都惧怕那恐怖的强制拆迁，只想把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

也有一些不怕事的人，摆明了态度不搬，为了与之抗衡，做好了抗衡的准备，找来塑料桶装满汽油等着，扬言要强制拆迁就与来人同归余尽，誓死保卫家园。

二

许多年了，盛成厚都是听命于别人，从来没有违抗过别人的旨意。对于政府的政策文件条文条款，以及领导下达的任何指令指示，都不折不扣的完成。从来都认为只要是上面说的都是对的，从来没有想过政府的政策条文会有什么问题。

嘉陵江开发公司拿出的政府文件，是印有政府的大红印章的，他们不可能弄虚作假。可有人却说他们用的只是95年的文件，说95年的文件已经废止了的。说99年政府出有新的文件。而且，99年以后政府对于征地拆迁又有新的规定。这些人为什么不按政府规定的新规定办，而要用已经废止了的文件呢？难道这些事情就真的没有人管了？

那位律师说的话不可信，那区法院来的王法官，可是货真价实的法官呵，他说的话难道也有假？难道他不是站在大公无私的立场上？难道他也是嘉陵江开发公司请来的说客？法官不是该秉公执法吗？那法院的布告上可是有法院院长的名字呵？难道他们和嘉陵江开发公司都穿的一条裤子？如果他们真的是穿的一条裤子，老百姓的日子就真的不好过了。

盛成厚也明显的感觉出来，这次安置的房屋不合理。人家原先大房大院的住着，大人细娃各自有安歇的地方，如今硬让别人几个人挤进一间小屋子里去？说什么安置的原则是住的下，一个人住一间屋也是住，十几个人住一间屋还是住，打起地铺排起睡觉当然也住的下，可谁愿意呢？盛成厚自己也不愿意，可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盛成厚也看的出来，那法官代表法院是为嘉陵江开发公司说话的。也许罗明福是为了弄钱，也许他和王xx法官是串通好了的，可是有什么办法？法院已经张贴出布告了？强制执行！就是说要开推土机和挖掘机来了，盛成厚无能为力，只有深深叹息。

三

**领导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没有一个人不怨声载道，没有一个人对给他安置的房屋满意，以前也有过矛盾纠纷，可那是极少数的人不满意，而今则是所有人，包括盛成厚自己，他觉得自己并不是私心作怪，给他安置的两室一厅是超了面积的，还没有让他多交钱，可两间小歇房，进去只能老婆和女儿睡，自己和儿子睡，原本没有什么，可儿子女儿死活不愿意。是呵，高房大院的住着，突然要被塞进鸽子笼般的小屋里，谁心里也不舒服，谁也不愿意，谁也是一肚子窝火。

盛成厚在心里祈祷着：“推土机不要来呵，挖掘机不要来呵，不是我们不搬，实在是住不下呵。”盛成厚的心思无处诉说，只望嘉陵江开发公司，能根据实际情况，适当的给安置户增加点居住面积。那样也许就不用强制拆迁，那样也许人们就自觉自愿的搬了。

盛成厚眼见自己的儿子，也大桶大桶的汽油往家里搬。他真担心万一强制拆迁的人来了，儿子把汽油点上，盛成厚抽烟，曾经失手泼洒过汽油，知道汽油一旦燃烧起来可不是玩的，如果因此烧死了人，儿子可就完了。

任何一个善良的人，宁愿自己失去生命，也不愿意自己的亲生儿子去做这种危险的，犯法的事情。他出言阻止儿子，儿子埋怨他不同家里人商量就签了字，埋怨他什么年代了还去充积极，埋怨他脑壳不长脑髓不想想一套房子怎么住人……盛成厚白生气一场又无可奈何。

四

春天原本是充满阳光的日子，可连日来则阴雨连绵。盛成厚看老天连日下雨，心想嘉陵江开发公司不可能在下雨天来强制执行吧，谁知偏偏就在这样的天气，嘉陵江开发公司把挖掘机和推土机开来了。人们原本就在惶恐的气氛中仓皇度日，看见那两台耀武扬威的挖掘机和推土机，几个女人尖声的叫着往自己的屋子里跑，边跑边喊：“哎呀……来啦呵！哎呀……来啦呵！”

盛成厚正在屋子里端起碗吃饭，盛杨氏气喘咻咻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来……来……来了……”盛成厚莫名其妙，说：“啥子来了？”盛杨氏说：“推……推……房子……的……机器……”盛成厚愣怔了，饭碗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人们没有人组织，几个人走上去档住了推土机和挖掘机的进路，机器停了下来，双方对持着，挡路的人自发的越聚越多。嘉陵江开发公司早就有准备，十几辆警车呼啸而至，随着警车后面又开来法院和城管的车，其中还有一辆电视台的车子。

一些穿制服的和穿警服的人跳下车来，那些跳下车来的人两个人走过去拉一个挡道的人，拉开以后，王法官手拿半导体喇叭，喊：“我们是来执行公务的！谁来挡道按防碍执行公务罪论处！………”又向那两台机器喊：“开始拆！……”

罗民负跟班似的尾随着王法官，不时冷笑着对人说：“该花钱的时候舍不得花钱，这下晓得厉害了吧？”

人群一下子散开，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个小娃儿吓的哭叫起来。许多人往自家屋子里奔跑，不断回头张望，害怕挖掘机把铁臂张开去抓自己的房子。

挖掘机往就近的一家房屋开去，伸出铁爪子去扒拉一家楼层的女儿墙，这家的男人赶紧往屋外搬家具，女人瘫坐在地上气死气活的哭泣，一小男孩呆呆的站在女人身边，哭兮兮的去牵扯母亲的衣服，狗汪汪的叫着，几只鸡被飞落的砖石惊的四处乱飞。人们被这样的场景镇住了，女人发呆，男人手足无措，往外搬东西的人家逐渐多起来。

五

早晨，天是阴沉的，只稀疏的飘飞着小雨点，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起了雨丝，雨不大，很快头发上就掉下雨水来，搬出来的床单被褥很快被雨水侵湿了。一个小姑娘边搬边哭着喊：“妈，铺盖打湿了，晚上啷格睡呵！”大人无暇顾及她。

先搬出家具来的人家，架子床上顶了塑料布，雨水顺着床沿滴下地，铺盖和被褥还是干的。一家人站在雨中，一脸的无奈，一脸的忧愁，又有几分庆幸。那雨中往屋外搬家具的人们，很有几分凄风苦雨的悲凉。

人们在往屋外搬家具了，那被两人一组挟持走的挡道的人也放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人带头，各自奋力跑回家，各自提出一个大大的塑料桶出来。盛成厚的儿子盛项羿把塑料桶里的汽油全部泼洒在挖掘机上，从身上摸出打火机举在手里说：“日你妈不准挖了！再挖老子就点火给你烧了！”

提着塑料桶拿着打火机的男人越聚越多，看那架势，很多人都抱着和来犯者同归于尽的决心。挖掘机停了，盛项羿从一个人手中夺过塑料桶，疾步跨到正举着半导体喇叭喊话的王法官和罗民负身旁，恶狠狠的说：“日你妈还不喊他们停手！老子今天就和你们同归于尽！”

王法官见势不妙，连声说：“别乱来！别乱来！这可是犯法的！……”盛项羿恨恨的说：“老子反正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不求活了！你不怕死！就喊他们继续拆！……”罗民负怯怯的说：“别激动！别激动！我是律师，是嘉陵江开发公司的法律顾问，免费！……免费给你们打官司！绝对！绝对给你家里弄一套房子，我保证……保证……科得平！……”

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盛成厚的心落进了万丈深渊，看见儿子从屋里提出了汽油，看见儿子把汽油泼洒在挖掘机上，他害怕儿子把汽油点燃，他知道点燃汽油后的后果，儿子有可能就这样完了，即使没被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