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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柳湘莲-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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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猜着了缘由,黛玉正欲叫簪春起来,不妨柳湘莲猛的斥了一声,倒惊得黛玉一时失了言语。

原来,柳湘莲只堪堪落后绿蕉片刻,恰巧将簪春失手险些伤到黛玉一幕瞧了个清楚,偏又不及相救,急得满脸满身都是汗,喉咙好似叫人捏在了手里,一声儿也发不出。

拼命赶了几步,直等簪春慌慌张张把镜子扔到了一旁的空地上,柳湘莲一颗心才算落回了原处,厉声发作起来,骂的簪春愈发不敢抬头。

许是仍不解气,柳湘莲黑着脸冲到黛玉身边对着簪春便是一脚,直踢得簪春伏在地上起不了身。

“这是做什么!便是瞧着我不好,也犯不着这样发作我的丫头,她好不好,也该我管教着。”

黛玉何曾见过柳湘莲这般勃然大怒的模样?心中不免便有几分怕,瞧一眼挨了窝心脚的簪春,却又有些恼。

在黛玉想来,不管簪春有何错处,柳湘莲所为未免太过粗暴凶狠,全无半点胸襟气度,活似个粗鄙莽夫,令人不喜。

也是柳湘莲素日时时事事纵着黛玉,才让她当着丫头们的面儿与他呛声,浑不想柳湘莲这般发作不过是为了她,她倒为丫头发作起了柳湘莲。

一口气憋在心里,柳湘莲却舍不得让黛玉受半点委屈,只得叫绿蕉扶簪春下去,自己则坐在了黛玉身旁的榻上,预备着两个丫头一去,就与黛玉赔不是。

黛玉却不肯让他如愿,先是再三叮嘱绿蕉好生照料簪春,有好药尽管使着,又作势问起柳湘莲何时出门,叫哪几个跟着等事,一问接一问,只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等杏奴梨仙两个回来咱们再去也不迟,家人也不必多带,免得招摇过市徒惹一身腥,姨妈家也要吃挂落。说了这许久,为夫给玉儿斟盏茶可使得?”

柳湘莲晓得黛玉在与他使性子,既不急、也不恼,等黛玉连珠炮似的问完了,方一并答了,又起身端杯执壶,双手为黛玉奉茶。

神色之真,令黛玉接也不是,推也不是,恼也不是,乐也不是。

“快些接了吧,爹娘还等着咱们一道去敬柱香回这样好的消息呢。”

看出黛玉已渐渐消了气,柳湘莲含笑将瓷杯塞到她手中,转而说起了正事。

柳湘莲如今仕途上终是有了起色,得了实缺,很该捧着圣旨祭拜先人,黛玉忙也起身肃容应了,当即随柳湘莲一道出门乘车,往城外柳家宗祠拜了祖宗,夫妻两个又对着柳父柳母的牌位絮絮说了会儿话,等杏奴梨仙气喘吁吁赶了过来,方上车往裘府去。

到了裘府,柳湘莲自有裘良陪着一道听裘父的训导叮咛,黛玉则与裘母裘良之妻徐氏等说些家常闲话。男一起女一起,直消磨了大半日,又一道用过晚饭,二人方告辞出来。

黛玉本最不耐烦此类交际应酬,这一日下来真真倦极,只等着回家好生歇息,哪成想才摘净了头上的首饰簪环,小丫头红樱便一溜烟进来传话。

“禀奶奶,大爷说是有要事与奶奶商量,烦奶奶多等会子。”

哪有人家夜半商议要事的?

黛玉心下微晒,也不知忆起了什么,面上竟敷起薄薄一层粉色,待要叫红樱下去,才发觉小丫头早没了影子,连一贯守在她身边儿的挽冬也悄没声息退了下去,只留她一人坐于案前,映着红烛明明暗暗。

心头陡升几许慌乱焦虑,黛玉忙倾身推开紧闭的窗棱,迎入半室月光,也迎入了满怀瑟瑟寒风。

不等黛玉收回微凉的手指,便听得内室的帘子轻轻一动,再熟悉不过的挺拔身影缓缓前行,踏歌而来。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声悠扬调婉转,正是汉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

晕黄的烛光映着柳湘莲只略略勾勒了眉眼的面庞,愈发显得他清俊灵动、顾盼生辉,较之松散披着的戏服上掐金嵌银的云纹更闪亮三分。

水袖轻扬间眼波流转,当真是难掩如玉风华,尽显如海深情。

勾人魂魄,撩人情丝。

黛玉不觉便有些痴意,怔怔瞧着柳湘莲愈走愈近,半蹲身执起她的十指。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低低的誓言与温热的吐息密密相锁,在黛玉耳畔萦萦缠缠,好似融出了一室浓醇酒香,引得人意醉神迷。

神思微晃,黛玉只觉唇上一热,便再也抽不得身。

仿佛心内破茧而出的一点火源与柳湘莲勾在一处,烧尽了脑中心智、身上衣衫。

恰是芙蓉一枝春带雨,莲花池内配成双。

今夜鸳鸯交颈,芙蓉帐内正好眠。
33
第二日天边将将透出一丝亮意,柳湘莲便自沉沉睡梦中惊醒,心悸之余,不免失了分寸,搂着黛玉身子的手臂突地一紧,勒得黛玉秀眉紧蹙犹未觉察。

“可是梦里魇着了?”

半晌,柳湘莲仍圈着黛玉且喜且叹,不想黛玉苦于腰间的力道已是渐渐转醒,此时冷不丁开口,虽轻柔温和,仍惊得柳湘莲胸中擂鼓一般。

“并不曾。”

稍一回神,柳湘莲觉出黛玉正小心翼翼推着他的手臂,便知黛玉误以为他忆起在外征战的险境,梦中受了惊吓才拿捏不住力道,忙松了手,又温言安抚。

说话间,柳湘莲与黛玉对视一眼,见她面上难掩倦意,且眼中也并不十分清明,晓得黛玉仍是半梦半醒,神思混沌。

“天色尚早,再歇息会子也使得。”

一手轻抚黛玉鬓边,柳湘莲心知她是夜里累得狠了的缘故,恐黛玉面上挂不住,也不说破,只拿捏着分寸为她揉压两侧穴位。

这也是柳湘莲细致周到之处。

成亲日久,虽未同床共枕,柳湘莲倒也摸索出了些许黛玉素日的行止习性,知晓她若是夜里走了困,醒来便难免头痛,是以一见黛玉皱眉,尚存着被褥内余温的指腹就轻轻覆了上去。

黛玉自幼便少眠多梦,纵是成亲以来有柳湘莲叮嘱着悉心调养,到底底子薄不比常人,适才叫柳湘莲扰了梦后本无意再睡,奈何时辰确是太早了些,竟又迷迷糊糊阖眼睡了过去。

许是黛玉脸皮子实在太薄,直至沉入梦乡,也终究没想起自个儿许是累着了,亦或柳湘莲覆在她额角的力道将将好一类的缘由。

柳湘莲满眼皆是黛玉恬静的睡颜,心中当真吃了蜜一样甜,手臂抬了许久也浑然不觉酸痛,直乐得见牙不见眼,哪里还有平日半分精明模样。

不过是自黛玉双目微合再到她吐息渐缓的片刻功夫,柳湘莲早已连二人日后养育几男几女一事也一并妥当打算了。

正乐着,柳湘莲忽又担忧起黛玉的身子。

自古女子产育便是一只脚入了鬼门关,她身子那般弱,也不知受不受得住这份苦楚。

一时心思电转,不免轻叹出声,好在不曾惊醒了黛玉。

黛玉兀自酣眠,守在外间的丫头们却是听了个真切。

“挽冬姐姐,听着似是大爷起身了。”

屏息又听了会子,笄秋小心翼翼搁下了手里捧着的手炉,附到挽冬耳边轻言道,神色较之以往恭敬了许多,也不似前些日子那般有主意,只垂着眼听挽冬的吩咐。

挽冬心内明白笄秋是叫执夏的事儿唬破了胆子,熄了那攀高枝儿的心思,单瞧她今儿夜里身上的家常旧衣裳,便不是往日爱俏的模样。

“大爷体恤咱们奶奶,必是要等奶奶起了方起的,仔细候着也就是了。”

虽说打从执夏笄秋两个起了别样心思,便有意无意与挽冬生疏了,几人到底也是幼年相识,姊姊妹妹喊了这么多日子,挽冬实不愿笄秋再步了执夏的后尘,落得个凄凉下场。

执夏她劝不住,敲打敲打心思浅露的笄秋,倒不算难为之事。

笄秋闻言便讪讪的,垂眼坐回了原处,一双素手直将榻边低垂的流苏拗得不成形状。

“人都说奶奶的样貌比天上的仙女也不差什么,如今又得了大爷……,这份福气怕是仙女们也及不上了。”

纵是已然断了不应有的念想,笄秋此时提起黛玉仍掩不去言语间的酸意。

当初她与执夏簪春三个随嬷嬷们拜见大奶奶时,一则惧怕大爷往日苛责丫头们的凶名,一则是让天仙似的大奶奶比得自惭形秽,也是一心想着好生服侍大奶奶,日后也能凭脸面求个好了局,哪里敢起见不得人的心思?

若不是其后觉察大爷与大奶奶面上虽和睦,却从不曾同床一事,执夏与她,又岂会自以为得了上进的梯子,百般讨好大爷?

结果大爷与大奶奶如今倒是圆了房、共了枕,只可怜执夏一家子白白填了进去,也不知叫人牙子贩去了哪里。

挽冬如何听不出笄秋话里话外的怨气,当即柳眉倒竖便要喝骂这痰脂迷了心窍的小蹄子,碍于里屋的大爷大奶奶方强忍了,只压低了声儿啐她。

“你们倒是委屈了?别说咱们这样的家生子,就是外面正正经经人家出身的小姐,若是不守本分,可有个得了好下场的?自个儿作了耗生了事,再想着平安享福,才真真是痴心妄想!”

挽冬心里气笄秋至今竟不能悟,言辞间不免越说越重,末了,索性心一横,把话一次说了个明白。

“瞧在几辈子认识的份上,也不妨与你说句亮堂话。莫说大爷大奶奶这般恩爱,就是真称了你的愿,大奶奶只凭着大红花轿明媒正娶的身份,发卖个把不合心意的丫头也不是甚了不得的事!真要论起来,咱们进来伺候大奶奶前也很听过几个过了明路的姨娘叫当家太太发落出来,在自家庄子里寻死觅活的事儿,可有人问过?挣命般生下的哥儿姐儿,自有人教养!”

说完,不说笄秋作何反应,挽冬却是愈想愈恼,自悔失言,忙拿帕子遮了脸,翻身和衣躺了,生怕笄秋再拉着她絮絮说些不合本分的话。

这却是挽冬多虑了。

笄秋素日与执夏亲厚,满心都是做了通房大丫头乃至姨娘后的风光体面,已是叫富贵荣华迷了眼,此刻乍闻那份体面不过如此,方忆起儿时所听所见,心中大震,不免心灰意冷,哪里还提得起寻人说话的兴致,只怔怔盯着手炉内愈发微弱的火苗出神罢了。

还是挽冬起身后轻推了她一把,笄秋才恍惚回过神智。

“大爷大奶奶起身了,还不快收拾了进去伺候,怎地你今日倒瞌睡起来。”

挽冬催得急,笄秋也慌忙抬手理起鬓发,一时失了轻重,倒叫木梳齿磕了头皮,一阵发麻,这才真正醒过神,抬眼欲瞧挽冬,却不想屋外天光也是大亮,倒叫日光刺得泪流不止。

“姐姐,我……我身上不舒坦,叫簪春来替我伺候奶奶可好?”

面白如纸、声若蚊呢,倒真是服了软了。

挽冬手上一顿,半是忧虑笄秋劳心太过,半是倚仗黛玉心善,立时便应了:“既如此,你便回去好生歇着,顺道儿叫簪春过来就是了,奶奶和善,再不会计较这些。”

笄秋得了准信儿,也不多耽搁,拿帕子略遮了遮额头便掀帘子一径去了,倒当真有几分病美人的滋味。

定定瞅着笄秋踉跄离去,又等来了睡眼惺忪的簪春,挽冬才与她一同端着梳洗的物件进里屋伺候。

——黛玉在内已是催了十四五回了。

这倒不是挽冬奴大欺主,实是黛玉虽一声声催得急,奈何总伴着与柳湘莲拌嘴玩闹之音,挽冬便是块木头,也晓得大爷正“服侍”大奶奶换衣裳呢,岂敢入内打扰?

说不得只好屏息等里屋说话的声响渐渐没了,再进去领罚。

“我也只配使些需得人三催四请的笨丫头罢了!”

果不其然,挽冬与簪春两个才进门,便受了黛玉一句排揎。

簪春不知前情,唬得脸色都变了,唯恐大爷再为大奶奶出头,拿她们作伐子。挽冬却晓得大奶奶不过是拗不过大爷,硬被帮着换了一身大红的衣裙,面皮又薄,才有此一说,当不得真,忙拦了白着脸欲要请罪的簪春。

“今早上也不知怎地,先是笄秋身上不爽利,换了人来,水又半晌不热,奴婢们这才没听着奶奶吩咐,只求奶奶宽恕奴婢们一回。”

半真半假的告了一回饶,挽冬下跪的模样才做到一半,就听着黛玉叫起,忙一扯身旁兀自呆呆愣愣的簪春,服侍黛玉夫妻洗漱。

因今早挽冬簪春入内之时黛玉湘莲已自行换过衣衫,倒也省去了挑拣衣裳的工夫,等簪春为柳湘莲捧来酽好的芽尖儿,挽冬也已为黛玉佩好了簪环,只待妆点过后便去灶上传饭。

谁知挽冬刚匀好螺子黛,便有一只布着薄茧的宽厚手掌将螺子黛从她手里夺了过去。

“给你们奶奶沏盏茶,这儿也不用你们伺候了,过半个时辰传饭即可。”

闻言,挽冬哪里还有不懂的,只恨不得拉着簪春直接穿墙而出,免得碍了大爷的眼。

可怜两个丫头这几年也养得娇贵起来,不过疾走了几步路便气息不顺。簪春一贯不会察言观色,才出了内室张口便要抱怨,叫挽冬一把闷住了。

簪春先是不解,到底还是挽冬憋着笑朝里努努嘴,她顺势一瞧,方明白了。

门口的帘子还没合拢呢,大爷便急着为大奶奶画眉,大奶奶偏扭手扭脚不愿意,可不是要把丫头们统统赶出来么。

簪春一时没绷住,竟低低笑出了声儿,惊得挽冬忙拉她去灶上吩咐。

“可遂了你的意了!柳二郎沙场上杀伐决断,内帏也整治的好生齐整。”

听着外间的帘子响了两声,黛玉虽怕花了妆容不敢动,嘴上却没饶过柳湘莲,只左一句右一句的拿他取笑。

柳湘莲正是称心如意、喜上眉梢的时候,哪里会为点闺阁乐趣恼了,也不答话,只含笑为娇妻画眉点唇,好生快活。

画完了,又细细赏过。

“偏你爱那身藕荷的,到底还是大红的衬着你颜色润些,也精神。”

直盯得黛玉面颊绯红,柳湘莲才松了捧着黛玉面庞的手掌,转身为她收拾妆奁。

“偏你知晓的多些!”

黛玉心头熨帖,却不愿叫柳湘莲知道,只冷着脸瞪他,可惜一句话说的是十分娇嗔,与脸色全不相称。
34
“人无完人,我也不过是于当晓处不糊涂罢了。”
柳湘莲本就面皮厚实,又瞧出了黛玉的口不对心,自然不会放过这顺杆爬的机会,一句话逗得黛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红着脸啐了他一口。

“很该叫人听听,这才是咱们顶门立户的大爷呢。”
柳湘莲心下喜不自禁,面上也不免带出了撩人笑意,有心抚上黛玉微红的脸颊,却又怕她当真恼怒成羞,只得握掌成拳,清咳数声而已。

不说黛玉那言语难描其灵韵的音质,只说她薄怒之下仍一口一个咱们大爷,便足以让柳湘莲心花怒放。

“昨儿姨父提起明晚理国公府上的寿宴,说是让咱们收拾收拾,好一同去。既是国公府老太君的整寿,礼自不能太过简薄,可也不能越过了姨妈府上,还要劳烦玉儿多费心神。”
闺阁之礼虽好,奈何柳湘莲十日后便要走马上任,少不得截住话头,与黛玉说些应酬往来的俗务。

“等你提起,茶也凉了。姨父表兄跟你在书房吃茶的功夫,姨母就嘱咐过了。怕我年纪轻不晓得厉害,又特意指点了其中惯窍,姨母可说了,让咱们明日歇过晌午就先过那边府去。”

柳湘莲说完便自悔失言,唯恐黛玉不愉,毕竟荣宁二府坏事之前,京里辈分高的老封君还要多一位。可理公国之母不称国公府老太君,又当如何?也只能一眼不错的揣摩黛玉心思,以期亡羊补牢罢了。

黛玉心下确实有所触动,却也晓得悲欢离合命途起伏自有定数,非一人之力所能及,是以并未显露半分,待瞧见柳湘莲的形容,才恼了。

想她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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