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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光寒起书楼-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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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兄是说……”



“柳大侠既然到了洛阳,在下该尽地主之谊。”



“好,好。”柳二呆忽然大笑:“若是到了洛阳不扰扰龙兄,柳某人也脸上无光。”



“在下也不成为小益尝了。”龙怀壁也笑了。



于是柳二泉介绍沈小蝶,小孟尝龙怀壁神色之间,表现出肃然起敬。



看来他早已领会,柳二呆所指的这位当代侠隐是谁了。



接着他也介绍了几个随行之人,看来都是颇负盛名的中州豪侠。



“是了,”柳二呆忽然问道:“龙兄怎知柳某人来到洛阳?”



“在下本来不知,但昨天有位朋友刚好到此。”



“是谁?”



“华山神拳太保孔刚。”



“哦,原来是他。”柳二呆道:“此人勇猛刚直,朴实无华,的确是条汉子。”



“嗯。”龙怀壁点头道:“柳大侠慧眼识英雄。”



“龙兄休得一再谬赞,其实柳某人算得什么大侠。”柳二呆道:“过誉之词,委实汗颜。”



他是的确有这种感觉,觉得自己并没如此伟大。



“这是柳大侠过谦。”龙怀壁道:“其实这也并非在下一人之词……”



“这怎么说?”



“柳大侠以一介书生,一举歼除了江南恶霸齐天鹏,继之又力挫当代枭雄封八百,阻遏了他为祸江湖的图谋,因而天下豪杰齐慕风采,皆以一睹柳大侠为荣,在下委实没有过誉。”



“好了,好了。”柳二呆笑道:“其实诛杀齐天鹏,力挫封八百,也并非柳某人一人之力。”



“这……”



“还是那句老话。”柳二呆道:“有人功成弗居,柳某人却落得独享美誉……”他话到此时,眼角忽然瞟向沈小蝶。



沈小蝶却狠狠瞪了他一眼。



其实这也是实情,在金陵白玉楼上,若不是沈小蝶打翻了那两只瓷盘,他未必能一剑得逞,至于在铜雀别馆,搅翻封八百的虎窝,几乎全是沈小蝶策划之功。



龙怀壁意外地没表示意见。



显然,他已明白柳二呆隐隐所指,聪明人一向是不追根究底的。



龙怀壁当然是个聪明人。



他号称小益尝,坐镇洛阳,对于一般江湖动态,自是了如指掌,在金陵白玉楼杀齐天鹏,可以说成偶发事件,至于在铜雀别馆对付封八百之事,江湖上业已知之甚详,有谁帮了柳二呆?



何况这个奇女子就是沈小蝶。



“柳大侠,此地不是谈话之所,且请进城。”龙怀壁向路旁柳林里招了招手。



只见几名青衣仆从,打从柳林里牵出几匹马来,居然还有一顶丝绒软轿。



这项轿当然是替沈小蝶准备的。



“龙兄。”柳二呆笑道:“你真不愧是小孟尝,居然想得如此周到。”



“待客之道,理应如此。”龙怀壁说。



于是骑马的上马,坐轿的登轿,进得城来,已是万家灯火。



洛阳是座繁华的城市,但柳二呆不习惯这种繁华。



小孟尝龙怀壁是个热情的好主人,柳二呆也不习惯被人奉为上宾。



他不但淡泊名利,也讨厌世俗的酬酢。



更难忍受的是,一天一小宴,两天一大宴,每当宾客云集,他就成了众目所瞩的焦点。



当然,他很感激小孟尝的盛情款待,却难耐这种烦嚣的应酬,也听不惯一叠声的恭维。



于是,在第五天他就告辞了。



临别之时,小孟尝殷殷致意,并且带送一份厚礼,那是金元宝四个、白银一封,另外还有珠花一对、玉镯一副、珍珠项炼一条。



这些女人首饰,当然是给沈小蝶的。



柳二呆硬是不收,自称一路盘程有余,用不着这么多财物。



在争得面红耳赤之后,沈小蝶只好选了一对珠花,柳二呆也从那封白银中取了一小锭。



小孟尝无可奈何,也就罢了,但随即吩咐仆从,选了两匹骏马。



“柳大侠,沈姑娘。”他说:“此去路程,关山险阻,有了这两匹马……”



“这……”柳二呆仍有推辞之意。



“不,这只是借用。”小孟尝情急说道:“两位回转中原,再过洛阳,还了在下就是。”



事实上也的确很需要这两匹马,要不然数千里跋涉,脚都会磨起茧来。



但送行之宴,在柳二呆的坚持下也就免了。



于是一人一骑,悄然出了洛阳。



柳二呆有过一次经验,耽心江湖人物继续跟踪,出了洛阳,一路街枚疾走。



时序已入深秋,出得关外,气候起来越冷。



此行的目的是南祁连,也就是天山南路,中间有一段地方,是当年的古战场,一路秦城汉堡,晓角寒沙,极目荒凉。



好在两人并路而行,说说笑笑,指点山川景物,旅途颇不寂寞。



这天,终于接近了山区。



“呆二爷。”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沈小蝶替柳二呆改了这个称呼。



“什么事?”柳二呆也不在意。



“你难道也不问问,”沈小蝶道:“我们来到这祁连山是干什么的?”



“你知道就好啦。”柳二呆笑笑。



“这才妙呢,”沈小蝶道:“居然糊里糊涂就跟了来,要是我把你卖了呢?”



“卖我?”



“说不定你还替我点银子呢!”



“可借你错过了机会。”柳二呆笑笑:“中原富豪之家多得是,你不打主意,如今在这苦寒之地,谁出得起好价钱。”



“唷!”沈小蝶咯咯笑了起来:“还争身价呢!”



柳二呆也笑了。



“怎么啦?”沈小蝶忽然正色的道:“看你满不在乎的样子,难道真的不想知道?”



“谁说不想。”柳二呆道:“想得要命。”他终于说了实话。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沈小蝶说。



“不远万里,餐风露宿,来到这祁连山。”柳二呆道:“这事情谅也不小。”



“事情的确不大,却是我应该来的。”



柳二呆在听。



“你知不知道,”沈小蝶道:“我师父还有位嫡亲的姐姐。”



“哦?”



“就是大孟。”



“江东二孟,谁都知道。”



“对啊,就是她。”沈小蝶忽然神色一黯,幽幽道:“我叫她大师父。”



“大师父?怎么用这种称呼?”



“你不知道,我原是个孤儿。”沈小蝶凄然道:“大师父和小师父合力抚养成……”



“好,好,别提这些了。”柳二呆不愿触起她的伤心往事:“只说现在。”



“大师父死了。”



“哦?”



“自从四空师伯仙逝之后,大师父痛不欲生,决心相从于地下,不饮不食,终于绝食而死。”



这宗凄艳缠绵的往事,倒是鲜为人知。



“这不是死了很久?”



“五年了,就死在这祁连山。”



柳二呆也不禁黯然神伤,一时情绪起伏,久久难以自己。



“当时我师父……对了,我说的是小师父。”沈小蝶继续道:“我师父也无意于人世,只因我当时年纪还小,学艺末成,所以……”



柳二呆不胜唏嘘。



“现在你明不明白,我来祁连山为了什么?”



“你是……”



“收拾大师父的骸骨,归葬栖霞。”沈小蝶饮泣道:“等到小师父百年之后……”



她没有说下去,但可以听得出来,“江东二孟”死要同穴。



“哦。”柳二呆道:“我明白了。”



“这是我的本份。”沈小蝶道:“只是亏了你,陪我跑了这远的路……”



“小蝶,你说错了。”



“错了?哪里说错了?”



“你想想看,”柳二呆叹息说:“看在先师的份上,我也不算外人。”



“这倒不假,你的确应该尽点心力。”



“所以我就跟你来了。”



“别胡说。”沈小蝶道:“你当初怎知我是来收拾大师父的骸骨?”



“我当然不知道。”柳二呆道:“但我却隐隐有种预感,觉得你跟先师必有某种渊源,而先师当年的事迹,我也听到了许多传说……”



“是关于我大师父和小师父的事吗?”



“是的。”



“可惜往事已成烟。”沈小蝶叹了口气:“这些传说也会慢慢淡了下来的……”



“不,还有我们两个……”



“我们两个?”沈小蝶一怔:“你说什么?”



“哦。”柳二呆道:“我是说‘江东二孟’继起有人,有你沈小蝶,至于先师四空先生,也还有我这个不成材的弟子。”



“这又怎样?”



“我们两个永远联起手来。”



“永远?你说永远?”沈小蝶脸上一红:“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柳二呆怔了一下。



“说不出来是不是?”沈小蝶笑了,揶揄的道:“说这种话还没到时候。”



没到时候?必然有到时候的一天。



这显然是种暗示。



“好。”柳二呆笑道:“倒时候再说。”



山区人烟稀少,两人在入山之前就备足了干粮饮水,以及马料。



好在有这两匹马,要不然真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这天入山渐深,极目望去,但见群山纠结,乱石崩云,山势越来越峻,道路也越来越崎岖。



“小蝶。”柳二呆忽然勒马问道:“你大师父的骸骨到底在哪里?”



“在一座尼庵里。”



“尼庵?”



“是的,名叫慈云庵,庵里的主持就是莲花师太。”沈小蝶道:“大师父是她的方外之交。”



“你来过吗?”



“小时候来过。”沈小蝶道:“但景物依稀,确实的地方已不甚记忆了。”



“这可糟了。”柳二呆道:“这偌大的山区纵横千里,到哪里去找?”



“不难,我带有地图。”



“图?”柳二呆道:“就是被江湖上那些贪心病狂之徒认为是藏宝地图的那幅吗?”



“正是。”



“好,快取出来瞧瞧。”



于是两人一齐下马,选了路旁一块平整的山石,将那幅草图展了开来。



草图上绘的是山形道路,几座比较突出的高峰,则有特别标示,也定好了方位距离。



图侧还有文字注记,一目了然。



群山中有个三角形的记号,线条较粗,沈小蝶指着说:“这就是慈云庵。”



柳二呆举头望了望昏黄的日影,四顾群峰,打量出正确的方位,然后移了一下草图。



“小蝶。”他说:“我看不看得出我们此刻在图上的位置?”



“在这里。”沈小蝶指指图上一条弯曲的线条。



这条线是代表一条小径。



“对了。”柳二呆道:“看来距离慈云庵已经不远,快马兼程,半日可到。”



“那就赶一程吧!”



“好。”



几十天的跋涉奔波,终于到了地头。



沈小蝶叠好那幅草图,揣入怀中,两人重又踏镫上马,折转向北。



约莫驰行了两个时辰,道路渐见平坦,山色也渐见青葱,居然还隐隐听到流水淙淙之声。



在边陲穷荒之地,这是很少有的景象。



“莫非到了?”柳二呆一勒马疆,望了望沈小蝶。



“好像是的。”沈小蝶目光四下一转:“这里的景物我似乎很熟。”



“你那时多大年纪?”



“大约五岁不到。”



“哦,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柳二呆话到此时立刻住口。



五岁不到就成了孤儿,还是不提的好。



此时天色渐晚,一轮昏黄的日影,沉落在左面的万山丛中,暮霭也渐渐锁合了后面的山口。



“镗……镗……镗……”右面的山场里,忽然传来几响钟声。



钟声清越,飘垂四野。



“到了,到了。”沈小蝶欣然叫道:“这钟声我十几年没听到了,听起来还是这般亲切……”



看来她童年时期,在这里度过了一段不短的日子。



当下策马缓行,两人一先一后,折入一条幽径,但觉龙吟细细,奇'…'书'…'网凤尾森森,像是别有天地。



莲花师太年高七十,依然健在。



这老尼似是养生有术,不但面色红润,而且双目开阔,居然炯炯有神。



听得沈小蝶到来,她显然意外地有份惊喜。



沈小蝶又介绍了柳二呆,当然说明了他就是四空先生的嫡传弟子。



“老尼看得出。”莲花师太慈蔼得像朵详云:“像煞了当年的四空。”



“弟子不敢比拟先师。”柳二呆道。



“敢不敢是回事,像不像又是回事。”莲花师太强调自己的看法。



“弟子哪点像?”



“佛曰不可说。”莲花师太目视沈小蝶,然后微微一笑。



聪明人应该想得到,她不肯说的是什么。



沈小蝶和柳二呆无疑都是聪明人,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同时脸上一红。



莲花师太对沈小蝶显然有份关注,也有份慈爱。



她拉着沈小蝶左看看,右瞧瞧,啧啧赞赏,不住的点头称好。



“蝶儿,出落得真像你师父。”



“真的?”沈小蝶道:“是大师父还是小师父?”



“一样,都一样。”莲花师太道:“你大师父和小师父本就难分轩轾。”



“可惜武功不济。”沈小蝶忽然眼珠一转:“比两位师父差得远。”



“哦?”



“还望师太指点。”



“好哇,小丫头,你越来越精。”莲花师太大笑:“居然打起老尼的主意来了。”



“师太慈悲嘛!”沈小蝶盈盈稽首。



“好吧。”莲花师太正色道:“不过不在此时,先去历练一下再说。”



“那要等到几时?”



“放心,老尼答应了就算。”莲花师太道:“莫看老尼已年登七十,还不打算回归西土。”



沈小蝶心知莲花师太一言不二,当下暗暗高兴。



柳二呆这才知道,这位老尼原来是位世外高人,一种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当日晚斋过后,各自安歇。



第二天,沈小蝶和柳二呆商量了一下,便打算收拾起程,返回中原。



慈云庵的后山有座塔,名叫灵谷塔。



大孟的骸骨就存放在这座塔里,其实也并非什么骸骨,只是一坛骨灰。



美人成黄土,红颜已化灰。



沈小蝶跪地焚香,祷告了一番,一时悲从中来,不禁泪如泉涌。



柳二呆神色一黯,也不由得跪了下来。



然后两人将那坛骨灰请出塔来,沈小蝶早就备好了一个黄包袱,紧紧扎住,缚在背上。



中午时分,辞过莲花师太,离开了慈云庵。



轻骑熟路,回程自是比较容易。



那知第二天跟着就要出山,忽然风波骤起。



原来山区难寻宿处,经过整天奔驰。人疲马乏,黄昏时分,两人选了个林木僻静之处,用过干粮饮水,准备先打个盹儿,等到明月东上,继续登程。



两人都是背倚山石,盘膝跌坐。



沈小蝶早已卸下那个黄包袱,紧紧的拥在怀里,酣然入梦。



柳二呆也正处自迷迷糊糊,忽然传来一声马嘶。



骏马通灵,必是发现了警讯。



他一惊而起,睁目看去,只见正好有个黑衣人,蹑手蹑脚的扑近了沈小蝶。



马嘶突起,那人也是一怔,忽然探手如电,直向沈小蝶怀中抓住。



目标好像就是那个黄包袱。



沈小蝶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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