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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尘传说-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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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敬龙听得如此佳人,竟只是一名使女,不由将信将疑。见她举匙等待,只得张口将药喝了。楚楚见他喝完,又舀一匙轻吹之后送到口边。不大工夫,半碗药喝个精光。楚楚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将陈敬龙唇上残留药汁轻轻拭去,柔声道:“公子倘若困倦,便再睡一会儿。楚楚只在屏风外,如有吩咐,唤我便是。”转身轻移莲步,将药碗送去炭炉旁。



陈敬龙唇上淡淡莲香直入鼻中,正是楚楚手帕所留。他何时享过美人服侍之乐?自思方脱危难不久,便入此温柔乡中;夜间凶险,几乎性命不保,此时却玉人在侧,一派旖旎景象,差距之大,无异天壤。一时心神纷乱,如在梦中。



楚楚将碗匙放妥,慢慢走入屏风后,再无声息。陈敬龙闭目片刻,心中思潮起伏,不能入睡,轻声唤道:“楚楚……姑娘。”屏后楚楚应道:“公子有何吩咐?”微微一顿,又道:“我不过是个侍女。公子叫我楚楚便是,不必称呼‘姑娘’,如此客气。”



陈敬龙微一迟疑,道:“我只是一个山野小子罢了,哪里是什么公子?我叫陈敬龙。我叫你楚楚,你也直呼我姓名好了。”楚楚恭声道:“公子有所吩咐,楚楚本不敢不应;但公子与我家二公子为友,是主人身份,楚楚却不过是婢女下人。上下有分,尊卑有别,楚楚怎敢直呼公子名讳?”



陈敬龙不懂大家规矩,见她执意不肯,不敢勉强,寻思一下,问道:“楚楚,你说的二公子,可是林玄?”楚楚隔着屏风应道:“正是。”陈敬龙道:“他现在哪里?”楚楚道:“我家二公子在公子床前守候一日一夜,实在困倦难当,今早回房休息去了。公子若有要事,楚楚现在便去唤二公子起身过来。”



陈敬龙忙道:“不必了。我的事情并不很急。”跟着问道:“你说林玄在我床前守了一日一夜?”楚楚道:“正是。自昨日天明时分,老爷带公子回来,我家二公子便一直守在床边,直到今天早晨。公子伤处,都是我家二公子亲手包扎,昏睡时所服粥、药,也都是我家二公子喂食。”陈敬龙这才知道自己昏睡了这许多时候。想到林玄与自己不过一面之识,竟在自己床前守候照料一日一夜,心中不由感动,暗自寻思:“这林玄如此重义,当真可交。等我伤好后,定要好好报答于他。”



深默片刻,又问道:“楚楚,我伤势如何,什么时候才能起身?”楚楚道:“医生说,公子后腰与肩头的外伤看似厉害,却是不碍事的,敷了伤药,十天半月便可愈合。但内伤极是麻烦,若不再受到震荡,也要一月之后方可下地走动,想要痊愈,至少也得两、三个月呢。”陈敬龙惊道:“这样严重?”楚楚道:“医生说,公子内伤是因胸口受到大力撞击所致。本来那一下撞击,并不会伤的如此厉害,不过痛上几天,也就罢了。可是公子后来似乎与人争斗,不断用力,而且连续受到震荡,使伤势加重不少。而这其间,公子似乎情绪不稳,血流过速,更使内伤加重;再后来,公子又似乎张口呼叫,致使急风灌入,冲击肺叶,伤势便更加重了。医生说,若不是公子体质过人,内脏强健,这样伤上加伤,早已无法收拾,就算不死,也不免成了废人。如此伤势,公子只需两、三个月便可痊愈,已经是天下少有的奇人了。”



陈敬龙心中暗骂:“祝倾城这凶老太婆,实在可恶。我又不曾得罪她,居然下此重手,将我伤成这样!”但一来念在她是容儿的奶奶,看在容儿面上;二来念在她只是想给自己吃些苦头,并非存心害人,至于后来波折,根本出其所料;三来知道初伤不重,必是她手下留情;虽然是心中暗骂,却也并没用上太过恶毒的语言。



忽然感觉奇怪,问道:“楚楚,给我瞧病这位医生,居然能根据伤势,将当时情形推断的毫无差错,当真很了不起。他是谁?”楚楚道:“医生是个男人,楚楚不敢问他姓名。听我家二公子说,这位医生是玄武城姬神医的弟子。姬神医是天下第一名医,他的弟子,医术自然不同凡响,有如此能耐,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陈敬龙暗道:“原来是姬神医的弟子,难怪有如此本领。天下如果多些这样医术非凡的明医,不知可以少多少枉死之人。下次见到姬神医,我当劝他多收弟子。只是我人微言轻,不知人家会不会听。”



他不说话,楚楚也不再吭声。陈敬龙听她方才说话,虽然有问必答,但语气始终淡淡的,显得情绪十分低落;问道:“楚楚,你怎么不说话了?”楚楚应道:“公子需要休息,楚楚不敢打扰。”



陈敬龙道:“我睡了这许久,休息得已经够了。这样躺着不能动弹,实在难过。你陪我说会儿话,行么?”楚楚应道:“公子要吩咐什么,楚楚听着便是。”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陈敬龙笑道:“我是想与你聊天解闷,不是吩咐事情。你不用这样拘束。”楚楚应道:“是。”陈敬龙道:“这样隔着屏风聊天,我实在有些不大习惯。不如你过来,坐在床边,怎么样?”



他与商容儿在勿用山时,便时常一人躺在床上,一人坐在床边,四目相对,聊天解闷;至于商容儿受伤后,更是只能如此,不过坐着之人必是陈敬龙罢了。现在隔着屏风说话,看不见对方的神态表情,陈敬龙只觉别扭无比,便顺口将以前习惯的聊天方式说出来,心中并没多想。



楚楚不似方才迅速回应,沉默了许久,淡淡道:“公子是主,楚楚是仆,太过亲近,有伤尊卑。屏风虽大,却并不影响说话。公子想说什么,就这样说吧,如果觉得不方便,那就不必说了。”语气虽淡,却隐隐透出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感觉。



陈敬龙愕然,小心问道:“怎么?我说错什么话,得罪了你么?”楚楚幽幽叹了口气,黯然道:“公子是主,便是打骂楚楚,也无可厚非。与下人说话,哪里谈得上得罪?”语气幽怨,尽是自伤之意。陈敬龙听得心中怜意顿起,却不知如何接口。



楚楚沉默半晌,又道:“楚楚虽然身份卑微,却并非无耻女子。服侍公子,楚楚必定尽心尽力,恪尽侍女本份;至于超出侍女职责的事情,公子却根本不必想了。”



陈敬龙一头雾水,暗自纳闷:“我只不过想与她说说话,与有耻无耻,又扯上什么干系了?超出侍女职责,指得什么?”忽地省悟:“是了。男女有别,她只当我要她过来,是心怀不轨,要有非礼举动。”一时又急又愧,想要解释,却不好出口,心中只是自怨:“与人家初识,便要人家坐在自己床边说话。如此亲热,当人家是商容儿么?陈敬龙,你真是粗俗无礼,太也随便了!这事若让林玄得知,岂不是要将我当成无耻之徒,瞧我不起?我还有脸在这养伤么?”羞急之下,不禁脸色涨红,额上渗出点点汗水。



其实,陈敬龙所知之无礼举动,不过是抱抱亲亲而已,却不知楚楚猜想自己所求,更为不堪;否则,只怕要愧的脸上毛孔当真滴出血来。



正在尴尬之际,耳听靴声笃笃,跟着房门一响,一人走了进来。那房门被屏风所遮,陈敬龙看不见进来何人。只听楚楚轻声道:“二公子来了。”那人“嗯”了一声,靴声又响,往里走来。



陈敬龙听得正是林玄到了,不由更加愧急。



林玄转过屏风,一见陈敬龙睁着双眼,喜道:“原来陈兄已经醒了!”跟着见他脸色如血,一头汗水,又是一愣,急道:“怎么?陈兄不舒服么?楚楚,快命人请医生来。”



陈敬龙急道:“不必了!我……我没有事。”楚楚听得有异,转过屏风来看,见到陈敬龙模样,也是一愣。



林玄皱眉道:“陈兄若无大碍,怎会这般模样?”陈敬龙尴尬道:“呃……这个……方才咳了一声,震动……这个胸口,疼得厉害,所以……所以……”偷眼向楚楚望去,见她轻轻出了一口长气,神情放松,好像生怕陈敬龙说出方才二人对话一般。



第七十一节、红颜入梦



林玄笑道:“原来如此。23Us.com竟吓了兄弟一跳。”到床边坐下,问道:“陈兄,这寝室布置,可还满意?若不顺心,兄弟命人重新布置就是。”



陈敬龙忙道:“极好,极好。”寻思一下,迟疑道:“只是……服侍之人,可否换个男的?”林玄一愣,皱眉道:“怎么?楚楚不肯用心服侍么?”转头望向楚楚,神情严厉。楚楚脸色苍白,低下头去。



陈敬龙忙道:“林兄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男女有别,楚楚服侍我,有些时候,只怕……这个……不大方便。”林玄神情顿松,笑道:“楚楚心细,正适合服侍有伤之人;换个粗鲁汉子,毛手毛脚,倘若不小心碰到陈兄伤处,岂不糟糕?至于男女之别么,嘿,陈兄重伤之际,也不必有这许多顾虑了。”



陈敬龙不便再言,想了想,说道:“林兄,你年纪大过我,可不能再称我为兄。以后直呼我的名字好了。”林玄喜道:“那好极了!我怕你见外,才如此客气。既然你不见外,我以后便叫你敬龙。”



陈敬龙见他豁达爽朗,心中更觉亲近,正色道:“林兄,我有一事相求。”林玄点头道:“你只管说。无论什么难事,只要不悖侠义二字,我必尽力帮你去办。”陈敬龙笑道:“不是难事。我是希望贵教能派个人,帮我往玄武城送封信去。”林玄笑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原来只是送封信。放心好了,我们神木教有人有马,随便派一个去,数天便可送到。”



这是陈敬龙心中一直惦记的事情,此时有了着落,顿时轻松不少。当下,陈敬龙口述,将商容儿病因、治疗方法、路遇祖母、随去朱雀等事情简单说明;对精灵森林之行、重逢纣老怪、夜逢十三寨、拼斗受重伤等事却只字不提。楚楚听后,执笔代书,须臾便成。



书信写就,林玄问明商家位置,便携信而去,遣人送递。陈敬龙见他做事干脆,毫不拖泥带水,不由更加称赞,只是心中莫名有些怪异之感。寻思片刻,却想不明白这感觉因何而起,只得放在一边。



林玄去后不久,林正阳又来探望,居然连那个丑陋圆球林通也带了来。林通颇为尴尬,对当日得罪之事道歉。陈敬龙见他神色勉强,知道是被林正阳逼来的,并非出自本意,当即对他也不如何理睬。林正阳看出陈敬龙对林通冷淡,待林通道歉之后,便即命他离开。



林通去后,陈敬龙郑重感谢林正阳救命之恩。二人闲谈片刻。林正阳神态慈详,言语宽和,颇有长者之风,一扫与十三寨要人时的威风霸气,令陈敬龙顿生亲近之意。林正阳当夜在客栈屋顶观望,已经知道陈敬龙与纣老怪结义的事情,所以与陈敬龙兄弟相称,令陈敬龙汗颜无比。最后在陈敬龙坚持下,二人叔侄相称,以免林玄为难。



谈话间,林正阳讲起自己赶去客栈的原因,陈敬龙方才明白。原来,当日林玄见到纣老怪,出言邀请,被拒绝后,不敢勉强,只得回转总坛,禀报父亲。林正阳听说纣老怪便在附近,大喜过望,当即南行,寻其下落,想与他偷偷一会,以尽故人之情。待他寻到客栈外时,却听得屋内呼喝,互以寨主相称,原来是十三寨主全到。林正阳料想十三寨如此兴师动众,必与纣老怪有关,当即悄悄纵身上房,揭开屋瓦观望,准备在纣老怪有难时出手相助。不料当时纣老怪早已离去,有难的却是陈敬龙。林正阳听林玄说过与陈敬龙结识的事情,见屋内少年样貌神情与林玄所描述的分毫不差,知道是儿子新交的朋友,当即便有相助之心。待听说这少年与纣老怪结义之后,更加打定主意,非救他不可,以抱故友当年相知之义;因此,眼见陈敬龙遇险,忙压破屋顶,现身相救。哪知道张肖算计在先,与贺寨主先后出手攻击。林正阳仗着一身本领,总算没有受伤,但也将逼开仇虎、抢人便走的计划打破,只得与十三寨主当面锣、对面鼓的强索硬要。幸好在两败俱伤的局面出现前,汪明道冒然出手,被林正阳擒为人质,换得陈敬龙,才免去流血惨事发生。



陈敬龙听林正阳讲述,心中莫名其妙又生怪异感觉,隐隐觉得有什么问题困扰自己,但究竟是什么问题,却又无可捉摸,依旧只得抛开。



林正阳讲完后,又告诉陈敬龙,神木教总坛马夫因泄露教中机密,至使教主之友身陷险境,罪不可恕,已被处死。陈敬龙有些不忍,但人家教中事务,自己身为外人,不便多言,只能唯唯否否。林正阳见他神情疲倦,知道他流血过多,一时难以恢复;不愿打扰他休息,简单又聊几句,便即离去。临走前,特意叮嘱陈敬龙,无论缺什么物品,只管对楚楚讲,命她去取,千万不可见外。陈敬龙见他父子二人对自己真心实意,如待家人,不由感激莫名。



自此,陈敬龙便在神木教总坛养伤。不知不觉间,已过半月有余。



这期间,楚楚对其服侍甚妥,十分细心,可谓无微不至,夜间也只在屏风外休息,稍有动静,便即起身察看,从无懈怠;但服侍之余,却绝不靠近半分;偶尔陈敬龙寂寞难耐,隔着屏风与其聊天,楚楚也只是淡淡应答,并不多言。闲来无事,楚楚或坐在窗前桌旁,写写画画;或躲到屏风后,无声无息,只是自己打发时间,从不搭理陈敬龙。



陈敬龙感觉她排斥之心甚重,便也不多打扰,尽量少麻烦她;至于起床方便、更衣、擦身等事,都是自己勉力完成,绝不令楚楚帮忙,以免其尴尬。虽然勉强动作,至使数次伤口开裂,甚至两次咳血,但陈敬龙一直隐忍不言,即不令楚楚得知,更不让林家父子稍有所觉。幸好伤势渐好,渐渐不再受缓慢行动影响;而楚楚也似乎与陈敬龙慢慢熟悉,虽仍不轻易接近,但至少眼中不再有警惕之色,甚至有时看着陈敬龙,会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每日,林正阳与林玄都会来探望一次,送来一些珍稀补品,并询问伤势恢复情况、缺何应用物品;但对纣老怪一字不提,更不询问其去向,令陈敬龙安心不少。林家父子虽关心陈敬龙,但教中事务繁忙,总是来去匆匆,无法长谈。陈敬龙寂寞之余,常忆起商容儿艳丽面容,猜测她现在在干些什么、病情如何,思念之情,与日俱深。



这中间医生也曾来过一次,对陈敬龙的恢复能力惊讶不已,言称如此体魄,实是自己行医二十年所仅见;在原来药方上略改几味药材,嘱咐按方服药静养便可,再不重来。其实他不知道,陈敬龙这一段时间不遵医嘱,勉强动作,甚至下地行走,对伤势颇有影响,否则,恢复必定更加迅速。



陈敬龙心知自己体魄虽然天生便强,但也不至于令医生都感到惊讶,如今情况,必与自己修习易筋经有关。因此,虽静卧在床,无法做出古怪姿势,但仍常常鼓动内力,按祖传牌子上所示经脉运转,感觉虽进境缓慢,倒也并非全无进展。



天气越来越冷,但室内生有火炉,温暖如春,丝毫不觉寒意。



这一晚,楚楚喂陈敬龙服过药汁,退到屏风后再无声息。



陈敬龙躺在床上,寂寞无聊,闭目养神,渐渐有了些睡意。朦胧间,似乎与商容儿仍在一起,却是在勿用山上时的模样。自己手提猎物走向木屋,商容儿推门望来,俏脸上尽是喜悦笑容,欢声问道:“陈大哥,这是什么野兽?好吃么?”



陈敬龙刚要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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