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生梦死-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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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能看见，又哪里会有什么想象中的青面　獠牙的牛鬼蛇神？甚至玩到浓时还会流连忘返，不忍离去。
　　无聊的时候乡下人喜欢扎堆，聊聊是是非非，说说家长里短。
　　卜才不喜欢说，但偶尔无聊的时候也会喜欢静静地听着那些无聊的人无聊地说着些无聊的话。
　　忽然听到有人说东边来了一个女孩儿，离得远，看不清是谁。
　　家乡里有些人眼睛很尖，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脱；有些人眼睛很拙，她们会从你还在很远的地方时就开始盯着你看，看着你走近，再看着你走远。
　　又听一人说，那是隔壁的李盈艾……
　　盈艾……竟然是盈艾，她不是不回来了吗？
　　卜才迅速扭过头看了一眼又迅速扭了回来，顺便把帽子也拉上，不让正看向这边和众人打着招呼的李盈艾看见。
　　他不敢见她。
　　说起来，还是和吴皑有关。
　　是的，总是和她有关。
　　两年的时间里，卜才将他的网全部张开，让吴皑从每一个孔里面渗进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尽管至今为止，他还是只触摸到她的一个边角。
　　很久很久以前，当卜才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他喜欢上班里的一个女孩子陈一一。
　　那应该也算不上喜欢吧，更多的可能是惺惺相惜。
　　他是的，他想她也是，只是她可能还不明白。
　　也许是为了让陈一一能够永做第一，所以给她起名叫陈一一，但她确实人如其名。那时的卜才和陈一一都是班里的好学生，第一名不是他就是她。
　　小学比较小，三年级以上每个年级都只有一个班，而很凑巧的，他们从一年级开始就一直都在一个班，一直都在争第一名。
　　争着争着，两人都争出了感情。卜才知道自己喜欢陈一一，而不知道为什么，全班人也都知道卜才喜欢陈一一。卜才不知道自己对陈一一的喜欢有没有一部分原因是流言，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他喜欢陈一一才起的流言还是因为起了流言使得他明确地喜欢陈一一。
　　也许流言也是一种催化剂。
　　因为陈一一，卜才讨厌二年级时班上的那个比他学习还好的留级生，因为他总是喜欢跟陈一一打打闹闹，喜欢扯陈一一的长长的马尾……
　　她也讨厌四年级时同桌和同桌的同桌，因为陈一一原本是坐在他旁边的，但四年级时她转到其他学校了，呆了一阵子回来时那两个同桌竟然骗老师说陈一一坐在他们俩旁边，害得卜才失去了唯一跟陈一一坐在一起的机会。
　　可是他也知道，陈一一喜欢跟二年级的那个留级生打打闹闹，最后她也是因为那个男生转到了别的学校她才转到他的学校的。
　　她，是喜欢他的。起码，在卜才看来，她是喜欢他的。
　　何况，他喜欢她人尽皆知，可她却没有半点回应，哪怕一个眼神，哪怕一个星星点点的谣言，也是没有的。
　　所以，卜才一直觉得自己是单相思。
　　考中学的时候，陈一一和卜才同时考上了县里最好的中学，不过卜才的要高一些，陈一一只是擦边。他们没有分到一个班级，相见渺渺。
　　可能在一段时间内，一个人只会爱一个人，但一辈子那么长，大多人爱的都不止一个。
　　至于喜欢，这种清淡如水的感情，甚至连“一段时间只爱一个”都做不到，大多人都是在喜欢她的时候，同时喜欢另一个甚至多个她。
　　开阔的世界以及长时间的互不联系冲淡了卜才的暗恋，渐渐地，他有了新的喜欢的女孩儿，尽管，仍然是暗恋。
　　不知道过了多久，卜才听说陈一一恋爱了。
　　爱一个人，是因为在乎；恨一个人，也是因为在乎。可是卜才已经不那么在乎了，所以，他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难过。
　　他们只是朋友。
　　高中的时候，他们偶尔还联系着，当她不开心的时候，他也会用他那套自以为是的理论从她想到想不到的角度开导她，她也喜欢他的理论，或者，是因为想听他说话才听的他的理论。
　　最后的结果总是挺好，她开开心心，然后赞一下他，他也开开心。
　　快上大学的时候，陈一一失恋了。那阵子，她常常找卜才聊天。
　　卜才不喜欢聊天，除非喜欢的女孩子，而陈一一，虽然曾经很喜欢，但她却没什么回应，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感情已经淡到只剩朋友了，再说她也谈了不知一次还是两次恋爱，这对尚还年少、追求完美又有着十七八岁特有的高贵的骄傲的卜才来说，是要被拉黑的。
　　刚开始的时候，卜才还能耐着性子陪陈一一，可渐渐地，陈一一那大大咧咧跟男孩子一样的性子和那时不时带着刺的阴阳怪气的话就让他有些不舒服了，于是，空间里的有些评论他开始不回了。
　　这让看起来蛮不在乎，其实脆弱又敏感的陈一一受不了，她有她的骄傲，她不能容忍刻意的冷落，她要求卜才删掉她的无人理睬的评论，卜才被她闹得不行，心一狠就给删了。从此，二人不再联系

　　☆、第　9　章

　　卜才也有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会对亲口说出喜欢自己而且自己也喜欢的女孩儿如此狠心？真的是因为时间太久了？是因为她第一个选择的恋爱对象不是自己？还是因为这么长的时间他们都像鸵鸟一样选择了退缩从而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之所以不断地问，是因为一直没有答案；之所以没有一直问下去，是因为自己说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答案封住了自己的口：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不能说小小年纪就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卜才相信那时的他的喜欢是真的，她后来说的喜欢也是真的，但喜欢有很多种，并不是每一种都可以发展成爱恋。
　　卜才后来一直认为，他的喜欢只有一种，那是欣赏；而陈一一的喜欢却有两种，前面也是欣赏，后面却是执着。一种对过去、对自己、对喜欢的执着。
　　之所以能给出这样潦草马虎的答案，是因为后来。
　　大学有一个主旋律——恋爱。
　　迷迷糊糊地，卜才也有了一份迷迷糊糊的单恋。也许是他实在不懂的如何保存秘密，也许是他觉得自己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没有什么是见不得人是不能说的，所以虽然是单恋，却恋得人尽皆知。
　　意料之外的，两年未联系的陈一一主动联系了他。
　　多年未见，卜才心中的愧疚也像小孩子玩的水母一般被浸泡的越来越大，但无论多大，它终究还是一只没有生命的水母，还是要被浸泡在水中，放在偏僻的角落，偶尔想起了才会看看它又涨了多少。
　　是愧疚，但也仅仅只是愧疚。
　　所以，在缓解了她生活中的焦躁后，补偿式的耐心随着她要穿过半个中国去看他的决定被蚕食得干干净净，他又开始逃避，开始爱理不理。
　　人们常说时间能让人变得成熟，其实时间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是因为时间让人看到更多的风风雨雨，更多的聚散离合，是这些经历让人变得成熟。
　　两年的时间，卜才不知道陈一一都经历了什么，不变是有的，改变也是有的。她的脆弱和敏感没变，脾气却稍稍收敛。
　　对于卜才的态度，陈一一不可能觉察不到，但她这次没有发脾气。
　　就像一只海绵不可能一直吸水也不可能一直挤时间一样，只要是忍耐，总有一天也会爆发。
　　那天，卜才触景生情，抄袭模仿无极不用地为吴皑写了一首情诗，贴在了空间上任众人指指点点，一来告诉群众也告诉吴皑他对她的感情，二来炫耀一下自己那格律不通的半吊子文采，再骗点访问量拉拉人气。别人也不是傻子，向来点赞，不会嘲讽，即使看得恶心，默默访问甚至一笔带过就好。
　　可事非绝对，偏偏就有人犯浑，要来解开皇帝的新衣。
　　陈一一死穴被戳中，头脑一热，就要两败俱伤。一边说它抄袭模仿，一边鄙视它格律不全。
　　这让卜才如何不烦、如何不恼？可偏偏这是她要来看他的前两天，想想她来时的局促和不知如何招待的尴尬，卜才就觉得心烦意闷。
　　如果仅仅如此，也不至于会闹到最后那么僵的境地。卜才的“诗”是写给吴皑的，这个吴皑哪能不知，虽然觉得卜才写得实在不怎么样，但心意却是让她满心欢喜。而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出言不逊。吴皑再觉得卜才文采不行，那也是她的卜才，吴皑凶他可以，别人却不能凶。就算事实确实是卜才文采不好，她损损也就算了，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吴皑也连带着，虽然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她什么，可那阴阳怪气中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吴皑很生气！
　　女孩儿往往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对女孩儿最有效。吴皑又岂是眼中能够容得沙子的人？她立即向站在一旁头痛不已的卜才问起这个女孩儿的来历，待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她就向卜才要他的QQ号密码，说要帮他说退这个女孩儿。卜才当然高兴，想了一想后就狠狠心给了她。于是吴皑摇身一变，就换了个马甲，开战！
　　结果当然很惨。等卜才要回QQ后，陈一一已经不敢相信在另一边的那台冷冰冰的电脑前坐着的是哪一位了。她绝望地一边指责卜才实在比她前男友还要狠心得多，枉她每次跟男友生气的时候都对男友说她男友对她不如卜才对她好，一边神经质地反复检查对面的人是不是货真价实。
　　然后，当然是绝交式的永不联系。
　　陈一一跟李盈艾是好朋友，李盈艾自然知道。她反复说着陈一一的过去，劝卜才好好考虑考虑，起码打电话安慰安慰。卜才觉得安慰是多此一举，就像有人故意捅了一个人一刀子，然后满怀歉疚地对他说着对不起，还劝他想开点，过几天就会好了，他会怎么想？会有所安慰吗？不会的，那样只会让他感到更加屈辱。至于考虑考虑，在听说陈一一十年的挂怀后，卜才倒真有认真地想过。
　　一边是一个苦苦单恋无果但自己真心喜欢的能给自己带来快乐的女孩儿，一边是一个痴心于己但自己早已不喜欢甚至因为性格问题常常有些反感的女孩儿，他知道自己的偏向，但过于充盈的同情心让他觉得自己应该选择另一边，何况，一起走过的风雨多了，自然就有感情了。他当初也仅仅是淡淡地喜欢吴皑，哪里像现在这样不能分开，就是因为天天在一起，时间久了就离不开了。再说，他再怎么喜欢，那也只是他喜欢，吴皑跟他在一起的希望就像买彩票中五百万的几率，看起来很大，其实极其渺茫。
　　想到深夜，卜才拿出陈一一的照片反复观看，想着她回来见他的场景，想着想着，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触动，他跟李盈艾说他同意和陈一一试着相处。
　　后来想到这里，卜才总觉得那时的自己真是幼稚，他当真就以为人家陈一一也像他一样为了另一个人只保留了无限接近于零的尊严？他想伤害就伤害，想在一起人家立马就能放下所有屈辱跟他在一起？不过是痴人说梦，陈一一毕竟是陈一一！
　　也幸亏卜才还没等到一个小时就变了卦，不然他一定会清楚地明白自己多像一个卑贱的小丑。
　　变卦，是因为卜才有他自己的逻辑。
　　他并不喜欢陈一一，或者说他的喜欢不足以支撑到恋爱，更不要说结婚。对卜才来说，恋爱了，就要结婚。他会珍惜恋人，也不允许她只是玩玩而已。而对于陈一一，他生不出恋爱结婚的感觉。她不差，相貌学识人品都不差，可他就是没有心悸的感觉。也许曾经有，可那毕竟是曾经；也许是因为没有在一起，可他不能用在一起来赌，他赌得起，她赌不起。
　　他也觉得陈一一对他的喜欢不是真的喜欢。在卜才看来，长时间的相处下生出来的喜欢才是真的认可、真的喜欢，而如果仅仅只是几面之缘或者点头之交，那种喜欢并不是对本人的认可，而只是对本人某些特质的喜欢。
　　卜才跟陈一一虽然做了五六年的同班同学，还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但他们的交往并不多。卜才内向羞涩，基本不会主动，而陈一一看起来大大咧咧，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女孩子，满不在乎的外表下也藏满了无尽的矜持。这样的他们怎么可能有朝夕相处？她又怎么可能全面了解卜才？这样的喜欢怎么能算得上喜欢？何况事后在指责卜才的时候，陈一一也有些歇斯底里质问卜才：“你是英俊潇洒？是家财万贯？还是风度翩翩、文采飞扬？我抛开一切喜欢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
　　在这句话中，卜才看到了陈一一对那些他没有的属性也是很在乎的，只是执着太深，让她忍痛割爱选择不在乎，这是在将就。
　　将就就意味着压抑和不满，即使两人勉强结合，这些负面情绪也总有一天会再度趁虚而入的，那样的两人又怎么会幸福？
　　而那深深的执念，可能在最开始确实是因为卜才身上有陈一一欣赏的特质而生，但那天生五音不全的欣赏在漫长时间的发酵没有结果后就生出了数之不尽寄生菌，然后化作坚若顽石的执着挥之不去，破坏了她与别人的恋情，而为了减少破裂爱情的痛苦，她就把这种破坏归因于对卜才深深的痴情，并对这份自己臆造的痴情念念不忘，然后又因此过得不开心，再把这不开心神圣化……
　　如此循环，如此不快乐。
　　如果卜才真的跟她在一起了，那么浪漫就会化为现实，且不说卜才，单是在一起后极有可能出现的陈一一对完整的卜才的失望，就会毁了两人。卜才的委屈会爆发，陈一一也会陷入既对卜才不满又对自己的前后不一深深自责的漩涡中不能自拔，也不会幸福。
　　像现在这样，虽然一时痛苦，以后却更可能幸福。
　　卜才如此向自己解释，一边溶解着心中深深的内疚，一边自以为是地崇拜着自己的成熟和伟大。但他心中明白，即使应该拒绝，也不应该用这种血腥的方式。
　　当他听陈一一说她前男友的前女友也这样对她时的伤心委屈和再次遭受同样痛苦的撕心裂肺，卜才就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而他如此一遍又一遍的向自己解释，有哪里对陈一一有什么帮助，不过是想催眠自己，以减轻心中的不安。
　　说到底，他还是为自己着想。
　　拒绝的时候是，拒绝后也是。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可是他未必知道，他干净利落地拒绝陈一一，是不是因为吴皑的拖拖拉拉？
　　他不知道，别人更不知道。
　　此后，陈一一不再与卜才有任何交集，李盈艾跟他的联系也接近于零。他知道，自作孽，不可活。可他不后悔当初的决绝，他只是觉得以那种方式，实在是个大错误。
　　是的，一切都错了。他跟陈一一选择的时间是错误的，他跟吴皑的开始也是错误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大大的帽子下，卜才眼神飘渺，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吃饭的时候，卜才一边吃一边听妈妈说着左邻右舍的或喜或忧的事情，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想不起，就好像一个水缸，里面满满的全是水，再也倒不进哪怕一点一滴，即使从一只耳朵倒进去，也会立即从另一只耳朵流出来。所以听了半天，竟不知道妈妈都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都在做什么，好像刚刚开始吃饭就一下变成这样了。
　　吴皑走了以后，卜才常常会有这样的感觉，好像他一进大学就成了一名大三的学生了，在他身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又好像多了一世的记忆，活生生的在眨眼之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后来，他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