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田园-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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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如她所料，萧翎琰面色陡变，额上青筋爆起，看向青苹的目光里充满了浓浓的怒意，还有更深沉的痛意。半晌，似乎费尽了力气，才从牙缝里才挤出几个字来，“你不该这样说我的母妃！”
　　　　青苹无言的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些后悔。可是话已出口，已是收不回来了。
　　　　姑且就这样吧。
　　　　青苹在心里叹了口气，强作镇定地坐了下来，端了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入口即是满嘴的冷意，这股子冷意顺着喉咙，流进了胃里，进而凉遍了全身。
　　　　早春二月，乍暖还寒的天气，她的身子冻得有点哆嗦。
　　　　好在刘嬷嬷和柳儿抬了熏笼过来，立时带来了一份暖意。
　　　　青苹忍不住凑近，站在熏笼边搓着手取暖，嘴里还不停地呵气。
　　　　萧翎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去。
　　　　刘嬷嬷和柳儿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俩，却也知趣地没有多问，两人赶忙小跑几步上前，替他打了帘子，送他出了院门才回。
　　　　青苹急忙小跑几步追到院子里，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怔怔地出了会儿神。强忍的泪意直到这时才顺着脸颊流下，有一滴恰好落进她微张的嘴里，咸咸地，苦涩的味儿，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刘嬷嬷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原由，却想当然地以为是荣贵妃的缘故。她和柳儿虽然都是萧翎琰的人，却不是荣贵妃的人。因此对于荣贵妃并没多少印象，也谈不上好坏。要不是因为青苹怕也不会进宫当差。但是正因为青苹，她俩现在对都不约而同地对荣贵妃生出一丝儿恶感来。
　　　　在她们眼里，王爷是主子，而王爷指派她俩照顾青苹，青苹便是她们的主子。更何况在私宅的时候，青苹对她俩不薄。所以理所当然地站在她一边了。
　　　　这俩人的心思，青苹自然不明白。她此时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根本无暇顾及身边人的言行举止。
　　　　柳儿见她情绪不佳，便端了点心过来请她品尝。
　　　　青苹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却是食不知味。
　　　　刘嬷嬷看着有些着急，忍不住直言劝道：“依老奴看来，王爷对郡主是真心，而皇上对郡主也甚是喜爱，即使荣贵妃再不喜，只要皇上肯下旨，赐郡主给王爷做平妻，这事就成了。郡主又何苦与王爷置气？”
　　　　青苹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
　　　　这老婆子，终究是没在深宫里浸染过哇，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皇帝下旨，皇帝凭什么会下这样的圣旨？皇帝避之唯恐不及呢，哪还会接这个烫火山芋。如今的大奕朝，离不开华家，离不开镇国大将军和他的军队，也离不开凤阳长公主的朝臣势力。
　　　　平妻，华家凭什么会同意她得这个身份？既是嫁了女儿给王爷，自是想独享这一份荣华，现在有一个与他女儿长得一模一样，却更得王爷之心的乡下女子，他们阻止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让她嫁进端王府？
　　　　再说了，她信奉的可是一夫一妻制，又怎么可能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皇上喜欢她，那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喜欢。不过是看在她救过他两回性命的份上，给了她一个头衔，堵住天下百姓之口而已。或许有一天，因了她与景爷爷的关系，背地里将她杀了灭口也说不定。
　　　　她知道那么多的皇室秘辛，再英明大度的皇帝，也不一定容得下她的存在。
　　　　死人，才是最容易保守秘密的。
　　　　想到这些，青苹甚是头疼。
　　　　她忽然觉得，这一趟进京，其实又错了。
　　　　她真是脑袋被门缝儿夹了，才想着要来京城。明知道宫里多是非，还非要卷进来，但愿现在抽身还来来及。
　　　　青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心里已是萌生了退意，回头见二人还在殷殷地望着她，便又笑道：“如果我要回溪水镇去，你们会跟我一起走吗？”
　　　　二人都吃了一惊。
　　　　离开京城，离开王爷，这事儿她们从没想过。
　　　　青苹也知道自己提的太过冒昧，便又笑了，“不必急着回答，我也就是顺口问问。眼下也走不开，还得再过些日子呢，想好了再回我吧。”
　　　　两人赶紧应了声“是”。
　　　　正要退下，外面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不多会儿一行人出现在小院里，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文贤皇后。
　　　　青苹心里吃惊，赶忙起身到院子里接驾。
　　　　与荣贵妃的盛气凌人不同，文贤皇上看上去亲切随和，看到青苹跪在院中，忙不迭地上前几步，双手将她扶了起来，嘴里笑着道：“都是自家人，郡主不必行此大礼！”
　　　　青苹顺势起身，恭敬立在她的右手边上，也陪笑道：“青苹是晚辈，理当给娘娘行礼。青苹原本打算明儿一早再去拜见娘娘的，没曾想倒是娘娘先来了，还请娘娘恕罪。”
　　　　“呵呵，郡主言重了。说起来也是本宫的疏忽。本宫忙于宫务，也没来得及给郡主安排寝宫。刚刚才得了空儿，便赶来你这里了。”说到这里，语声略顿了顿，又道：“本宫已叫人将容华宫收拾好了，这就搬过去吧。”
　　　　这如何使得？
　　　　青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拒绝道：“劳烦娘娘费心了，青苹在这里住得很好。搬到容华宫去，反而会不习惯呢。”

　　☆、168　赏赐

“那怎么行？”文贤皇后面色微变，顿了顿，才又板着脸道：“青苹哪，你如今已是大奕朝的长平郡主，怎么可能住在宫女的院子里？传出去像什么话？再说了，本宫和皇上都很喜欢你，也不舍得让你继续住在这里呀。莫不是，你还是嫌本宫怠慢了你，生本宫的气了吧？”
　　　　她这番软硬兼施的话一说出口，青苹哪里还能拒绝，只得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文贤皇后这才露出笑容来，又急忙吩咐身后的随从，“你们几个，还不快去帮忙？”
　　　　那几人应了声，便听话地跟在刘嬷嬷和柳儿的身后进去了。
　　　　她来京之时带的行李本就不多，大部分都跟着阿枫和阿瞒留在了宫外，这会儿要收拾起来也比较容易。因此不过片刻工夫，一行人便袅袅婷婷地往容华宫而去。
　　　　容华宫比她想象得更加富丽奢华。
　　　　大殿外面是个园子，左右还有配殿和偏殿，细数起来竟有十来间殿宇之多。大殿里，白玉石砖铺地，云顶梁，水晶灯，珍珠帘幕，泛着金光的廊柱。正中一张锦榻，铺了厚暖的绒毯，两边各设雕了精致花纹的矮几，几上玉瓶里插了腊梅。暗香浮动，香飘整个大殿。
　　　　墙角染着熏笼，暖意融融。
　　　　青苹有些吃惊，心里也在琢磨，这究竟是皇帝的主意，还是皇后自作主张的布置。一边想，一边信步走进内殿。
　　　　内殿里，入眼处即是宽大的黄花梨木的床榻，悬着鲛绡绫锦帐。帐上遍洒西蕃莲图纹，风起绡动，摇曳生姿，帐顶金钩发出叮铛铛清脆的响。榻上锦被其全，叠得整齐有序。
　　　　侧面两排高柜。对面墙上挂有琉璃菱镜，镜下刻有精致雕花的妆台，妆台上琳琅满目的摆满了各式珠花首饰，耀花了人的眼。
　　　　这样的摆设，比之一般金枝玉叶的公主的寝殿还要富贵三分。
　　　　如果这不是皇帝的意思，而是皇后故意这样做的。那她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思？
　　　　事实上，她与皇后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加上这次，也不过才三回。而她印象中的文贤皇后，是个贤惠内敛隐忍的妇人。何时有过这样张场的表现？
　　　　心里这样想着，便忍不住朝身侧的文贤皇后看了一眼。
　　　　“怎么样？丫头，还满意吧？”文贤皇后亲昵地拍着她的手，笑道。
　　　　丫头？青苹听得心里又是一震，她俩何时变得这般亲近了？
　　　　文贤皇后仍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挽着她的手叹道：“本宫自己没有女儿，多么希望有一个像你这般聪明懂事的女儿啊？”
　　　　青苹顿时满头黑线，愣了半晌才道：“娘娘言重了。青苹不过一粗俗的乡野丫头。哪里担得起娘娘的谬赞？”
　　　　“本宫说你担得起，你就是担得起。”文贤皇后正色看着她，美眸里流露出真诚的善意。“襄王乱中，若不是你千里迢迢，为陛下求来解药，陛下也不会那么容易度过难关。而如果不是你的聪明机智和慷慨解囊，陛下又怎能等到钰儿去解救？从而也才让我们母子洗去嫌疑，清白做人！”
　　　　她顿了顿。又道：“所以，你不但救了陛下。也救了本宫母子，本宫一定要感谢你！”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内侍监的声音响起：“圣旨到！”
　　　　文贤皇后急忙携了她来到大殿，领着众人一起跪下接旨。
　　　　原来是锦曦帝的赏赐到了！
　　　　内侍监双手握着黄帛，嘴里念念有词。宫女们排了长长的一列，随着内侍监的宣读声鱼贯而入。
　　　　看着各色珍品源源不断地流进大殿。
　　　　青苹的双眼瞪得老大。
　　　　乖乖，这皇帝老儿到底什么意思？先是皇后给她安排了这么一处繁华的宫殿，现在又送来这么多的赏赐。如果说是因为上次救了他的老命，而给的赏。但上一次不是已经赏赐过了么？封了她正三品的郡主，赐了她黄金万两良田千顷铺子百间。
　　　　那已经是很荣耀的事情了。
　　　　他这又闹得哪一出？
　　　　回想起先前与皇帝的谈话，他还说过要封辰轩正三品的官职。难道……青苹脑际灵光一闪，心里一紧，一个念头忽然就冒了出来。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被她狠狠地掐了回去。
　　　　怔愣间，内侍监的长篇赏赐终于念完。青苹只得随着文贤皇后的语声，匍匐于地高声道：“臣女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文贤皇后已经起身，正在吩咐她的宫婢帮忙安置这些御赐之物。
　　　　放眼望去，整个大殿里一片似锦景象，绫罗绸缎，珠宝玉器，精致摆件，瑰丽头饰，应有尽有。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座十二扇的紫檀木嵌有百花齐放图案的彩绘屏风。百花图案的色彩鲜艳夺目，花卉栩栩如生，显然出自于名家手笔。
　　　　果然，文贤皇后的赞叹声承随之传来，“这座屏风上面的图案，是本朝大儒顾清庵的手笔，陛下很是喜欢，难得他愿意割爱；赐予你。丫头，你福份不浅哪！”
　　　　如果说之前她的想法仅仅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几乎已经是确定了。
　　　　锦曦帝，的的确确，已经决定了立储的人选。他之所以如此大肆地恩赐于她，不过是想让她站在萧翎钰的阵营。
　　　　事实上，对于立储这样的大事，本是满朝文武和皇帝他们的事，只所以牵涉到她，一是因为她是萧翎琰在乎的人，其二便是她身后还有景苏枫的缘故。
　　　　景苏枫虽是远离政治多年，但当年应该也是朝廷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只消他重新回到朝堂，便仍会有一些人拥护他的决定。再加上戚家的支持，或许能够抗衡华家的势力。
　　　　华家在军中的势力，实在太强大了。强大到锦曦帝这个皇帝，都无法轻易撼动他分毫了。
　　　　而萧翎琰私自出京的那段时间，又不曾刻意隐藏形踪，只要稍一打听，就知道堂堂的端王殿下是跟她这个平民郡主私混在一起。
　　　　这对他来说，便是争储路上的一道污点。荣贵妃恨她入骨，也正是基于这个。她急于想要除去她，以致于她刚进宫，就忍不住发难了。
　　　　既然皇上已经有了这个打算，文贤皇后当然是举双手赞成，这才有了先前拉拢她的表现。
　　　　想到这些，青苹后勺冷汗直冒。
　　　　自古争储之道，凶险重重。一个不慎，小命不保。
　　　　这一次来京，太不是时候了。
　　　　青苹后悔不已。
　　　　“丫头，想什么呢？”文贤皇后见她半天不语，忍不住问道。
　　　　青苹急忙缓了缓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吓着了呢。从小到大，从没见过这么多的稀奇玩意儿。不仅是没见过，好些东西，都没听说过呢。陛下的恩赏，太重了。臣女，臣女有些惶恐。”
　　　　“惶恐什么？这都是你应得的。”文贤皇后亲昵地挽了她的手腕，笑得很温和，俨然至亲的长辈待晚辈一般。
　　　　青苹也就是说说。
　　　　这些赏赐既是收下了，也断没有还回去的理。
　　　　这会儿，那些宫婢已是将所有物件摆放得妥妥当当，其中一个貌似领头的宫女走过来禀道：“禀娘娘，一切安置妥当。”
　　　　文贤皇后略一颔首，便又侧头对青苹笑道：“丫头，这几个都是本宫亲自挑选的，你先用用，若是用着不合适，本宫再另外选一批送来。”然后又瞟着那宫女警告道，“锦旗，以后你们就在容华宫里当差了，可得仔细些。若是怠慢了郡主，本宫唯你是问！”
　　　　那叫“锦旗”地忙不迭地应了声“是”，便转过来跪在青苹面前恭敬地磕着响头，“奴婢锦旗，给郡主请安！郡主吉祥！”
　　　　青苹早料到这些宫女是指派过来服侍她的，因此也不吃惊，右手微微一抬，令她起了身。
　　　　锦旗谢过之后，才起身退到后面。
　　　　两人随后又闲聊了好一会儿，文贤皇后才徐徐离开。
　　　　青苹站在宫门口，目送着那行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沉重极了。
　　　　刘嬷嬷、柳儿、以及锦旗和文贤皇后带来的其他宫女和内侍监，都恭敬地立在她的身后，队伍足足有二十人之多。
　　　　这些人比起飞马村里的人来，可要复杂得多。前世时，宫斗剧可没少看，里面的宫女也是需要站队的，有的时候，莫看一个小小的宫女，很有可能就会影响到大局，甚至让整个棋局翻盘都有可能。
　　　　要管理这样的一支队伍，其实并不省心。若以她的意，一个不留才省事。以前在溪水镇和飞马村的时候，她都没有要人伺候。她一向习惯自己照顾自己，这样也避免了*泄露。
　　　　如今，宫里有这么一群人存在，自是说什么做什么都得有所顾忌了。
　　　　青苹想想都有些头痛，但眼下还只得接受。帝后双双明显地示好，她要是不接受，那就是抗旨，可是要杀头的。
　　　　她一直是个惜命的人，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但她同时也是个乐观的人，自不会被这种现实所束缚。
　　　　很快，她收拾了心情，将一干人等唤到大殿里站好，便背着手在他们面前慢慢地踱着步子，一边踱步一边貌似无意地从他们身上一一瞟过。

　　☆、169　难题

想必在来之前，那些人都受过了皇后的敲打，这会儿都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屏息凝气，半点小动作也无。
　　　　青苹轻咳了一声，还是将想好的话说了一遍：“不管你们曾经在哪个宫里当差，既是来了容华宫，就得守容华宫的规矩。或许我在这住的不长，但也希望各位莫要惹事，否则出了岔子，可别怪我下手不留情面！”
　　　　面前的众人齐刷刷地应道：“是！谨遵郡主之令！”
　　　　青苹也懒得多说，随手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递给锦旗，吩咐道：“按人头算，每人赏银一百两。掌事宫女和大太监各加一百两，其他的你看着办好了。”
　　　　这人既是文贤皇后指定的，便很有可能是她的亲信，将这些琐事交给她去处理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这些人都是不可信任的。她要真想做点什么，还得依靠自己。今时不同往日，连刘嬷嬷和柳儿都不可全信了，她俩毕竟是萧翎琰的人。而帝后明显将自己推到了萧翎钰的一边。
　　　　留在宫外的阿枫和阿瞒，根本进不了后宫，暂时也只得在外面呆着了。可以说，现在的青苹，完全是孤立的，却又不是绝对的孤立。看起来她还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历朝历代，还没有出过平民郡主，更别说如此受宠的平民郡主了。只怕现在合宫上下都在议论她呢。就让她们议论去吧。
　　　　既来之，且安之。
　　　　青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