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梦一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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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的手指还可以再向上放一些。”陈臻竹观察着她的动作，思量了一下，边说边伸出手帮秦筠调整着握笔的姿势。
秦筠的心跳一下子便快了很多，手上的触碰，微微感受到的对方的呼吸，都让她的思绪乱作一团，心里毋地空白，措手不及地，重重地压下了甜蜜，不大，却深刻。
这人生中的第二个“一”字，写得工整漂亮，并排着与前一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深深地烙印在了十四岁的秦筠的心里，不重不轻，恰好足以铭记。
“秦姑娘看书无碍，却不会写字，真是陈某所见的第一人。”陈臻竹看着秦筠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写下一字时，轻声说道。
“母亲告诉我，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我身在贫穷人家，又是女子，家中无劳力，只有一个病母。行医是我可以借以谋生的手段，我若不识字，不读医术，怕是母亲的药钱便会要了我的命。”秦筠想起了母亲，不由得眼色一黯。
“这么说来，秦姑娘是亲自为母亲抓的药？”陈臻竹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不然又有何办法？请不起郎中，母亲病重时已记不起所学的医术，秦筠只有自己研读，再去山上刨出草药，为母亲煎置药物，以续下母亲的命。”
“陈某佩服。”陈臻竹一脸真诚地向着秦筠行了一礼。
“陈公子贵为贾城少主，不必对小女子行此大礼。”秦筠忙起身回一礼，顺带掩饰着自己羞红的双颊。
“秦姑娘……”陈臻竹上前，扶起了秦筠，两人的双眼不经意地对视着，陈臻竹带着儒雅的笑，在他略略邪魅的脸上形成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
“陈……少爷，秦筠有些累了，想歇息了，少爷请回吧。”秦筠脑袋羞得快低到地上了，细若蚊声地对着陈臻竹说道。
“那……”陈臻竹迟疑地看了看桌上的器具，“那陈某就先行告辞了，请姑娘好生休息。”
秦筠帮着陈臻竹收好了笔墨纸砚，送他到了房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不舍，也有些值得回味的甜蜜。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深蓝色蔓延了大半边天，西边却依旧还剩了一些火红的云朵，成了一道绝美的风景。
待秦筠发觉脖子因抬头过久而产生了酸酸的痛楚时，她才恍然觉得这已该是点灯的时刻了。于是在院子里寻着洛姚和洛晴，她的房里没有备着点灯的必须品。
“姐姐可是在找我们？”洛晴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她回过头，发现洛晴洛姚正端着三人的晚餐在院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她仿若有些尴尬地背了背手。
“嘻嘻，秦姐姐还真是害羞呢，怕是今儿个少爷来了吧？”洛姚一脸诡笑地看着洛晴。
“对啊对啊，但是少爷可是每日都来呢，姐姐每日都这个样子。”洛晴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回看着洛姚。
秦筠似乎有些挂不住脸面，故作镇定地告诉她们，现在该掌灯了，她替她们拿好晚膳，她们去点好灯再进屋。
饭桌上，两个小丫头滔滔不绝地摆着今天从各个房里听来的小八卦。例如老爷院里的家丁看上了夫人院里的丫鬟，两人准备私奔还没出院门便被抓了回来，老爷夫人倒也没发雷霆，准了他们在干一年就多给些银两让他们回家成亲。两位年轻人感激涕零地磕了好几个头。
秦筠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插上两句话打打趣，三个女孩子笑作一团，全没了当初战战兢兢的情绪。
“对了对了，”洛晴嘴里包了一口饭菜，两颊鼓鼓得口齿不清地说道，“三月初不是有西域的商队会来么？”
“洛晴你慢点咽，别伤了咽喉，”秦筠笑着提醒，“西域的商队？就是那个两年会来一次的？”
“嗯，对啊。那商队可好玩儿了，什么新鲜的玩意儿都有，姐姐你也可以去看看有什么稀少的药材呀。”洛姚一脸兴奋地说。
“那日，全府除了一些必要的丫鬟家丁，我们都可以上街去选选自己喜爱的货物。”洛晴终于咽下了口中的饭菜，“晚上还有西域的舞娘到府中表演，还会展示献给城主的稀有宝物呢！”
“如此说来，是个开眼界的好机遇？”秦筠听闻有各种奇珍异宝，心中不由得也激动了一些，她在书中读到有关西域的种种都只是只言片语，如今可以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让她怎能不激动。
“对啊，这商队会在贾城停留两个月，所以带的货物以及骆驼车都是非常多的，据说在路上还会被误认为是军队呢。”洛姚说道。
“到时候，我们就早一些上街，去看看那些奇珍异宝吧。上次我们都是随着厨房的大娘一起去的，因为年纪小，都不能买自己喜爱的小首饰。”洛晴遗憾的语气溢于言表，而一旁的洛姚则深表赞同。
“那就这么决定了吧。”秦筠笑着说，自母亲去世以来，上天真真是太厚待她了，给了她住的地方，还赐予了她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居然还有这个机会可以让她看见书中描述的各式瑰宝。
饭毕，带着洛姚洛晴在院子里兜了几圈，便让她们回房歇息了。
她静静地吹着晚风，回想着白天时与陈臻竹相处的点点滴滴，嘴角不觉上扬了许多。晚风带来了绿叶抽新芽的生命的气息，也为她这颗小小的少女心浇灌了供以成长的露水，一路生根发芽，就待有朝一日，变成参天大树。
只是这树，也有被人供以栖凉，被人伐以成材的时候。

第八章

在陈臻竹的悉心□以及秦筠的认真学习下，秦筠的书法有了显著的飞跃，再加上本身便识字，半月下来，已经算小有所成，可以写得一手秀丽工整的字。
院中的小花圃在秦筠和洛晴洛姚的精心照顾下，在微微的春风中已长起了几株小花苞，看着甚是喜人。
府中的女眷除了偶尔转季时有些伤寒，其余也便没什么大病。为了避免伤寒耽误各位姑娘夫人的日常生活，秦筠每日便与洛姚洛晴熬了一大锅姜汤，挨着院子给府中的丫鬟家丁送去。一时间的人气看涨，谁见了她也都亲切地称呼着“秦姑娘”。
这阳春三月间，最令贾城轰动的，便是那每两年从西域来一次的西域商队的到来。
时值三月初三，一早府上便忙得不可开交，收拾客房的收拾客房，家丁们将府门重新修整了一遍，连厨子都费劲心思地研究这西域的食材与菜谱。
当秦筠照例挨着门送姜汤时，几乎所有的家丁都在忙各自的活儿。秦筠将姜汤放在他们房门口，知会了各院的丫鬟家仆，便让洛姚晌午时刻去收碗。
到了正午，贾城仿佛比平日里热闹了千倍。从她们这别院都能听到街上人声鼎沸。
“秦姐姐，我们收拾下就能出门了。”收了碗回来的洛姚洛晴兴奋地说道，“听着外面可热闹了。”
“嗯，好，你们快去换件漂亮衣裳，我们就出门。”秦筠笑着对那两个丫头说。
洛晴和洛姚欢天喜地地回了房。秦筠也走到房里，将自己的长发仔细地绾起盘在两侧，再留下一股轻轻地搭在肩上，别上前些时日陈臻竹送的双笄，虽不是贵重之物，但粗银的质地，和细细的流苏衬得这些时日稍稍变得不那么骨感的秦筠娇艳动人，清秀的脸上若初夏的蜜桃，泛着红晕。
从侧门出了府，看见长长地人流蜿蜒至城门的方向，秦筠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一时间竟惊得有些说不出话。
“秦姐姐，我们顺着人潮向城门那边走吧，据说商队就快入城了呢。”洛姚拉着秦筠和洛晴便向城门那里走去。
主路的两旁挤满了人，一直延伸到陈府的正门。秦筠一边随着洛姚和洛晴前行，一边四处张望，希望可以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但又忽然想起，今日商队入住陈府，陈臻竹应当随着父亲一同迎接才对，怎么会像她们一样在这街上闲逛呢。
不知不觉，自己心里竟满满的都是他。
待秦筠一行找好位置站定，城门便缓缓地开了，人潮中爆发了一阵吼声，伴着驼铃的响声。远远地便可看见一行人骑着骆驼缓缓地进了城。
骆驼上的人都穿的很少，让秦筠远远看去也不禁打了个寒噤。书上说西域天气燥热，住民衣物都很少，但夜里却凉得透人。今日一见，这西域的服装果然名不虚传的少。
那坐上有男子也有女子，女子均被薄纱遮掩了脸面，但头上闪闪的金饰以及长长地漆黑的头发，还有风情万种的眼神，无一不显示了西域女子不同于中原女子的热情奔放。
在西域，最强大的国家便是契鄂。契鄂本是游牧民族，拥有诸多部落，但如今大都被契鄂的王——里哈德给打了下来。里哈德现今年近四十，十年前收回契鄂十部的八个主要部落后，便在都城鲁木契安了家，修缮了一个豪华的宫殿。
这个野心庞大的里哈德用兵力将剩下的两个部落压得死死的，虽明了没纳入契鄂的版图，但暗里却要求每年上贡马匹羊只和金银美人，所以实际上这剩余的部落均已经臣服。
陈猛带着陈臻竹骑着马出来迎接商队。商队的首领多年来都没变动过，都是在契鄂管理经济的里木图。这里木图深受契鄂王的信任，也是由于里木图的帮助，现今的契鄂国力昌盛，似有与李朝一拼高下之意。
“里木图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陈猛中气十足地骑在马背上打着官腔。
“哪里哪里，这商贸交易可是促进两国货物流通的好机会啊，陈大人言重了。”这里木图长了一副尖嘴猴腮的奸商模样，汉话也是说得异常地道，“陈大人别来无恙？”
“我呆在这小小的城里，哪会有什么异样。里木图大人且随我回府安顿，再坐下闲聊。”说罢大手一挥，“竹儿，带人开道。”
陈臻竹领了父命，便带人上前开道。
秦筠仿若痴了一般看着马背上的陈臻竹，高挺的脊背，英武的姿势，不是任何一个将至弱冠的少年可以达到的。
洛姚和洛晴也不顾秦筠的魂魄是否健在，就拖拉着她一路随着商队跑到了府门口。而秦筠这情窦初开的少女，则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情郎，想让他回头看自己一眼。
待商队都安顿下，关了府门，在陈府附近的一大块空地里栓好了所有的骆驼，并都派人守好了。这所谓的第一日的热闹也就没了，天色开始了朦朦胧胧的暗了下来，人群渐渐地散去。就等着明日开始的大集市。
这时饥肠辘辘的三人才从侧门回了府，并且洛姚和秦筠一致决定让洛晴去灶房弄些饭菜回来。洛晴嘟了嘟嘴，一路小跑地出了门。
“秦姐姐，你说这骆驼能像咱们李朝的马儿一样跑那么快么。它们看起来都一副脑袋笨死了的样子。”洛姚一边升了灯一边问着秦筠。
“呵呵，你可知道，这商队为何用骆驼而不是马匹？”秦筠笑呵呵地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对啊，这是为什么？”洛姚歪了脑袋，像在思考一般。
“骏马虽跑得快，但是每日都得喂食。而这契鄂在西域，天气炎热，这养马儿的草就变得弥足珍贵。而这骆驼可四五日不进食而保持体力，这对需要长期跋涉的商队，是不是最好的选择呢？”秦筠讲解着自己从有关西域的书上看来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这骆驼可真神奇。”洛姚的大眼睛里放出了钦佩的目光。
说话间，去了灶房觅食的洛晴端着食盘回了屋。
“嗨，这灶房可忙得不可开交啊，”洛晴对她们说道，“下人们的吃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了。还好咱三个人人少，厨子就让我就随意捡了些已经上桌的菜肴中多出来剩下的部分拿了回来。”她俏皮地一笑，满是狡黠，“咱们今天也试试西域的食物。”
洛姚见有新鲜的食物可以品尝，高兴道，“洛晴姐你太厉害了！”忙拉着秦筠坐下。
“今天我们真是有口福啊，”秦筠笑着对两个丫头说道，“那我们就先试试这盘……嗯……烤肉。”
三人一人夹了一块肉，轻轻地咬了一口，顿时刺激的口味充满了整个嘴巴。
秦筠倒好，坚持着没浪费掉。而洛姚则一边咳嗽着将肉吐出来，一般舌头捋不直般说道，“则素森么为啊！（这是什么味啊！）”
坚持着咽下了口中的肉的秦筠和洛晴，对这奇特而又无比刺激的味道弄的有些失望。
“这怕是撒了胡椒和辣椒末吧。”消化了一会儿，口中的味道淡了过后，秦筠说道，“这胡椒粉据书上说也是这般刺激的味道，但习惯了过后，便会有另一番滋味。我们初试，怕是不合吃惯了清淡的中原人的口味。”
洛姚张大了嘴巴，努力地让自己的好受些，眼泪汪汪地控诉着秦筠和洛晴，仿佛在说，就是你们让我吃这玩意儿！
洛晴为了圆了这场子，忙说道，“我们尝尝这个吧，西域的葡萄干，据说可甜了。”
秦筠夹了几粒，先放进张大了嘴，甚为滑稽的洛姚口中，待她咽下后，轻声问道，“怎么样？”
“嗯……这个还不错……等等，秦姐姐你不是在拿我试法么，”洛姚娇嗔着怪罪，“如若不好吃姐姐才好免了受苦对吧。”
秦筠没说话，一脸“哎呀被你猜对了”的表情看着洛姚。
洛晴一直没说话，吃过葡萄干后，又兀自挑战起了那盘刺激够味的烤肉。
秦筠和洛姚一边调笑着一边吃着葡萄干，还有几块西域的烤饼味道也不错。谈话间便饱了肚子。
“其实，这肉很好吃啊。”洛晴吃着吃着仿佛上了瘾，一边小嘴辣的直呵气，一边继续往自己碗里放肉。
“真的吗？”洛姚将信将疑地看着洛晴，“那……我继续试试好了。秦姐姐你也一起，别又拿我试法了。”
两个姑娘又吃了好几块烤肉，仿若吃出门道来一般，竟不知不觉上了瘾，虽辣得刺激，但又欲罢不能。
“你们吃得可高兴？”门忽然开了，一个半倚着门的身影发出了足以令秦筠欣喜若狂的声音。
两个小丫头相视一笑，放下筷子行了一礼，“奴婢告退。”便消失得没了影踪。
“少爷您……喝酒了？”秦筠一靠近陈臻竹，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来，先进屋坐下吧。”她半红着脸，将陈臻竹扶进了屋。
怎料陈臻竹一把拉过秦筠的手，手拦住秦筠的背，便将她瘦弱的身躯嵌进了自己的臂弯。
“筠……筠儿……”似乎是酒劲上来了，从喉咙深处发出的磁性嗓音对着秦筠的耳朵轻吐出了如此暧昧的话。

第九章

门外的风从敞开的门处吹了进来，门被带的吱吱呀呀，在两人的喘息中形成一种异样的小调。
秦筠呆呆地任由陈臻竹抱着，脑中一片空白，只回响着陈臻竹唤她名字的声音。
陈臻竹的手不断地收紧，似要把她给吸进灵魂里去一般。直到秦筠疼得回过神来，轻轻地“啊”了一声。
环抱着秦筠的手松了松，晚风从两人之间的空隙轻轻地流进了房间，抚摸着秦筠红的发烫的脸颊。
“我……”陈臻竹看着她，仿佛刚刚的晚风让他的酒醒了几分，看清了自己现在的动作。
秦筠低着头，眼神从刚刚脸红心跳的场景中立刻暗淡了下来，“少爷，秦筠知道秦筠出身贫寒，配不上……”
“不要说这些话……”陈臻竹细细地看着她，用手细细地抚摸着她的脸，“有些话，在我们之间，是不需要的。”眼中汪着一片深情。
“少爷……”她抬起头，对上那深邃的凤眼，仿佛将她吸进了深渊似地，万劫不复。
“叫我竹儿，”他轻轻地再将秦筠揽进怀里，“叫我竹儿，可好？”
秦筠笑着点了点头，用极小的声音唤道，“竹儿……”双颊上的绯红变得更加明显。
风吹得房里的烛光摇曳，橙色的光让气氛更为暧昧。
陈臻竹微笑着，抱住秦筠，“再叫，筠儿，再叫我。”
“竹儿……”秦筠娇羞地叫了出声。
“再叫我。”
“竹儿……”
秦筠笑吟吟地看着一脸欣喜的陈臻竹，眼里充满了爱意。
“你是我的……”陈臻竹深情地看着她。
秦筠静静地靠在他胸口，嗯了一声，闭上眼享受着这温存的一刻。
门外的风依旧吹着，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