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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宫-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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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过招呼?在三个月之前,你就说你爹病入膏肓,你得回家侍奉他,怎么而今你突然回来了,却不到敬庭报道,而是到太后娘娘这儿来了?”
一席话说得白泽心中疑云大起,他上前一步走到得水的身前,低下头怒目而视,喝道:“好你个尽知道说谎的东西!你且给朕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皇上!奴才没有请假,没有回乡啊!奴才的爹还好好儿地,这个月才托人从乡下给奴才捎来过东西,怎么可能生病?皇上,您要替奴才作主,奴才的同乡秀生莫名失踪了,他可是和奴才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呀!奴才……奴才不想他死啊皇上!”说罢,得水便挣脱了那两个太监,跪倒在地上,用力地嗑起头来。
“求皇上替奴才作主,求皇上替奴才作主!”这几个头嗑得响亮,竟是让这得水的额前鲜血淋淋。朱砂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地感觉到一阵轻轻的疼痛。
“皇上,这个生铁井一定是被皇贵妃朱砂买通的,请皇上明鉴!”萧淑妃急忙跪倒在地,扬声说道。
被买通了?
白泽皱起眉头,转过身看了看庄太后。谁知庄太后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不发一言。没有了庄太后的指示,白泽突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个时候既没有母后的指点,又不能去问朱砂,白泽只得硬着头发自己处理。于是他转向生铁井,问道:“铁井,这是怎么一回事,嗯?”
“回皇上,”生铁井却不慌不忙地笑道,“这个得水入宫五年,最大的嗜好就是偷酒喝,想必这会子是喝多了点酒,在这里胡说八道起来了。”
“你胡说!”得水气得直起身子,大吼起来,“我是喜欢喝酒,但却绝对不会把胡说这等事情!文菁皇后娘娘崩的那日,敬庭当班的侍卫和太监们都晕倒在地,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而自那以后,我就再没有看到那天当班的人,就连秀生,就连秀生也失踪了!”
说罢,又愤然回头对白泽哭道:“皇上,秀水他爹死得早,而今就只有一个瞎了眼的娘,这一年又说患了隐疾,每个月都指望着秀生的月钱替她抓药。皇上,秀生若是死了,他那瞎眼的娘可如何是好!皇上,求您替秀生作主啊!”
“这……”白泽顿时感觉到了为难。
“皇上,你莫要听这得水胡说,”生铁井道,“那秀生和那些当班的侍卫、太监们而今都好好儿的,哪里来得失踪之说?”
都还好好儿的?
得水大惊:“怎么可能?从那日起到如今已然有近三个月了,我压根儿就没有看到过他们……”
“你请假还乡,自然看不到他们,”生铁井冷哼一声,“皇上如若不信,可请人唤他这一行人对质!”
白泽彻底被眼前的一幕弄糊涂了,然而他平素里最为倚仗的两个女人谁也不肯出声帮他一把,白泽便只能一步步推着,把这荒唐的公案了了。只半盏茶的工夫便呼啦啦地来了一群人,却赫然正是那几名失踪之人。得水看到面色苍白的秀生之时,便猛地扑了过去,抓住了他的肩膀:“秀生,秀生,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
“得水?”那秀生迷惑地看着得水,“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回乡看你爹去了吗?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回乡看我爹?
得水怔住了,他难以置信地抓着秀生,喃喃地问:“秀生,你怎么了?我没有回乡啊,我没有回乡!你难道不记得了,那天明明就是我替了你的班呀。从那以后你就失踪了……”
“得水,你在说甚么胡话,”秀生笑道,“你几时替了我的班?你不是早早的回乡下了么,怎么糊涂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得水彻头彻尾地崩溃了,他步步后退着,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秀生,又看了看那些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眼前的侍卫们,那神情婉若见到鬼魂一般:“不!你们,你们都应该死了才对,你们怎么会还活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都是鬼,都是鬼,对不对?”
他一面说着,一边扑上来勒住了秀生的脖子:“你们是来抓我回鬼门关的,我绝对不会跟你们走的!”
“疯了,你疯了!”秀生艰难地说着,脸涨得通红。那执事太监们冲上来拉开了得水,秀生则一个劲儿地咳嗽着。
“怎么会是这样……”傻眼的人,除了秀生,便是萧淑妃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庄太后寝殿上的这些人,一边摇着头,一边连连后退,“这是一个圈套,这是一个圈套!”
说罢,她愤然转过身来指着朱砂:“你好恶毒的心!你好阴险的城府!你说,你都做了甚么,你都做了甚么!”
“萧淑妃,要怪,只能怪你这出戏演得太过拙劣。”说话的,却是一直静坐在一旁默默无言的庄太后,她抬眼看向萧淑妃,漠然道,“如此陷害他人的手段,只能证明你太幼稚。”
说罢,庄太后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罢。”
众人应声,纷纷退了下去,那得水被两名执事太监架着,一路跳着脚叫嚣着“有鬼有鬼”,一面被弄出去了。

081:即便是一起死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袒护她?”萧淑妃指着朱砂,厉声问道,“她有甚么好?你非要护着她!这样的一个女人,会把我们武昭国毁得国破人亡的!醒醒罢,太后娘娘,醒醒罢,你们都醒醒罢!”
萧淑妃的声音尖锐而凌厉,都已然变了调。
庄太后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萧淑妃,叹息一声,道:“萧淑妃,哀家已然告诉过你了,诬告他人之事绝不可为之。你既然已经闹到现在,便证明你应该把自己的结局想得甚为明了,而今恐怕是你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说罢,庄太后看向柳全,道:“传哀家懿旨,削去萧淑妃的淑妃品级,降为四品良媛。那‘凝香殿’,便倒出来罢。”
柳全点头称是,那萧淑妃却彻底怔在了那里。
怎么会……这样……
“孩子,你是斗不过她的。”何嬷嬷的话又响在耳边,那慈祥的,略带着伤感的话语就像是那个慈祥的老人就站在自己的眼前,“不要总是去触她的底线,不然,她不会给你留半条的退路,你明白吗?”
萧淑妃缓缓地抬起眼看向朱砂,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脸有如平静的水面,没有一点涟漪。既不恼,也不怒,明明是,在这个时候应该感觉到得意的罢?又或者,应该愤怒地反驳我的罢?可是为甚么她可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呢?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的骄傲一点一滴地被她践踏在脚下么?这个游戏对她来说很有趣,是不是?
萧淑妃摇摇欲坠地后退着,突然间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朱砂,算你狠!”她伸出手来,朝着朱砂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你等着罢,除非我死了,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哈哈哈……”
这颠狂的笑声一路远去,落入朱砂的心里,激起的却是无限的痛楚。
我本无心伤你的,却为何……总是这样自夺死路呢?
或许人最放不下的,便是这种执着罢……
即便是粉身碎骨,即便是……血流成河,也无法放弃的执着与恨意,谁……又能体会呢?
“好妖儿,朕差点错怪你。”白泽拉住了朱砂的手,由衷地说道,“你不怪朕罢?”
“皇上,那萧淑妃乃是带着人证而来,她既能把黑的说成是白的,臣妾又怎么能怪皇上呢。”朱砂微笑着说道,“幸而皇上让这一切都水落石出了,臣妾应该感激皇上还来不及呢。”
“妖儿……”白泽感动地看着朱砂,这样的一个女人,即便是在那嚣张跋扈的萧淑妃的陷害面前,她都能不温不火不急不躁,这样宽和大肚的女人要到哪里去找呢?“上天真是待朕不薄,有关怀教导朕的母后,又有如此宽和的你。”
“皇上谬赞了,”朱砂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皇上还请先回去歇息一下罢,臣妾侍奉太后娘娘睡了便会回去。”
白泽点了点头,少不得转过身来与庄太后说了几番话儿,方才回去了。
朱砂看着静坐在那里的庄太后,看着她那疲惫而苍老的脸庞,心中慢慢地升腾上一股子难言的滋味。
“是您,”朱砂说道,“是太后娘娘您……救了朱砂。”
“谈不上甚么救,”庄太后淡淡地说道,“只是借哀家在这深宫里游走了多年的经验,帮了你一把而已。”
说着,她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朱砂急忙上前扶住了庄太后,从腰间拿出手帕替她遮在嘴上。鲜血再一次染红了手帕,庄太后竟是喘息不止地倒在了朱砂的身上。
“太后娘娘!”朱砂的心剧烈地疼起来,道,“臣妾请人去传御医。”
“不。”庄太后坚决地说道,“这个宫里有无数的视线都在盯着,这会子去请御医,明日封后大典指不定还会被那些朝臣搞出甚么乱子。只要哀家还有一口气在,就能顶得住。明日只要哀家站在那封后大典的台子上,就绝对不会有人胆敢跳出来说一个不字!”
“太后……娘娘……”朱砂的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滑了下来。她揽着庄太后,泣不成声。
“傻孩子,”庄太后轻轻地叹息一声,“你最大的优点,便是你的善良。但是你最大的弱点,也恰恰是你的善良。在这个污浊的世界上,善良是会把你害得很惨的,你要明白,行事一定不要给自己留下后患。”
朱砂一字一句地听着,默默地点了点头。
庄太后看着眼前这个温婉可人的女子,慢慢露出了笑容。她亲昵拍了拍朱砂的脸庞,道:“哀家要睡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罢,明日的封后大典,哀家要你风风光光,漂漂亮亮的。”
朱砂重重地点了点头,擦掉了眼泪。
扶着庄太后慢慢地躺了下来,朱砂在床边静立了好一阵子,待到庄太后的呼吸均匀下来,方才转身走向了门口。
“朱砂,”身后传来了庄太后的声音,那声音轻柔得婉若梦呓。朱砂顿住了脚步,但听得庄太后道,“记得,有时候只有心狠手辣,才能保护得了你最重要的人。”
朱砂站在那里,许久,方才点了点头,举步走出了“慈宁殿”。
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
云霓已然饿得头晕目眩了,眼前的这片漆黑,只能让她看清楚一点自己父亲的轮廓。她甚至看不到他现在的模样,看不到他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爹?”云霓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嗯?”云如海而今已然奄奄一息了,但少不得要咬着牙硬撑着,强打精神地道,“怎么了,小霓,你饿了?”
“没有,爹,是我连累你了。”说不饿,其实是不可能的。已然整整两天一夜没有进水米的云霓早已然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了,但是毕竟爹是上了年纪的人,自己为了保守住一个秘密而连累他挨饿,却不知道两个人还能撑下去多久……会死吗?云霓自己也不知道。
“傻孩子,怎么说这种傻话,”云如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我们爹儿俩能在一起待了这么多天,已经是上天赐给我的造化了。我先前做了那么多糊涂的事,愧对了你娘的一片心,又连累你没嫁个好人家,应该是我连累你才对。”
“爹,我……”云霓张了张嘴,却着实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爹知道,你一定有你的难处。但是无论如何,你既便宁愿挨饿而死,也没有选择可以求生,那便证明你觉得你这样做是值得的,既然值得,你又何苦抱怨?”云如海喘息了一会子,道,“没事,别怕小霓,有爹呢,爹和你在一起。”
爹!云霓的泪簇簇地流了下来,流进嘴里,是咸咸的滋味。
即便是一起死,也终是温暖的。她挣扎着往云如海的方向凑了凑,紧紧地挨着父亲的身边。
突然,云霓听到外面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了。

082:立后大典
有几个人夹着寒冷的气息冲了进来,云霓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模样,便被人迅速地用黑布蒙上了眼睛和嘴巴,便是想要发出声音,也发不出了。
云霓惊恐地挣扎着,她最担心的是自己的父亲,那个已然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已然奄奄一息,却又怎么能禁得起这般折腾呢?
然而她便是再担心也是徒劳的,现在的云霓既听不见,也看不见,只能任由那些人押着自己上了马车,一路轱辘着不知道走向哪里。看起来在这皇宫里一旦与权力的斗争沾上边儿,便不要想着全身而退了,就连自己的家人也会受此连累……自己的坚持,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呢?
云霓轻轻地叹息一声,只能在心里默默乞求上天不要为难她的老父亲,然而谁又能听得到她的祈祷?
过了近一个时辰,云霓已然连坐都坐不住了。两天两夜未进水米的她体力早已然透支,这会子在马车上一颠簸更觉头晕眼花,摇晃着便要晕厥过去。幸而有一人抓住了她,然后扯开她嘴上的布,在她的嘴里塞了一粒药丸,又迅速地在咽喉处点了一下。云霓还来不及反应,那药丸便已然被她吞了下去。云霓的心里猛地一紧,慌忙张口问道:“这是甚么……”然而话还没有问完,云霓的嘴巴便被堵上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的太迅速,让她想把那药丸呕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这是毒药,那可如何是好!
一股寒意袭上云霓的后背,连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然而半柱香的工夫过去,一缕清凉之感从体内升腾,驱散了云霓那饥饿的晕眩与饥渴,她的难过之感竟然好了一些。
怀疑之心大起,云霓真正好奇起对方的身份来了。他们到底是甚么人,想要做甚么?
又这样一路颠簸着走了一个多时辰,那马车才停了下来,云霓被人拎下了马车,外面刺骨的寒冷让云霓全身都颤抖起来,不多时,她便被带到了一处温暖的地方。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无端地让云霓感觉到亲切。她竖起耳朵细细地听着,除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却并未听到别的声音。
这到底是哪里呢?
我爹……又怎样了呢?
德胜元年十月二十一,乃是武昭国新后——婉瑜皇后封后大典的日子。
这一天所有京城的百姓们都挤在皇城之外,听着那鼓乐的齐鸣,纷纷猜测着那位美丽的传奇女子——朱砂的容颜会是何等的令人惊艳。听说从一个刚入宫的小主儿到皇后,用了也才不过一年的时间。会是谁人家的女子能够有这等荣幸?还有那先前流传在宫外的诸多故事,让所有的人百姓们都纷纷兴奋地挤在一起,不顾寒冬的冰冷,交头接耳地私语着、谈论着。
这若大的京城里,却要比过年还要热闹。这热闹的气氛显然让百姓们已然完全不记得,先前那位文菁皇后的丧事还不过百日,那挨家挨户挂在家门口的白花竟是被不约而同地摘了下去,换上了五彩葫芦、大红花等物,喜庆得很。
毕竟这位新任皇后婉瑜皇后可是个了不得的奇女子!家家户户的女人们竟是比男人们还要兴奋,每个人的脸上都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然而就在百姓们团聚在京城街头,喜气洋洋地议论之时,却有一小队人马从城门口呼啸而入。那为首的乃是身着狼皮大氅的中年男子,身材伟岸挺拔,眉目之间尽是杀人的怒气。而他身后之人却根本不是随便他而来的,而是一队官兵正在边奋力追赶于他,一面高声地喝道:“啸远侯爷,啸远侯侯爷,皇上有圣,请您在京城外十里等候圣上召唤。啸远侯爷,还请您留步啊!”
然而那慕容文鹰却哪里听得那些官兵们的呼唤?他自咬紧牙关,策马飞奔,一路上马声嘶鸣,唬得那引起百姓们纷纷挤成一团,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薇儿,别急,为父来了!
慕容文鹰的双眸血红,寒风刮在脸上像刀一样尖锐,然而这比起塞外的寒冷又算得上甚么?白泽小儿,你的胆子忒大了,你的心忒毒了!本侯在塞外为你们白家卖命杀敌,你却在京城里屠杀我的女儿,还企图藏匿事实不报,你的良心何在!你的仁义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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