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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马飞歌醉碧霄-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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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回来你不见你大哥,我不见我家小姐,说要去找你又拉着不让?”
“大哥和融儿都不是个小孩子,哪有一不见就要找的道理,”说着他看向我道,“是不是啊,融儿?”
听陌尘唤我“融儿”,总觉得哪里别扭,遂看他脱口而出道:“先别说是不是,论年岁以我为长,你该叫我一声融姐姐才是。”“融姐姐?”陌尘似笑非笑,看一眼洛禛道:“好,融姐姐。”我满意点头,虽说多了个猴弟弟,不过我是谁?我是驯猴人阿……
还没容我再得意几分,飞云悄悄一扯我衣袖道:“小姐,龙栖在闷头想什么呢?我回来许久他也未动一下,我问他要不要来找你他也不理我。”我遥看一眼独自坐在树下的龙栖,“有些事总得下个决定。”飞云默立片刻,迟疑着道:“小姐是说了那件想留在凤凰岭的事么?”我微微点头,“迟早要说,不如就在此时此地。”
再回头时洛禛与陌尘已走开几步喁喁私语,我拉了飞云去看她置买的东西,这丫头指这点那道:“我本想先去市集看看有什么东西,然后再找小姐和龙栖拿主意,谁料在那儿遇见这小子,拍着胸脯说这都是所用之物,多多益善。”我含笑看着那些水囊、火石、风干的腊肉等物,“他去过那儿,要论所需所用之物,自然比我们清楚的多。”飞云扁扁嘴道:“那也不用买这许多水囊,驮在马上都快像座山了。”
我扑嗤一乐正要说话,眼前忽然多了个竹青色的包袱,疑惑看向洛禛时,他只示意我打开,里面是一套如赤霞般的红色衫裙,外加一串紫玉铃铛。飞云愕然道:“这不是小姐出……出来时所穿的衣裙?”
陌尘颔首道:“我听大哥吩咐,出城走了一趟后又回了月华,想在铁鹰府中再找些与此案相关的线索。谁知翻了半日毫无所获,正要出来时迎面遇上两个捕快模样的人,我只好先躲在假山石后面,就听其中一人说是奉了铁鹰之命去了趟屺国武阳。”
武阳……乍一听见这个词,我不自然地动了动,飞云率先问道:“他要人去武阳做什么?”
“那人也说不清楚铁鹰的用意,只知道铁鹰让他打听一下,看看这套衣裙是不是出自屺国宫中。”
我脸色变了变,攥紧手指淡淡道:“那他打听出来没有?”
“他问了不少织匠,都说这衫裙无论用料,织法都出自宫中,”
我咬了咬唇,陌尘续道:“而且衣领、袖口所用的针线绣法,皆非普通宫人所着。”
飞云变了变脸色,出言为我反驳道:“他们都不是宫里的织匠,哪里能清楚知道宫中所用衣帛织法,胡言乱语而已。”陌尘挑眉笑道:“我只是把我听到的说出来,你急什么?”飞云霎时哑了口,我接上道:“富贵人家中也有一等专仿宫中织物的能人,要单凭衫裙来定人来历,太托大了。”
“那人心细,也觉得单凭衣物做不得数,所以又打听了一下宫中近况。”
“哦?”我平静道,“有何所得?”
“宫中一切如常,未听说有什么异动。”陌尘把“异动”二字咬得格外的重,我瞥了他一眼道:“深宫禁地,又怎会轻易有什么异动?”陌尘微笑道:“融姐姐所言甚是。那个捕头说再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就想回来复命,谁知道刚一入城,就听说铁鹰和马知县都已死,他这一命也不知道该向谁复,所以我就好心解了他的难题。”
“多谢你把它抢回来。”陌尘一笑而过,我轻抚着手中之物,宫中一切如常……母后,你瞒得真好,即使龙栖没有奉你之命找我这个三公主回去,一切仍是如常。不,想必没有了我这个灾星,一切只会比比从前更好,更好……
夜夜梦魂休谩语
我轻抚衣裙的指尖有些沁凉,洛禛忽然道:“今日是十五,晚上会有人在溪边放水灯。融儿,想不想过去看看?”我抬眼看他有着融融暖意的眼,勉强道:“好,去看看。”飞云见我答应,即想接过我手中衣物道:“小姐,我帮你拿去放好吧,这时候也用不着。”我知道她的心意,亦不愿再想宫中之事,只点了点头递到她的手中。
晚间山中又起了风,溪流涌动,水中彩纸扎成的各色水灯就如天际银河,星星点点,如玉带浮动。人群三两而聚,火光照耀下,脸上皆是喜悦而又期盼的神色,似乎每盏河灯都一定能放走灾祸,迎来幸福。
身后的洛禛在向飞云解释着溱国放灯的规矩,我时而会驻足细听,到有趣处也不禁微笑,只是回过头,龙栖脸上依然冷淡,我低头抿了抿唇角。他一直沉默,像是在气我给他出了难题,可他迟迟不说答案,我的心里又岂会好受?
想起临行前飞云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他默然半响不答,正以为他不去时,他偏又点了头。原本兴高采烈要先行的陌尘主动留了下来,“反正我连赶几天的路也累了,你们去了倒好,我可以一个人在这儿好好歇歇了。”
他精神旺健,哪里看得出个累字?我感念他的好心,向他一笑道:“要劳你这只猴儿看守物事,等我们回来给你买糖吃。”他笑微微道:“我知道这里的酥蓉糖糕不错,你不妨带些回来。”
“你晚上吃了这么多东西,这会儿又想着吃糖糕?”
他展眉,“我还怕你带的不够多呢。”
陌尘说的这般豪情万丈,所以我一看见糖糕,便让飞云去买上几盒,她答应着又说要洛禛一同过去挑拣,一时间就剩下我和龙栖相顾无言。等了许久也不见飞云和洛禛回来,我蹙眉正向热闹的人群中张望时,龙栖忽然转到我身前,“融儿,我想好了。”
我心头剧跳,故作镇定地看向他,他凝视我的眼眸,脸上寒霜早已如冰雪消融,“天为媒、地为证,我龙栖愿娶柳融儿为妻,白首不相离。”欢喜如这夜风扑面而至,我有些眩晕,几乎说不出话来,“你真……你真想好了么?”
“不想好怎敢同你说这句?”
我如坠梦中,眼前似乎尽是笑脸,有龙栖的、有放灯之人的、甚至连那些河灯都好像眨着笑眼……“龙栖,不许反悔!”他笑意更深,紧紧抓住我的手,“融儿,我们即刻成亲可好?”我呆了一呆,瞥眼就见手拿糖糕的飞云和洛禛不知何时已驻足一边,脸上腾地起了红云,想抽手却给人紧紧拉住。
飞云脸上写满了与我一样的欢喜,“小姐,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多留几日,恰好枫叶红了,喜事也能办了。”洛禛背转着身子,我看不见他此刻神情,可我没忘记对他说过的话。“龙栖,我们能等,洛禛却等不了。我看还是先去凤凰岭探完消息再说,到时若能有些眉目甚或能脱了罪,他……他就能安安心心地来喝酒了。”龙栖不答,我轻轻一捻他的手,侧头向洛禛道:“洛禛,到那时别忘了叫上陌尘,痛饮无归。”他慢慢回过头,神色如常般平淡无波,“好,到时定会痛饮。”
第二日清晨,林中起了一层稀薄的雾霭,飞云所说的像山一般的水囊分到各人马上也不过三、四只。我见陌尘的马上仅挂了一只,便道:“你让我们备了这么多,自己就要这一个?”
“我去漓安,路上总有人家,要多了也没用。”
“漓安?”我脱口而出,“不就是你们溱国的都城?”他点头,我纳罕道:“你去那儿做什么,是不是已经找到什么线索了?”
陌尘还未答,牵马走过的洛禛已接口道:“是。”我高兴问道:“是什么线索,知道是谁在背后弄鬼了么?”“之前他若单使那些栽脏嫁祸的手段,我倒未必看得出,不过因怕我反噬而一再灭口,我反而有了些计较,”他顿一顿,双眼微眯,声音转冷,“陌尘此去,若真如我所想……” 雾中一切都影绰绰看不分明,就连这眼前之人也似有着从未有过的陌生,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也许……也许他从来都是陌生……
陌尘与我们分手后向西而行,洛禛则与我们继续往北。这一路人烟渐稀,起初走个两三日或能遇见一处村落或是几户人家,置买些所食所用之物,到得后来,满眼所见尽是些飞鸟走兽、荒凉之所,起初的新奇之感也渐行渐消。
秋风起燥,嗓子时常干得冒烟,白日怕耽搁行程我只得以水润唇,晚上就放开了牛饮,虽说痛快了,起夜的次数却也随之增多。这晚歇在山脚下,睡到夜半十分我又猛然醒转,迷迷糊糊地转到背人处走了一圈,山风一吹,人也随之清醒。
回来时我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火光渐亮,能清楚看见倚树而睡的龙栖正勾着嘴角似在发笑。他在做什么好梦呢?像个孩子似的。我忍住笑意,悄悄上前帮他拢了拢肩上滑落的斗篷,稍稍停驻一会,正要蹑手蹑脚地回到原位时,忽然有人唤我一声,“融儿。”
这一声虽轻,深夜里听来却极是清晰,我唬了一跳,停步看向树影下的洛禛,这人这么晚不睡,叫我做什么?明暗交错,看不清他脸上神情,我只得放轻步子走近他道:“什么事?”过了许久也没听到句回音,我凑近几步细看,就见洛禛双目紧闭,呼吸微促,显然是在梦中,刚才所唤也定是他梦中之语。我有些好笑,还是头一回把人的梦呓当了真,摇摇头正要离开时,他忽然不安起来,急切着道:“别走,融儿,别丢下我一人……”
我怔怔而立,心中莫名揪紧,酸软难言,不知是为他梦中所言,还是为他语中痴痛……默立风中许久,我低头要走,脚下却是一隔楞,洛禛不知何时已抓住我袍子一角,好像是抓住了什么连城宝贝。
我瞅了眼熟睡中的飞云和龙栖,伸手就欲夺回,谁知他不仅越攥越死,还用力往自己身上带,我未料到他梦中也有这么大的力气,几乎就要被他扯倒。脸上红得似要滴出血来,我又怕惊动那两人空惹尴尬,只得矮下身子,死命攥住衣角半蹲在他身边。
睡意早已一扫而空,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想让他快松开手,可惜汗湿透背,仍是无功而返。一时月光微移,树影婆娑下,他蹙紧成川的眉头,颤动着的睫毛,还有那抿成一线的薄唇都在我眼前展露无遗,他究竟在做什么梦?为什么会显得如此痛苦?
我不知何时松了手,想起自己惊梦时有飞云在旁安慰,而他,孤身一人……我不再和他较劲,只是呆呆地坐在一边想着心事:刚才他睡梦中所唤的融儿会是谁呢?我记得第一次见他,他唤出的也是融儿,现在想来,会不会是一个和我同名而又相貌酷似之人?
我低头看着洛禛的脸,龙栖总说他待我不同,别有一番心思,此刻想来,他也确实待我很好,无论是几次三番的相救,还是山坡上的半日相守,可今晚的这句梦呓之语却绝不该是对我柳融儿所说,一定是另有一个融儿,他待我好也是因为另一个融儿……
想通此节,我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也为洛禛轻轻盖上滑落的斗篷。这几日白天他都一马先行,晚上也是独坐无语,似乎越近凤凰岭,他的心事也就越重,他在忧心些什么呢?是独自去漓安查探的陌尘,还是入凤凰岭之后的行事步骤?若一切真如他所想,他又会怎么对付谋害他的人呢?心头不安再次随之涌上,害他之人手段凶狠,不与人相同,那么这个被害之人呢?是否也是不同寻常?
一夜风过,我从睡梦中睁开眼,秋叶正随风掉落在地,如同在为大地编织一件灿灿金衣。火堆已奄奄燃尽,身上倒不觉得冷,一抬手,有一领玄色斗篷滑落在地,却不是我的。我正犯愣,身旁有人笑道:“夜半跑我这儿来,是冷了么?”我脸上一阵热烫,捡起斗篷丢在他的怀里。袍角早已被他给松开,罪证已失,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正抬脚要走,洛禛向山那边指了指道:“今日翻过这座山,再行一日的路就是一片荒漠,凤凰岭就在其中。”我错愕道:“凤凰岭不是四时花开,满山牛羊么,怎会在一片荒漠之中?”
“凤凰之意,取自凤凰涅磐,浴火重生。荒漠中的绿洲,就如烈火中的凤凰。”烈火凤凰,我不禁击节道:“这名取得好。”
他一笑,“名取得好,路却难走,要进凤凰,必先过火焰。融儿你……”我一扬眉,“我自己应付得来,无需你担心。”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对着他上翘的唇角皱了皱鼻,此时他满眼尽是笑意,全然不见梦中的痛苦之色。我想了想道:“听你口气,似乎对凤凰岭很熟。”
“来过几次。”
“是来游玩?”
洛禛眼眸渐深,“是来寻人。”寻人?我灵机触动,脱口道:“可是来找融儿?那个与我同名相似的融儿?”
他微微有些愕然,“不是。”不是?难道我猜错了?我挠头道:“那你找谁?说了我们好帮着一起寻找。”“不用,”他幽恻双眸中忽然泛出孩子般的玩笑之意,“我已找着了。”
白云离叶雪辞枝
找着了?那他昨晚上还嚷什么别走,还像个丢了东西的孩子似的扯着我不放?我不信,疑惑着想要再询,蓦然间龙栖唤我道:“融儿,”我回首,他正向我招手,我犹豫了一下,起身走了过去,“怎么了?”他瞥了洛禛一眼,“大清早就去他那儿说的这么热闹?”我无奈摇摇头,这人,大清早起就吃飞醋,“凤凰岭已经不远了,我们不过在说些路上的事而已。”
我依着洛禛的话重复了一遍,龙栖半响未言,凝眸看住我道:“融儿,到了凤凰岭之后,你不会再要跟着他往下查了吧?”我咬了咬唇,终定下决心道:“不会。”龙栖笑容清冽,忽然捉住我的手放于唇边一吻,“答应了就不许反悔。”
他温热的唇触在手掌肌肤之上,令人起了奇异之感,我不禁脸上发烧,身子也似烧了起来,抽回手嗔他一眼道:“说我大清早与人说得忘形,自己也不是,也不是……”我说不下去,他却在我耳边悄声笑道:“融儿,我怕有你在身边,以后会时常忘形。”
这人的的确确是忘了形,我娇羞啐他一口,别过头去。风过叶落,即使未曾随风飘落,也在枝头瑟瑟发抖,洛禛就这样静静坐在这一片金黄萧瑟下看着我们,手中紧紧攥着的,是我丢还给他的玄色斗篷……
翻过了山,树木逐渐稀落,泥土化成了沙石,常常走不过半天路,衣上发上就沾满了沙砾。清泉小溪也变得不那么好找,好在备下的水囊有了用武之地,每次都能储下两、三天的用水。这一日翻过一道瘠岭,空气中满溢着一片干热之气,我拭了拭汗道:“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凤凰岭?”
洛禛举目望了望无际的沙地,算了算道:“依现在的脚程,恐怕还得走个两、三天。”我皱了皱眉,拍马赶上了他,“这里白天热得像个蒸笼,晚上又冷得像个冰窖,不如以后我们晚上也多赶些路,既能解冷又能早些离开这里?”他摇了摇头,“日夜赶路,即使人吃得消,马也吃不消。融儿,你且再忍耐几日,到了凤凰岭,天就不会那么热了。”
他怎么知道我畏暑?我瞥了洛禛一眼道:“我们一路向北,照理这天该越来越冷才对,为何这里会这么热?”
“这里地势其高,四面峻岭,少风少雨之外土质又储不得水,长不得遮阳蔽日的大树,所以寒暑均与别地不同。”
我侧首想了想道:“少风少雨……可你上回又说什么风起扬沙?”他释我疑惑道:“每到夏秋交接之际,时不时会有北面而来的大风吹起风沙,太过烈的话就成了沙暴,走不得人的。”
我颔首不语,他唇边却浮起一抹笑意,“我的话,你倒也记住了不少。”我一愣,随即红着脸打马超过他道:“你胡乱之言太多,偶尔说句有用的,我才勉强记下了。”
“哦?我说过什么胡乱之言了?”
“就像那天你说什么我送给你的衫子是碧海蓝,还有……”我猛然收住了口,这人犹不肯放过,促狭道:“还说了什么?你只管说。”我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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