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鲤鱼泪-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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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贵嫔忍住笑意，仍是那副哀怨的表情：“我可是听说，今天陛下刚下朝，就直奔清华殿而去。”陈临渊笑道：“就是这事儿啊，哈哈，红衣的肚量，未免也有点小了。”
红贵嫔见陈临渊并不解释，反过来还有责备她的意思，更加气恼，摔了梳子，躺到床上去。陈临渊也跟着躺去床上，宽慰道：“我是逗你的，红衣吃醋，我高兴还来不及。”红贵嫔娇声道：“是吗，那皇上以后要多来陪陪红衣，少去瞧那什么梦红夫人。”
陈临渊听了这句话，心里隐隐约约不太舒服，努力压制下去，笑道：“好，什么都依你的。”红贵嫔回转身来，笑容妩媚：“红衣只要陛下心里，只有红衣一人。”
陈临渊看着她笑面如花，却在那儿沉默了。红贵嫔有些着急，却见陈临渊正色道：“红衣，还有不到一年时间，我就准备讨伐周国，而我讨伐周国的关键，是嫣华夫人的父亲。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过几日就要立嫣华夫人为皇后，而我心中的那个后位，永远是留给你的。”
红贵嫔才不管什么伐周不伐周的，听说要立嫣华夫人为后，脸色又耷拉下来。陈临渊有些困倦，懒得再去逗她，闭上眼沉沉睡去。而红贵嫔，在黑暗里咬碎了银牙。
我忽然发现我爱上芙蓉这种花儿。那日放灯的那朵芙蓉花早已枯萎，我又让宫人们，为我去太液池里采摘来几朵。我把那芙蓉花放入瓷瓶中，清华殿内立刻充满了莲花的清香。
陈临渊走进清华殿，赞叹道：“好一股清香。”我笑着迎出来：“是芙蓉花。”他见我头上也簪了朵红芙蓉，笑道：“真是人面芙蓉相映红。”我佯装气恼，背过身去不理他。
陈临渊在殿内陪我用了午膳，便离开去书房处理政事。我借口想自己在屋里读会儿书，让琴澈她们不要进来打扰，变作小虫儿飞出宫墙。
宫外，阳光明媚，人头攒动，有衣着鲜艳的少女挽着女伴在买胭脂和蔻丹，也有翩翩少年打马而过，侧头望向那美丽的少女。我当年随陈临渊去南山上看过士兵们操练，现在他们多成了守卫城门的侍卫，我怕白天里被人认出，戴了一顶纱帽。
走到那个泥人摊子，朱显煜并不在。我有些失望，正要走开，余光却扫到一个白色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的大柳树下，摇着他那标志性的折扇。
我假装不经意地走过去，突然回转身，跑到他旁边，“啊！”了一声。正在树下发呆的朱显煜显然被我吓到，那把扇子一个不稳掉落在地上，我眼疾手快地捡了去，笑道：“要扇子，就请我去喝酒。”
朱显煜挠挠头，又是一副坏笑模样：“哪里有良家女子，整日里缠着男子去喝酒的？”我“哼”了一声，作势要去撕那把扇子，却听朱显煜在一边漫不经心说道：“撕了吧撕了吧，反正也是你的东西，随便你怎么处理。”我第一反应，是这把扇子不会是当年陈临渊送我的定情信物吧，但一想怎么可能，急忙拿起扇子一看，只见扇面上题着的，是那首《江南可采莲》。
我舍不得撕了，当做宝贝样揣进袖里。朱显煜笑道：“虽然我的墨宝很是珍贵，但也不至于这么小心翼翼的吧？”我冲他道：“我看你这么神神秘秘的，又那么文采出众，搞不好就是哪个大文豪，我可就赚大发了。”朱显煜听我吹捧他，更是笑得开心。
走在去酒楼的路上，朱显煜还不忘对我冷嘲热讽：“看看你，看看你，还真像个老酒鬼，大下午的去喝酒，你有个姑娘模样。”我不服气的顶回去：“看在你给我折扇的份上，我才请你去喝酒，不喝就给我回去。”朱显煜用手拽了下我的纱帽：“平时可不见你戴这个，今天怎么想起来戴个这东西？大白天的装神弄鬼呢？”
我心里想着，平时是我疏忽了，嘴上却说道：“你没见太阳这么毒，我可不想我白嫩嫩的被晒黑掉哦。”朱显煜笑起来：“你看我，也不戴这累赘玩意儿，皮肤照样白嫩嫩的。”
这人，真是人世间第一大爱吹捧自己的人，连玄灵子都不上他了。我在纱帽里冲他翻了个白眼，反正他也看不见。
到了酒楼，只要了一壶黄酒，我像往常一样先为朱显煜斟上，再给自己斟一杯。朱显煜看着我斟酒，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我道：“对了，宝儿，你那个小道士朋友怎么样了？你找见他没？”我苦笑着：“估计是找不到了。”我很想去泗城，看看玄灵子怎样，可是如今我法力大不如前，御风去泗城需要两天时间，我总不可能装作睡了两天两夜的觉吧。
朱显煜也不再提这个话题，喝下那杯酒，见我还戴着纱帽，便伸手去揭开：“还戴着做什么，这里也没有阳光！”
纱帽被揭开，露出芙蓉花下我那张明丽的脸庞，朱显煜愣了下神，很快反应过来：“宝儿，你对我的话可真是上心啊，果然戴上芙蓉了！别说，还真是很漂亮。”我被他说得脸一红，嗔道：“谁说是听你的戴的，只是这季节，也没什么别的花可戴了。”
两个人笑着戏谑了一会儿，酒过三巡，我忽然感慨道：“没想到我现在酒量也这么大了，原来我可以一杯就倒。”“是你常和你那个小道士朋友喝酒练出来的吧。”朱显煜笑着说，那笑容邪气，让我恍惚了一瞬间。我仿佛看到玄灵子，在对着我笑。
朱显煜见我又发呆，举起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喝醉了？”“才没有！”我气道。
他便不再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手里的酒杯。我见他神色不对，问他道：“你怎么了？”朱显煜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严肃，对我说道：“宝儿，我今天过后可能就要离开大都了。”我有些诧异，难道他不是大都人吗？忽然一个可怕的想法浮上我念头，他该不会是周国的摊子吧？
朱显煜没察觉到我神色不对，仍是望着酒杯：“其实我父亲是个丝绸商人，辗转于各国做生意，我自己其实都不知道我算哪国人。”
丝绸商人的儿子，能有如此的才华？我不太相信，疑惑地看着他。朱显煜看出了我的疑惑，继续说道：“我虽然从小随我父亲经商，平常却也是爱读些诗书的。你不是总爱说我，拿个扇子附庸风雅嘛！”我舒了一口气，心里却多了几分惆怅：“你什么时候能再回到大都？”朱显煜摇摇头：“这个还不确定呢。我们四海为家，好多地方只去过一次便没再去过。”
我心里暗暗嘀咕，又是个四海为家的。却听他又开口说道：“不过，大都，我一定会再来的。”我避开他灼灼的目光，浅笑道：“你一定要来啊，你是我在这儿不多的几个朋友呢。”他眼里有惆怅划过，我装作没有看见，拿起酒杯道：“来，喝酒，还有半壶呢，浪费了实在可惜，我可很心疼我的银子的。”他也振作起精神，拿起酒杯和我一起将那半壶酒解决掉了。
出了酒楼，又要往两个方向而去。朱显煜问我道：“宝儿，我们就是那种酒友吗？”我笑着答道：“当然不是，你是我的知己。”朱显煜重新又恢复了那种邪气的笑容：“对，是知己。”我们笑着作别，转身往两个方向走去，却都没看见对方脸上，收起笑容，换上了深深的惆怅。


第十四章　各有痴心
更新时间2012727　11：19：32　　字数：3022

　回到清华殿里，一个艳丽的红色身影正在等我。听见我进来，她蓦然回首，那样的明艳动人，我在她面前都要失色三分。我记得当她还是茜茜的时候，当她第一次修炼成人形，那月光下，如雪的肌肤妩媚的眼眸，她对着河水的倒影照着自己的模样，不仅是我，连她自己都惊呆了。
此刻她站在这里，锦衣华服衬得她更加动人，她却不再是茜茜，只是红贵嫔。我淡淡问道：“妹妹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稀客呀。”红贵嫔厉声道：“少和我装模作样的！鲤宝儿，我倒是问你，你刚才去了哪儿，是不是出去和男人私会了？”我心里一惊，但还是镇定住：“这大好的天气，我出去随便逛了逛御花园。”
红贵嫔冷笑一声：“你是去逛御花园吗？我倒是看见，你在宫外和个男人有说有笑，你们还一起喝酒来着。”我有些惊讶：“你居然跟踪我？”红贵嫔并不作答，只是冷笑着对我道：“那男人，和你那么亲密，不是你的姘头是什么？”我本来还有耐心，听到她污蔑我和朱显煜的朋友情谊，质疑我对陈临渊的忠贞，我再也受不了，指着她道：“住口！我是出宫去了不错，我是和个男人喝酒聊天了也不错，但是我和他清清白白，天地可鉴！”红贵嫔笑道：“天地可不能为你见证，你一只小小的鲤鱼精，道行现在都不如我，我倒想知道，你如何去找天地为你作证？”
她冷笑着离开，我站在那儿气得浑身发抖。我对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句：“茜茜，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红贵嫔闻言脚步踟蹰了下，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出清华殿去。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想起很久以前，那双稚嫩的小手，放在清凉的河水里，她游过去，轻琢那双小手。她只是觉得有趣，却没想到那小男孩将她拎着尾巴从河里提起，日头下她挣扎着，却看见那小男孩晶莹的双眸和小小的翘翘的鼻子，那鼻子上还带着她甩下的水珠。那小男孩嘴里还在自言自语着：“小鱼儿呀小鱼儿，你怎么这么亮闪闪的，好漂亮。”当茜茜摇头摆尾游走的时候，她还能听见那小男孩在岸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的耳边仿佛还听到他在说“小鱼儿呀小鱼儿，你怎么这么漂亮呀。”哪怕后来，当她修炼成人形，周围的水族精怪们都夸她漂亮的时候，她都没有那么欣喜。
红贵嫔正在发呆，却听见陈临渊的声音自背后响起：“红衣，想什么这么入神？”红贵嫔抬起头，已经到了倚红殿门口，她居然都不知觉。陈临渊正站在殿门口等她，笑容俊朗，眼眸温柔，却不是她梦中的那个人。她有一瞬间的愣神，她为什么非要为了过去，报复鲤宝儿呢。
红贵嫔勉强笑笑：“陛下，我有些头晕，出去散散心。”陈临渊并未发觉她心事沉重，上前拥住她，走入倚红殿里。
我歪在榻上，打开那把折扇。那扇面上的字迹清秀俊逸，扇子的背面却是一片空白。我低声吟哦着“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头上的那朵芙蓉却突然掉落下来。我捡起那朵芙蓉花，想起那个笑容邪气的少年，以后不知道何日还能再相逢，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我的枕头下，还压着另一把折扇。那扇面上画的是红衣少女，扇子背面是一首《蒹葭》。我已经好久不拿出来翻看，那扇子对我而言，无疑是个讽刺。我连身份都能让给别人，我把心爱的人都能和别人共享，我还真是够懦弱的。
深夜，红贵嫔从梦中惊叫着醒来。陈临渊睡眼朦胧的起身搂住她：“红衣，怎么了？”红贵嫔抹了把头上了的汗珠：“没事儿，只是梦到了过去战争时候的情景了。”陈临渊说了句“别想了过去了”，复又睡去。
红贵嫔躺在床上，却再也睡不着，她满脑子，都是刚才梦里的情景。那个男孩儿在河水里挣扎着，呼救着，他的鼻子里呛满了河水，他的手脚都在无助的挣扎。她想去救他，可她那时的道行太浅太浅，她去寻找鲤宝儿，鲤宝儿却不在珊瑚宫里。她绝望地看着那男孩沉默在水底，她游过去轻啄着他的鼻子，他却再不会醒来了。他看见他被家人们捞起，他的家人们在河边哭成一团。
凭什么，鲤宝儿就能拥有自己的爱情，而她茜茜的爱，早就在很早以前就死去了！红贵嫔咬紧了牙关，心里的恨意再次翻涌上来。
宫里的日子，照样平平淡淡的过去。我也没什么心思再出宫，红贵嫔也没再来骚扰我，除了前天嫣华夫人终于成为皇后，便再没什么新鲜事了。
这天晚上，陈临渊来清华殿看我。我正站在窗边，让月华撒了我一身。我千辛万苦，追随我的爱人，结果如今，只换来了无限的寂寞。
陈临渊从背后抱住我，脸颊轻蹭着我的侧脸：“宝儿，在想我吗？”我轻笑：“被临渊看出来了。”他握住我的双手：“你知道，伐周日子将近，我必须要给嫣华夫人这个皇后的名分。”我冷笑道：“我从来也不在乎这些名分啊荣华富贵的，而且就算没有嫣华夫人，这个皇后宝座也肯定是红贵嫔的。”陈临渊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开口道：“没错，红衣是我曾经日思夜想想要在一起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和她在一起，反倒没有和你在一起安心。”我轻闭上眼，此时此刻我也不愿去追问去思考太多了，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享受这月华如练。
早晨醒来，我一睁眼，就看见陈临渊在灼灼的看着我。我笑着抚上他的脸：“临渊，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怪吓人的。”陈临渊笑起来，在我脸颊边轻轻烙上一个吻：“我的宝儿这样漂亮，我们的孩子也一定很漂亮呢。”
孩子。我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我怎么会有孩子。我是妖，他是人，我们怎么可能生孩子。
勉强支撑精神送走陈临渊，我独自坐在榻上发呆。我想起曾经听过白娘娘的故事，她和她人间的恋人就有过一个孩子。可是，白娘娘是受过神仙指点，我一个道行浅浅的小鲤鱼精，怎么能去找神仙点化我。
我忽然想起足智多谋的大蚌精，他应该有办法。这么想着，我嘴角浮起个笑来，飞去护城河边。
来到水底，找到大蚌精的时候，他正在他的珍珠宫里修炼。见我来了，他笑道：“鲤宝儿，好久都没见你，听茜茜说，你去了凡间？”茜茜，听到这名字我脸色一黯：“是的，我是一直都在凡间，就在大都。”大蚌精正色对我说道：“鲤宝儿，你要知道，你是鲤鱼精，那凡人只是肉体凡胎，你们在一起，是天理不容的事情啊。”
我沉默不语，不知道如何把今日的来意告诉他。不想大蚌精却看了出来：“鲤宝儿，你这次来，是有事要求我吧。”我冲他俯身一拜：“蚌爷爷，我想求你，告诉我个能怀孕生子的法子。”
大蚌精沉吟了下，说道：“你走吧，这事我无能为力。”我跪在地上，抬眼只是盯着他。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大蚌精终于又开口了：“鲤宝儿，你为什么总是要逆天而行，你如今已经损耗了半颗内丹不说，你若真怀孕了，这其中要经历的辛苦，你能受得住吗？”
我听他松口了，忙欣喜地说道：“我能受得住的蚌爷爷，求你告诉宝儿吧。”大蚌精从嘴里吐出个小小的银色药丸儿：“趁着月色，吃了它，一定要在河边有月亮的晚上。吃了它以后你浑身的鱼鳞就会剥落，然后你就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我疑问道：“那这鱼鳞剥落后，我是不是就能成为凡人？”大蚌精苦笑道：“哪有那么简单，等你生完孩子，你的鳞片自会长回去。”我千恩万谢接过药丸，离开了珍珠宫。
我在清华殿里，一直惴惴不安的等待夜晚的到来。鱼鳞剥落的痛楚，我不是不害怕的，可是能有个我和陈临渊共同的孩子，我又感到兴奋。我想那孩子，一定要有陈临渊那样温柔的眼神，有他那么似水般的笑。我想起我曾经也暗暗立过誓，要把这世间的幸福，全部给陈临渊。如今，我终于可以为他再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心思缭乱的等到晚上，终于可以飞到护城河外，坐在河边的时候，我又有点怕了。那月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上，那样清冷。我不知道被剥落鱼鳞是怎样的感觉，一定很痛。我不知道鱼鳞被剥落的我，会不会变得很丑。还有我的内丹，会不会受到影响，陈临渊那边会不会感觉到。我更不知道，我这个孩子能不能顺利怀上平安生下来。我手里攥着那颗药丸，却一直不敢吃下去。


第十五章　天降横祸
更新时间2012727　12：51：20　　字数：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