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清寒-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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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下一沉，却是笑着开口，“先生，这样的话我听听也罢了，可千万别让府中的其他人听了去。”

他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眸色有些幽暗，“你以为我是玩笑么？”

我看着他的侧脸，“不是么？”其实，我的直觉告诉我，眼前的这个人方才所说的一切，都不是玩笑，只是我的心教我不要相信，至少不要让他认为我信了！

他冷笑，那笑从嘴角漾开，直到眼梢，却没有进了眼中，一双暗色的眼眸如今更是沉得看不见任何的情绪，“这一切都是他们欠我的，我让他们活了这么多年，他们也该活够了！我也已经够仁慈了。”

天际一道金色的闪电亮起，瞬间划亮了那被乌云遮了光亮的天空。
32。第一卷　桃之夭夭第三十章　　欲将心事付瑶琴　下
那雪先生的一番话让我突然醒悟过来，原来真的是回来复仇的，那他是谁？姬慕夜的生母如今又在何处？我不露声色的朝着四周看了看，想要找一找是否是隐在了我们的周围。看了一圈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傻，我肉眼凡胎如何能看到隐了形的妖？

他手中的折扇一转，抵住了我的下颚，微微挑了挑，“你不怕么？”

我不知道他手中的扇子有没有什么玄机，怕自己一动便会有暗器飞出，便也不敢动，只是目光淡淡的看着他，“怕，如何会不怕？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你到此来复仇，你找我到此作甚。我只是个弱女子，我可帮不了你。”

他摇了摇头，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指尖滑过我的脸，一寸一寸的上移，缓缓地从唇角到了眉梢。我感觉到他的手指细滑，竟不像是一个男子的手，但如此被一个男子轻薄了，任他的手再怎么细滑总不是我能忍受的，我用力的将头转到一边，“先生，放尊重些。”

他低着我的扇子抽走，推退开几步，“倒是个不错的姑娘，只是这性子倔强了一些。如夜儿日后娶了你，我便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我缓缓往外退的脚步因他的话而一滞，“你到底是何人？”

他突然嫣然一笑，看得我有些呆愣。那笑太过妩媚，绝对不是一个男子该有的笑，那细长的眉眼微微上挑，他轻叹一声，“既然你都这样问了，我便也不装了，我倒真的不喜欢这副打扮。”话音还未落，便见他周身笼起一阵青烟，待青烟散尽，哪里还有那个灰衣男子的身影，站在我面前的分明是一个笑靥如花女子，一袭浅绯色的纱裙，袅娜娉婷的站在我面前，手中的折扇已变成了一把描着美人图的团扇。

她轻轻摇着手中美人扇，朱唇微启，“我这样子，可好看？”声音之中是酥骨的妩媚，莫说是男子，便是我这样一个未经风月的女孩，亦是感觉有些受不住。

她长着一张如画的容颜，尤其是弯弯柳叶之下的那一双紫色的翦瞳，那如小扇般的睫毛扇啊扇，让我有些移不开眼。只觉浑身无力，只能这般站着，看着她。

突然，我的眼睛被一只手捂住，眼前黑暗一片，但身体各处的感觉却都回来了。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芙蕖花香，我抬手，抓住那只捂着我眼睛的手，微微颤抖，心却踏实了，落地了。

清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要对付姬家，对付全世界我都不管，但我想要提醒你，不要打落儿的主意。你若是敢伤了她，就休挂我不念我们那仅存的一点点血缘关系。”

她女子嗤笑一声，“清寒，按着辈分你该是要叫我一声姑姑的，可如今你却是要跟我动手么？”

那天际的响雷也随着她的笑声落下来，一声闷响将我吓了一跳，我往着后面清寒的怀中缩了缩。

清寒捂着我眼睛的手缓缓放下，我终于能够转头看他，即便是一日不见，亦是十分的思念……

清寒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要你不伤害落儿，你便还是我的姑姑。”

那女子抬起手中的团扇遮了樱唇，笑着道：“这便是那个女孩儿啊，看来我儿是没有这个福分娶到她了，本来我还挺喜欢她的。”

我讶然开口，“你……你是姬慕夜的母亲？”

她美目一弯，“哦，你竟是人得我么？”

我摇头，我哪有可能认得她，不过是猜测而已，“我只是听说过，并不认得。”

她微微点头，紫色的眼眸望住我，我突然想到方才那无法动弹的感觉和清寒突然捂住我的眼，觉得那美丽的紫眸是看不得的，便不露痕迹的将眼睛转向了一旁，却听得她带笑的话语响起，“这小姑娘倒是很聪明。清寒，你可是捡到宝了。”

听了她的话，我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清寒的反应，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这让我心里有一些小小的失望，他总也该做出个回应啊！

“你叫碧落？那你为何又自称歌儿？”

听到她问我话，我便转头看她，但是目光始终不敢落在她的眼睛周围，怕一不小心又被摄了神魂，“那是姬慕夜叫的，你问我的时候我并未承认。”

她突然欺身上前，用手中的团扇在我的头上拍了拍，“好刁钻的丫头，不过我喜欢！”

刁钻？可从未听人这样形容过我！这应该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吧？！我稍稍抬眸，看着面前的容颜，如不是她亲口承认，如何能让我相信她是姬慕夜的母亲……她看起来更像是他的姐姐……

她对我眨了眨眼，“你莫怕，我不会再用那狐媚之术了。”

原来方才她竟是对我施用了狐媚法……我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她依旧不敢在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周围停留太久。

“我听闻你的琴技无双，可否为我弹奏一曲？”

我有些惊讶的长睁大了眼睛，“我学琴也不过月余，这琴技如何能配得上无双一词？你定然是认错人了。”

她摇头，“我哪是认错了，你前……”她话未讲完，却被清寒打断，“初雪，你忘了你此行的目的了？”

原来，她叫初雪，很好的名字，可是衬着她明丽的容颜却略显得有些太过素淡了。

她“呀”的轻叫一声，“差点忘了正事，碧落，这是解药，你回去给他们服下，明日他们便能苏醒了。”

我看着手中的瓷瓶，有些不放心，“这解药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她眨了眨眼，咬着嘴角想了想道：“是药便有三分毒，你是医者这一点不会不清楚吧？但我保证不会让他们死了。”

她的话我虽然不全信，但是看了看身旁神色依然的清寒，握着瓷瓶点了点头。留得青山在才不愁没柴烧，现下还是先保住他们的性命要紧。

他们这一打岔，我倒是忘了追问方才被清寒打断的那句话的后半句是什么，后来想想没什么头绪便也就没再多想，将它忘在了脑后。

初雪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我要走了。”她的语气中有些失落，“你真的不能为我奏一曲么？”

我不知道她为何总想要听我弹琴，可是对着一把断弦之琴，我如何满足她的愿望呢？

“落儿，你便为她弹上一曲吧，否则她今晚还会来找你的。”

我有些委屈的将怀中的琴往清寒的手中一放，“弦断了……”你看，不是我不想弹给她听，是真的没办法……

清寒抬手摸了摸额头，有些无奈的看了我一眼，随即坐到了美人靠上，将瑶琴放在了膝上，修长的手指捏起那断了的弦，指尖一捻，断弦再续，映着天际时不时落下的闪电，透出淡淡的莹光。

初雪催促道：“这下好了，快为我奏一曲吧！”

我抱起琴，转身将它放到近旁的石桌之上，坐下后，微微调了调琴弦，抬头看她，“你想听什么曲？”问罢才觉得我这是自讨嘲笑，我会的也不过一去幽兰和一曲良宵引罢了。

她展颜一笑，“你会良宵引么？”

我当下感激的差点笑出来，急忙敛起笑意，装作从容的点头，指动，琴音从指间流出，而那撑了许久的雨滴也随着琴声的响起而落下，泼墨般瓢泼而下，抬眼望出去，极目之处尽是茫茫一片，雨帘交织出一层幕布遮住了世人的双眼，遮住了那浑浊的世事，同时也遮住了美景如画……看来，上天对天下万物都是一视同仁的，不会因着美或不美，好或不好而有多一分或者少一分的眷顾……

方才弦断之时割破的伤口在琴弦的触碰之下再次裂开，刺痛自指尖传来，我却不想停下，任着那血珠沿着蚕丝的琴弦滴下，染红了琴面上雕画的的那一株白梅。

不知为何，自从清寒将琴谱给了我，每每弹奏这一曲良宵引，心中总是会有一丝疼，从心的最深处缓缓地蔓延开……如今在这大雨之中，那和着雨声的琴音如同鬼魅般伸出利爪扣住了我的心，让我渐渐沉沦、指尖的疼已然感觉不到了，可心尖的疼却越发的清晰……仿佛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扎了下去，又狠狠的抽离……

不知为何，泪眼朦胧了我的视线，朝着清寒望去，却只得一个模糊地身影……

手下用力，那琴声兀的高扬，盖住了那落雨的声音，盖住了我心底发出的声音……那声音仿若是从地狱传来的一般，然我觉得好冷好冷，冷的手指开始打颤，那琴音便乱了……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使我不得不停下，我抬头，泪眼朦胧中我看到清寒碧色的眼眸，“落儿，够了。”

我摇头，“不，不够！我要一直弹下去，你放开我……”我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手。

“落儿！”清寒对着我大吼一声，我被吓得一个激灵，倒是清醒了不少，只是方才在心底响起的那些声音依旧回绕在耳边，嗡嗡的似有人在讲话，却听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

初雪带着些好奇的声音响起，“她怎么了？”

清寒没有回答她，他一把将我从凳子上拉起来，将我重重的揉进怀中，轻轻拍着我的背，“落儿莫怕，有我在这里，以后……这张琴便不要了吧。”说着便要带着我离开。

我一急，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这琴怎能不要，我爱极了这琴，怎能不要……”

他抬手将我眼角的泪痕擦去，柔声问道：“这张琴不要了，我给你做一张更好的，好不好？”

我转头看了看桌上的琴，它好好地也没有坏，断弦也已经接好了，为何说不要就不要了？我摇头，“我就要它。”

清寒有些生气却又无奈的看着我，“落儿！”

那一直站在一旁的初雪开口叹道：“孽缘啊孽缘，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不等我转眼朝她望去便一转身消失了。

我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清寒，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清寒，你生我气了么？”

他看着我，许久，叹口气，抬手摸摸我的额头，“傻丫头，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他的话让我很开心也很安心，因为我觉得只要他不生我的气，那便不会离开我，那便可以一直像这样咫尺之间的陪着我……

多年之后回想起今日的这个想法，只觉自己太过天真……
33。第一卷　桃之夭夭第三十一章　　梦里梦外身是客　上
这夏日的雨来得急，去的也快。不过片刻，那瓢泼的雨便停了，我想着得要快一些将手中的解药交给姬慕夜，便抱起桌上的瑶琴，拉着清寒走出了水榭。原本在外候着的云雀不知去向，想必是去避雨了。

拉着清寒穿过大半个院子到了东厢之外，觉得就这样再拉着清寒进去有些不妥，便放了手，将怀中的瑶琴塞到他的手中，“我去去就回，你回房等我吧，我等下去找你。”

清寒没说什么，点了点头。我便攥着手中的小瓷瓶快步的走了进去。刚踏进院子便看到长身而立的姬慕夜，他瞧见我，快步的朝着我走了过来，“如何？”

我将手中的药瓶交给他，“这是解药，快给他们服下。”

他拿起手中的瓷瓶看了看，扬手交给了跟在身后的姬岚。姬岚接过药瓶飞奔进了姬老爷的房中，片刻之后出来又朝着姬慕辰的房间而去。

我看着忙碌的姬岚，想了想，觉得有些话该要问一问，于是便斟酌着语句开口，“你，是如何认识雪先生的？”

他那漆黑的眼眸缓缓地移向了别处，声音淡淡的飘来，“为何如此问？”

我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可也看不出到底哪里奇怪，望着他的侧脸，回答道：“你怎敢用一个来路不明之人所给的解药？”

他听了我的话转过头，看我，眸中带了些许的笑意，“这不是你拿来的么？我信你。”

他这话让我突然觉得压力有些大了，如若房里两人吃了那解药出了个什么好歹，那我的罪过就大了，我苦着脸看他，“我能要回方才给你的那药么？”

他转眸看了看刚从姬慕辰房中出来的姬岚，忍着笑道：“你该去问问姬岚，那药他们是否已经服下。”

不待我开口，姬岚便到了我们面前，“公子，老爷和大公子已将解药服下。”

我嘴张到一半，生生的闭上了，有些幽怨的看着姬岚。他发现了我的目光，有些奇怪的看着我，“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我镇定的摇头，“没事。”

姬岚有些莫名的眨了眨眼，继而转向姬慕夜，“公子，你已然两日未曾休息了，还是回房歇息吧。这里便交给我。”

我的目光随着姬岚的话语移到了姬慕夜的脸上，确然是有一丝的憔悴写在脸上，想来这几日他也够累的。他如何遇到初雪的过程，日后再找机会问罢，现下还是让他去好好休息吧。

姬慕夜沉默了片刻，点头，“那这里便交给你们了。”

待姬慕夜离开，我突然想起清寒还在等我，便和姬岚说了一声，匆匆的赶往清寒所住的明月居。

这明月居是姬府的客房，位于姬府的东侧，离女眷所居的西厢有些距离，故而之前都是他到我的居处找我，如今从东厢前往明月居倒是只有几步的距离。

记得清寒曾告诉我他的房间之前是一棵开的灿烂的木槿，于是我循着花香很快的便找到了他的房前。敲门，许久未有人答应，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伸手推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虽然觉得就这样进别人的房间不太好，但是一想清寒又不是别人，于是便大步的跨了进去，“清寒？”我朝着里面唤一声，没有回应。

我不甘心，又唤一声，依旧没有回应，但是看到桌上的瑶琴他分明是回来过的，那现下是去了哪里了？

在桌边坐下，拨了拨琴弦，准备就在这里等他了。

瑶琴之上的那株白梅因染了我的血迹而看起来妖艳的有些诡异，我拿出随身的帕子去擦拭，却不想指尖触碰到那血迹之时却一阵刺痛，猛的缩回手，发现指尖的伤口再次流出血来……

心口传来一阵闷疼，这感觉……手不自觉地再次想要去触碰那琴身之上开出的花，似着了魔一般，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来吧，来吧……

“噗啦啦—”突然，屋外响起一阵翅膀扑动的声音，我猛地回过神有些惴惴的捏着流血的手指，犹豫一下，飞快的奔了出去，那瑶琴着实有些奇怪，也不知道为何每次用它弹奏那良宵引心口都会生疼……罢了，日后还是不奏那良宵曲了……

刚跨出门槛，脚步停住，便望见在那盛开的木槿花旁，一只白色的大鸟正歪着脑袋看我。这不是司命星君的坐骑么？坐骑在此，那司命星君定也在附近，我转头寻找，不出所料的在离着白鸟几步开外发现了广袖清风的司命星君，站在花前，似乎在欣赏那开的热烈的木槿。只不知他到此为何。

我觉得再怎样说他都是那九重天上下来的神仙，我这凡人见了自还是得要拜上一拜的。于是便微微曲了膝，“不知神君到此所为何事？”

他缓缓地转身，风过，将他的长须白发吹动，他看着我，似乎是在考虑着如何开口。我心想，如是这般难言之事，那便不要说了吧。但他没有听到我的心声，依旧开了口，“本神此次前来只是想对你说一句话。”

他千里迢迢的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