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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换心-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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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贺珩曾经做过皇子伴读,想来两人自幼相识。

“朕这宝贝皇妹病了这两个月,你倒是头一回进宫。”

“臣想着帝姬犹在病中,不便打扰,最近听闻帝姬身体大好了,这才斗胆进宫探望。”贺珩轻声回道:“臣这两个月出京,搜寻不少帝姬喜欢吃的玩的,特意带进宫来助帝姬病中排忧。”

“贺珩真有心啊——”赵阕宇看了她一眼,“皇妹,朕忽然忆起还有一道摺子未批,去去就来,你跟贺珩先在这儿品茶。”

睦帝是何用意?让她单独与贺珩相处,教她该如何应对?

这一刹那,苏巳巳真恨自己不是真正的玉惑帝姬,否则就不会如此难堪,应该能在谈笑风生中找到自如的对答。

望着睦帝的背影远去,她半晌不敢把头转过来。天空的流云忽高忽低,投映在绿菊上的阳光,忽明忽暗。

“帝姬在看什么呢?”贺珩终于对她道。

原来他的语调并非天生冰冷,还可以如此温和,像午夜的泉水。

“在看花瓣上的蝴蝶——”苏巳巳被逼回眸,淡淡笑道。

这还是第一次她与他如此对视,目光可以直入黑瞳深处,那里有着她从前一直想解读的心思。

忆起她落水的那天,就是他将她贬往厨房做事的次日,当时她实在想不开,这才跑到城郊站在那茫茫河水边,也不知何去何从。若非卖身契还在将军府中,她大概真会顺便乘上哪条船随波而下,走到哪儿算哪儿。

但现在再度面对他,她是真的心平气和了,想来他其实也没什么错。像他这样心高气傲的男子,怎会允许自己因为一个小丫头成为友人取笑的对象,当时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维护颜面吧?

无论如何,他救过她,给她三餐温饱,她是应该一世感激。

“这个季节还有蝴蝶吗?”他缓缓走近立在她身边,忽然叹了口气,“玉惑,你又在骗我吧?”

玉惑?他居然敢直呼帝姬的名字?这么说他和帝姬之间,关系非同寻常了?

苏巳巳难掩吃惊的表情,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听说很多事,你都不太记得了——”他半蹲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那我呢?还记得我吗?”

她沉默。本想摇头,又怕他伤心。

“也不记得了,是吗?”他涩笑道:“小时候我们常在一起玩的,我是书林苑的伴读。”

“书林苑?”她对宫里这些纷繁绮丽的地名,总分不清楚。

“就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他悉心解释,“先皇从小把你当成男孩儿教养,所以你也是夏楚唯一一位自由进出书林苑的帝姬。”

“可惜读的那些书都白费了,”她莞尔,“如今我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慢慢来,总会忆起的。”秋风扬起一片残花,沾在她的发间,他伸手替她抚去,自然而然的动作,充满宠溺。

“不过,我倒是记起一件事……”她凝神定气,决定试探他一下。

“哦?”贺珩的俊颜掠过惊喜,“想起了什么?无论什么,都说来听听——”

“我的马车坠入河中那天,好像看到一个女子也落水了……”她凝视他,“好像是你府上一个丫头。”

“丫头?我府上的?”他吃了一惊,“玉惑你怎会认得我府上的丫头?”

“我也不知道,是听旁人说起的,就是那日坠河时有人在嚷嚷,说另一个掉下去的好像是将军府上的丫头,被前来搭救的护卫们听到了,今天见到你,倒想起这事儿,”她装毫不知悉,只是微微笑,“贺珩,你府上最近有走丢的丫头吗?”

“你终于记得我的名字了——”他的注意力却全在她这里,轻轻缓缓握住她的手,仿佛这是他们曾经常做的动作,“玉惑,我最喜欢你这样叫我……”

“方才皇兄不是这样叫过你?”她实在觉得他有些痴。难怪世人都说,情痴。平素聪颖过人的他,怎会如此?

贺珩反应过来,神情有些尴尬,然而仍旧道:“总之,能听到你这样叫,我心甚慰。”

怪不得在将军府这些年,从没见他对哪个女子动过心。有玉惑帝姬这样的绝代佳人停驻心际,他又能看得上谁?

“你还没回答我,你府上最近可有丫头遗失?”她清了清嗓子再问。

“我平时没太在意这些事,得回去问问。”贺珩答覆。“玉惑,你怎么忽然对一个丫头这么上心?”

呵,也是,他是将军之子,府里丫头没成千也有上百,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只是她总有一丝奢望,盼着他记得她,留意她……

“我落水那日,那丫头与我一同掉进河中,事后宫人却说,没捞起什么旁人,我只觉得这事蹊跷古怪。”心下微微叹息,她解释道。

“原来如此。”贺珩颔首微笑,“玉惑你真善良,这个时候还记挂着旁人。”

原来在他心里玉惑帝姬如此完美,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可知她的善良?

那么苏巳巳呢?在他眼里,一个心存妄念的贱婢,无论做什么都是错吧……

“启禀帝姬——”绿宛忽然匆匆而来,“皇上召您去呢。”

“皇兄?”苏巳巳一怔,“养心殿吗?”

“对,说有急事,请帝姬马上过去。”

这可奇了,赵阕宇知道她在养病,从不烦她离开彤霞殿半步,况且,刚刚才见过,有什么急事非要她马上过去不可?

“看来的确发生了什么要事,”贺珩从旁建议,“我陪帝姬前往吧。”

说真的,她真有些心慌,偌大的皇宫除了彤霞殿她哪儿都不认识,有他作陪,会心安得多……

踏入养心殿,她一眼便看到两幅画像。

两幅男子画像,一张相貌英挺,一张相貌俊美,却皆是华衣云冠,雍容至极,看来画中人非富即贵。

养心殿中为何堂而皇之挂着两幅男子画像,而且就在进门处如此显眼之地?苏巳巳当下心中猜到了三分。

“皇妹,你来了。”赵阕宇看到她身后跟着贺珩,笑容中似有深意,“方才礼部呈上这两幅画像,你道是何物?”

“该不会是有人想求亲吧?”苏巳巳莞尔答。

她的余光稍稍回转,掠过贺珩微微泛青的脸庞。爱慕玉惑帝姬的他,此刻心中是何滋味?

“没错,的确有人来提亲了,”赵阕宇道:“北狄和南齐,各派了使者前来,这画像之中便是这两国皇子。”

她虽不懂国家大事,平素孤陋寡闻,但也听绿宛讲过,如今天下四分五裂,除去夏楚,还有北狄、南齐与大离等国,诸方连年交战,关系时好时坏,国力大致均衡,相互牵制,暂时谁也灭不了谁。

也正因如此,国与国之间的邦交变得尤其重要,绝不能下错一步棋、说错一句话,否则便会引得战火纷飞,毗邻失睦。

“皇妹,这二位皇子中,可有你中意之人?”赵阕宇似故意问。

“单凭一幅画像,哪有什么中意不中意的,”苏巳巳回答,“总得熟知对方的脾气禀性,才好决定。”

“皇妹怎么说出如此天真的话?”他笑道:“所谓和亲之事,重在政治权衡,又不是寻常女子挑丈夫。”

“臣以为帝姬说的极是,”贺珩终于在一旁开口附和,“事关帝姬终身幸福,还请皇上派人仔细打听才好。”

“贺珩果然着急了,”赵阕宇又笑,“帝姬失忆了,你可没有啊,你该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北狄与南齐如今势均力敌,得罪了哪一方都不是好事,这才是朕最最头疼之处。”

“就说臣妹年纪还小,推托过去,如何?”苏巳巳迫不得已表示。

这副身子不是她的,帝姬的身份也不是她的,假如有一天真正的玉惑帝姬回来了,她若做了错误的选择,岂非害了别人一生?

“你年纪还小吗?”赵阕宇摇头提醒,“都双十年华了,换了普通女子,孩子都生两三个了。”

玉惑帝姬居然这么大年纪了……她一时间愣住,无言以对。

“前两年以守孝为借口,推托了不少邻国求亲之事,”赵阕宇又道;“但现下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再不嫁,徒招天下非议。”

“为臣倒有一个建议,”贺珩却道:“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阕宇转视他,“但说无妨。”

这君臣二人在打什么哑谜?苏巳巳总觉得这一问一答之中,仿佛隐藏着什么。

“不如就在本朝寻一户好人家,说是先帝临终之时指的婚,因为守孝之事迟迟未昭告天下,导致邻国误会,白跑这一趟。如今也正好趁此机会澄清帝姬早已名花有主,他们不必再记挂。”

贺珩徐徐道来,也不知是现编的还是早已熟谋于心。

“这主意倒是不错,”赵阕宇盯着他,嘴角泛起坏笑,“不过,这朝中到底有谁能配得上咱们玉惑?贺珩啊,你也该替朕想想,以便朕昭告天下啊。”

“臣斗胆,愿为驸马……”他忽然长跪当下,朗声答道。

苏巳巳瞪着眼前的贺珩惊讶得不知所措。古往今来自请为驸马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人吧?

都说男儿爱及颜面不愿依附妻子,所谓驸马,不过是“窝囊”一词的代称,然而像他这样孤高骄傲之人,居然可以为了她自甘委屈,他是有多爱她?

不,应该说,他是有多爱玉惑帝姬……

“很好,很好!”赵阕宇哈哈大笑,频频颔首说:“贺珩,朕等了这么多年,就等你这一句。你可知道,朕一直就想把玉惑嫁给你?”

难怪这睦帝明里暗里似乎话中有话,原来是在试探贺珩。

只是他们都忘了,应该先问问她自己的意思吧。

不,是玉惑帝姬的意思。

第二章

眼前这串风铃似乎很陈旧了,琉璃褪了颜色,还碰掉了一角,不过依旧挂在彤霞殿中依着窗帘叮叮作响。

苏巳巳不明白为何玉惑帝姬会留着此物。是有什么特殊的含意吗?她想问问,却又不敢问。

立在窗前,她凝视着风铃独自摇荡,半晌无言,仿佛忘记了身后的人。

“玉惑……”贺珩轻轻唤她,“在生气吗?”

虽然她不是玉惑,可他亦仿佛能一眼窥见她的心思。的确,方才养心殿里那一番决定,实在让她不悦。

“以前的我,到底是怎样的人?”她叹了一口气,幽幽问。

“非常自主的一个人。”他寻思片刻,如此答。

“真的?从前的玉惑是自主的一个人?”苏巳巳转过身来,“为什么如今却变得像阶下囚一般,你们做出的决定,无须过问我是否愿意?”

“不愿意嫁给我?”他满脸涩笑,“这只是权宜之计……契离书,我已经写好了。”

“契离书?”她一怔,不明所以。

“贺珩与玉惑名为夫妻,实则自由之身。婚后,玉惑住在将军府中或者留在宫中,全凭自己所愿;要见贺珩或者不见,全凭自己喜恶;不必与贺珩行合卺之礼,不必替贺珩侍奉父母,不必为贺珩生儿育女……若他日遇见中意的男子,亦可凭此契离书随时摆脱贺氏名份,再婚再嫁全凭所愿。”

他的笑容亮晶晶的,一字一句气定神闲,仿佛闲话家常。语调间,连哽咽也听不见。

他自请为驸马,早已损了颜面,眼下又主动预备契离之书,毁掉所有自尊……

他,何苦这般?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玉惑,”苏巳巳点头,心下感慨,“为什么?”

她本来还有些嫉妒这好命的帝姬,可现在却只剩心酸……为他的痴情而心酸。

“你还记得吗?”他徐徐答道:“我十五岁那年患了狼疮之症,宫里所有人视我为瘟疫,避之唯恐不及,唯有你亲手照顾,助我一天天好起来……玉惑,从那时起,别说什么名声,就连我这一条命也是你的。”

呵,原来如此。

她终于明白了,他对玉惑帝姬的爱恋原来如此根深柢固是源于年少时的感恩,怕是这辈子都难以磨灭。

她忽然有些私心,还真希望他能与玉惑帝姬成为一对佳偶。诚心爱他,就会盼着他能有美好的归宿,不想看到他如此自苦。

风铃仍在旋转,寂静之中犹显刺耳。

他抬眸望着那窗畔,俊颜泛起淡淡神伤。

“贺珩,这是你送给我的吗?”苏巳巳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脱口问道。

“这风铃吗?”他有些微愕,转视问她,“你真不记得?这是……慕容亲手制的……”

慕容?又是那个幕容?

那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无论谁提到这个名字,都神情骤变?

“慕容,是姓吗?”她淡淡笑着,决定问个明白。

“你不记得了?”贺珩上前,担忧地凝视她,“你可以忘了这世上所有的人,包括我。但你若忘了慕容,倒让我害怕。”

“怕我脑子坏掉了?”她故作轻松,“这个慕容真这么重要?我果真病了,他在哪儿呢?”

“离国。”他抿了抿唇,犹豫之后终于道。

“他是夏楚人吗?”苏巳巳越发好奇,“夏楚人,在离国做什么?”

“丞相。”他的答案石破天惊。

“夏楚人做了离国的丞相?”她只觉得不可思议,“那岂非……”

“汉奸?”他率先说出她心中所想,“不错,我们是汉族,离国是金族,他背叛了自己的故土,投效敌国君王,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汉奸。”

这听来实在惊悚,玉惑帝姬的心上人居然是这样一个人……难怪提及这个慕容众人讳莫如深。

此时此刻,她终于心中勾勒出一点大概的轮廓,关于贺珩,关于玉惑帝姬,关于那个慕容他们之间纠结的过往……

她亦在动荡的瞬息之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踱到窗边踮起脚来,将那风铃摘下,展开帕子包覆其中。

“你在做什么?”贺珩不解地望着她。

“我会让绿宛寻个匣子,将这风铃收藏好,”苏巳巳笑着解释,“这东西的声音哑了,也破损了,再挂在这里,不合时宜了。”

“可是……”他凝眉,难以置信的模样,“你……舍得?”

“过去的很多事我不记得,也不想再记得了,”她笃定道:“这彤霞殿也没必要再住下去,免得再忆起什么,徒增不快。贺珩,你肯收留我,我很愿意……”

他身形僵住,好半晌才领悟了她话中含意。

“你……”他喉间有些发颤,“你愿意嫁给我?”

“没有那契离书,我也愿意嫁给你。”她绽笑如晨花,轻声答。

这身体不是她的,这身份也不是她的,本来她不该擅作决定,然而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相信自己的抉择,是助从前的赵玉惑走出困境的最好途径。

一个女子放着身边的大好男儿不嫁,为着一个不忠不义的汉奸神伤,那是何等的错误?有朝一日即便真正的玉惑回来,也会感激她今日的当机立断吧?

当然,她亦有一点小小的自私,为了困在这具身体的灵魂……

她一直希望自己出嫁时能有一身漂亮的嫁衣,不必太过奢华,却要像晚霞一样彤红。

站在镜子前望着,帝姬大婚的吉服完全超越她的想像,无与伦比的艳丽。一生之中这种的衣服只穿一次,也足够了。

赵阕宇亲自来送行,望着镜中的她盈盈笑道:“这么美的帝姬,朕实在不愿意嫁给贺家。哎呀呀,好后悔。”

他衣袖一挥,四个太监立刻捧了金玉盘子上来,其间布满珠钗首饰,整间殿阁映耀生辉。

“这只步摇还是母后生前留下的,”赵阕宇拈起一只掐丝金凤,亲自插到皇妹发间,金凤吐出两串夜明珠织成的流苏,珠儿粒粒如指腹大,“说是留给儿媳妇,依朕看,还不如给亲生女儿。”

“这个皇后才配戴吧?”苏巳巳虽然不太熟识宫廷礼仪,但也识得这步摇标志的身份。

“天家帝姬就该拥有天下最好的东西,”赵阕宇道:“在朕的眼中,玉惑胜过六宫任何人,是朕唯一的亲人,皇后也不能比拟。”

看来这兄妹二人感情的确深厚,传言睦帝有国事都会找玉惑帝姬相商,帝姬非寻常帝姬,是睦帝的左膀右臂,朝之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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