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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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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同远显然想拉了江城去秉烛夜谈，但却被江城挣脱了，“我很累，我要崔副官帮我打水洗脸。”说完，就给陆同远一个转身离去的背影。
崔旭烧热了炕，又打理了江城里外的衣服，最后给他端了水要服侍他洗手洗脸。江城原本坐在炕沿上看他，本来以为他会问问下午发生了什么，没想到他却一直沉默。这时候水放在了炕沿上，江城伸手去摸崔旭微微有些褶皱的衣领说：“脸和手你能帮我洗，那么脚呢？”
崔旭将木盆里泡着的手巾捞出来拧拧干，然后放在江城手里说：“我也能帮你洗。”神情平淡而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如果算上前世，江城实际的年龄其实要比崔旭大很多，但这样的崔旭却令他有种被兄长照顾着的感觉。他知道崔旭对他是抱有某种感情的，虽然在身体上无法回应，思想上却已经亲近了这个人。他对崔旭笑笑，拿着手巾大略抹了抹手脸，然后开玩笑似地向崔旭伸出了还穿着雪鞋的双脚。
崔旭倒没多想，蹲□子就去搬他的脚。江城本来是开玩笑，见崔旭认了真，哪里真肯让他那么做，跳下炕来自己脱了雪鞋说：“和你开玩笑的，哪能让你做这些。”
“做这些有什么？”崔旭边问边把木盆从炕沿端下来，放在脚地上。他推着江城在炕边上坐好，除了他脚上已经被汗水和雪水浸得湿乎乎的布袜，把他的双脚按进了木盆里。“你走了一下午，用热水泡泡脚，晚上会睡得很好。”他的手从盆里掬起水来，慢慢淋在江城的脚背上。
看着崔旭低在他膝盖边的头，江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头上细细柔软的头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为什么。”崔旭认为，有些话已经不用再说了。
江城的手指渐渐插入他头发之中，一点点的撩拨。“你不可能猜不到，其实是我害了你。签约那天，惹恼汪师傅的是即将进帅府的我。招惹陆营长的，也是我……”
崔旭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然后又继续下去，“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为什么陆营长会认得你的声音，我会很高兴。”
江城想了想
，缓缓从那个被震东洋注意到的很多年前的冬天讲起，讲了那救命的二百大洋，讲了之后的那场饥荒，然后讲到在宏盛门口看到的那张要枪毙震东洋的报纸，讲到奉天监狱黑乎乎的走廊，讲到那次令他无比厌恶的饭局。过去的事情，其实一环扣一环，缺了任何一环，现在他也不会在这里，当然崔旭也不会在这里。
泡脚的水已经凉了，崔旭用手巾给他擦干双脚，然后站起身捶了捶腰。他那双温和的眼睛看着江城，半晌，叹了口气坐到他的身边。“我不知道你经历了那么多。我以为你……”他的话没有说完，其实他知道，作为一个戏子，根本不会很顺利的什么都没经历过。
“看着他那么对你，我甚至想过，当初不救他多好。”江城把头靠在蜷起的膝盖上，侧着脸去看崔旭。
崔旭也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你真的能对他见死不救吗？其实你做不到，对不对？就像你虽然刚刚认识我，还不是对我很好。”
江城看着崔旭苦笑了一下，“你怎么可以这样了解我呢？”
“你说呢？”崔旭伸手摸摸江城的脸颊，忽然就转换了话题：“其实，你要是长大了，长壮实一点，应该会更好看。”说完，对着江城笑了笑，起身端着木盆出了门。
不能否认，平时看起来很普通的崔旭笑起来很好看，江城竟开始将他的眼神和记忆里杨雨辰的眼神相比。那个人的眼神更明亮些吧，像天上的星星？有些俗气的形容……崔旭呢？更加温和？更加谅解？如果那天午后的事情被崔旭看到，他会是怎么样的表情呢？也会那么恼怒的摔门而去吗？
江城最后放弃了比较，其实人和人还是不要比较，因为完全不能相比。崔旭和杨雨辰，两个不同性格不同经历的人，自然做不出一样的事情来。
崔旭倒了水回来，就看见江城还是刚才那样抱着膝盖坐在炕沿上，白皙的脚趾一伸一缩，似乎过于无聊在做着微小的运动。“就算屋子里不冷，你也不该这样晾着啊。”他推了江城一把，让他赶紧到被子里去。
江城却不肯睡，拉着他问：“你的马是哪一匹？为什么李班长说，陆营长该给你找匹好马了？”
“我的马呀……”崔旭想了想，说：“其实我来的时候，营里的马匹还不很全，当然好马要先给能打仗的人骑。我那匹是营长在一次赶走蒙匪之后在死光了人的村子里发现的拉车的笨马，做脚力还是可以的，冲锋就不行了。”其实因为那匹马不行，他被陆同远狠狠教训过几次，但是这些都没有必要告诉江城吧。
“踏雪给你骑，好不好？”虽然他无法一直保护崔旭，但至少他在这里的时候，他想尽量给
他一些温暖。
崔旭看看他，没说话，而是转身检查了一下门窗和炕火，才转身上了炕。江城看他上来，就爬到自己的铺位上盘腿坐好，伸手到头顶去揉半长的头发，他其实在离开奉天的时候应该让璧儿给他剪个头的。“你觉得不觉得在营里到处跑，其实我剃个光头更好些？”
崔旭坐在自己的铺位上，对江城关于剃头的问题哭笑不得，他拉住江城在头上乱搔的两只手说：“你觉得痒吗？其实剪短一点也好，你不觉得你顶着个光光的脑袋是件很可笑的事情吗？”
江城爬起来，跪在铺位上伸长手臂去摸崔旭的头发，“其实你的头发也该剪了呢。”
崔旭没有让江城的手再次摸到他的头发，而是侧头躲避的同时捉住了他的手，“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在为我把真相告诉陆营长而捉弄我吗？”崔旭的表情与以往的温柔有些不同，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些来的。
江城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从来没有这样过，他几乎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我只是觉得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非常的对不起你……”
崔旭的手很热，他很无奈的用手指引着江城的手去抚摸他的身体，“你看过营长对我做什么……如果我也想……你要怎么办？”
经过了之前那一夜，江城已经知道崔旭的感情，他原本的打算却被刚刚的情形给改变了。即使他的身体没有感觉，但是他的心却更需要慰藉。把手抽回来，他又向前凑了凑：“也许我知道，也许我不知道。但是你知道的，对吗？”如果是这个像那个人一样温存的男人，也许真的可以……
当崔旭把江城推到在炕上的时候，他几乎是满足的闭上了双眼。这副像小孩子一样的身体真好，当他真的想任性一下的时候，就可以被好好的利用。他能感觉到崔旭的手探入了他的衣服，试着把发生的一切都想象成来自于那个人，但是却并不成功。他的身体抗拒这个代替者的接触，也抗拒着他自己的自欺欺人。
崔旭在摸上江城皮肤的时候，就知道他和之前那次并没有什么区别。被强迫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在崔旭身上太多了，他即使再喜爱江城，也不想强迫他去发生点什么。把全身僵硬的少年抱在怀里，安抚似的拍一拍，然后把他裹进被子里。“现在最好的选择是我们都好好睡一觉，休整的时间不多了，大概还有五天，就要出发了。”
、第 53 章
在出发的前一天，江城和那两个齐督军的人一起离开了营地，整整一天没有回来。晚上掌灯以后，崔旭只能点了个火把到营外的大路上去等他。明天就要出发了，难道他不打算回来了？
其实崔旭等待的时间并不太长，北极星刚刚升级的时候，他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然后，江城骑着一匹高骏的黄色战马就出现在了视线里，踏雪却跟在他们的后边。
看到崔旭等在那里，江城显得意外又高兴，非常利落的跳下马来，直接就对崔旭献宝说：“你看，我弄了匹好马来。”后边的踏雪显然对江城骑着黄马回来很不满，这时候凑了嘴过来咬他的衣袖。
“你想吃晚饭了，我知道，但是你的口水把我的袖子弄湿了。”江城觉得踏雪有几岁小孩子的智力，最近经常会跟它讲话。
拉了崔旭和黄马往营里走，江城显得很兴奋：“我之前请求齐督军帮我准备的，今天进城去带它回来。我没想到它竟然那么好，甚至比踏雪还好，而且很温顺。”
“每天一早就要启程去通辽了。”崔旭对江城做着最基本的提醒。
“我知道。”江城想去的第一个地方当然是李班长管理的马厩，两匹马都需要休息了。对他完全没办法的崔旭只能跟着他。
这两人两马就前后进了马厩，“大叔，你来看看，这匹马可还使得？”哪里知道，马厩里除了李班长还有陆同远在，正弯着腰摆弄着什么，显然陆营长远行之前也要细细检查自己坐骑的状态。他一见江城进来立刻站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个讨好似的笑容，“小江回来了？带了什么马回来？我看看。”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了江城身后的黄马，三两步走过来，先看看头尾蹄子，又接过缰绳控制着看了看年齿。“这马真不错，我看不比你的黑马差。”
江城虽然见了他的笑容，但依旧不理他，调转了头伸手去翻看马槽里的草料，把个热烘烘的陆同远扔在背后自说自话。
陆同远见他不理，脸色上带了尴尬。崔旭倒不好不理他，在一边说：“江少爷跟齐督军要来的。”
“我说哪里能有这样好的马，齐督军和俄罗斯那边很熟，那边种的好马他自然是不缺的。”陆同远从前哪里肯对人这样低声下气，也就是为了这个当初在他最危难的时候不止肯去监狱里看他，更是寻了门路救他性命的江城。
一边的李班长也看不得他们营长被
冷落，挤过来对江城说：“你这马年齿比踏雪还轻，骨骼也强健，我看比踏雪还好。”
“老李是行家，他说这匹好，那就一定是了。”陆同远只想将江城哄得回转过来，知道他与李班长谈得来，这时候就顺着他的话茬说。“要开始走远路了，你再要一匹马也是应该的。老李好好照顾着，别委屈了这匹新的。”
李班长接了黄马的缰绳，边往马槽上系边说：“江少爷放心交给我，保管错不了。”
崔旭看江城一直不说话，心里也着急，就偷偷去拽他衣角。江城却偷偷冲他眨眨眼，然后轻轻把衣角从他手中抽了出来，走到踏雪身边牵着缰绳往黄马身边引。李班长一看他这样，刚要说话，被陆同远一个眼神止住了。
陆同远拉住了江城准备系缰绳的手，说道：“两匹马最好不要拴在一个槽里，会打架，而且两匹都会吃不好夜料。”他看江城没有把他甩开他，连忙叫李班长准备：“快再弄槽料，马也饿坏了。”忽然想起江城在意崔旭，又补充了一句：“老李赶路这几天帮我留意着，要是有好马也给崔副官换一匹，崔副官那匹马也太差了。”
江城看着李班长给踏雪的马槽里放草料，嘟囔了一句：“等你给他换，过两年都换不成。”崔旭离得远没听见，旁边的李班长和陆同远却听得清楚。李班长已经听营长讲过了当初奉天监狱里的事情，原本单纯的喜爱简直就成了敬佩和感恩，也希望江城不要再为了崔旭的事情而生气。这时候听江城终于开了口，连忙拉了崔旭出了马厩，留那两个人在里面安静说话。
“兄弟，我以后都改了……我会好好对崔旭……”陆同远终于认错了。
江城对这样的路同样无法再气下去，点点头说：“大哥，你也别太在意。也怪我没和你说清楚。”
“明天起，兄弟就跟在我的马旁边，有我在一定保你安全。”陆同远笑了，恢复了他张扬的声音。
“其实大帅让我过来，就是要和大哥学习的。”江城对陆同远竖起了大拇指，“大帅可是对大哥领兵的能力赞不绝口呢，还有你双手使枪的本事，我也要学。”
“双手使枪啊，这个很容易。”说起这个话题，陆营长很兴奋，“左右手要同样灵活有力才能用好双枪，我看你右手打枪还是不错的，速度也快准头也好，只要好好练练左手就好了。”
江城对于学习新本领很有热情，“我明天就要开始练习，不过
这个方法只能增加左手的力量啊。”江城有些不太明白。
“你力量不够，怎么能扣动扳机呢？”心情很好的陆营长终于注意到了时间：“回去休息吧，明天天一亮就要出发了，休息不好，明天赶路会很辛苦。”
江城对陆同远笑了，“大哥，其实你是个很好的人……”
“只是脾气臭了些。”陆同远接了江城的话，说完哈哈大笑。
崔旭站在马厩外，之前他们的对话都听得不是很真切，但最后陆营长的笑声却听得很清楚。看来这两人之间的不快全都烟消云散了，这样也不错。
、第 54 章
天还没大亮，整个马队营就整装待发，江城和崔旭也不例外，整理了铺盖衣物，准备出发。马队营这次已经休整了一个月，现在要被派到通辽的剿匪前线去维护周边村庄的安全。
崔旭从马厩里牵出他那匹笨马，刚把行李绑上马背，就见江城牵了两匹马过来，也不和崔旭说话，就把行礼往崔旭的马上捆。
“……”崔旭制止江城的话没有说出口，他看着江城把行李也捆上了笨马的马背。
江城拍拍手，“好了，它的任务就是给我们驮东西。”然后把崔旭推向他的两匹马，“踏雪和小黄，你喜欢哪一匹？”
对于江城的举动，崔旭无法拒绝，他只能点点头说：“那么漂亮的马竟然被你取名小黄，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呢？”
江城把黄马的缰绳递到崔旭手边说：“如果它是我的呢，它就只能叫小黄。不过，要是你喜欢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我和它都不会反对。”
崔旭接过黄马，抚摸了一下它剪得短短的鬃毛，最后转头问江城：“半年后，我该怎么办？”
江城明白崔旭的心情，但是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右手和一条宽布带伸到崔旭面前：“你帮我把右手绑在胸前吧，营长说要练左手，最开始一定要控制一下右手的使用。”
“你真的要绑吗？今天一整天在马上，你捆了右手很不方便。”江城递过来的布带很宽很长，也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看崔旭不接，江城先自己用布带在手腕上缠了两道，然后又向他伸手，“有你在我就不怕了，帮我绑吧。”
崔旭扭不过他，只能接了带子帮他把右手缚在胸前，然后对他说：“你动动看，绑太紧不过血就不好了。”
听他的话，江城轻轻动了动手臂，果然崔旭绑得并不非常紧，他的手臂能够轻微的活动，但却对做事完全没有帮助。“挺舒服的，还是你厉害。”说完拉着缰绳就打算上马，但是左手力气不够，试了两次也没成功。
崔旭已经将笨马栓在了黄马的马鞍上，回头见看见江城在那里费力搬着马鞍却怎么也上不去。崔旭想了想，回身从他自己的行李中抽出件絮得厚厚的半长棉披风，拉着江城把他包在里面，“你还是再披一件吧，一会儿跑起来风太硬。”检查了一下，才扶着江城，让他借力上了踏雪。
马队营于黎明出发，一路向东。此时天气还冷，大路上
的雪虽然被来往的人车踩压得实了，但两边的积雪将半人高的旧年杂草都覆盖了。有了崔旭给的披风，与之前那次赶路相比，才体会到崔旭的贴心。马速太快，原本就冷冽的北风越发刺骨，但那披风显然是特意加厚过的，竟能抵得寒风。江城一只左手控着缰绳，没一会儿功夫手臂就酸胀了，时间越长越觉得左手手臂要断了一样。
崔旭从出发就一直跟在江城马边，他那匹黄马也真不错，速度一点不比踏雪差。他看江城在马上咬着牙硬撑，显然左臂已经酸痛难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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