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巫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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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它都喝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就如后来结婚时男女饮的交杯酒一样，上帝和女娲虽然没有夫妻之实，却有了夫妻之名。通过这半碗酒，上帝体内的阳刚之气进入女娲体内，与女娲体内的阴柔之气冲撞纠缠，女娲觉得心里难受，不得不把它排遣出来。

女娲告别上帝，来到自己修身的万花谷九连环元始洞，来到距洞一箭之遥的一处山凹里。山凹里有一个圆型池塘，周长三百六十六步。池塘四周，有悬崖峭壁，也有低矮的山冈，还有平原沼泽，瀑布小溪，简直就是大地的一个缩影。池塘里水波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也倒影着池塘四周的山峰、崖石、开花的草，结果的树，宛如一面明镜。其实，这就是女娲梳妆的镜子。池塘西边有一块崖石，每日早晨，迎着东方天空那一轮辉煌的日出，女娲就坐在崖石旁对着池塘梳妆。因此，人们把这个池塘称为梳妆池，把这崖石称为梳妆石。

这天，女娲没有向梳妆石走去，而是穿过一片开花的草地后，又涉过一条流向池塘的小溪，来到一处黄土坡前。女娲挥动石锄，翻着黄土。侍女石榴、红豆赶来帮忙，被女娲制止了。女娲说“这事不要你们插手，一旁玩去吧。”

足足用了一个时辰，黄土翻好了。女娲双手捧水撒向黄土；又过了一个时辰，黄土全浇透了。女娲伸出玉臂，双手用力和泥。只一个时辰，那些黄土搓揉成柔软光滑粘性极强的泥团。

和好泥以后，女娲坐在池塘边，一边对着自己落在池塘里的影子，一边想着上帝的模样，专心专意地捏着泥人。又一个时辰过去，女娲捏造了三百六十六个泥人，一半象上帝，一半象自己。

女娲本来还想再捏几个，这时西边红日衔山，东边明月露头，正是一天阴阳交汇的时候。女娲忙盘腿坐定，双手交叉覆在胸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日月之精华，山川之灵气，尽吸入胸，沉入丹田，然后，念动真言，喝一声，张开双臂，把满腹的阴阳混合之气喷向那三百六十六个泥人。

此时，长空划过一道闪电，大地颤了几颤。天后早算定了这一时刻。她带着仙女、宫娥们正站在北天门外观看着地下的盛况：三百六十六个泥人，男女相伴，组成一百八十四对，手牵着手，走过女娲面前，深深的鞠上一躬，然后蹦蹦跳跳地走出万花谷，走向世界各地。

有的走向高山深林，有的走向沃野草原，有的走向黄土高坡，有的走向水乡泽国。。。。。。乐得天后心花怒放。天后说道：“好呵，这些人兼有上帝的英勇和女娲的灵性，下界从此不寂寞了！由于他们只得了上帝和女娲的灵气，未得上帝女娲之骨髓，既来于泥土，也就要回到泥土中去。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生死轮回，不可抗拒。下界自可解决人满为患的问题。但这些黄土人若要修炼成仙，也就十分困难了。”

其时，仙娥樱桃、丁香在侧，樱桃问道：“不知怎生难法？”

天后笑道：“此乃天机，岂可泄露？如果让人们知道了，为了追求长生，个个都去修炼，地上岂不也要人满为患？”

樱桃语塞。丁香问道：“假如在深山里采集百草千花，合以金银百矿炼成丹药服用，可以修炼成神仙吗？”

天后笑道：“好比水中捞月，终归是捞不着的。”

丁香又问：“假如驾一叶扁舟，远离人世，在茫茫大海之中，寻得一个小星座，朝饮晨露，暮餐落英，可以修炼成仙吗？”

天后摇头：“也如镜里摘花，哪里有花可摘呢。”

樱桃、丁香躬着身一齐问道：“请求天后说得明白一些。”

天后伸出一根指头，不再说话。

是一以继之，还是九九归一？

是一而再，再而三，表示要坚持，还是道家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天后伸出的这根指头成为千古只谜，令天上神仙，人间男女永远也猜不透。

这之后森林里、草原上、田间边、山丘中，到处都活跃着人们的身影，到处都撒满了人们的脚印。

森林里的人们，或采摘木叶、野草充饥，或猎取獐鸡兔鹿裹腹。春夏秋冬，风里雨里，生活虽然辛苦，却也不乏乐趣，有这样一首古代歌谣：

断竹，续竹；飞土，逐鹿。

四句八字，言简意赅。反映了鸿蒙时期人类以竹、石为武器的狩猎生活。

江湖边的人们，以竹木为舟，撒网捕鱼。风和日丽的日子，水波不兴，不愁捕不到鱼虾；风狂雨暴的时候，江湖里浊浪排空，难免有人葬身水中，反成为鱼鳖之食。当时的人们这样唱道：

秋水衍兮风扬波，

舟济颠倒兮更相加。

归来归来胡为斯？

草原上的人们，盘马弯弓，仰头射雕，俯身逐兔，或赶着牛羊，背着帐篷，逐水草而居，生活里有无穷的乐趣。千百年来，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山丘中的人们，春则种，夏则耘，秋则收，冬则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四时有序，生活稳定，但愁水涝虫害，每逢祭祀之日，他们礼备三牲，常常这样乞求：

土反其宅，水归其壑

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

满世界一片生机勃勃，女娲自然乐在心里。但是，她必须严守规矩，不得插手人间事务，即：不涉尘世纠纷，远离部落争斗，不问人间冷暖，不管世态炎凉。天后曾经这样告戒过她：“人间的事情，尽量让人们自己去办；过了三灾九难之后，人们会学得很聪明；如果神仙插手进去，他们很容易产生依附性，束缚他们头脑里那根谋求发展的神经。”女娲觉得天后言之有理，牢牢记住了这句话。

女娲在混元祖师洞府听经而回时，遇见观音。观音邀她小憩。她们在大象池边的桫椤树下坐定。观音开口言道：“天生万物，惟圣母所造之人最有灵性，圣母真是功德无量。”

女娲苦笑了一下，说道：“灵性，灵性，有灵有性。如果用之得当，可逢山开路，遇水造桥，上天揽月，下洋捉鳖，心想事成，倒也不错；如果用之不当，或夫妻反目，父子成仇，或兄弟睨于墙，手脚相残，血肉相拼，岂不可悲！你看东方华夏国黄帝、炎帝，本是一母所生，且两人又都还算得品德优良，行为端庄，聪明颖悟，勇武过人，他们仅仅为了各自部落的一点象苍蝇脑袋那么大小的利益，就刀兵相向。十万金戈铁马，鏖战三年。积尸成山，瘟疫蔓延。提起此事，至今还令人心寒。”

观音说道：“大地之上兄弟互相残杀，本是生灵恶性的表现。不解的是圣母为什么不出面管一管？以圣母之力，管这样的小事易如反掌。”

女娲说道：“自那三百六十六人，组成一百八十四对夫妻下山以后，约定生效，好比种上了诅咒。三人约定，除了降魔伏妖以外，不能擅自插手人间事务。如果谁个违反了，就要受到身首僵化，血脉枯竭，四肢不动，七窍虚空的诅咒，岂可随便违背？”

观音赞扬道：“善哉善哉，不违约，不爽言，圣母真是个非常诚实忠厚的人母。况且，人间之事，原本应该人间之人自我约束，自行了断。外力干预，看来象是快刀斩乱麻，非常迅速，非常得意；但斩过之后，麻仍乱，而刀已钝，终归不是一个办法。”

女娲听得观音如此说法，猜想观音可能另有妙着，便讨教说：“关于控制瘟疫流行，想来菩萨已经胸有成竹，请你不吝赐教。”

观音说道：“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有找到人类患病的秘密，就能从根子上得到解决。”

女娲听了，且喜且疑，问道：“如何从根子上去解决？”

观音说：“医祖轩辕已卸甲，他在寻找疾病的同时，也找到了在灵龟上的阴阳象理，正在邀请各路圣明大师一起破解。”

女娲听了大喜，说：“观音慈悲，功德无量，众生有救了！”转瞬，又不无怀疑地说：“这阴阳象理是《玄黄》宝典里面的不二法门，他们如何得到破解？”

“只闻《玄黄》博大精深，可是这部天书从未面世过。”观音道。

女娲连连摇头，道：“如果《玄黄》被找到破译，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观音说：“我们佛不能象你们神仙那样超凡脱俗，远离尘世；我们原本行走在宇宙之中，生活在众生之间，我们怎么能够不过问众生疾苦？当然，我们不是从外部去压制众生，而是从内部去引导众生；况且，我们和天后没有什么约定，即使有什么不测之事发生，我们佛家有句话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女娲不禁肃然起敬，躬身施礼说：“希望观音普渡众生。”

观音说：“前不久，在十字座与医祖的‘影子’相遇，此人冒充轩辕在做开颅大法被窥破，于是恼羞成怒，与他交手三十余回合后，影子竟然施出五毒功封杀我章门，结果我运起大悲心法罡气相抗，将他毒气原路送回影子丹田，不曾想他被自己的五毒气功法逆乱暴亡。这个被开颅的人苏醒后，误认为是观音害了他师父，却为老怪报仇，使洒家陷在一种无奈之中了。不过，与这个有血腥的开颅人交手后，他头疼欲裂，我用安神法给他平息情志，他竟不知道自己是谁。于是，我给他赐名就叫“年枭”吧，后来这个开颅人年枭为了能战胜洒家到处拜师修炼奇功，他听说到失传的天书《玄黄》后，不惜性命，竟拜幻魔三邪之一的蜃楼学艺。”

女娲叹口气，道：“前不久，医祖叛徒失踪之后，曼陀罗曼陀罗奉命寻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窥探了洗浴的天后，结果被处极刑，双目被挖，开出公职，我去说清才保得性命。不提了，我是想到《玄黄》才有感而发。”

又道：“如果邪门外道，得到《玄黄》修炼，世界将难免生灵涂炭，瘟疫横行！”

“所以我们寻找《玄黄》任重而道远。”观音道。

“看来寻找《玄黄》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女娲感叹说。

观音笑了：“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容易的事。”

那天，女娲和观音谈的很投机，回到万花谷时，天已经很晚了。

这一夜，女娲睡得很香。早晨醒来的时候，九连环的晨曦铺洒在她的身上。想起昨天和观音的谈话，非常兴奋。

突然，东南方传来一声巨响，仿佛大厦倒塌，山岳蹦摧；接着，大地猛烈颤动着，山洞黑了下来。女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掐指算时，却怎么也算不出究竟是哪路神仙出了事，心里明白事情发生在人间。原来，神仙也并不是什么都能算得出来。神仙只能把神仙之间正在或将要发生的事算得清楚，对人间之事却不一定算得明白。女娲迫切想知道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忙唤过侍女石榴、红豆，吩咐她俩带上日月宝镜，去望远崖看个明白。

白云深处紫竹洞，洞两旁镶嵌着两幅金粉斑驳的盈联，漆着“千手采百草，四海煮甘露，”洞楣“济世救民”，看来已有些年头，落款居然是轩辕题，大祭司不仅愕然，使他想起被囚禁的医祖来。

洞内，观音将采集的药草倒入四海飞瀑的净水瓶中，炼制百草甘露到人间济世救民，驱除瘟疫。据说《大悲心经》共八十四句，就是运用丹田沉气以念诵贯通十二经脉运行大周天，打通任、督二脉，民间叫气功，百姓常念诵，气血活络，疾病减轻，如果修持会返老还童。

观音此时，忽然一种从未有过的欲念滋生，觉得似曾相似，难道自己的罡气行走岔了？急急重新调整罡气，控制欲念，以心经温控内心，这样才清凉下来。

忽然弟子黎芦走来，轻声道：“菩萨，大祭司要见你。”

观音微微睁开眼道：“让他进来吧。”

半个时辰后，石榴、红豆回来报告说：“圣母，弄清楚了。”

女娲关切地问：“人间发生了什么事？”

石榴说：“颛顼和共工争当国君，互不相让，发动了一场战争。”

女娲骂道：“这两个孽畜！”

红豆接着说道：“两人从东海打到西域，又从昆仑打到南极，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死了几万人。”

石榴说：“最后，共工战败了，又羞又怒，一头向不周山撞去。”

红豆说：“一根天柱被撞断了。西北方天空升高了，日月星辰都赶着逃往西北；东南方地面下沉，水呵，灰尘呵，都纷纷流向东南。”

女娲听了，不停地搓着手，在洞里转来转去，口里念道：“天柱折，地维绝，祸事撞大了，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这时，空中传来隐隐约约的的笙萧之声。女娲知道是天后降临了，顾不上梳妆，连忙出去迎接。

见到天后满脸阴沉，女娲知道是兴师问罪来了，正要开口致辞，天后就责备说：“好个女娲，你那些不肖子孙，折断天柱地维，扰得天庭不安，神仙们胆战心惊，该当何罪？”

“请天后原谅，”女娲小心翼翼地说道：“早先，天后与小仙约定，不得过问人间之事。这件事情，我也是刚刚得知。”

天后微微点了点头，脸色似乎有所缓和，却又为难地说：“人间之事，原也不该我们神仙去管，只是这天垮了，地陷了，就不单是人间之事了。你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女娲此时才弄清天后的来意，马上回答道：“请天后放心，天垮了，我把它补上就是，还神仙们一个完整的天庭。”

“这事就辛苦你了。”天后脸上露出了笑容，“要抓紧时间，一定要把天补好。”

“是！”女娲坚定地回答：“一定不辜负众生厚望。”

天后吩咐樱桃、丁香摆驾回天堂。临行，又忧心忡忡地对女娲说道：“上帝那里，你要好好劝一劝。他近来十分激动，常常说要杀掉那些不肖子孙。你要告诉他，千万不要插手人间的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女娲点点头，答应了。

天后临走叮嘱道：“不要忘记了，一定要告诉上帝呵！”

送走天后以后，令女娲左右为难的事是，她不知道该怎样去见上帝。自从那次天后说媒，暗中换了二人的酒杯以后，女娲觉得上帝象中了邪，常常放弃正常的功课作业，跑到万花谷来纠缠她，要和她拜堂成亲。

开始，女娲温和地开导上帝：“天后只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岂能当真呢。”上帝却认为，天后母仪天庭，是断然不会开玩笑的。他们应该听天后的话，结成夫妻。

女娲说：“当时，天后只不过是看到大地上没有有灵性的生命，现在，因为换了酒杯，两人的阴阳二气结合在一起，让三百多黄土人有了生命，能够生息繁衍，形成了一百八十多个部落。任务已经完成，没有再结成夫妻的必要。”

上帝说：“天后说媒在前，后来又换了酒碗，二人已经喝过交杯酒，就应该名副其实地做夫妻。”

女娲苛责：“什么是名？什么是实？你是伊甸园的主宰，道行即将完成的金罗神仙，舍此之外，还图什么名，求什么实！”

女娲真的生气了，她转身进入洞中，把上帝关在了门外。她怕上帝破门而入，闩门时，还加了三道密咒。这种密咒，只要加上一道，即使以一片树叶为门，也须千钧之力才能打破。三道密咒加在一堵千钧石门上，要打破它，至少须要雷霆万钧之力。

上帝要打破这加了几道密咒的石门也并非难事，但是他不能那样做。他太爱女娲了。他怕那样会惊吓着女娲。他希望看到的是女娲秀丽的脸庞上永远露出的甜蜜的微笑，而不是担心、惊惧、忧愁、悲哀、愤怒。。。。。。如果那样，他宁愿自己去死。

那一天，上帝在万花谷元始洞外孤零零地站了一夜。

洞内，女娲也一夜未眠。天亮了，女娲思量着如何才能打发